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来来太可怜了!一生中唯一对他最好的女人不见了。

在来来眼里,麦玲子始终是圣洁的。他不相信麦玲子会做出什么丑事来。虽然他希

望麦玲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脱得光些,巴不得她生出邪念来。可是,对别人他相信她决

不会的……

夜深了,“老杠”又摇摇地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喝了不少的酒,带了一身的酒气,

走出来往地上一坐,像老猫一样的亮眼里淌着泪。他说:“来来,回去吧。”

来来说:“杠叔,玲子会回来的。”

“老杠”叹了口气,又说:“回去吧,来来。夜深了,回去吧……”

来来站着没动,慌忙又咽了口唾沫,说:“玲子会回来的。”

“老杠”摇摇头,说:“要是做了啥丑事来,就别回来……”

来来身上忽地涌上一股热潮,他忙说:“不会,玲子不会……”

“老杠”的头垂下去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找找她吧,杠叔,再出去找找……”来来又急急地说,说罢,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了。

“老杠”抬起头,望着来来,说:“来来,我知道你喜欢玲子,我知道。要是玲子

能回来,唉……你,你愿过来么?”

“愿。”来来说,“杠叔,我愿。”

“老杠”一直想娶个“倒插门儿”的女婿。来来是老实人,又是和麦玲子一块长大

的……

可麦玲子在哪儿呢?

  四十九 一天,人们很惊讶地发现,狗儿杨如意回来时,他从二楼右边的门里进去,却从左

边最边上的第一个门里出来了。人们猜测那楼房里有许多的暗门,一个一个的暗门都是

通着的,也许按了什么“机关”才能开。所以,那楼房里的门是数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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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屋 11

  五十 一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五天过去了。

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所有的亲戚家都去问过了;连县城里、火车站也都打听

了,还是没有寻到麦玲子的下落。“老杠”见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流泪。他一下子像

老了十岁。此后他就闭门不出了。

既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村里一时也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说法儿都跟着出来

了……

大碗婶坚定不移地认为麦玲子是做了丑事了。

她说她早就看出这闺女有身子了。走路不一样,腰里紧。你没看她腰儿一扭一扭的,

多硬啊。别看她束的紧,有身子没身子是不一样的,肯定是怀上了。有一次,她去代销

点里买针,还见麦玲子吐了呢,吐了一大摊。她没敢吭声,大闺女家咋就会吐一大摊子

呢?她没敢吭声。

她说是这闺女贱。在村里上学的时候,就见这闺女跟县城里来的“小先生”眉来眼

去,很叫人看不惯。那“小先生”不是调走了么,就是因为她才调走的,她老缠人家,

后来就更疯得不像样了……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去她便说出了那天夜里的事情,她说她在那天夜里看见麦玲子

了,她说那天夜里很黑,她看见麦玲子穿着花格格衫,兜屁股裤子,一扭一扭的,搽得

很香。她说她看得真真白白,清清楚楚,一点也不错就是麦玲子。她说麦玲子穿的花格

格衫是红、黑、白三色的,这件衣服很俏,她不常穿,可那天夜里她特意地穿上了这件

红、黑、白三色的花格格衫。大碗婶还说她看见麦玲子手腕上戴着一块亮亮的表,她肯

定这块表不是麦玲子的,那是块很小很亮的表,麦玲子过去没有戴过表,她说麦玲子就

戴着这块表在那座楼房的后墙根站着,还不时地看看那块表。楼上黑洞洞的,什么也看

不见。大碗婶说那是半夜的时候,楼上很黑。渐渐地,她便看清了,那很黑的楼上开了

窗子,窗子里慢慢地伸出了一个梯子,一个很黑很软的梯子。大碗婶说她连一点声音都

没听见,那梯子便顺下来了。麦玲子就顺着梯子往上爬。她说这时她还是不太相信,可

麦玲子爬了一半停住了,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动静,这会她又一次证实了那是麦玲子,

麦玲子就顺着梯子爬到楼里去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进去了,谁都不知道,连罗锅来顺

都瞒下了。大碗婶说罗锅来顺睡在楼下,他当然不知道。后来,她还听见楼上有叽叽喳

喳的笑声,那笑声是三个人的。大碗婶说那笑声是三个人的,说是狗儿杨如意一个大床

上睡了两个女人……

她说这是闺女的事,是闺女看狗儿杨如意有钱硬粘上去的。她说这事看来不是一次

了,肯定不是一次了。不然怎么会腰里紧呢?闺女邪,房子也邪,进那楼里会有好事么。

大碗婶说有一回她还见麦玲子脱衣裳时身上戴着兜奶子用的“洋罩”。这“洋罩”是城

里人才用的,麦玲子哪儿来的“洋罩”?这事肯定不是一天了。

她说人到这时候不回来,怕就是回不来了。弄出身子来了还咋回来呢。那房子邪,

进去就出不来了。要不就是叫人大卸八块,背出去埋了。说不定哪天狗就能在河坡里或

是什么别的地方翻出一条腿来!

她说这都是真的,她要说半句假话,叫她的眼珠子抠出来当尿泡踩!踩烂了再吐口

唾沫,叫她下辈子当独眼驴。她还说,麦玲子这会儿要是活着,将来非给“老杠”抱回

个外孙不可……

河娃说:“大碗婶净是王八编笊篱,胡扯!”

他说根本不是这回事。那天夜里一点也不黑,大月明儿地,满天星星,啥都看得清

清亮亮的。

他说他半夜里起来尿尿,刚出来时还迷迷糊糊的,凉风一吹就醒了,夜特别静,蛐

蛐叫得很响,月光照在地上,连人影儿都映出来了。他漫无目的地四下看了看,一眼就

瞅见那楼房后面有人。

他说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两个人都在黑影儿里站着,一个高些,一个

稍低些,高的是男人,低的是女人。那女人看后背像是麦玲子。

他说麦玲子穿的根本不是花格格衫,是那种带条条的混纺衫,竖条条,看得可清了。

那男的也不是杨如意,杨如意没那人高,绝对不是杨如意,再说也没见杨如意回来。

他说他曾在场里见过那人,也是和麦玲子站在一起,只是离得远,没看清脸儿。前

一段不是有个县城里来的卖衣服的小伙么,说不定就是那个卖衣服的小伙儿。那小伙穿

得很洋气,头抿得狗舔了似的。那天他在代销点门前晃来晃去,跟麦玲子说了很长时间

的话。看着就像他。

他说麦玲子没戴表,是那个高个男人戴着块表。那男人的手一晃一晃的,他就看见

那男人戴着表。

他说他看见那男人上前拉麦玲子,麦玲子不让他拉,胳膊甩了一下。他看得清清的,

麦玲子的胳膊甩了一下,后来那男人又去拉她,麦玲子的胳膊又甩了一下,那手腕很白

的,根本没戴表。那男人不动了,两人就站着叽叽咕咕地说话,说了很长时间……

他说根本就没有看见梯子,哪会有梯子呢。月亮照着,楼上亮亮的,一扇一扇的玻

璃都看得很清楚,没有人,也没有梯子。那么高,怎么会爬上去呢?

他说,要有啥事也是那男的强逼麦玲子干的。是那男的骗了麦玲子。那男人是大高

个,要动起手来,麦玲子是斗不过那男人的。说不定是拿着刀子逼着麦玲子,麦玲子害

怕了才跟他走的……

他说麦玲子就是进了那所楼房,也不是那天晚上去的。再说好事儿占便宜事儿不能

都让杨如意那狗儿得了,他也是人,他不相信他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林娃说:“河娃准是看错屁了!”

那天夜里他也起来尿了。河娃先起来尿,然后他又起来尿,也就是错那么一会儿工

夫,两人看的不一样。河娃一准是看错了。

他说,那天夜里大月明儿不假,满天星星不假,可……就、就、就是没有人,那楼

后面根本就没看见人。男人女人都没看见。倒、倒、倒有个梯子。梯子靠墙放着,黑梯

子,好像是铁条焊的,长长的竖在地上,就是梯子。一坎台、一坎台都看见了么。他一

点也不迷糊。

他说人没看见,影儿倒看见了,那不是楼后边,是楼南头,楼房南头有人影儿,黑

黑的人影儿,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的,他还听见他们“吧叽、吧叽”在“啃”呢。

他说那女的准是麦玲子。男的就不知道是谁了。他没看见人,他看见的是影儿,一

对人影儿,抱得很紧,比绳捆得还紧。那影儿一晃一晃的,两头并着。看动静那男的年

龄不会小了,怕也有三十七八、四十上下了。就跟他的年龄差不多。

他说前些日子还见麦玲子出来挑水,腰儿细细的,风摆柳似的一扭一扭,那水桶也

跟着一悠一悠的,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腰里紧呢?

他说那天夜里他看见的影儿不是带格格的,也不是带条条的。他见麦玲子穿过花格

格衫,也见麦玲子穿过带条条的混纺衫,不过那天晚上穿的不是这两件衣裳。她穿的是

小碎花儿蓝底的上衣,那影儿是花的,看得很清楚。

他说,后来人影儿不见了。他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一东一西地去了。往东的是

男人,脚步重些;往西的是女人,脚步轻些……

他说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可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也怪不得谁。也许是两人私奔了;

也许是两人一块自尽了;也许是两人一块进那楼房里去了。

他说他看见那梯子一直在那儿竖着,就是没见人爬上去。那梯子在那竖着,肯定是

干什么用的,兴许是有人上去了,又下来了。也难说。

他说他后来就回屋睡了,一觉睡到大天明。早上起来尿尿,却又看见楼后什么也没

有,那架梯子肯定是被人偷偷地搬走了……

独根娘说:“麦玲子不会有这些花花事儿。”

她说这闺女自小没娘,性子刚烈。做事说初一就是初一,说十五就是十五,根本没

人敢咋她。

她说这闺女肯定是进城跟她爹去拉了几趟货,看了县城里的花花绿绿,看花了眼,

看花了心。又看狗日的杨如意一个人跑出去回来就盖这么一大栋楼,也跟着起邪念了。

她说她看见这闺女前些日子老愁着脸,愁得脸都黄了,一肚子心事。她就知道没有

个好,果然就出了事了。

她说麦玲子身上戴的“洋罩”不是男人送的,是她自己在县城里拉货时偷偷买的。

她去县城里给独根拿药,刚好碰见了麦玲子,麦玲子还羞呢。

她说麦玲子是去过那楼里。那天夜里她也看见麦玲子了。不过,不是在楼后面,是

在楼前面见到的。那是个阴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麦玲子一个人在楼前面的黑影里

站着。这都是那天夜里她出来让独根尿尿时看见的。

她说她听见狗咬了两声,是那杂种狼狗咬的,接着一村的狗都咬起来了。她听见门

响了一声,往下就没有声音了,黑影儿里也没有人了,麦玲子肯定是到那楼里去了。

她说,别的也就难说了。

她说,也许这闺女跑出去给城里人当保姆去了;也许是遇上歹人,给人贩子卖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