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贺南枝什么小财迷属性都被谢忱岸给看透了,这种无事献殷勤的行为,一看就是有求于人,蓝缨心想追根究底是她见识少了,不带喘气地说:“小公主的卡片写到,礼盒拆开拒绝退换货,收了她在剧组辛辛苦苦拍戏赚来的血汗钱买的西装,就得礼尚往来给她也备一份礼物,友情提示她最近对师姐宣传非遗文化那档节目挺感兴趣的,就是缺点邀请明星嘉宾的投资款。”
为了让谢忱岸当这个冤大头,她还在结尾时,刻意强调了一遍:“这是文明索要礼物,允许被婉拒。”
蓝缨又看向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发自内心的感慨:“贺斯梵怕小公主受苦受累,不让她学经商,真是给贺氏家族损失了一名大将。”
谢忱岸眉眼染了两分薄薄笑痕,很显然贺南枝也同样了解怎么把他取悦,半响后,如冰雕玉琢的长指漫不经心敲了敲桌面,将这事吩咐给了盛祈去办理:“去约节目组的总策划人,谈一下追加投资的事。”
这个结果,包括在内的蓝缨都不感到意外。
她甚至把卡片小心翼翼放回去的时候,还感慨了句:“小公主这西装送的是谢氏不是贺氏,小脑袋瓜还是很好用的。”
过几日两个家族有个合资成立多年的慈善医疗机构要举办一场访谈活动,而父辈已经退隐出商界修身养性,这种公开登报的抛头露面事情向来都是掌权人来代替出席。
初冬降至,清晨的淡金色光线穿透玻璃折射进室内,洒在了男人虎口的小红痣上,肤色呈冷调的白,看上去颜色鲜艳又靡丽。
谢忱岸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站在落地镜子前。
外面传来盛祈毕恭毕敬的声音:“谢总,车备好了,离慈善访谈活动还有一个半小时。”
谢忱岸骨节明晰的长指解开浴巾,正要换衣服时,视线落在了沙发上的西装礼盒几秒。
等他穿戴整齐出现。
宽敞华美的客厅里盛祈和蓝缨齐齐望了过去。
谢忱岸居高临下站在旋转的楼梯,冷冽亮光从他西装的侧肩无声照映着,剪裁挺括的面料像是水墨画里浸了一点蓝,有复古的调调,将修长身形浅浅勾勒得极为挺拔,自带着贵公子端方清隽的气场。
那颇具禁欲感的指节正微微曲起,将镶嵌钻石的袖扣系紧后,便缓步而下。
蓝缨先从沙发站起身,彩虹屁已经奉上了:“谢总,你今天绝对是天下第一神颜级别的帅,为了让小鲤儿也能大饱眼福,请容许在访谈的时候让我也帮你拍张照,这西装绝了,是独家为你量身定制的吧?!”
盛祈穷词:“就是!”
…
上午八点半,慈善医疗机构的副总延泽是个极斯文的中年男人,为两家鞍前马后支持慈善事业了十来年,守本分且热心肠,也从未出过错,颇得上一代家主的信任,就是爱搞点场面功夫了些。
等谢忱岸被随行的精英团队簇拥在中间,出现在电梯前时。
他已经从十七楼飞速赶了下来,那一箩筐的客道话还没说出来,看到谢忱岸这身装扮,表情震惊了下:“谢——谢大公子。”
蓝缨红艳艳的唇瓣勾起笑意,拍了拍他肩头:“延叔,听说你去年脑梗过一次,该不会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怎么说话还不利索了呢。”
延泽猛地回过神:“口误口误,该叫谢总了。”
先请谢氏的这班人进电梯,随着缓缓往上升,又偷窥般打量了几下位于一旁神色自若的谢忱岸。
直到谢忱岸淡色薄唇微启:“有事么?”
延泽才想起得按部就班跟掌权人叙旧一番:“两年半不见,也不知你父亲身体怎么样?我听说外界的人现在极少能见到家主,想见都得预约个大半年,比登山拜神佛还难。”
“我父亲身体尚可。”
“那你母亲呢?”
“母亲身体也尚可。”
“你弟呢。”
……
这封闭式的电梯站了十个人,蓝缨差点没被延泽这种堪称背课文的场面话给尴尬死过去。而好在谢忱岸深知他这么多年就是这般跟人打交道,清隽眉目毫无不耐烦,薄唇轻扯出无情的弧度:“谢忱时?可能暴毙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了。”
气氛一度沉默。
唯有延泽的笑声响起:“谢总真幽默。”
电梯叮的一声,紧闭的金属门也缓缓开启。
谢忱岸率先迈步走出去,精英团队也浩浩荡荡的紧跟其后。
蓝缨小声地对盛祈说:“我终于知道上一代两家的家主为什么独宠延泽叔了。”
“啊?”
“往往智商超群的人类都偏爱一些比较天真单纯的物种,比如我感觉你入职时间最短,却在谢总身边也挺受宠的。”
盛祈:“……”
突然来的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谢忱岸这边往会议室方向走去,沿路不少工作区域的员工都纷纷打量过来。
延泽步步紧跟跟在左侧,满腹草稿的场面话说完了,就开始往家长里短的话题扯:“贺总比你早到十分钟,你们感情真好——”
“你看,他这种天方夜谭的话都敢说出来。”
蓝缨竖起耳朵偷听。
还不忘跟盛祈分享。
很快就到了门口,延泽先一步上前推开门:“请。”
谢忱岸微微颌首,从容不迫进去时,装修简约的室内已经布置好访谈背景,位于宽大黑色沙发处,另一位英挺身姿的男人就落座在那儿,还有位秘书捧着文件,低声悄语汇报着工作事宜。
许是听到动静,贺斯梵也略抬眸看了过来。
他和谢忱岸的冰冷视线都同一时间,在彼此的西装扫过,又同时陷入了沉思。
顷刻间,这场面比在电梯里还尴尬。
不知是哪位还小声说了句:“穿同款啊!”
蓝缨也终于顿悟,方才延泽那句感情好是怎么来的。
三秒后。
谢忱岸俊美清隽的面容瞧不出任何变化,先有了一步动作,坐在沙发上。
站在门口和室内的数位精英秘书们集体失语般,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观察着两个气场不和谐的大佬。
只有延泽说:“离采访还有二十分钟,我去给你们泡杯咖啡。”
贺斯梵薄唇溢出清晰的冷笑:“你学我?”
这才是天方夜谭的话,谢忱岸也回了一抹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某位看到南枝给我精心置办了一套西装,也有模有样学上。”
身为重度妹控患者的贺斯梵感觉风评被害,自然没好脸色:“你暗指我嫉妒你有她送的西装?”
访谈还未开始。
谢忱岸身姿几分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着袖扣上的钻石,随后淡淡道:“事实摆在眼前。”
贺斯梵却冷言冷语讽刺回去:“怎么就不会是你看南枝送了我一套西装,阴暗变态的偏执症又犯了,自己买了套同款。”
有幸目睹两位大佬公然开战,领地意识达到了巅峰,一寸不让。
蓝缨感动得泪眼盈眶。
一直在旁听的盛祈还没搞懂,天真地问:“什么意思?”
蓝缨捂着嘴,悄悄地说:“这两位吵了半天,竟然都没有怀疑过是小公主殿下为了图便利,给对方都敷衍送了一模一样的西装和领带配饰,你说,就值不值得感动吧。”
盛祈瞳仁地震:“还能这样!”
蓝缨已经很懂事的掏出手机,自动拍摄了。
贺斯梵对视着他那双淡漠无情的眼眸,当场抛出了一个高价:“我不想跟你穿同款出现在一张报纸上,一百万,把西装换了。”
谢忱岸慢条斯理道:“一千万,你去换。”
空旷的会议室内,就在这短短十分钟内。
两位仿若置身在谈判桌,抛出的筹码,已经加追到了近六千万。
延泽泡好咖啡回来,恰好听到,于是插嘴说了一句:“你们感情这么好,怎么还为穿同款给吵架上了呢。”
谢忱岸和贺斯梵原本针锋相对的气场,因为区区几个字,再也无法忍受,一前一后起身走出门口。
“把车内备用西装拿来。”
下秒,又是同时冷漠吩咐秘书。
“——”
随着两道挺拔的背影快步离开,延泽还端着咖啡杯,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第54章 看来我该将它供奉起来,每日三炷香,感恩你有心了
贺南枝前几日接到谢氏集团拨款的重大喜报后, 就乖乖地配合谭颂工作行程安排,先把她欠下的那一堆广告杂志债务给拍完了,将去《山水觅清音》的综艺时间硬生生给挤了一期出来。
她还摇到了档期空闲的司唯一起, 到了周末, 两人都提着各自的小行李箱, 头也不回地上了节目组派来的保姆车。
拍摄地点是在沥城的古镇上。
贺南枝去之前, 星纪公司那边的黎麦是有抗议过的,甚至直言不讳:“这种透心凉的非遗宣传节目去了只会被捆绑流量,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上一些热播真人秀。”
谭颂夹在中间,只能两头哄:“就让她过个瘾。”
黎麦语重心长看了他好几眼:“谢家那位, 就算一时兴起在外面养只小金丝雀, 总归是要联姻结婚的,贺南枝以色待人能任性到几时?不趁着受宠的时候爬上一线女明星的咖位,将来她肠子都得悔青了。”
谭颂额头冒出冷汗,默默地拿纸巾擦拭。
心想道, 闭嘴吧,要是把这小祖宗惹炸毛了, 小心连星纪都给你收购了。
而被黎麦这般看待的当事人贺南枝倒无所谓,一心都只扑在了宣传非遗戏曲的这件事上。
等抵达了沥城,下午先去节目组租借的古香古色别墅里做造型, 顺便跟陆陆续续被请来的明星嘉宾打个面照, 都是为了后期拍成花絮, 搬运到网上做通稿用的。
趁着空隙时间, 司唯好奇问:“你师姐知道吗?”
“这是惊喜。”贺南枝自然是没有跟林惊鹊提前打过招呼的, 而放眼望去, 似乎明星嘉宾跟素人嘉宾所在的区域是相隔开的……正疑惑, 司唯已经替她解答了:“别说这小小节目组看人下菜碟了, 越有名的,这种差别待遇的情况就越严重。”
谢氏这次拨投资款,一副不差钱的架势,甚至重点敲打过制片人和导演。
要把明星嘉宾的衣行住行待遇搞好点,最好有贵宾级别感受。
而那几位素人的非遗传承人就没沾到福气,保持原先的普通待遇。
周围架着不知多少台的机位拍着,贺南枝眉心刚要蹙起,又平静了下来,纤细的指尖把玩着轻如蝉翼的檀香扇。
等差不多做好妆造,最后一位明星嘉宾也来了。
刚入场,就有几个实习生女孩很兴奋:
“啊啊啊啊是邢雪,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她可是出了名的内娱高冷女神,据说出道之前,她家里那个富豪干爸就专门搞了个娱乐圈公司,就签她一人,五年来大大小小资源人脉的捧着,她那张脸天生上镜,在国际电影圈很有号召力,没想到真人更好看!”
“导演怎么能把邢雪给请来啊?”
“资本圈的资源互换?”
…
贺南枝没太注意前方人群中央,一个美艳招摇的女人被恭恭敬敬地请到楼上,她恰好手机进来了条蓝缨发来的微信,点开看:「友情价十万人民币,给你看一段独家私密的视频。」
什么视频敢要价十万?
贺南枝看不起,就没回复。
过了会,一个叫桑宁的小明星过来打招呼。
司唯已经跟她混熟,许是都是差不多咖位,聊起来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桑宁:“我们五个神秘嘉宾,还有一位是男神江心洲,他跟邢雪都被制片人请到楼上喝茶了。”
司唯交头接耳问:“这邢雪来头很大?”
桑宁:“刚才导演助理说,她光是团队就带了二十五个人来,还有专门的摄影师全程跟拍,化妆师就有五位,要是打群架的话,绝对能赢。”
这一看,司唯就觉得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他默默地看向贺南枝。
比起人家大明星来录制节目都得带一群人,她连助理都不带,颇有小明星咖位的自觉性。
贺南枝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抬头摇晃小扇子时,细细的流苏穗子也随风摇曳:“我又不打群架,带那么多人形监控器做什么呢?”
司唯想了想。
好像是有点道理。
到了快录制节目的时间。
楼上咖位很大的明星嘉宾才现身,导演都提前给每个人布置了任务卡。
贺南枝扶着沉木椅子刚慢悠悠地起身,就被身后叫住:“南枝小姐。”
是邢雪穿着一袭高定的红色抹胸长裙走了过来,沿路还有围观的人惊叹她来录制个节目,身上穿的,佩戴的珠宝首饰都能亮瞎双目,怕是价值几百万,来衬着她高冷女星的气场。
微妙的是,贺南枝端的是一身古典清艳的气质不输半分,略抬眼眸。
“我们应该认识一下。”
邢雪说话间,跟拍的摄像机就自动移开了镜头,她也不避讳:“我叫邢雪,下个月会跟你堂哥贺斯梵举办一场家族的隆重订婚仪式,希望你能到场祝福我们。”
贺南枝恰好刚步入台阶,闻言,高跟鞋尖停顿了瞬。
她并不知道贺斯梵这个拿自己婚姻当回收物反复利用的男人,取消了跟季家联姻后,又不带空窗期的,安排了一位新的联姻家族上位。
半响后,贺南枝启唇问:“你跟贺斯梵认识多久了?”
“还没见过。”邢雪却手握了很厚一叠调查清楚的资料:“先前那个宣称病退出娱乐圈的姓季小花是你堂哥上一任未婚妻吧?听说你们之间相处的不太融洽。”
贺南枝微蹙着眉尖,莫名的不喜被人这般查底细。
邢雪转过艳色过人的侧脸,再次重复那句:“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和贺斯梵。”
……
“高冷女神跟你说什么悄悄话?”
司唯等一行人朝着青石雨巷的茶馆方向走,他故意落单几步,磨磨蹭蹭到了贺南枝的身边。
贺南枝在原地停了会,平静如水的眼波从邢雪背影一转而过,回到他好奇的娃娃脸上,忽而有所感悟:“我发现贺斯梵的择偶标准跟他食古不化的性格一样,还真是不带变的,就喜欢选那种性格骄纵的大小姐。”
司唯听不懂。
而录制没多会儿,应景般,贺斯梵的秘书还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细细地询问了贺南枝在哪儿录制节目,又称贺总会亲临沥城。
她纤指握着手机,听得云里雾里的,心想该不会是特意赶来看未婚妻是吧?
“对了南枝,你知道这家茶馆为什么叫得月台吗?”
司唯照着任务卡的提示,得在镜头说点什么。
贺南枝略微回过神,不知不觉已经穿过青石雨巷,走到了一家环境幽静的茶馆前。
上方悬着牌匾——
「得月台」
在旁为了博得多点节目镜头的桑宁抢台词道:“听当地人介绍,得月台的茶点是宫廷御用级别的,有限额,会把茶馆地址选在这里,还有一段老板和老板娘琴瑟和鸣的爱情故事呢。”
随即,又轻声念着:“得月台,得月,得白月光……”
从这寥寥的几个字里,桑宁将流传最广的版本说给了镜头的观众听。
司唯惊叹不已。
贺南枝只是安静倾听,纤若无骨的手腕晃着扇子。
司唯小声问:“得月台的老板还为了心爱的白月光殉情断腿坐过牢啊?”
“……”这个版本的故事,都堪比造谣程度了。
半响,贺南枝轻声说:“前两年我来这听曲时,大街小巷流传的版本还是为爱三步一叩跪到观音禅寺前,然后整整十年在神佛像前点了上万盏长明灯为爱妻求平安。”
司唯:“没有断过腿吗?”
“没有吧,也不排除三步一叩跪到观音禅寺前的时候,是不是把腿跪断过。”
听着贺南枝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了解不少内情的样子,司唯又好奇问:“那你知道得月台的神秘老板是谁吗?”
“知道。”
贺南枝扇尖轻轻一点他肩膀,示意跟着进去,慢悠悠说:“这家茶馆的老板叫傅容与,跟我家那未婚夫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
“沾了多少亲?”
“他的妻子叫谢音楼。”
这亲沾的,逢年过节都能一起约起来祭拜列祖列宗了吧???
司唯恍神的功夫间。
贺南枝已经朝宽敞的大堂走了进去,节目组要录制缘故,提前跟茶馆借了场地,今日婉拒了普通客人入内,四周就没那么喧闹,在小戏台那边,几位非遗的传承人围着沉木香的茶桌坐,都挺安静的。
直到她出现。
“南枝。”
林惊鹊垂着薄薄的眼皮抬起,难掩惊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