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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导演在群里通告会请一群明星神秘嘉宾来助阵时,林惊鹊并未放在心上,随着都是生面孔的出现,她也没想过已经脱离戏团的贺南枝会来参加这种非遗宣传的节目。

  而镜头下。

  也不便叙旧,贺南枝被抽签分配到了另一位叫沈醉的非遗传承人身边组队。

  林惊鹊抽签,她要带的明星嘉宾叫邢雪。

  任务卡上要求很简单,就是挑几首著名戏曲,录制下传承人教会嘉宾的高光场面过程。继而,在一起玩点有奖竞答的游戏。

  而明星里,贺南枝是有功底在身,就成了最清闲的那个。

  司唯开小差间,同她一起看向戏台那边的林惊鹊身影:“你不换签,跟你师姐一组吗?”

  贺南枝眼眸平静:

  “她跟咖位更大的明星一组挺好的,多点镜头。”

  这档综艺节目她就算热度再好只能撑一两期,还是要靠林惊鹊,而那边,邢雪身上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五音不全,她哪怕开了嗓,也唱不出林惊鹊那股音色柔美清澈的戏腔,学唱了几句就歇了,让化妆师把提前备好的昂贵珠宝头冠给她戴上,又说:“你们登台时都会做什么手势?”

  林惊鹊看着她穿红色抹胸长裙,又戴头冠,这般不文不类的模样。

  沉默了数秒,还是做了个纤纤玉指婉转在脸侧的手势。

  明明就是稍微一搭袖,看似简单的动作,被她随意就弄出几分美感来。

  邢雪说:“我没看清。”

  林惊鹊又给她重复了十遍不止,变得很慢。

  等导演开始安排在座的嘉宾提交作业,贺南枝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她坐在沉木椅子里,小手还捧着盏茶,窗外的浅淡日光撒腕间,肤色与白瓷般雪白,一边润着唇,一边等沈醉起了个头后,毫无阻碍地接唱了下去。

  “她是提前找专业老师恶补过戏腔吗?也太好听了。”

  桑宁发自内心地颤声,方才没见贺南枝开嗓,这会儿却惊艳不已她唱昆曲,就跟吃饭时间一样简单。

  可惜录制节目的时候,手机在小助理身上。

  司唯瞥了她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导演要南枝先唱。”

  “啊?”

  “珠玉在前,排后面唱的,唱得多难听也没胜负欲了。”

  “……”

  还真是。

  江心洲是唱跳爱豆出身,对这方面自带天赋异禀,耐心地学了半个钟头唱几句,还是能过关。

  而轮到邢雪的时候,她面朝节目组说:“我的非遗传承人没教。”

  茶馆内气氛倏然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视线都隐晦地,扫向了安静坐在椅子上的林惊鹊。

  无论是在娱乐圈的咖位还是背景靠山,邢雪都是远高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传承人,她说没教,即便林惊鹊教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是没教。

  何况下秒,在场不知谁说了句:“我看到惊鹊一直在教邢老师手势呢。”

  “咳。”导演板起脸色,正要清嗓子训话。

  贺南枝慢慢搁下茶,笑了:“是师姐不教,还是不愿唱,这话要说清楚点才好。”

  “——”

  桑宁倒吸口凉气。

  她怎么敢。

  司唯早就有心理准备,坐好当个安静的背景板。

  在场的人视线仿佛都是跟着摄像机移动的,邢雪妆容艳色的脸一向表情高冷,这会儿还下不来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说很清楚了,林惊鹊没教。”

  她在玩文字游戏。

  就在战火一触即发时,江心洲站出来打个圆场:“不如我来唱,林老师考考我。”

  导演知道这几位明星嘉宾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把话咽回去,正色道:“那开始吧。”

  *

  “你不怕跟她结下梁子?”

  录制时间要到傍晚,转场玩游戏的时候,司唯还挺忧心忡忡的。

  贺南枝指尖慢吞吞地摩挲着檀香扇边缘,“已经结下了。”

  倘若是自幼就很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贺家金枝玉叶的底线就是那个戏团,而像当初季茵茵这种跟她分庭抗礼了好些年,贺南枝除了平时偶尔冤家路窄撞上了会口舌之争一场外,私下压根就没放心上。

  但是季茵茵碰到了戏团的人,她不能忍。

  又怎么可能会忍还缺个正式订婚仪式的邢雪呢。

  而显然,这个小插曲把邢雪给得罪个不轻,等录制一结束,她置若罔闻围绕在身边的窥探视线,微抬下巴,踩着恨天高就先一步离开。

  贺南枝也跟节目组先回别墅,临走前,朝林惊鹊遥遥打了个手势:“晚上见。”

  她知道贺斯梵要来沥城,却忘记问何时到了。

  先到工作人员安排好的别墅三楼房间洗了个澡,等换一身淡雅霜白色长裙出来后,恰好蓝缨不死心似的,又给她发了微信语音:

  「小公主殿下,跳楼价八万八,不看会后悔终生的哦。」

  贺南枝半靠在窗边,垂在腰间的发尾还未干,低头时的侧颜尤为白净精致:「你这漫天要价,不会是拍到谢忱岸的床照吧?」

  蓝缨:「比床照更刺激。」

  贺南枝:「啊?」

  她小脑袋瓜想不出什么视频,能比床照更刺激,且蓝缨不去勒索视频的当事人,跑来坑她那点血汗钱。

  几秒后。

  蓝缨又发来一条:「友情提示,这视频你早晚的花钱看,今天看和明天看,可能关乎着你人生安全哦。」

  贺南枝卷翘的睫毛在浴室里被水汽蒸得濡湿,这会儿迷茫地轻眨几下,想了想说:「我能先观看前五秒么?花几十块看个电影都有预告呢,何况你这还是八万八巨额——」

  「我没听错吧,坐拥金山钻石矿的小公主跟我讨价还价。」

  「唔,要是八块八,就给你了。」

  蓝缨那边没回了,许是被她这种砍价方式给震惊到。

  贺南枝见这笔买卖多半是黄了,也未在意,正想给贺斯梵拨一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到。

  叩叩两声。

  她的房门被敲响。

  贺南枝轻歪脑袋,清透的眼眸从窗户朝外看,只见是江心洲换了一身纯蓝色的西服,丝绸衬衫和笔挺的长裤站在仿古的走廊上,开口解释说桑宁几人想在附近古镇逛逛美食,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这呢。”

  贺南枝纤细的指也轻敲了下木窗边框,算是回应。

  江心洲讶然两秒,随之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一直注视着贺南枝那张古典美人脸,心里期待她能欣然接受邀约。

  而贺南枝婉拒了,启唇的音色清软说:“我要等哥哥。”

  江心洲这样的咖位流量,按理说不必亲自来约她,怀着什么心思也只有自己清楚,见状,眼底藏起了略微的失落,温和笑了笑:“那太可惜了……”

  他正想要个联系方式,带点夜宵给她也好。

  下一刻。

  就被楼下露天院子里的桑宁扬声打断:“洲哥,怎么还不下来?”

  江心洲略顿了秒。

  贺南枝轻声说:“青石雨巷有一家烤老式蛋糕味道很好,江老师可以带她们去打卡。”

  过会,江心洲从三楼到了二楼,礼貌也去约了邢雪。

  不出所料,邢雪连御用的厨师都自带了,正借用剧组临时搭建的厨房给她做营养餐,又怎么看得上古镇的美食,直接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邀约。

  随着大部分人都外出游玩,整栋别墅里里外外也静了下来。

  贺南枝躺在木质的椅上,裙摆如月光流水一样倾泻在脚踝,偶尔脚尖点地,摇几下椅子,正捧着手机玩智力游戏。

  很快夜幕就降临了,就在快通关的时候,屏幕忽而进来个电话。

  “啊啊啊!”

  贺南枝正要生气,甚至都想好要是贺斯梵的话,她今晚就要大义灭亲了!

  谁知指尖先一划,是谢忱岸嗓音浸透着又低又凉的语调传入耳:“出来。”

  他怎么来了???

  贺南枝还没来接启唇问,手机就因为游戏玩多了电量不足,直接主动关了。

  在极短两三分钟里,她着急忙慌的去充电开机,又跑到浴室翻出化妆品,轻轻捏着一根口红,正要对着镜面恶补妆容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下,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大费周章了。

  毕竟她素颜起床的样子,谢忱岸早就见了八百遍了。

  贺南枝等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电量,就急匆匆拿着下楼,没掩饰动静,连二楼都听到了,等一抹纤柔极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暖橘色灯影里,小助理把头伸回来,对坐在梳妆台前补妆容,等会要趁着夜色去古镇拍一组工作室艺术照的邢雪说:“没跟江心洲他们去玩,自己走了。”

  邢雪高冷的性格下,是出了名记仇的:“贺南枝不会是去私会谁吧?”

  助理:“要不让保镖跟拍?”

  另一个助理出谋划策:“要是拍到贺家金枝玉叶在娱乐圈行为不检点,您再把证据甩到贺斯梵面前去,美曰其名是保护了一次他妹妹和贺家的声誉,就算贺南枝再怎么金枝玉叶,也不过是个堂妹而已,以后见了你,看她怎么嚣张起来。”

  邢雪的干爸势力都在港城那边,会与贺家有联姻计划,也是想搭上泗城这边的人脉关系网。

  所以在家中。

  就特意叮嘱过她,要想继续过上让国际电影圈都能礼让三分,心情不好就随便奢侈买个珠宝,心情好了就搭私人飞机去看时装秀,从不用管任何人脸色的话,就嫁到泗城,跟贺斯梵好好做一对顶级豪门标准的模范夫妻。

  连干爸多年利益密不可分的老情人,也就是她经纪人蔓姐都劝她:“季家定下婚约多年都能被踢出局,无非是那季家小姐废物,借子稳固地位才要紧,却跑去跟贺南枝分庭抗礼上了,她不知么,堂妹又不是亲妹,哪里有枕边人亲近。”

  邢雪从首饰盒拿了件高奢珠宝戴在纤细天鹅颈上,凝眉想了几秒:“贺南枝在外录制节目,身边连一个小助理都没有,这贺家,看来不如传闻那般重视她——”

  *

  *

  八点半左右。

  别墅的露天庭院明明晃晃亮着灯,仿若洒下了一地的薄雪。

  邢雪盛装打扮后,又换了件摇曳生姿的红色长裙,夜晚微凉缘故,没到古镇拍照前,上半身裹了整条羊毛质地的复古披肩,正踩着恨天高往窄小的楼梯下走。

  而门入口,林惊鹊给贺南枝打电话无人接听,顾虑到她是独自来录制节目会不安全,等了片刻,依旧是失联状态,便从隔壁街的民宿走了过来。

  她要上楼梯台阶,迎面就跟邢雪一行人恰好碰上。

  有白日录制节目的小插曲在先。

  林惊鹊微顿两秒,只是维持表面礼貌,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着她继续朝节目组工作人员指路的三楼方向走,快擦肩而过时。

  邢雪优雅站着不动,眼角余光给助理递了个眼神。

  “林小姐小心。”

  林惊鹊没等回头看是谁喊她,猝不及防感觉有什么撞了一下她腰,事发突然,近乎是条件反射的本能求生,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抬起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子,却不巧拽到了离得最近的邢雪裙子。

  下秒。

  两人都直直地从窄小木质楼梯,朝露天地面摔了下去。

  四下鸦雀无声。

  林惊鹊有那么瞬间摔懵了,额头磕在了精致花纹的地砖上,痛感沿着肌肤迅速弥漫开,连睫毛都忍不住颤了颤。在相隔极近的距离,邢雪也懵了整整一分钟,楼梯那边僵站着的团队等人仿佛魂魄也跟着摔死了似的,谁都没个紧急挽救的动作。

  邢雪:“你知道我一年全身精心保养花了多少钱?我脖子戴的珠宝都能卖你一条命了,你倒是死都要拉个垫背的,够狠啊。”

  仅仅半秒。

  林惊鹊纤细柔白的手撑着地,忽略被摔伤的麻木痛楚,想先起来说话。

  邢雪正要来推她,随即,被一道不可挣脱的力度扣住了手腕。

  回头看。

  是保镖,语调冷硬地提醒她:“这里不是法外之地,请自重。”

  恍个神的时间,林惊鹊已经被出现在露天庭院里的俊漠男人堂而皇之抱了起来,无视了围观的众人,先抱到一旁黑丝绒的沙发上,继而,看她疼得蜷缩着身子,薄唇扯动问:“还能忍吗?”

  林惊鹊穿的是长袖裙,衣领之下的地方看不出哪里伤到了。

  但是额头那抹重重烙进肌肤里的殷红格外明显,贺斯梵垂目注视了几秒,从裤袋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我很好,谢谢。”

  比起摔下楼梯时的状态,林惊鹊这会儿脸颊蓦地白了几寸,尽量忽略前方的压迫感。

  贺斯梵淡漠吩咐随行的秘书去找医生,暂时没有移动林惊鹊。

  而他。

  那视线掠过还坐在地上的邢雪时,并没有认出这位盛装打扮却几分狼狈的美艳女人是谁。

  自然,邢雪也不认识出场就偏帮林惊鹊的陌生男人。

  但是她维持高冷傲娇的形象已久,素来要面子。

  于是一字一句说:“我价值五百万的钻石项链摔碎了,是林惊鹊的责任,你是她谁?这笔账该怎么算?”

  …

  …

  此时此刻。

  对别墅庭院这幕一无所知的贺南枝刚走到青石雨巷,手机支撑不住又断电了。

  好在她乖乖站在原地没多久,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驶入到街旁,从降下的车玻璃内,清晰可见谢忱岸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只是月色太盛,仿若给轮廓上了层极薄的冷霜色。

  贺南枝对危险依旧一无所知,正浅笑着凑上去。

  “你是来陪我录制节目吗?”

  话音未落。

  谢忱岸修长冷玉的手抬起,就隔着车窗口的距离,先是沿着她脸颊白嫩的肌肤滑过,路灯昏黄光晕清晰照映下,无论是她清艳的容貌,还是男人透着矜贵的长指都是如最完美的工艺品。

  忽而,伸到了后脑勺,有力的指腹将后脖给扣住了。

  “唔。”

  这突如其来的吻沾上浓烈的欲,连给贺南枝上车的机会都无。

  不知过了多久。

  谢忱岸薄唇抵着她的唇间,维持着这个暧昧不明的姿势问:“我看到了你送的那套西装——”

  青石雨巷近年来算是很热门的旅游区域,不少人都会路过,这种当街玩亲亲,要是被拍到是能分分钟钟上热搜的,贺南枝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甚至感觉舌尖有点儿细微疼意,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啊,都几天了你才看到啊?那是我走遍十家高档商场,花光了银行卡的余额给你重金置办的,有被感动到吧?”

  谢忱岸听完她胡扯,似想看她能扯出什么花样来。

  泛着水色的薄唇冷漠无情勾了弧度:“是么,看来我该将它供奉起来,每日三炷香,感恩你有心了。”

  “你是不知道呢,这西装其实是镇店之宝,是我……”贺南枝轻轻喘过气儿,感觉后脖一直被他两指修长手指扣着,肌肤隐隐发烫,就跟小动物被捏住命脉似的,就算邀功,都得小小声说:“费尽心思求了很久,才把人家镇店之宝给重金买下的,唔,就算你要把它当传家之宝给你孙子继承,都未尝不可。”

  女人洒在耳旁的气息恍若撩拨,说出来的话,却能让谢忱岸怒极反笑。

  静半响。

  嗓音低幽问:“贺斯梵那套,你也准备让他留下来当贺家的传家之宝么?”

第55章 万能心愿兑换券

  倘若时间能逆转回三分钟前。

  贺南枝就算咬舌自尽, 也绝对不敢说出那套西装是镇店之宝这种鬼话。

  气氛尴尬到极点,她能清晰察觉到男人曲起的指骨在自己后脖缓慢至极捏着,有规律的力道一会儿重, 一会儿轻两分, 半响, 从薄唇溢出冷而清晰的溢出几个字:“吃哑药了?”

  “都怪你把我嘴巴亲麻了。”贺南枝指节颤颤趴着车窗, 有失高贵冷艳的女明星形象,眼眸里可怜兮兮的流光婉转,细倒吸着气音说:“慈悲心肠的谢大公子,你让我坐进去喝口水先, 不然今晚我肯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她巴不得谢忱岸不给水喝, 就可以顺理成章装哑巴了。

  谁知。

  下一秒车门缓缓打开了。

  俊美的男人面容半隐在暗处,穿的是略显正式的纯黑色西装,只是亲过她缘故,举止慢条斯理地将领带给解了, 一圈又一圈的,绕在长指间。

  贺南枝提起裙摆爬上来, 抬眸恰好扫到这幕,有种难逃一劫的不祥预感。

  她清了清嗓子,正装模作样去拿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