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歌冷声笑了一笑,抬手在肩后一挥,他身上那把从不示人的剑自软皮包裹着的剑鞘飞出,在天际划过一道长虹后被燕七歌握住,满布锈迹的剑身寒气四散,一片从树上落下的枯叶在靠近剑身之前已被冻冰凌,掉落到上立刻碎成了数片。

  紫凤看着那把剑,似是明白了什么,惊讶地渐渐睁大了眼睛,看着燕七歌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两千年未见,紫凤君,别来无恙呀。”燕七歌着看紫凤冷冷开口。

  “是你,竟真的是你。”紫凤惊讶诧地看着并七歌,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发颤抖。

  “当年你将苍龙剑封印,万万想不到今日还会再见到我吧。”

  “苍龙剑?“玉桑闻言惊讶转身,目光缓缓落到燕七歌的身上和他手上的那把剑上,无数次在梦中遇见的血腥场面仿佛瞬间在眼前重演,记忆中一个声音在大场喝令着屠城,一柄寒气森森的剑在鲜血中散发剌目的光,那剑就是灭风间族的人间皇帝所使配剑,苍龙剑。

  看着燕七歌手指长剑的模样,玉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而可怕的事情,她摇着头后退,连连道着:“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第68章 :雪域霁雾4

  “阿桑,快到我这里来。”紫凤在对面唤她。

  玉桑扭头去看紫凤,却没有朝他过去,转而又扭头看向燕七歌,目光殷切而小心地问:“你是燕七歌对不对,就是个修为比较好的凡人,肯定不是杀我父王母后,灭掉风间一族的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

  “阿桑,你听我的,快过来。”紫凤有些焦急的招手。

  燕七歌眉眼深邃地迎视玉桑的眼,一如从前的冷漠淡然,没有任何回答,倒是紫凤在对面回答了她。

  “他就是当年领兵灭风间一族的人间皇帝,上天罚他成为半个风间族人,需要依附最后一盏引魂灯笼过活,这盏引魂灯笼的灯芯就是风间族亡魂集聚不散而成,灯在人在,灯灭魂散。四位守魂尊者依附在四件魂器中分散到凡间四方,神树枯萎冥渡之门就无法被打开,风间族的亡魂们就只能待在引魂灯笼中,但一旦冥渡之门再打开,灯笼里面的风间亡魂就能全部渡往冥界安息,引魂灯笼就没有了灯芯。他一直在骗你,只是在利用你找到魂器,想毁掉魂器让冥渡之间再无打开的可能。”

  “是真的吗?“玉桑微仰着脸与燕七歌对视,五指在袖下攒成了拳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等燕七歌否认,只要他否认她就能放心,即便是任何理由她都能接受,但是燕七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真的从一开始,你就计划着这些,每一句话,每一件事,你都是在骗我。”玉桑问。

  燕七歌神情漠然地看着玉桑,随后微垂眼睑,伸手扶上她的肩,动了动唇却又没有说什么。随后,在玉桑还未来得及说话前,燕七歌迅速出手在她的肩头贴上一张定身的符咒。

  “玉桑,不要怪我。”燕七歌垂下头在玉桑脸侧低声说出,随后退身到几丈外,扬剑指天,曲指捻诀集聚灵力,天际有黑云开始涌动,一声闪电之后玉桑听到背后传来交手的声音。

  一股股灵力撞击将太液湖的水面激荡起层层波浪,枯萎了千年的风间族神树上的叶子簌簌落下,这里已经两千年没有风吹过了,安静到死寂,如今全被打破。

  一声巨响在身后传来,随后是一声闷哼着落地的声音,玉桑的心猛然地揪到了一起。是谁受伤了?是燕七歌还是紫凤?玉桑努力地想要挣扎,想要回头,想要叫他们停下,但奈何她连嘴都无法张开。

  有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最终在玉桑的背后站稳,一只手伸过来将她腰间的乾坤袋取走,然后悄然离去。

  “不能,不能这样。”玉桑在心里大声喊着,胸口剧烈起伏着,将牙紧紧咬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还是无能为力,直到一口血自胸口喷出,她向后跌退,肩头的黄符飘落在太液湖水面上,化成一道烟消散不见。

  玉桑捂着胸口转身,看到风间神树下躺着一个紫色的身影。

  “紫凤。”玉桑大叫着,步履跌撞地跑过去,将紫凤扶起来靠在膝上叫他的名字,但紫凤却始终都没有反应。

  玉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她颤抖着伸手用灵力去试探紫凤的眉心,在察觉到这只是一具空壳躯体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紫凤,你别吓我,你醒醒,我听你的话,我以后都听你的,你睁开眼睛。”玉桑念叨着,颤着手去握紫凤的手腕,就又惊慌失措地揽住紫凤的肩,但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道绯色的光影划过,树下多出一个身影,华仪手执罗扇出现在旁边,看到地上的紫凤和玉桑微动眉头,走了过去蹲身试了紫凤的脉息后,震惊而无奈地看向玉桑,道:“紫凤少主的魂魄是被取走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玉桑揽着紫凤,眼泪滚出眼眶,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他为什么,你心中已然明白,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你以为你一直在利用他,如今看来,你反倒是被他利用了,到最后来他不过是黄雀在后。”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他说好以后再不欺负我的,他说过的。”玉桑握紧着五指,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咬牙着问,眼眶里积满了泪,却忍着不让落下。

  “紫凤早说过让我离他远些,是我不听话,是我害的,全是我。”

  玉桑低下头将脸埋在紫凤的肩上,华仪伸手扶上玉桑的肩,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发现树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就又轻皱着眉头沉默了。

  玉桑一直就那么抱着紫凤呆坐在风间神树下,直到天色渐渐变暗,紫凤的身体完全冰凉,她才慢慢起身将紫凤扶着靠坐到树下,为他整好衣衫和头发,把他还未收起的鱼杆放到他的身侧,看起来就像是还在垂钓一般。

  “你要做什么?“华仪站在玉桑背后发问。

  “紫凤不会死,我会救他。”玉桑淡淡地说着,起身立直身子闭目开始施法念咒,在凌水而生的风间神树下落下结界将紫凤的身体护在其中,随着玉桑所施法术越来越强,神树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玉桑的身体竟出现了涣散之态,痛的额头生汗,华仪看她是在强行施法就有意阻止,却被玉桑挡到了一层结界外。

  玉桑伸手在空中划过,掌心就多出一道裂口,她将自己的血滴落到神树的根上,神树发出轻微的毕剥声,枯萎的枝丫如人的手臂一般开始伸展,随后四面八方飞来粉色的类似于萤火的小亮点,那些亮点源源不断地飞上枝头,落在枝上就化成一朵粉色小花苞。

  神树开始主动不停吸取玉桑的血,玉桑咬紧牙关额头的汗凝结着滴落,树上的粉色亮点越来越多,偌大的风间神树渐渐繁花满枝,当最后一个亮点飞出灯笼落上枝头时,玉桑一声闷哼着跌坐在了树下,引魂灯笼出现掉落到玉桑脚边,仅有一星豆火在里面维持着灯笼不灭。

第69章 :风间公主

  “我是风间族的公主,他不知道我的血可以召唤任何一盏引魂灯笼,只要我将灯笼里的魂魄全都召唤出来,引魂灯笼自然熄灭,就算他毁了所有魂器也没有用。”玉桑说着,脸上是一派笑意,但眼中却全是强忍的泪水。

  “伤敌一百,自伤一千,何必呢。”华仪蹲下身去握住玉桑的胳膊,眼中露出不忍。

  玉桑张唇,但却再说不出一句话,胸口的闷痛让她呼吸都变吃力,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浑身像是烧起了烧一般,她凭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推开华仪翻身投进了太液湖中。

  冰冷的水淹没头顶,一切的燥热和纷乱在水下瞬间安静,玉桑放开手,任由身体在水中自由的坠落,而一些被遗失在之前的记忆忽然就闯进了脑海。

  二十五年前,太液湖。

  宇文桑坐在太液湖边盯着对面凌空在水上枯萎的神树发呆出神,旁边坐着一身紫袍的紫凤。

  “紫凤,好想看到神树再开花的样子。”宇文桑托着下巴出声。

  “除非你能集齐所有魂器让守魂尊者重新归来,打开冥渡之间将风间族人的魂魄都渡往冥界,所有怨恨平息,也许它还能再开花。”

  “我会做到的,我已经在做了。”玉桑扭过头,支着下巴冲紫凤露出自信的笑容。紫凤在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时却皱了眉,问:“你做了什么?”

  “我找到了可以为所有风间族人渡魂的方法,我打开了那个魂魄的封印,将他投胎到了凡间转世为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引魂灯笼出现,替我找到遗散的魂器。我会亲眼看着那个灭了风间一族的人一点点灭亡,受到惩罚,为族人们报仇,让让风间族人的魂魄得以安息。”

  “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不能就是不能。”紫凤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惊慌。

  “算了,不和你说了。”玉桑撇嘴站起身。

  “宇文桑,我不许你这么做。”紫凤站起身,拉住玉桑的胳膊。

  “你弄疼我了,松开,松开。”玉桑挣扎着大叫。

  “你告诉我,做了什么。”

  “我把苍龙剑和引魂灯笼送给了他……“玉桑正说着,却不想挣扎之中脚下失滑,她在毫无准备之时仰身跌落到了太液湖中。

  玉桑张嘴,一个气泡从口中吐出向水面上升去,她仰头向上看去,见到有人就隔着冰冷的池水在看他,但却没有急着下来救他,只是看着她,然后在指间凝聚灵力向水下的她打了下来。

  玉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水下光线的明明灭灭让她感觉这是如此的不真实,但当她被那打下的灵力击中,头脑变得混沌开始记不清事情时,她知道这是真实的。

  “啊。”玉桑似猛然惊醒一般在水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冰冷的水中下沉,华仪的声音隔着头顶上的水面传来,似是在遥远的地方。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脚下拉扯,玉桑低下头去,发现幽暗的水底正纷纷露出一张张面孔,都是熟悉的容貌,她的族人,哥哥,还有父王和母后。

  “孩子,下来吧,来陪我们。”母后在招着手唤她。

  “阿桑,父王教你写字,来呀。”父王在唤她。

  ”妹妹,我带你去城墙上玩,快下来。”哥哥也唤她。

  “公主,公主,下来吧,下来吧”无数的族人也向她伸手。

  玉桑看着身下的一切,慢慢垂下了向上的胳膊,转过头伸手去握父王和母后的手,在他们的笑容中一点点下沉。

  忽然,有一股力量从上面扯住了她,蛮横地带着她向头顶的光亮而去,玉桑挣扎着想要拒绝,努力伸着手向水底的父王和母后不愿离开,但还是被强行带离,只有眼里的泪水溢出滴落在了水中,一路向下沉去,直到看不见的幽暗中。

  再睁开眼,玉桑是一处熟悉的楼阁中,熟悉的梨花桌椅,她喜欢的碧色纱帐。她起身出,推开窗白,映入眼的是満眼的繁花,周楼下是片的黄色花爪菊,在迷露中兀自安静地开放着。

  迷雾中央,似乎有个白色的背影提着灯笼立在那里,玉桑赤着脚匆匆跑下楼,踏着那些花朵跑过去,却在伸手去拉那人时,眼前的背影忽然被风一吹,就在她的指间化成散烟消失了。

  然后面前的浓雾一点点消散,刺目的阳光照下来,她不得不闭起眼睛侧过头,等她再努力睁开眼睛时,忽然就胸口一凉,一股冰冷自胸口向上吐了出去。

  “醒了,醒了。”华仪的声音传来,带着欣喜。

  玉桑眯着眼睛看过去,见到华仪在自己面前,旁边是一张温淡俊雅的脸,白芷。

  “回家吧。”白芷神色平淡如常,玉桑靠在白芷的肩上慢慢闭起眼睛,同时紧紧在袖下握住了拳头。

  半个月后,霁雾山,玉桑阁。

  已经足足半月没有出过门,玉桑一直流连床榻,不语,不动,兀自盯着空白的一面墙发呆出神。

  白芷每日来看她,在屋内坐上一小会儿,喝完半盏茶的功夫后又径自离去。华仪一直留在这里陪她,为她擦脸,喂些茶水之类的,偶尔也会和她说说话,聊聊她听过的趣事儿,或是在凡间遇到的奇闻,但玉桑都像是没听见一般。

  几日后某个清晨,华仪端着些清粥进屋,发现玉桑正靠在榻上盯着对面的墙出神,看她这半月消瘦了许多,华仪显得有些心疼,端着粥在她旁边坐下,边用勺子舀动,边道:“那墙上什么都没有,你已经盯着半了半月了,不累吗。”

  “就是什么没有,我才一直在看,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呢?“玉桑有些发痴地呢喃着,随手推开了华仪递过来的粥赫脚下了床榻。

  走过几步,玉桑立在屋中对着那面墙努力思考,出神的自语道:“为什么没有呢,为什么呢……”

  “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华仪起身,将粥放在桌上后与玉桑并肩站着也去看那墙,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我在这里住了几千年,从来没觉得这墙是空的。”玉桑出声。

  “你若觉得太空,我就去取幅画来挂上。”华仪接话。

  玉桑微微张了一下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神色平常地转过身冲华仪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

第70章 :沉梦千年1

  玉桑在桌边坐下,端起清粥开始吃,华眼中露出欣喜,似乎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华仪姐姐,我一直未问过你,当初你本在太液岛上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放着岛上的花灵仙子不做要去凡间当只妖?”玉桑边喝着粥边似是不经意地发问。

  华仪似乎是没料到玉桑突然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笑道:“能有什么,就是厌倦了呗,我生性就是好玩乐,这你是知道的。”

  “若我未记错,你离开太液岛就是25年前,在此之前你一直是紫凤最得意的弟子也是知己,不觉得可惜吗。”玉桑放下勺子抬头看向华仪。

  “瞧你说的,太液岛上的花灵又不止我一个,就当是我不好,是我待得厌烦了吧。”华仪一脸笑容地说着,玩笑般拂袖转身去收拾玉桑的床榻。

  玉桑重新低下对去吃粥,边吃边略有感叹地道:“当年我和紫凤在太液岛的花林里遇到刚修成人形的你,之后我们就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喜欢紫凤的,当初我还去求父王退了我和紫凤的婚约撮合你们来着,若不是风间族灭亡,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好,也许就是紫凤的夫人了……”

  ”哐。”一声裂响自榻边传来,将玉桑的话打断,玉桑拿银勺微侧过头,看到榻边放着的一只薄瓷小鱼钵被摔到了地上,清水洒了一地,两条红色的小鱼正在地上痛苦地弹动着。

  “紫凤与你自一开始就有婚约,他是凤凰神族之后,出身高贵,我可配不上,你就别拿我玩笑了。”华仪蹲下身子边去收拾地上的残局边笑着带过话头。

  玉桑看着华仪将那两条小红鱼放进另一只瓷钵里,隔了片刻后放下手里的碗和银勺站起身,屋中走过几步后伸着懒腰开口,道:“今日霁雾山天气似乎不错,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