没了这尊大佛在家里,贺南枝再也不要战战栗栗的担心贺斯梵又被家法伺候了。

  她的客串戏份一杀青,谭颂就递来了筛选出的好剧本。

  客厅窗帘大开着,初夏的阳光开始有些洒人了,贺南枝慵懒地窝在沙发上,侧对着清清亮亮的光线,指尖翻了下剧本,视线一下子就看到了导演的名字。

  “赧渊?”

  这不是让她人生中第一次获奖的小孤星导演吗?

  贺南枝红唇轻启,问出心底困惑:“我记得颁奖典礼上他玩起失踪,还是商隽上台替他领奖的。”

  谭颂正趴在旋转楼梯旁边观察鱼缸里的小红鱼,闻言低头说:“可能是到哪个旮旯角落苦心研究剧本了吧,我看过,这个新人导演是有点才华在身上,就是穷了点。”

  “怎么说?”

  “剧本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没钱,想请你零片酬出演,顺便能往电影里投资个几千万就更好了。”

  贺南枝纤白的指尖卷着剧本没放下,懒洋洋地坐起身趴在沙发背上,仰起脑袋去看他:“颂哥,你该不会是碰上诈骗了吧?”

  “他在星纪公司门口堵了我整整一个月!”

  谭颂继续低头说:“我打个出租车车一看,司机是他,叫个外卖买包烟,派送小哥是他,就连在男厕解个手,拿着拖把清洁卫生的也是他,这哥们就跟幽灵一样,要是不把剧本递到你面前,我真怕哪天夜里睁开眼,天花板上挂着也是他。”

  “……”

  “你之前零片酬支持过他的小孤星,八成是把你当成娱乐圈唯一人脉了。”

  “我没钱。”

  贺南枝托腮,慢悠悠地说出这三个字。

  “谢氏要破产啦?”

  谭颂震惊得差点没从旋转楼梯掉下来,随即,心惊胆战地赶紧跑下楼,这思南公馆可是市值过亿,要是被他血溅三尺成为凶宅,可就罪过了。

  跑到跟前,还不忘喝一口水压压惊。

  贺南枝将剧本整齐地放到茶几上,说:“是贺家最近亏损了一大笔钱,我怎么好意思问梵梵要几千万拍电影。”

  谭颂不太清楚贺南枝的财务状况,毕竟她也就娱乐圈拍戏的酬劳归他管理。

  “能冒昧问一句,你身负多少资产吗?”

  “半个贺家吧。”

  贺南枝轻声说完,又轻轻落了一句:“我的资产和谢家给的聘礼都是爸爸掌管着,连梵梵都没有资格动,谢忱岸也不知道有多少,当然我也不知道,反正爸爸说了算。”

  “那你要用怎么办?”

  谭颂心想,不会得写申请书吧?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眨了一下,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从小到大最不缺就是财富了,想要零花钱,贺家每个月都会给生活费,珠宝首饰衣服什么的,除去谢忱岸隔三差五往她百宝箱填东西外,这些都是妈妈操办的,她花销倘若稍微大点,就去找掌管家业的贺斯梵批准给钱。

  而且这些钱,都是从贺斯梵的私人账号转的。

  说得通俗易懂点。

  她花的,都是他的私房钱。

  安静几分钟后。

  贺南枝摇摇头,抿唇没解释的很清楚。

  谭颂:“你先看看剧本,还有赧渊说这部电影请的演员都是零片酬,会把众筹来的投资款都花在刀刃上,还有后期票房会全部捐出做慈善,算是一部公益片了。”

  近日谢忱岸去了趟港城出差不在家,正好也无人打扰贺南枝秉灯夜读看剧本。

  她熬了个通宵才看完,次日跟谢忱岸手机视频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红肿得快睁不开了,正拿冰敷着,冰凉的水痕顺着眼尾滑下脸侧,染湿了乌黑的发丝。

  看屏幕里她这副自我颓废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谢忱岸沉默了许久,唇齿间叹息了声:“出差三天,这边事情一结束,我立刻坐私人飞机回来。”

  “什么啊?”

  贺南枝抬指将冰敷袋移开,费劲儿睁开眼睛说:“我是看这个电影的剧本看感动了。”

  “——”

  谢忱岸那边幸好无人在场,隔着十万八千里远,都能感受到气压不对劲。

  贺南枝哭湿了两个枕头,毫不夸张的那种,这会儿视线朦朦胧胧的缘故,也没察觉到谢忱岸素来淡漠神情的面容因为她一句话给整破防,端起玻璃杯喝了口凉水,随即开口问他借钱。

  谢忱岸胸膛内的这颗心脏算是被她揉捏到位了,没见过这种前一秒开口否认哭肿眼睛是因为想他,后一秒就问他借个几千万。

  而贺南枝还在发愁念念碎说:“我贺家损失了上千个亿,梵梵还坐着轮椅呢,就得拿命去赚钱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他要零花钱……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问你要吧。”

  谢忱岸该感恩戴德她开这个尊口似的,想内涵她一番,却见她熬夜得小脸蛋都没什么血色,话止在薄唇,轻描淡写地改口道:“为什么最终决定找我?”

  贺南枝纤细的身子在沙发上滚了下,去拿新的冰块,没一会儿又滚回来:“有几个版本,就不知道你想听哪个。”

  谢忱岸嗓音低淡:“说点让我心甘情愿出钱的。”

  “唔,现在我们才是全天下第一好。”

  贺南枝清软的声音落地,心底同时在想,还不是因为她又要零片酬出演电影做公益了,这几千万是有借不还的,倘若去找竹马团的其他人借话,恐怕还得打欠条算上利息。

  哪有直接伸手,从谢忱岸口袋里掏钱轻轻松松。

  她虽然不善经商,但是小算盘打得身在港城的谢忱岸都听到了。

  偏他就吃贺南枝灌来的迷魂汤:“下午让蓝缨给你账上打六千万,够吗?”

  贺南枝点点脑袋,沾了水雾的指尖去抚摸屏幕上男人的侧脸轮廓,心底是想他的,却说:“唔,六千万,我再附加一个版本给你听?”

  “不必。”

  谢忱岸对其他版本的理由毫无兴趣,不到半秒钟时间里,婉拒了她的热情。

  直到视频通话挂断,贺南枝还在小声嘀咕:“又不是什么恐怖故事,有这么吓人吗?”

  她只是想说谢忱岸在港城这次生意里,不知道得赚多少钱呢,分赃她几千万而已。

  这可都是她家梵梵辛苦劳作的血汗钱。

  …

  …

  谭颂那边等了三天,贺南枝就把投资款一分不少给了过来。

  也愿意零片酬出演赧渊的电影。

  走完初拟合同,消息还没正式官宣出去。

  她很喜欢剧本里双生姐妹花的设定,研究剧本的时候,偶尔也会关心一下选角的进度,问问女一号是谁出演。

  谭颂回复:“导演好像有人选,但是谁问都避而不谈。”

  搞得神秘兮兮的,难不成还能再找一位像贺南枝这种带资进组的???

  这事先告一段落,他不忘叮嘱贺南枝练习水性:“思南公馆顶楼游泳池你多去泡泡,你下个月你就要进组,对了,是全方面封闭式拍摄哦,不允许家属探班。”

  “啊?”

  “赧渊要求整个剧组的演员不能带手机设备,不能透露剧本内容,拍摄时长两个月,速战速决……完全封闭式。”谭颂虽不知为何这般严格,但是合约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哪怕带资进组的贺南枝也不能搞特殊待遇,毕竟是全体人员都要遵从。

  她心想,完了,谢忱岸这是自掏腰包六千万,喜提禁欲期两个月。

  贺南枝想了片刻,很敏感地发现重点:“封闭式啊,赧渊是背着我们买了个孤岛来拍摄吗?”

  “不是他买。”谭颂早就问过拍摄场地选在哪里,毕竟自家艺人身份不是普普通通一个女明星,他还就地考察过,确保不是什么连信号都没有的孤岛,才答应初拟合同的。

  “那个小渔村的岛屿赧渊很熟,愿意在拍摄期间,严禁外人入岛。”

  言尽于此,贺南枝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转眼到了月底,天气也逐渐闷热了起来,就在她水性越发的好,时不时缠着谢忱岸陪她一起在思南公馆顶楼游泳池扑腾,也整理好了一箱箱生活用品衣服,准备进组拍戏。

  前一晚。

  贺南枝还因为要封闭式拍戏两个月,不能带手机设备,要和自家超级粘人精未婚夫分居的事情。

  耐着性子哄人。

  谢忱岸面无表情地将被解开的黑色皮带重新系上,推开美似天仙的未婚妻,薄唇弧度不冷不淡:“我这六千万,跟贺斯梵那一千五个亿比起来,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贺南枝又黏了上来,纤细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柔软的唇他脖颈处舔着:“两个月眨眨眼就过去了,我们当初还分开一年半呢。”

  这话起不来任何安慰作用,反倒是让谢忱岸的脸色顷刻间就沉了下来。

  “不提不提了。”贺南枝第六感很强,自知是踩到这个男人最忌讳的点了,赶紧岔开话题:“我就是怕你舍不得,才拖到最后一晚通知你的。”

  谢忱岸却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你是怕提前说,没人陪你在游泳池练习水性。”

  “——”

  贺南枝眉心轻蹙:“谢忱岸,我耐心是有限的……你再这样油盐不进的话。”

  “怎样?”

  论起气势上,谢忱岸那双墨玉眼注视着她,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下来。

  贺南枝慢吞吞地说:“今晚都别想睡了,翻旧账呗。”

  两人青梅竹马相识至今,谁做了几件亏心事,随便翻一翻还不能拿出来吵了?

  而就在贺南枝跟他翻到某年,校里哪个女生给他书包塞过情书,而他非说是给谢忱时的,对方脸盲认错人的时候,搁在沙发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贺南枝手心抵着谢忱岸性感的腹肌推开,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蕾丝吊带裙穿上,光着脚一路走过去拿起。

  刚接通。

  夏郁翡很低的声音便传入耳:“小鲤儿,我被媒体爆光了。”

  贺南枝愣了下,电话里她又低语了几句,谁的那家媒体是娱乐圈公认只爆真料,并且能锤到任何一位明星都无法反驳那种,安静几秒后,说:“郁翡,我现在出门找你,别怕。”

  刚挂电话。

  转身时,谢忱岸漫不经心将用过的避孕套扔进了垃圾桶,薄唇染着极淡的弧度,似看着她笑:“打个赌。”

  下一刻。

  他说:“我赌你拍不了赧渊的电影。”

第86章 (夏郁见翡,南枝添翠...)

  近凌晨时间,夜色渐浓到仿佛化不开的墨砚,连街道的绚丽霓虹灯都暗淡了几分。

  车厢内。

  贺南枝穿着一件嫣红的吊带长裙,几乎整个都陷进真皮椅背里,正捧着手机看网上媒体曝光的绯闻事件。

  完全忘我到,没有搭理身旁跟着出门的谢忱岸,借着车窗微弱的光线,他垂目,清晰可见亮着的屏幕上每一个字,随即,薄唇溢出极简短的话:“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为贺小姐出谋献策。”

  贺南枝指尖陡然停顿在屏幕上方几秒,垂落的眼尾轻轻掠过他那张脸:“要是在商界,有人想请你出谋献策,怕是得给出不少诚意吧,谢总?”

  谢忱岸似是漫不经心般,勾起她肩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否认。

  贺南枝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献策就是靠资本神秘力量全网降热搜,再去警告曝光的媒体,他们要是为了博流量不懂得收敛,你索性玩收购控股那套,直接把老板换了。”

  说到这,已然是把冷血无情资本家的手段看得透透的。

  “等你献策完,就得让我拿出诚意,这个诚意无非是拒绝封闭式拍摄两个月赧渊的电影。”

  谢忱岸从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蛋看出了得意,仿佛写着,‘我也会预卜先知,别以为你的小伎俩能瞒得过本大小姐火眼金睛。’

  他薄唇低低笑了声:“要被你轻易猜中,谢氏该破产了。”

  “?”贺南枝本能地从他这句话里挑出了阴阳怪气的语调。

  没等她炸毛,谢忱岸话锋一转:“视频一分钟零七秒的画面里,你看看出现了谁。”

  贺南枝方才将媒体曝光到网上的绯闻视频反复看了不下十次,都没有注意到会所的门廊柱子旁边还斜斜倚靠着一个侧脸清晰的高瘦男子身影,穿着简单连帽衫长裤,单手抄着口袋,冷淡低眉观望着名利场里的众生百态。

  “赧渊?”

  不是贺南枝脸盲,是他长了一张让人过目既忘的脸孔,细看五官又觉得很标致,初见时,她总觉得这位穷困潦倒的新人导演无论是颜值还是才华,都被命运封印住了。

  她要参演的电影,谢忱岸显然是早就做过功课,绝对比她家经纪人还要全面。

  所以认出赧渊这个人,也很正常。

  随即,颇具禁欲感的指节在手机屏幕慢条斯理叩了两下:“何必大动干戈耗资上亿去收购一家三流媒体,现成的公关策略早已送上门。”

  贺南枝小脑袋瓜不是真蠢,瞬间就被点醒了谢忱岸是何意。

  她立刻深夜骚扰谭颂,拨了通电话过去:“颂哥,你不是说赧渊电影的女二号还没公布吗???我这边想推荐个演员给他,帮我打探一下口风,如果女二角色能给夏郁翡演,条件随他开。”

  等聊完,就是漫长的等待回复时间。

  贺南枝再次把专注力放回了谢忱岸身上,那眼眸轻轻眨一眨,仿若含着汪春水柔情脉脉的望着他:“还是我家谢总英明神武,不愧是爸爸辈们口中的完美继承人,逢年过节饭桌上的别人家优秀儿子!”

  谢忱岸扯过她纤细腕间,将人抱在大腿上:“愿意听我的了?”

  “谢总说得都是金玉良言呢,我要是随身携带小本子的话,都要拿笔记起来。”贺南枝这会儿主动跟他歇战,什么翻旧账女同递情书这种陈年烂谷子事,就勉强当是给谢忱时的吧。

  话落间,那张漂亮的小嘴巴就往他下颚亲。

  下秒,谢忱岸语调平平:

  “我劝你别演。”

  贺南枝怔了下似的,柔软的温度离开他冷白肌肤,还未细品这话几个意思。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是谭颂打来的。

  “赧渊那边回信了,他女二号的角色已经有人选,还在死磕对方答应出演,不可能让给夏郁翡渡过这次绯闻事件,就算给他几个亿都绝无商量的可能那种,不过看在小孤星的交情上,他支了招——”

  “说。”

  “女一号的角色你愿意让给夏郁翡的话,他身为导演也不会反对。”

  谭颂在电话里说完,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得没错吧,这家伙就是把你当成娱乐圈唯一人脉了,给你递剧本哪里是因为你符合他心目中的女主角形象,下次他就算吊在我家天花板,老子也不会给个白眼!”

  女一号角色不是贺南枝可以,女二号角色必须是他想磕下的那位神秘女演员。

  谭颂已经在骂骂咧咧。

  贺南枝倒是情绪很平静,卷翘的眼睫柔软地垂落着。

  “颂哥算了,赧渊这部电影是公益片,他也不是为了名利。”

  要是为了名利。

  当初小孤星获奖的时候,赧渊早就身现名利场结交界内的大佬了,而不是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众人视野内。

  “那你……”

  “我把女一号让给夏郁翡来演,你通知赧渊配合官宣电影。”

  三分钟后。

  贺南枝将手机挂断,脑袋朝谢忱岸肩头重重一磕,下秒又抬了起来:“你是不是又算到了啊?”

  谢忱岸抱着她,维持着平素里高贵冷艳霸总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却难得夸奖了她是个脑子灵光的小鱼,在级短时间内不拖泥带水地解决好困境:“南枝,你没得选,除非夏郁翡自毁星途公开认下这段恋情。”

  谁都清楚,夏郁翡抛开身上的高奢品牌代言零绯闻条约,以及经纪公司的施压外。

  她只要认下,以后在娱乐圈就会多了一个标签:温氏集团太子妃。

  要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大不了算是公开恋情了。

  重点是连贺南枝都清楚不过,夏郁翡跟温见词只是普普通通的炮友关系,连男女朋友都谈不上,万一她前秒认,后面江城温家拒绝承认有这么一位准儿媳妇。

  她的明星口碑会崩得更彻底,会成为对家和无数黑粉拿来羞辱的黑历史。

  甚至更难听点。

  夏郁翡还被强行贴上假太子妃的标签。

  贺南枝不能冷眼旁观看着她冒风险,权衡之下,用一个电影角色去换她平安度过绯闻危机,是值得这般做。

  略叹气说:“我还犹记初见夏郁翡的场景,她穿着漂亮的芭蕾舞公主裙跑过来跟我打招呼,一开口就说我们将来是要做绝世好姐妹的,因为她名字里有我的名字。”

  两个生得像是瓷娃娃一样粉雕玉琢的女孩儿,手牵着手,在夏日后花园写下了:

  夏郁见翡,南枝添翠——

  后来随着关系逐渐亲密无间,贺南枝每次去外祖父家都要找住在隔壁的夏郁翡玩。

  久而久之,就互相陪伴着长大了。

  将车子快开进公寓小区,贺南枝回过神片刻,又轻轻地说:“她是童星出身,大半夜得个急性阑尾炎都忍着痛给自己画个视若性命的全妆,从衣柜里挑一件漂亮小裙子才肯出门,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形象被全网嘲。”

  …

  …

  来到夏郁翡住处时。

  没想到绯闻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也在场,刚好目睹温见词被狠狠扇了巴掌,半晌,那双平日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没了温润笑意,冷冷盯着光脚站在碎了满地玻璃瓶的夏郁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