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狼王说道。

余海风说:“我知道,你杀了我的养父、养母、舅舅、弟弟和妹妹…”

不待余海风说完,狼王大笑起来:“好,狗日的,好。你把余成长和崔玲玲称为养父养母,说明你已经知道,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就冲这一点,你所有的条件,老子都答应。”

余海风说:“我知道,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的,还有其他人。到底还有哪些人,是怎么策划的,你必须告诉我。”

所有人全部愣住,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场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余海风进一步说:“如果你觉得不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可以叫他们先出去。”

“笑话,老子有什么不能当着他们说的?”狼王说,“老子是土匪,土匪做事,敢做就敢当。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一切。”

白狼在旁边小声地说:“大哥…”

“怕个逑啊?”狼王说,“坦白地说,一开始,老子也没想过要杀这么多人。那些人跟老子又没仇,老子杀他干什么?老子原打算只玩死余成长一个人。”

“可后来,为什么变了?”余海风问。

“因为乌孙贾想老子变。”狼王说。

接下来,狼王将乌孙贾怎样找他,马占山又怎样与他合谋的事,全部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问余海风:“你的条件,老子已经满足了,你给老子一句话,这个婚,还结不结?”

余海风咬了咬牙,说:“结。”

狼王猛地在身边的椅子扶手上拍了一下,说:“好,说到做到,是老子的种。今天就结。都给老子听好了,少当家和二少当家今天结婚,给老子杀猪宰羊,办婚礼。”

众土匪一阵欢呼。

第二天中午,狼王起床了,伸了个懒腰:“安逸,真他妈的安逸,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就是做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花蝴蝶早已经梳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大当家的,海风和小飞早来了,等你吃饭呢!”

狼王精神大振:“我儿来了,怎么不早点喊我嘛?”

花蝴蝶嫣然一笑:“我本想喊你起来,是海风不让我喊的,说让你多休息一下。”

狼王感叹:“有儿就是好呀!老子以前搞错了。”

花蝴蝶忙问:“大当家的以前什么错了?”

狼王说:“老子应该生三十个儿子,睁开眼睛一看,全是儿,哈哈哈…”

花蝴蝶微微一笑:“现在也不晚嘛!”

狼王道:“看夫人的本事了。”

花蝴蝶正色道:“不是看我的本事,是看大当家的本事。”

两人说笑着,来到山洞口。竹桌子前,余海风和罗小飞早已经等在那里,两人同时站起来,罗小飞叫了一声:“爹。”余海风却没有开口。

狼王也不计较,坐下来,大叫一声:“拿酒来。”

过了半天,小土匪也未能拿酒过来。狼王发起脾气了,才有一名小土匪跑过来,说:“大当家的,已经没有酒了。”

“没有酒了?怎么会没有酒了?”狼王十分气愤。

小土匪说:“昨晚,两位少当家的结婚,酒都喝完了。”

余海风道:“要不,我带几个人去搞点酒回来?”

狼王看了余海风一眼:“你去搞酒?怎么搞?”

余海风说:“这附近有什么大户人家没有?我去叫他送点酒来。”

狼王道:“大户人家?这附近的大户人家,都被我们变成小户人家了。”

旁边的一名小土匪说:“邵家坪的邵连生,不是大户人家吗?”

狼王说:“那个老东西,一点都不识相。如果不是离这里太远,老子早把他的家拆逑了。”

余海风说:“给我五十个人,我保证让邵连生给我们送酒来。”

狼王吃了一惊:“你要打邵家坪?老子派人去过几次,那个邵连生,理都不理老子。你如果真想打邵家坪也行,野狼帮全体出动,你打前锋,老子押后,血洗邵家坪,扬你的名,立你的威。”

余海风冷冷地说:“不用,五十个人足够。”

※※※※※※※※※

邵家坪,两面临水,一边靠山,离鹰嘴界有两百多里路,人口数千,是一个大镇。邵家坪全部是邵姓,族长邵连生,八十高龄,有十一个儿子,六十多个孙子,一百多个重孙。邵连生这一族,就有一千多人,全部居住在邵家坪。相邻几个寨,也都是邵姓为主,合在一起,就有近万人。

鹰嘴界周围两百里范围之内,没有被野狼帮洗劫的大户人家,只有这一处。根本原因在于,这个家族势力太大,野狼帮那点人,如果进入邵家坪,就会被团团包围。因此,周边匪患虽然严重,却没有任何土匪敢轻易到邵家坪闹事。

这天上午,邵连生和往常一样,在四儿子邵四虎的陪同下,先到祠堂处理族中事情,然后到镇东门防护墙上转了一圈。

邵连生银须垂胸,高瘦,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没有拄拐杖,右手捏着一串佛珠,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数着佛珠。

一个年轻人跑上防护墙,一边跑,一边摇晃着手里的信喊:“祖爷爷,有人给您写的信。”

邵四虎不以为然,接过信,双手递给了父亲。邵连生接过信,信封上端端正正一行字:邵连生亲启。他微微点了点头,才慢慢把信打开,拿出来一看:邵老先生福寿安康:本人野狼帮铁面狼,初入匪行,无半寸建功,威信难立。久闻邵家坪富裕繁华,欲借粮食五十担,猪十头,酒一百斤。我等为一口饭而活,仅此而已。素闻邵老先生德高望重,仁义为怀,望以子孙百姓为念,不至邵家坪血流成河。君本仁义,匪亦有德行,倘若成全,必永保邵家坪平安。明日正午,当登门拜见。铁面狼敬上。

邵连生认真地看了两遍,眉头微微一皱。

邵四虎问道:“爹,什么人给您写信呢?”

邵连生平静地道:“土匪。”

邵四虎大吃一惊:“土匪?”

邵连生把信递给儿子,邵四虎接过去,看了看,哈哈一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

邵连生望着远处的山林,不快不慢地问了句:“你认为土匪是妄想?”

邵四虎斩钉截铁:“简直是痴心妄想!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邵连生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他是有备而来。”

邵四虎奇怪地又看了看信,看不出究竟哪里是有备而来了。

邵连生说:“你看他写的字,端正整齐,刚劲有力,直透纸背,这说明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邵四虎又看了看:“有文化又如何?”

邵连生道:“土匪不可怕,就怕土匪有文化,有文化的土匪,就懂得用脑子。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可以防备一天,也可以防备一月,但总不能没有疏忽的时候吧?”

邵四虎道:“爹,邵家坪几十年不也是安然无恙?”

邵连生一声长叹:“那是以前没有遇到这么有文化的土匪!你看他的信中,条理清楚,不卑不亢,绵里藏针,暗藏杀机,此必非凡人也!”

邵四虎道:“可是爹,总不能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吧?倘若这样,今天他来,明天别的土匪又来,那邵家坪岂非永无宁日?”

邵连生微微一笑:“当然,先回祠堂,召集镇上长老们商议一下,事关重大,不可大意。”

邵家祠堂,镇上重要人物都到了,大家看了这信,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答应给粮食给猪。

邵连生让大家回家,夜里多安排壮丁巡逻,并淡然一笑:“大家不要过多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明天中午,我们都能看到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邵连生回到自己家中,吃过晚饭,休息一下,按时上床睡觉。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变。

第二天一早,邵连生起床,穿戴整齐,却发现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佛珠不见了。这串佛珠是四十多年以前一个高僧所送,意义重大,是邵连生随手之物,今天居然不见了。

很快,全家人都惊动了,将邵连生的房间翻了个遍,很多被邵连生遗忘多年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就是不见这串佛珠。

邵连生若有所思:“不用找了,是我的东西丢不了,能丢的就不是我的东西。”

邵家几兄弟都很纳闷:“这东西不应该丢呀!”

邵连生摇了摇头:“也不用找了,准备迎接客人!”

中午,余海风和罗小飞站在邵家坪东门口。余海风穿着黑色衣裤,脚穿布鞋,扎着绑腿。腰上悬挂着两把刀,一把长刀,一把短刀,他的这两把刀是朱七刀的遗物。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鼻子,嘴巴,这个面具是余海风特意打造的。罗小飞紧扎短打,扎了两条辫子,腰上插着一把短洋枪,一把弯刀。

罗小飞抬头望了望防护墙,低声问余海风:“行吗?”

余海风挺直如一杆标枪,他没有看罗小飞而是问了句:“你害怕吗?”

罗小飞昂了昂头:“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余海风道:“只要不怕,就一定行。”

罗小飞道:“时间差不多了。”

余海风双手一抱拳,对防护墙上大喊:“本人铁面狼,要拜见邵家坪邵连生邵老前辈,烦请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