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道之中,能惹白芷仙君动气的人真是少之又少,我在这山上活了几千年,也仅见过两次。一次是当年他带你上山后紫凤公子来山上大闹,结果两兄弟反目断交,再者就是这一次了,你呀,白芷仙君可真是上了心的,也尽量给他省省心吧。”

  “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我也总不能一直就在他的保护下过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就这么一直下去吗?”

  “得了得了,你有理,我就不过问喽。”雪老板又咂了一口酒,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又开始打盹。

  看雪叔无意再说话,玉桑又坐了一会儿后悄然起身,拿起桌上的狐裘和毡帽重新穿戴好出门。外面风雪正盛,玉桑逆风抬头,眯起眼朝头顶上看去,一处犹如玉笔般的雪山耸立在面前,高不见顶,直入白茫茫的天际,这就是霁雾山。

  半个时辰后,玉桑回到了山下的小镇上,带着一身风雪进入一所庄院,立刻有身着棉衣的女童上前引路带她进到一处暖阁。

  外面风雪正盛,暖阁却是温暖舒适,四五个青铜制成的火笼摆在屋内,将屋内烘得犹如初夏时节,竟带了丝丝燥热。

  “药吃过了吗?“玉桑边在门边解下狐裘给女童边小声询问。

  女童摇头,刚要解释,玉桑已用眼神示意不必,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女童出门离开,玉桑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之后脸上摆上笑意,掀开用以隔挡的轻纱和珠帘进到内室,就发现一个身着白色单衣的背影正负手立在窗前,面前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是一条内城河,河风正夹着雪花飘进来。

  “你怎么开窗了,还穿这样少。”玉桑快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顺手又取过搭在旁边的一件外袍给燕七歌披上。

  “总躺着实在乏味。”燕七歌笑着转身,脸色苍白如纸,面颊也相比半年前在西域大漠时消瘦了许多。

  “你现在患病,需要静养,这可是大夫说的。”

  “那些大夫也就只会这两个字。”

  “你这是什么话,病了就要养病,就要吃药,不然怎么好。”

  “这病也患了半年了,一直养不也没见好吗,也许就好不了……。”

  “你瞎说什么呢,天下大夫那么多,总有一个能治好的,反正我是妖,活得久,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替你找。”

  燕七歌看玉桑一脸认真就笑了,撩袍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道:“行了,当我没说。看你一身寒气,刚才这是去哪了?”

  玉桑侧过身装作去倒茶,道:“我……没去哪。”

  “方才有人来找过你了。”

  “谁?“玉桑端着热茶转过身,边递给燕七歌边问。

  “你说我是谁呢。”在燕七歌回答之前,一个妩媚轻柔的声音已经飘进玉桑的耳朵。

  玉桑扭头,寻声看去,就见到一个婀娜的身姿正从窗口处显现,一身绯色裙裾,轻摇罗面容美艳,正是许久不见的华仪。

  “华仪姐姐。”玉桑笑着出声,刚要迎上去,华仪却一侧身闪过她的手旋身在燕七歌旁边的位置坐下,道:“亏你还叫我姐姐,一别两年也不捎个信儿,我好心来看你,就是和燕七公子聊聊天,叙叙旧你还赶着就将我关在窗外,我才不认识你这种妹妹。”

  玉桑凑过去,厚着脸皮抱上华仪的胳膊,道:“是我的错行了吧,不过咱们这位燕七公子现在可是纸糊的,经不起风吹,谁让你要待在窗外不进来。”

  “哟,我说呢,这两年不见,燕七公子可是清瘦了,啧啧啧,真是心疼死人了。“华仪捻着罗扇于胸前,一脸心疼地伸手就去拉燕七歌的手腕。

  “华仪姑娘,挂心了。”燕七歌坦然地冲华仪露出笑意。

第66章 :雪域霁雾2

  看燕七歌对华仪这样殷勤显得十分受用,玉桑就不太乐意了,伸手将华仪搭在燕七歌腕上的手扯下来,拉着她就朝外面去,道:“你我许久不见,定是有好多话要说,我们出去说。”

  “诶诶诶,你慢点,我这衣裳可是新做的,扯坏了要你赔的。”

  华仪被玉桑拉出门,一路叫嚷着,直到在去了离燕七歌所在的暖阁很远的回廊下,玉桑这才松开她的胳膊,朝暖阁的方向看了看,将华仪拉到旁边的一处四角亭中,道:“说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燕七歌呀,我刚才看你给他把过脉了。”

  华仪抬起下巴,摇着罗扇道:“哟,你倒是眼尖。传了那么多急信给我,让我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也不说些好听的,对我客气些。”

  玉桑心里着急,没心思和华仪斗嘴,就摇着她的胳膊道:“快说吧,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瞧瞧他现在的情况,凡人的那些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也着实没了办法,你曾跟着紫凤学医药,定比那些凡人大夫要强。”

  “说到紫凤少主,你怎么不去求他出手,他的医术在这天地间可是再难寻出第二个的,他又与你关系非浅,说破天你也应该找他呀,我这点医术在他面前连皮毛都及不上。”华仪放下罗扇,皱眉看玉桑。

  玉桑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松开拉着华仪胳膊的手,转身看向亭外的积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我惹他不高兴了。”

  华仪走过几步,并肩与玉桑看外面的积雪,隔了片刻,道:“燕七歌这不是得病,以我的医术别说治,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都难,你若真想救他,就只能去求紫凤少主了。”

  “可……”玉桑想辩驳,可话到嘴边又没继续说下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发现玉桑的为难,华仪笑了,用罗扇将亭栏上的一些雪花扇落,笑道:“你说你呀,看上谁不好,偏要看上这么一位,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吗。”

  “我哪里看上他了。”玉桑争辩。

  “哪里?你是自己看不见呢,还是装作看不见?你好好的日子不过,放弃一切要去收集魂器,找引魂灯笼,现在呢,魂器你不管了,引魂灯笼在手边也不拿,为了他四下求医问药,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只是……只是不想他死。”

  “谁都会死,凡人几十的寿命,妖几百或几千,即使是神活得久,也迟早有一天圆寂,其实他现在就这样死也了对你也不是件坏事,他活着,你拿走引魂灯笼就会伤他,这样死了,你反而省事……

  “别说了。”玉桑出声,打断了华仪的话。

  华仪收声,看着玉桑皱眉紧蹙,微有一声叹息摇着罗扇转身离开。玉桑独自在亭中立了半盏茶的功夫后才回暖阁,一进门就瞧见燕七歌正在披上大敞,见玉桑进来,就顺手将她的狐裘递给她。

  “这是做什么?“玉桑发问。

  燕七歌将紫罗盘递给玉桑,玉桑打开一看,发现指针正快速的旋转,燕七歌面色漠然,泛着些冰冷,道:“自我们离开西域时这股灵力一直在跟着我们,之前还好现下越来越近。”

  “会是谁?“玉桑边系着狐裘的带子边问。

  燕七歌面色漠然,泛着些冰冷,指了指玉桑腰间的乾坤袋,道:“还记得赫连云提过的高人吗?”

  玉桑恍然大悟,自从离开西域燕七歌就开始生病,她就将心思全放在寻医问药上了,这魂器的事就放到了一边,现在燕七歌提起来,她才想起当日尚有个幕后高人一直悬而未决。

  “来了,小心。”燕七歌拉着玉桑后退,召出引魂灯笼提在手上,曲指捻决在面前快速以指画符。随着口诀,引魂灯笼的光越来越亮,一道刺目的光划过,靠近院落的那扇窗户被灵力击碎,屋外的一棵腊梅应声折断,有个身影从院中一闪而过,同时燕七歌的灯笼脱手而出,退后着靠到墙上,一口鲜血喷吐落在地上。

  玉桑赶紧上前扶住燕七歌,一碰他的手,才发现他全身寒气逼人,肌肤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是他……”燕七歌闭着眼睛张了张唇,玉桑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未来得及再问,他已闭了眼睛,玉桑叫了两声燕七歌的名字,发现他已经因气血两亏而昏迷过去。

  架着燕七歌走到门外,玉桑立在风雪之中开始施法,狂风卷起雪花呼啸着聚拢,形成一道龙卷风朝玉桑而来,玉桑冲着那龙卷风微笑,取出白玉毫笔用力一划,就将那那风眼劈开一道口子,如一道大门打开。

  玉桑走进那扇门,眼前刺目的光亮过后,再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在一处繁花似锦的樱花林中。一群身着彩裙的花灵笑着从树后显现出来冲玉桑行礼,将燕七歌从玉桑身上拉开放到一张罗圈乘轿上。

  “宇文公主,少主在太液湖边垂钓,公主请吧。”花灵笑着向玉桑侧手示意后飘然前行引路。

  太液湖,那是当年她与紫凤一起摸鱼的地方,风间族的神树就长在那里,自镇定神树的四位位守魂尊者离开,神树就枯萎了,冥渡之门关闭,风间族灭亡后族人的亡魂却不能投往轮回,那里成了一处荒凉而充满怨恨的的地方。

  走过一断小路,来到大液池边,远远看到前方水面上凌空长着一棵千年枯树,那就是风间的神树,它曾经长年繁花盛开,四季不败,每一朵花代表着一个风间族人的灵魂,是所有风间族人心目中美好的向征。每天在太阳升起之前,神树会打开冥渡之门,让族人将从六界中收集起的游魂送走,让他们前往冥界安息投胎。

  但就在风间族灭族的那一日,守护着神树的守魂尊者从树中离开,被四件遗落在树下的物件吸附后散落凡间,神树枯萎了,所有的花叶全部凋零,被太液湖水所吞噬淹没,冥渡之门再无法打开,以至于连那些死去的风间族人都无法投往冥界,只能留在一盏灯笼里聚集结成灯芯,成为风间族最后一盏引魂灯笼。

第67章 :雪域霁雾3

  树下有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正侧身半卧着执一支鱼钓,姿态悠闲而优雅。玉桑轻身跃起飞落到了村下,在她尚未出声之前,紫凤先打了个禁声的手示,将她将要出口的话压了回去。玉桑顺关紫凤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水里有条红鱼正在绕着垂在水里的鱼钩游动,似乎有上钩之势。

  “你是来找我给那个凡人医病的吧。”紫凤慵懒地开口发问,目光盯着水下的鱼儿,并不去看玉桑。

  “华仪说这天地间,能治他的也许只有你了。”

  “华仪?她当初离开太液岛去了凡间,如今你也一样,执意要在凡间行走,到底是我留不住你们,还是我就真的如此惹你们厌呢。”紫凤微侧过头,挑起眼皮打量玉桑。

  “紫凤,我当你是朋友也是亲人,这和燕七歌,和凡间没有半点关系。”

  “那比起白芷呢,若让你在我与他之间你必要做一个选择,你怎么选,你信谁。”

  “你和白芷都对我一样重要。”

  “敷衍。”紫凤冷哼着挥袖,侧过头不理玉桑。

  “我不知道你和白芷是为何结怨,可你们毕竟是兄弟,何必……”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紫凤打断玉桑的话,丢掉手中的钓杆起身,瞪了玉桑一眼后,道:“燕七歌我可以救,但需你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把你收到的魂器给我,永远不许再图复仇之事。”

  玉桑看着紫凤惊讶地睁大眼睛,半晌才道:“紫凤,你知道我是多么辛苦才走到这一步的,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的族人和父王母后后拼尽所有让你活下来,就是要你好好活着,你的命承载着多少人的心血和希望,你却一直在为几千年前的事而自寻烦恼,苦苦执着。风间族已经灭亡几千年,灭亡了就是灭亡了,你即便是让神树复活打开冥渡之门,找到了当年灭你一族的人,杀了他,你又能如何?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深陷其中,越来越不是你自己。”

  “正因为我的命承载着那么多人的心血和责任,所以我才必须找到答案。”玉桑大声地回应着,牙根微微发痛。

  “你会后悔的。”

  “你不救就不救,当我没来过。”玉桑愤然转身打算离开,却被紫凤扣住肩头。

  “想走,没那么容易,从前由看你,这次我可不依。”

  与紫凤的交手,是玉桑从未想过的,几招过后玉桑见了败势,一招躲闪不及肩头被紫凤拍上一掌,她跌落到树下,一件东西从她身后掉落。

  紫凤一愣,玉桑扭头看到是赫连雨临别时给她的那只锦盒,玉桑想伸手去拾回来,却被紫凤抢先拾了起来。

  “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玉桑不明白紫凤为什么突然这样紧张,皱眉道:“是赫连雨给的。”

  “她还有说什么?”紫凤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伸手扣住玉桑的肩。

  玉桑的肩头被紫凤捏得生痛,眉头拧到一起,道:“没……没什么了。”

  听到玉桑这么说紫凤似是放下了些心,但随即眼中露出了奇怪的担忧和警惕,翻手就朝玉桑的腰间去取乾坤袋,却不想一柄幻刃夹看刺目的光芒而来阻止了他,紫凤为了闪躲不得不松开玉桑的肩,待他重新站稳,玉桑已被拉着退后到了数米开外。

  玉桑站稳,发现旁边站着燕七歌,他面色苍白如纸,但双目炯然地盯着对面的紫凤,尽是提防。

  “赫连雨曾告诉过我,此扇就是那位高人相赠,其中渡有灵力可助她演戏假死,她本是要交与我的,我让她交与玉桑。能如此将玉桑一举一动算计得分毫不差,若真是与她相熟之人,见她得到此扇定会紧张,如今看来它是找到主人了。你就是那个同样想得到魂器,一直暗中跟踪我们的人。”

  玉桑皱眉看燕七歌表示不信,随后扭头看向紫凤,希望他否认辩驳,可等了许久紫凤却一直不说话,兀自拿着折扇沉默。

  燕七歌看向玉桑,道:“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从一开始引你去赫连堡,设计你进圈套,再与赫连兄妹演了一场戏让你上当,若不是我带你回去找到赫连雨,想必那件魂器现就在他手中了,只要他拿着这一件魂器,就算你找到了其他所有的,也没有用。”

  玉桑摇头,看向对面的紫凤,道:“我不信,紫凤你说,这不是真的,你不会这样算计我。”紫凤看向玉桑,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

  “我们离开这里。”燕七歌拉着玉桑转身,刚想要离开,身后却袭来一股灵力,燕七歌早有准备地将玉桑推到身后,转身回击,足尖点地后退立于水面上,紫凤亦被击得立到数丈外的水波上。

  紫凤本以为燕七歌虚弱肯不堪一击,却不想交手之下才发现他丝毫没有修为不济,不禁心中暗自诧异,道:“你一介凡胎,如何会接得下我一招,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