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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解释倒是挺合理的。”顾红星说,“只有一点,我不是很信服。你看,这个捕兽夹连一个石膏头像都夹不碎,能把一个人的颅骨给夹

碎吗?”
“这你得懂法医学知识。”卢俊亮说,“太阳穴这里,医学上叫翼点。翼点的颅骨非常薄,有些人的翼点可能就像硬纸片一样薄,很容易骨折

。而且,这个石膏头像比真人的脑袋要小,所以捕兽夹形成的力量也比真的夹在人脑袋上要小。”
“可是,金苗的颅骨,真的就像硬纸片一样薄?”顾红星一如既往钻牛角尖。
“那倒不是。”卢俊亮挠挠头,说,“毕竟是火烧过的颅骨,究竟骨头有多厚、有多脆,这和没烧之前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个捕兽夹夹在正常大小的脑袋上,究竟会不会导致颅骨骨折呢?”顾红星揪住这个问题问道。
“这,这也没法做实验啊。”卢俊亮面露难色。
顾红星突然笑了,他指了指捕兽夹左侧的上缘,说道:“你用放大镜看看这一块区域的铁质表面,有什么异样?”
卢俊亮连忙拿出放大镜,看了看边缘,说:“啊,这里的铁质有擦蹭痕迹。”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顾红星说,“你再看看另一侧。”
捕兽夹的右侧上缘,有更深的擦蹭痕迹,这一处擦蹭痕迹甚至都把铁质表面的锈迹给蹭掉了,露出了白色的内部本色。
“擦蹭痕迹很小,但是也能说明问题。”顾红星拿开了卢俊亮的手,让石膏头像向右侧倒伏,说,“你看,被夹住之后,金苗这样倒地,右侧

的上缘是和地面接触的,因为摩擦,可以形成擦蹭痕迹,但左侧是不接触物体的,哪儿来的擦蹭痕迹?”
“我知道了。”卢俊亮灵光一闪,说,“用脚踹!”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问你捕兽夹的力度能不能导致颅骨骨折的原因了。”顾红星说,“既然捕兽夹本身的机簧力度不能形成颅骨骨折,那么

一定就还有外界的作用力存在。这两处擦蹭痕迹可以告诉我们,金苗被夹倒地后,林倩倩用脚踹了捕兽夹的左侧上缘,导致夹子的力度陡增,造成

了金苗的颅骨骨折。而捕兽夹作为金苗颅骨的衬垫,着地的一面,在脚踹力的传导下,和地面摩擦,形成了更深的擦蹭痕迹。”
“厉害了。”卢俊亮说,“这用凯哥的话说,叫什么来着?现场重建!对!现场重建!”
“所以,这也印证了你刚才的分析。”顾红星接着说,“你说产生这种双手联指指纹的原因,只可能是受害者自己想要卸下捕兽夹,而不会是

别人想要救她、帮她撑开捕兽夹。这是对的。因为既然用脚踹了,就是想要置对方于死地,那就不可能帮她、救她。”
“合理!”卢俊亮高兴地说道,“师父你真厉害啊,这么小的擦蹭痕迹也能注意到。”
“你没注意到吗?”顾红星又板起了脸,说,“我觉得很明显。”
“说注意,也注意到了。”卢俊亮说,“只是我没把它当回事,毕竟是从火场里找出来的,谁知道有没有摔啊,碰啊什么的。”
“捕兽夹上连指纹都能找到,说明保护得不错。”顾红星说,“我们搞痕检的,痕迹就是我们的工作内容,所以不能放过任何痕迹。”
“这和我们法医不一样,我们得抓大放小。”卢俊亮觍着脸说。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顾红星说,“我再研究一下这个石膏头像。”
“好咧。”卢俊亮打了个哈欠。
一夜过去,卢俊亮一早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顾红星居然依旧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打量着那个依旧夹着捕兽夹的石膏头像。
“不会吧,师父,你一夜没睡?”卢俊亮惊愕地说道。
“那倒不至于。”顾红星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看到冯凯了吗?”
“没有啊。”
“他跑哪儿去了?给郊区分局打电话,也找不见他人。”顾红星叹了口气,说,“让他调查绑架案,看来他又是耐不住寂寞,去想别的案子了

。”
“你不也是吗?”卢俊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捕兽夹。
顾红星心想自己也确实是这样,于是尴尬地一笑,说:“那就我们俩过去吧,绑匪又来信了。”
其实顾红星也是刚刚接到电话不久。
早晨6点半,负责在杨谦宁家附近蹲守的民警,发现一个人穿着邮政的绿色制服,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收音机厂宿舍的大铁门外,把一个黄色的

信封放在了传达室的窗台上。既然是和上次放信的地点完全一致,两名民警立即冲了出去,把这个人死死地摁在了地上。这个人一脸惊恐,甚至连

反抗都没有,就束手就擒了。
来人被押到了宿舍区角落的一个单元门内隐蔽起来,民警这才拿出了他放在传达室窗台上的信封,信封上果然写着“龙番市汉河路 收音机厂

宿舍 杨谦宁收”,和上次一模一样。
“我没犯法啊,公安同志,你们抓我做什么?”来人一脸委屈。
“这信哪里来的?”
“邮政所让我派送的,那不是有邮戳吗?”来人说。
民警看了看信封,这次的信封和上次不一样,果然是有投递地点的邮戳和收音机厂辖区邮政所的邮戳。也就是说,这封信并不是像上次那样是

自己送来的,而是通过邮筒邮寄的。绑匪可能猜到杨谦宁会报警,于是改变了投递方法。
为了保险起见,民警带着这位邮递员去了邮政所,证实他确实是一名邮递员,清晨投递也确实是正常的工作时间,而这封信也确实是凌晨时分

由邮政中转站从本市转过来的信件。于是,民警只能打电话把此事告知了顾红星。
来到了邮政所,卢俊亮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件,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和上次的信纸大小、质地和印刷的红色线条都一模一样,叠起来的信纸上,用伪装笔迹写着:“9月8日上午8点,龙海区官亭路电话亭门口交

易。”
“8日,那就是明天上午啊。”民警说道。
顾红星拿过放大镜,在信封、信纸上仔细看着,嘴里念念有词:“三点水写成竖钩,宝盖头先写盖再写点,确实是一个人所书。这个文件检验

也果真是有意思的学科啊。”
卢俊亮接过顾红星手里的放大镜,看了看,说:“真的是啊,每个人写字都有独特的习惯。你看这个‘亭’字和‘交’字,虽然不是宝盖头,

但他也是习惯性先写横,再写点。”
“用茚三酮试试。”顾红星说。
卢俊亮从勘查包里拿出试剂瓶,在信纸的周围点了几滴,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纹路。
“依旧是戴着手套写信的。”顾红星说,“绑匪狡猾得很。”
“现在怎么办?”民警问道。
顾红星翻转信封,看了看寄件的邮戳,写着“龙海区牌坊邮政所”。顾红星问邮政所的所长:“这个邮政所在什么地方,有地图吗?”
民警从包里翻出一张龙番市地图,在桌子上展开。顾红星先趴在地图上,找到了官亭路的位置。这是一条小路,从地图的比例尺看,也就几百

米长,虽然不知道电话亭的具体位置,但顾红星估计电话亭最有可能在路的中段,于是在官亭路中段用黑笔画了一个圈。
邮政所所长接过顾红星的笔,在牌坊邮政所的大致位置画了一个圈,说:“这个邮政所大概负责方圆5公里的邮筒,所以,应该是这个大圈才

对。”
说完,所长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这个大圈和官亭路距离很近了。”顾红星见小圈和大圈并不相交,但距离很近,说道,“按理说,这两个圈之间的范围,可能就是绑匪的居

住地了。”
说完,顾红星心里很是高兴,因为之前冯凯和他说“定位”什么的,他一直不能理解,现在突然就明白了。看来,冯凯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冒

出来的新名词,总是会在恰当的时机发挥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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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范围,看起来也不小啊。”办案民警说,“这个地方我去过,乱得很,有六层居民楼,也有很多平房,还有很多商家。总之,是需要城

市管理部门管一管了。”
“也就是说,不好搜索对吗?”顾红星问。
“那确实。”民警说,“而且我们只能秘密搜索,不然被绑匪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秘密搜索,难度就更大了。最关键的,我们搜索什么呢

?难不成还能直接发现杨巧剑?或者听见呼救声?那运气也就太好了,对吧?”
“有甄别的依据呢。”邮政所的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昨天配合冯凯调查的郭所长。
“冯凯呢?”见到郭所长进来,顾红星连忙问道。
被顾红星问得一怔,郭所长反应了半天,才说:“顾支,昨天下午我们到现场看完,就没见他了,他没回市局?”
顾红星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郭所长说,“他好像说要回杨谦宁家里问一些事儿。”
“问事儿?没说问什么事儿吗?”
郭所长摇了摇头。
“好,你接着说,有什么甄别的依据?”顾红星问。
“凯哥和我去了现场,大致还原了绑匪绑架杨巧剑的过程。”郭所长说完,一边陈述依据,一边绘声绘色地把想象中的绑匪是如何骗杨巧剑去

园丁室拿卫生纸;杨巧剑又如何在园丁室和另一名绑匪发生搏斗,最后被制服;绑匪再如何把杨巧剑捆绑、封嘴后装在三轮车车斗里运出市民广场

的过程讲了一遍。
“凯哥太牛了,这推理,没话说!”卢俊亮毫不掩饰自己对冯凯的崇拜。
“是啊,我也是大开眼界了,比看《福尔摩斯》还过瘾。”郭所长也是面露崇拜之色。
“所以,三轮车就是我们甄别的依据?”顾红星问道。
“不,凯哥还分析绑匪和杨谦宁并不是很熟悉,只是有简单的交集。”郭所长说,“绑架应该是预谋作案,而不是临时起意。”
“嗯,我们也得出了这个结论,勒索信是三天前写的。”顾红星说。
“哦,对了,还有这个。”郭所长从包里拿出一个化肥袋,说,“我们分析,绑匪应该是用这个盖住三轮车车斗,离开市民广场的,所以可以

以此为甄别的依据。”
“所以,先在这个特定区域的垃圾堆里找化肥袋,如果找到了,就在垃圾堆附近找三轮车,尤其留意和杨谦宁有交集的车主,对吗?”顾红星

说。
“对,凯哥还提出,绑匪应该有独立住所,其中一人身材不高大,对抗一个小孩子都不能得心应手。”郭所长说,“我觉得,还是有希望在交

易前发现一些线索的。”
“如果发现线索,最好能找到嫌疑人手写的东西,文件检验也是一个甄别依据。”卢俊亮说道。
“我们现在必须要两手准备。”顾红星指着地图上大、小两个圆圈中间,说,“一方面先行对这一片区域进行秘密搜查,可以找一些侦查员化

装成垃圾清运工,重点寻找化肥袋。找到化肥袋之后,再做下一步部署。这一步,不宜投入太多警力,因为人太多反而容易引起绑匪的警觉,从而

危及人质的安全。另一方面,让龙海区的刑警部门加入专案组,仔细研究交易地点的地形,设置足够的岗哨,准备交易,这些工作也要在保密中进

行。对了,郭所长,你负责派人暗中保护杨谦宁取钱,做好交易的准备。”
“我觉得,最好让孩子的妈妈高萍去交易。”卢俊亮说,“女人交易,容易让绑匪放松警惕,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嗯,有道理。”顾红星点头同意,说,“交易的工作,重点在于对地形的勘查,必须完全了解交易地点周围的全部道路、小巷、胡同,哪条

路通哪条路、哪条路是断头路,这些都必须搞清楚。”
“好的,没问题。”郭所长说,“我们和分局刑警部门,会同龙海区的刑警部门一起去做。”
“我会让我们支队的秦天和肖骏配合你们。”顾红星说。
“那我们呢?”卢俊亮好奇地问道。
“我得去找冯凯,必须找到他,因为他必须参加明天的交易诱捕。”顾红星说。
有了之前的肺腑之言,顾红星和冯凯的心扉就像是再次互通了。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顾红星很期待和冯凯再次并肩作战。这段时间以来,

顾红星意识到冯凯似乎变回了几年前的那个他,有些神秘,却总能在关键的时候起到关键的作用。所以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虽然顾红星对冯凯是

批评大于赞赏,但在内心里已经离不开冯凯的出谋划策了。不过,顾红星牢牢记得冯凯的话,他需要自立,需要有自己的观念和主见,他不能依赖

任何人!
“如果抓捕行动不带上他,他又该叽叽歪歪了。”顾红星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刚才的话语。
而冯凯此时正坐在郊区公安分局刑事技术室的办公室里,对着眼前的一张纸发呆。纸的旁边,放着几张指纹照片、一瓶写有“茚三酮”标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