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比利说。他吸一口气,吐出来,再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吸第三口气,屏住。他没有费力去使用小步枪的瞄准器,那东西肯定严重偏向。他只是把头部贴在枪托上,然后“砰砰砰砰砰”连发5枪。第一枪打飞了,但接下来4枪打倒了4只铁皮小鸟。他知道他在做蠢事,也知道他该罢手,但他忍不住又打倒了一只从窝里探出脑袋来的兔子。

阿克曼一家鼓掌,其他射击者也鼓掌。理发馆四重唱老兄倒是很大方,他跟着鼓掌,然后抓起粉色火烈鸟递给沙尼斯,她抱住火烈鸟,笑得非常开心。

“哇,戴维!”德里克说,眼睛放光,“太厉害了!”

这下贾迈勒要问我是在哪里学会射击的了,比利心想。然后他又想,你怎么知道你在犯傻呢?就是现在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就是一个大傻瓜。

他们继续走向玩宾果的帐篷。事实上,开口问他的是科琳娜,比利说在预备役军官训练营学会的,说他就是天生的神射手。要告诉她幽灵之怒行动那9天里,他在费卢杰的屋顶上至少狙杀了25个穆斯林?这恐怕是个坏主意。

咦,你这么觉得吗?他问自己(也许在心里问,也许说出了声)的语气里饱含讥讽,听上去非常不像他。

另一件事——检查自己的伪装——发生在周一,真正劳动节的那天。他是个自由职业的作家,按自己的作息时间工作,因此他可以在想休息的时候休息,也可以在其他人享受国家法定节假日的时候工作。杰拉尔德塔空荡荡的,大堂门没锁(南部边境地区就是这么信任所有人),安保台也没人值班。电梯经过二楼的时候,他没听见商业解决公司的员工在大呼小叫、彼此较劲,也没听见电话铃声。债务人似乎也能休息一天了,算他们走运。

比利写了两个小时。故事快写到费卢杰了,他思考他该怎么写——少点?多点?还是干脆不写?他关机,决定去皮尔森街露个面,重新在贝弗利·詹森和她丈夫那里建立些存在感,他们今天肯定在休息。他穿戴好假发、假胡子和假孕肚,开着租来的车去皮尔森街。唐正在剪草坪,贝弗利坐在门廊上,身穿不合适她的酸橙绿短裤。三个人聊了聊天,说今年夏天真是特别热,还好终于过去了,多尔顿·史密斯要去亚拉巴马州的亨茨维尔,为衡平保险的新总部安装最先进的电脑系统,用不了多少时间。然后,他说自己希望能回来待一段时间。

“他们还真是一分钟也不让你休息啊。”唐说。

比利点头说是,然后问贝弗利的母亲怎么样了,她住在密苏里州,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贝弗利叹了口气,说还是老样子。比利说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贝弗利说她也这么希望。她说这话的时候,比利看见唐在贝弗利背后缓缓摇头。他不希望妻子知道他认为他的岳母机会渺茫,比利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好感。他猜唐·詹森绝对不会告诉妻子,酸橙绿的短裤显得她胖。

他下楼来到凉爽宜人的地下室公寓。戴维·洛克里奇的特征是写书,多尔顿·史密斯是笔记本电脑。史密斯的工作也许并不重要,但在以后的某个时候说不定会变得非常重要,因此他布置得非常仔细(尽管比起写本吉·康普森的故事,这份工作显得无聊而机械)。他在三块屏幕上飞快地写了三个水贴:《十位九死一生的名人》《这七种食物能救你的命》《最聪明的十种狗》,都很标题党。他把它们传到facebook.com/ads上,他真的可以靠做这个来挣生活费,但谁想过这种日子呢?

他关机,读了一会儿书(他正沉迷于伊恩·麦克尤恩),然后去检查冰箱。B奶 [1]还能放,但牛奶已经坏了。他决定去一趟便利店,买点新的。他发现唐和贝弗利依然坐在门廊上,两人正在分着喝一罐啤酒,他问他们要不要带点什么。

贝弗利请他帮忙看一眼店里有没有流行秘密牌的爆米花。“我们今晚打算在奈飞上看个电影。愿意的话欢迎加入。”

他险些说好的,不禁一阵后怕。他说恐怕不行,他打算提前休息,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开车去亚拉巴马州。

他走到那个可怜巴巴的小购物中心。默顿·里克特被剐花的蓝色SUV不见踪影,办公室也关着门。焕生美黑、火辣美甲和快活罗杰文身店也一样。火辣美甲再过去是一家倒闭的洗衣店,然后是一家一元店,橱窗里的牌子写着“本店已迁至松树广场,欢迎新老顾客光临”。佐尼便利店是最后一家。比利从冰柜里取出牛奶。没有流行秘密牌的爆米花,但有第二幕牌的,于是他随手拿了一盒。店员是个中年女人,头发染成红色,她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了,例如20年左右。她问要不要袋子,比利说不用了,谢谢你。佐尼便利店用塑料袋,对环境很不好。

回去的路上,他看见倒闭的洗衣店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他们一黑一白,都穿前面有个袋鼠口袋的那种帽衫,口袋被里面装的东西压得往下坠。两个人低声交谈,把脑袋凑在一起。比利经过的时候,两个人都眯起眼睛打量他。他没有直接看他们,但从眼角已经看得够清楚了。见到他没有放慢脚步,两个人继续交头接耳。他们还不如去弄块牌子挂在脖子上说“我们打算去抢身边的佐尼便利店,以此庆祝劳动节”。

比利走出可怜巴巴的小购物中心,重新回到街上。他能感觉到他们在看他。这种感觉不牵涉到特异功能,这是一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的第六感,他少了一半的大脚趾和两枚紫心勋章(早就丢掉了)可以为他作证。

他想到卖东西给他的女人,她看上去是个不幸的母亲,她的运气在这个节日依然不会好转。比利没考虑过回去对抗他们,因为从他们躁动的表情看,这么做很可能会送命,但他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可附近没有投币电话,现在已经没这种东西了,而他身边的手机登记在多尔顿·史密斯名下。他打电话给警察,等于把这个号码架在火上烤。然后他的整个身份就会被引燃,因为他这个身份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呢?仅仅是纸。

因此他什么都没做,而是回到了住处,告诉贝弗利店里没有流行秘密牌的。她说第二幕牌的也行。皮尔森街平时就没什么车辆,碰到节假日就更是车辆稀少了。他竖着耳朵等待枪声,但一直没有听见。但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2

来到这座他迫不及待想离开的小城后不久,比利就下载了本地报纸的手机应用,第二天他打开应用寻找佐尼便利店被抢的消息。他在本地新闻版上找到了消息——只是次要新闻综述里的一小段。文章说,两名持枪的盗贼抢走了近100美元(其中包括我和贝弗利的钱,比利心想)。店员名叫万达·斯塔布斯,当时单独在商店里。她头部受伤,被送进罗克兰纪念医院,接受治疗后出院。看来有个人渣打了她,很可能用的是枪托,很可能因为她清空收银机的动作不够快。

比利可以对自己说情况本来有可能会更糟糕(事实如此)。他可以对自己说就算他报警,抢劫还是一样会发生(同样事实如此)。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就像绕过落难者的祭司和利未人,要不是有个好撒玛利亚人经过,事情就会闹得无法收场。

比利在军队里从头到尾读过《圣经》,按照规定,海军陆战队的每个士兵都有一本。他经常为此感到后悔,现在就是这种时刻。无论你怎么推卸责任和自我欺骗,《圣经》里都有个故事能戳穿谎言。《圣经》不崇尚原谅,无论是新约还是旧约。

3

我和斯派克先生去查塔努加,我在那里加入了海军陆战队。我以为我必须去陆战队的基地才能报名,但征兵办公室其实设在一个购物中心里,左边是卖吸尘器的,右边帮你报个人所得税。征兵办公室门上挂着一面旗帜,星条旗的一条上印着“努加更强大”。窗户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海军陆战队员在说“人越少越自豪”和“你具备所需要的条件吗”。

斯派克先生说本吉,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我说是的,但我并不确定。我觉得一个人17岁半的时候,你也许可以假装很确定,免得被人当作傻蛋,但实际上你对任何事都不可能确定。

总之,我们走进征兵办公室,我和沃尔顿·弗莱克上士谈了谈。他问我为什么想参加陆战队,我说想为国效力,但真正的原因是我想离开斯派克之家,离开田纳西州,开始一段不那么可悲的生活。格伦和龙尼走了,而唐尼说得对,只有油漆永不改变。

接下来,弗莱克上士问我觉得自己够不够坚强,我说当然够,但实际上我同样不确定。然后他问我觉得我能不能在战场上杀人,我说当然能。

斯派克先生说上士,我能和你聊几句吗,弗莱克上士说可以。他们让我出去等着,斯派克先生在桌子对面坐下,开始说话。我可以把我母亲的坏男朋友的事情告诉上士,但我觉得让所谓“靠得住的成年人”去说也许更好。不过就我的人生经历而言——无论是此前还是以后——我不得不怀疑到底存不存在所谓“靠得住的成年人”。

过了一会儿,他们把我喊回去,我在标着“个人信息”的格子里写下当时发生了什么。然后我在四个地方签字,上士叫我写字的时候用力一些,我照他说的做。等我做完这些,他说手续都齐全了,让我周一来报到吧。他说有时候年轻人必须等几周才能走完流程,但我来得正是时候。他说周一我会和其他“新鱼”一起接受ASVAB和体能测试。ASVAB是一种智力测试,可以帮助他们(海军陆战队)判断你能做哪些事和你有多聪明。

他问我有文身吗,我说没有。他问我有没有需要戴眼镜的时候,我说没有。他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例如记得带上社会保险卡,还有你戴耳环的话,记得摘掉。然后他说(我觉得很好笑,但我一直板着脸)一定要记住穿内裤。我说好的。他说要是你还有什么你没写下来的毛病,最好现在就告诉我,省得你到时候白跑一趟。我说没有了。

弗莱克上士和我握手,说要是你想乐呵一下,那就抓紧这个周末的机会吧,因为等到下个周一你接受测试的时候,你就要变成脚踏实地先生了。我说好的。他说别光是好的好的,说个“是的弗莱克上士”给我听听。于是我就说了,他和我握手,说很高兴认识我。“还有你,先生。”他对斯派克先生说。

回家的路上,斯派克先生说别看他说话凶,本吉,但我不认为他像你一样杀过人,他就是没有那个眼神。

当时龙尼已经走了(穿着她的七里靴)四五个月,但在离开前,她允许我在“毁灭战场”和她亲热了一把。那感觉很美妙,但就在我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却笑着推开我,说你还太小了,但我想给你留个纪念。我说我会记住你的,也确实如此。我认为你不可能忘记和你深吻的第一个女孩。她对我说

4

比利在这里停下,视线越过笔记本电脑,望向窗外。罗宾对他说,等她以后站稳脚跟了,她就写信给斯特帕尼克夫妇,这样她在“永远在刷漆之家”的朋友们就可以写信给她了。她对比利说,等他离开后也该这么做。

“我猜用不了多久你也要上路。”她说,那天他们坐在一辆破梅赛德斯里。她允许他解开她的衬衫纽扣——她只允许他做到这一步——说话时她重新系上纽扣,遮蔽了里面的春光。“但你投入战争机器的念头——比利,你必须好好想清楚。你不该去送死,你还年轻,”她亲吻他的鼻尖,“而且很好看。”

比利开始写这段经历,但删掉了在那段稍纵即逝的厮磨时光里,他体会了这辈子最坚硬、最痛苦也是最美妙的一次勃起,就在这时,戴维·洛克里奇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短信。是肯·霍夫。

“我有东西要给你,也许该让你拿着了。”

他很可能说对了,比利用短信回复:“好的。”

霍夫回复:“我来你家吧。”

不,不,绝对不行。霍夫来他家?隔壁就是阿克曼一家,比利每逢周末就和他们家的孩子玩《大富翁》。霍夫会把步枪裹在一块毯子里,他当然会这么做,而一个人只要有半个脑子和一只眼睛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不行,”他发短信,“沃尔玛。园艺中心停车场。今晚7:30。”

他等待霍夫回复,看着对话窗上方的圆点。假如霍夫认为会面地点是有商量余地的,那他可就要大吃一惊了。不过比利收到的回复很简短:“好。”

比利关上电脑,连最后那个句子都没写完,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霍夫毒害了整个源泉,他心想。但他知道这不是事实。霍夫仅仅是霍夫,他控制不住自己。真正的毒药是枪。动手的时候近了。

5

7点25分,比利把戴维·洛克里奇的丰田车停在沃尔玛巨型停车场的园艺中心区域。5分钟后,7点半整,他收到了短信。

“看不见你,车太多了,下车挥挥手。”

比利下车挥手,就好像看见了朋友。一辆樱桃红的野马敞篷中古车(要是有什么车型名字叫肯·霍夫,那就是这种东西了)沿着一条通道开过来,在比利的低调小车旁停下。霍夫下车,他看上去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精神多了,而且呼吸里也没有酒味。考虑到他运送的东西,这自然是好事。他穿马球衫(胸口当然少不了徽标)、熨烫过的休闲裤和懒汉鞋。他刚理过头发,但本来的肯·霍夫也还在,比利心想。昂贵的古龙水掩盖不住焦虑的气息。他不是能委以重任的那块料,而送枪给职业杀手无疑是个非常重大的任务。

步枪终究没有裹在毯子里,比利不禁想夸奖他两句。霍夫从野马车的后备厢里拎出一个格子呢的高尔夫球包,四根杆头从里面露出来,在黄昏的余晖中闪闪发亮。

比利接过球包,放进丰田车的后备厢:“还有什么吗?”

霍夫用他带流苏的懒汉鞋刨地,憋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呃,有的。我们能聊两分钟吗?”

了解一下霍夫在想什么应该有好处,于是比利拉开丰田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霍夫上车。霍夫坐进车里。比利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座。

“我只是希望你能跟尼克说一声我没问题的。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哪方面没问题?”

“所有方面。还有那个。”他用大拇指朝背后指了指,意思是后备厢里的高尔夫球包。“就是想让他知道,我是靠得住的。”

你电影看得太多了,比利心想。

“告诉他一切顺利,我的几个债主很满意。等你干完你的活儿,他们会全都很满意的。告诉他我们分开时都会是朋友,大家各走各路。要是有人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个作家,我在我的一栋楼租了间办公室给你。”

不,比利心想,你不是租给我,而是租给我的经纪人,而乔治·鲁索其实是乔治·皮列利,绰号大猪乔治,是尼古拉·马亚里安的已知同伙。你是链条上的一环,你很清楚,所以我们才会有这次交谈。你还以为等事情结束,你有可能逃过一劫。你当然有理由这么想,因为逃避就是你的天性。但问题在于,等警察盯上你,在审讯室里盘问你10小时之后,你恐怕就逃不过去了。也许连5小时都不需要,等他们把认罪交易摆在你面前,我看你就会破罐子破摔,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你听我说几句。”比利用尽量亲切的语气说,希望是那种推心置腹的亲切,像是两个男人,坐在一辆丰田车里,没有任何废话地说正经事。稳住这个人形的大麻烦真的是比利·萨默斯的职责吗?他难道不应该只是个机械师吗,任务完成后就像胡迪尼似的人间蒸发?以前他接的活儿确实都是这样,但为了200万……

与此同时,霍夫期待地看着他。他需要得到保证,那是他的安神糖浆。喂他迷魂药的应该是乔治,乔治最擅长这种事了,但大猪乔治不在这里。

“我知道你平时不沾这种事——”

“对!当然不了!”

“——我也知道你很紧张,但我们说的不是电影明星、政治家或罗马教宗。这是个坏人。”

和你一样是个坏人,霍夫的表情说。难道不是吗?比利赢了一只粉红色的火烈鸟送给一个用绸带扎头发的可爱小女孩,但这不能改变事实,不能减轻他的罪责。

比利侧过身,正对着霍夫的脸:“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不是针对你个人的。”

“好的,没问题。”

“你没有带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吧?”

霍夫震惊的表情足以回答比利的问题了。比利打断了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否认和抗议。

“好的,行了,我相信你。我只是必须问清楚。现在听我说,警方不会为此设立特别工作组,也不会展开大规模调查。他们会问你几个问题,会寻找我的经纪人,会发现他是个幽灵,用伪造得很好的文件骗过了你,然后就到此为止了。”到此为止个屁。“知道他们会怎么说吗?不是在接受报纸和电视采访的时候,而是他们内部。”

肯·霍夫摇摇头,一直盯着比利的眼睛。

“他们会说,这是黑帮仇杀或报复,做这事的人替市政府节省了审案的费用。他们会来抓我,但他们不会找到我,案子会变成悬案。他们会说,除掉坏种是好事,懂了吗?”

“呃,既然你这么说……”

“对,我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回家去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了。”

肯·霍夫突然扑向他,比利有一瞬间以为对方要袭击他,但霍夫只是抱住了他。今晚他看上去比上次体面,但呼吸泄露了秘密:他的呼吸里没有酒味,只有臭味。

比利忍受霍夫的拥抱、口臭和其他种种。他甚至也抱了抱霍夫,然后他对霍夫说老天在上,你快走吧。霍夫下车,他松了一口气(好大一口气),但霍夫又探身进车里。他在微笑,这个笑容显得很真挚,像是来自表面下的一个活人。那个外壳里面显然也是有个活人的。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肯?”

“你发给我的短信。你写园艺中心的时候不是全小写,而是首字母大写。刚才你说的也不是‘他们之间’,而是‘内部’。你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傻,对吧?”

“我足够聪明,知道你别节外生枝就会一切都好。你不知道我的枪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我打算用枪干什么。句号,结束。”

“好的。还有一点,给你剧透一下。知道科迪吗?”

他当然知道,他们去玩那个蹩脚嘉年华会的小镇。比利刚开始以为霍夫想说,他在那里被盯上了,因为他打靶时露了一手。只有疑心病才会这么想,但一个任务在动手前,你必须活得疑神疑鬼才行。

“知道。离我的住处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