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木话音刚落,搜查员抬起头来。沢木开始询问两名女性被刀刺杀的随机杀人事件相关细节:“第一个被害者,是在生日当天遭袭的吧?”

“对。”搜查员回答,“不光是第一个,第二个被害人也是如此。就在被害人生日当天的瞬间,‘扑哧’一刀就过去了。”

“第二个被害人也是生日当天遇害?”沢木抬起眉毛,“我听说是无差别的随机杀人事件啊。”

“情况变了。我们也考虑过‘生日’的一致性会不会只是凑巧,现在正同时往两条线去调查。”刑事科的搜查员厌烦地看了看写了一半的报告书,“就算两名被害人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犯人为什么要选生日当天?”

“犯人该不会是在恋人生日当天被甩的家伙吧?”

“那就太过分了。”搜查员笑了,“异常者也自有一套理论。”

“两名被害人有没有其他共通点?”

“这个嘛……”搜查员留意周围是否有媒体相关人员,压低了声音,“两人遇害前,全都被跟踪狂纠缠。”

“有没有跟踪狂方面的线索?”

“完全没有。还有一点,根据今天的走访,我们掌握了一条奇怪的信息。两名被害人在被杀之前都跟朋友透露过,自己碰到了一个预告了自己死讯的男人。”

“你说什么?”沢木反问,“预言?”

“对,两名被害人都曾被预言自己命中注定要被杀。对此我们也是半信半疑,但相关证言不止一条。”

“预言……”沢木讶异地重复了一遍,继续问道,“搞清那个预言家的身份了吗?”

“还没,正在排查被害人的朋友关系。今晚十点左右大概能得到新情报。”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能马上告诉我吗?”

“没问题。”搜查员点了点头,随即换上认真的神色追问,“你还真热心,发生了什么吗?”

“没……”沢木含糊地回应了一句,看向墙壁上的挂钟。

晚间七点十五分。

距离原田美绪迎来自己二十五岁的生日,还有四小时四十五分钟。

2

美绪走出警察局,就见圭史站在人行道树下等着自己。

“有什么线索了吗?”

美绪边走边说:“搞到了沼田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沼田是谁?”

“以前认识的。”

“你为什么认为他是跟踪狂?”

“总觉得就是他。”满肚子不高兴的美绪对露出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的圭史说道,“虽然我没有预知能力,但我有女人的直觉。”

“嗯。”仍旧满脸惊讶的圭史问了个美绪不想回答的问题,“前男友?”

“才不是!”美绪不假思索地拔高声调,才走出五米左右就后悔了。她朝身边一看,就见圭史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为伤害到美绪的感情而懊悔。

“对不起,我不该大声吼你的。”道歉过后,美绪开始思考。根据刑警给她的情报,沼田住在西日暮里,在到达那里之前,还有时间跟圭史慢慢说。

美绪压抑住萦绕在心头的苦涩回忆,开始叙述:“我十八岁来到东京入读短大。”

圭史始终低着头,但应该在听她说话。

“靠着父母给的生活费,我游手好闲地玩了整整两年。之后进入某家小型事务所就职,但工作很无聊,就辞职了。离职之后我就打工。一开始在便利店打零工,在那期间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她在面向女性的求职杂志上看到了那家约会俱乐部,地点位于池袋。光看广告完全无从得知详细的业务内容,她也考虑过搞不好是某种风俗店,但四千日元的时薪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美绪对自己说着“就去问问”的借口,到访了广告上的地址。那是位于池袋站附近、铁路沿线某栋公寓里的一间房。

“事后想想,我真的运气很好,那里是一家温和的服务性店面。没有女友的寂寞男性会打电话过来,事务所的社长会打听出对方的喜好,分配女生给他们。然后,女生跟对方约会两小时,吃吃饭、买买衣服什么的。”

今天她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当时约会的对象买来送她的。但她早把对方的长相忘光了。

来到JR线池袋站,美绪把圭史的车票一同买了,在前往站台的当口,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在事务所交到的朋友不多,但都很合得来,刚才爽约的好惠就是其中之一。所有女生都跟我一样,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到底该做什么。其中也有人为了金钱而越界。”

说着,美绪偷窥了一下圭史的表情。

“或许你会觉得这份工作不正经,但看到那些开心的客人,我们都觉得自己多少帮到了他们。从某种层面来说,这也是很有意义的。”

美绪郑重其事般地说着,圭史则点了点头。

“只不过,客人之中也有很麻烦的人……”

她还记得,初次与沼田见面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二十六岁、有些显老的微胖客人擦拭着喷涌而出的汗水,出现在美绪面前。在咖啡馆里喝茶、去附近的购物中心散步的过程中,沼田几乎没怎么说话。约好的两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在跟客人告别之后,美绪开始反思自己的应对方式是不是不太好。然而到了翌月,她又接到了沼田的指名见面要求。

同样尴尬的时间重复了一遍。下个月、下下个月也是如此。这个人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要求?——美绪开始思索,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过完年,她和沼田的交往就突然中止了——约会俱乐部被警方取缔。虽然美绪不知内情,但店方确实雇用了未成年女高中生。美绪数次被警方叫去调查,也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刑警沢木。

本义是“桂竹香”,英文wallflower又有“局外人”“舞会或聚会等坐在角落无人问津的人”的意思。 失业时,美绪二十四岁。在考虑今后该做什么时,她忽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就连电视节目中作为壁花 出场的女艺人都比自己年轻了。回顾自己来东京的这六年,美绪为自己失去了大把的时间而大受打击。之后就像是某人针对她的消沉发起了追击那般,她开始被人跟踪。

“所以说,叫沼田的那个人很可疑。俱乐部一停业,跟踪狂就出现了。”

“大致是合乎逻辑的。”圭史心领神会地说道。

两人搭乘的电车到达西日暮里站。走下站台后,美绪在意地问道:“我刚才说的,你怎么看?”

“说是女人的直觉,更像是推理。”

“我指的不是这个,”说着,美绪压低了声音,“是说我之前的工作。”

“我觉得无所谓,又没给别人惹麻烦。”

闻言,美绪变得愁眉苦脸。圭史的这番话跟自己内心重复多次的借口完全一致。

检票口附近有一家报亭。他们在报亭买了住宅地图,在图上对照了沢木刑警告诉美绪的地址。距离车站徒步约需要十五分钟。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圭史问道。

美绪拿出手机,拨通沼田家的号码。紧张地等待了一阵应答之后,结果却是在通话中。美绪挂断电话说:“沼田在家。趁对方疏忽,我们直接上门。”

“啊?”圭史不禁哑口无言,“……然后呢?”

“假如沼田就是跟踪狂,从我家偷走的邮件肯定还在。把邮件找出来然后报警。只要有证据,警察就会帮我。”

“但沼田会允许自己家被搜查吗?”

“所以就要麻烦圭史你了。只要沼田出手制止,你就用手腕……”美绪看了看圭史白皙纤细的手腕,变更了作战方案,“有什么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吗?”

两人迅速环顾四周,将目光锁定看似商店街的那头,然而那里除了餐饮店还开着,所有店铺都拉下了卷帘门。

“没事,我直接跟沼田对话,圭史不要出声,站着就行——尽可能摆出可怕的表情。”

“好的。”

随后,他们在深入住宅街的道路上走了约二十分钟,迷路了好几次才找到沼田家。他住在一栋位于禁止车辆进入的狭窄胡同的深处、共六户人家居住的二层公寓式住宅内。

美绪感受着加快的心跳,将笔记本上的“一〇二号房”和对应窗口的光亮比对了一番。

沼田在家。

美绪转到公寓入口处,却在此处被现实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停了下来。只见一〇二号房的房门大敞,室内的光线照射到玄关前端的暗处。

房间中走出一名年轻男子。这名挽起袖子的肌肉男并非沼田,他正手提垃圾袋,头缠白毛巾。从对方精神抖擞的感觉来看,很像是一个喜欢祭典活动的青年。

“有事吗?”留意到两人的青年率先开口,他的声音爽快,完全不像是跟踪狂的同伙,“找沼田有事?”

“对。”美绪回答了一声,又在察觉到男子到底在做什么之后表现出愕然,“他在搬家?”

“对啊,我是来帮忙的。”

“房间里的东西都要被处理掉吗?”

“不要的东西会处理掉。”

正在美绪思索该如何是好时,圭史开口询问:“沼田先生在哪里?”

“你们见不到他了,他已经走了。”

“怎么回事?”

“他回岛根的老家了。我正在帮他善后。”

美绪和圭史对望了一眼。

“他什么时候回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