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我认命。”

王晓叹息一声,道:“优秀的男人都是些不可救药的犟拐拐。”这时,她想起了一心想将生意迅速做大的丈夫李银湘,他也是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让人爱恨交加。

“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王晓强行将李银湘压在心低,没有表现出情绪波动。

王桥道:“我和卫东哥都获得防非工作先进个人,明天参加省里的表彰,会后要去见堂叔,就是我和王卫东两人,在他家里。见面之后,我准备找到冉阿姨注,前天写成了吴立勤,出错了,抱歉,给她讲最真实的情况。我考虑过的,讲真话成本最造成的后果也是最小的。”

“你不能和张晓娅在一起,真是遗憾。我特别喜欢张晓娅,聪明,善良,有教养。不能成为我的弟媳,太可惜了。”王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你刚才说过,吕琪失忆后,对你一点都没有印象,她印象最深的是这几年发生的事。这意味着,你们两人也有可能不能重新好起来。”

王桥道:“确实如此。”

王晓道:“你能不能等到你和吕琪有了确定结果以后,再和两家长辈谈这件事情。”

王桥摇头道:“我不会脚踩两条船,脚踩两条船是极度危险的。我现在想要和吕琪重新谈恋爱,就不能还把张晓娅抓着不放,当备用品,这是品行问题。”

王晓哭笑不得地道:“我的傻弟弟,别人当官都是越来越奸滑,你怎么越来越古板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王桥有意让气氛轻松一些,开玩笑道:“这是我们王家的本性,加上一点真正的智慧。”

“有时候爸爸固执得让妈妈哭笑不得,你也差不多,有时真恨不得打你几巴掌。你和冉阿姨先谈吧,然后我去和吴阿姨谈。这一年,我和吴阿姨走得很勤,关体系很好,我当面给她解释,道歉。”王晓伸手拍了弟弟的后脑勺。这是小时候经常做的动作,这十年基本上没有如此拍过弟弟的后脑勺了,今天忍不住就想拍。拍过之后,她看到弟弟又想说话,道:“你不许说话。你肯定是要亲自去给吴阿姨说,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大姐。才生出来就见过你的糗模样,我比爸妈都更了解你。”

“那你和吴阿姨先谈吧,我还是得亲自登门,否则不诚恳。这种事情必须要亲自面对,否则终究有后遗症。”

与姐姐谈好完事情后,王桥又给师兄雷成打了电话,还将久未见面的吴湘约了出来。王桥、雷成、韩萍以及吴湘四个人吃了一顿火锅,算是非典之后的首次聚会。

七月十二日上午,山南省抗非表彰大会在山南省人民政府礼堂举行。

这次会议规格很高,省里重要领导全部参加,一个不落。大会由省委副书记、省长朱建国主持,钱国亮出席大会并讲话。省委副书记高义云在会上宣读了中共山南省委、山南省人民政府关于表彰我省抗击非典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的决定。

在会上,钱国亮在讲话中全面总结了防治非典工作。他指出,面对这场抗击非典的严峻考验发扬“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团结互助、和衷共济、迎难而上、敢于胜利”的精神,坚持一手抓防治非典这件大事不放松,一手抓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动摇,夺取了防治非典工作的阶段性重大胜利,保持了经济较快发展的良好势头。

他强调,在抗击非典的战斗中,我们既有成功的经验,同时也有深刻的教训,获得了进一步做好工作的启示要把抗非斗争中表现出来的迎难而上、顽强拼搏、勇于负责、狠抓落实的过硬作风,运用到经济建设和其他各项工作中去,以严谨务实的工作作风和永不懈怠的奋斗精神,努力完成或超额完成今年的各项工作任务。

在领导讲话时,王桥眼光一直在观察坐在主席台上的堂叔王国栋。堂叔王国栋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有着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质。他又有着淡淡的书卷气,这一点和柳溪三道弯的王家人极为相似。

王桥暗自想道:“最妙处在于堂叔是来自外省,在南边生活了几十年,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山南人,这对我们王家子弟是有利的。”

大会结束后,没有例行的聚餐,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

王桥来开会时没有坐老赵的车,而是开了林海的奥迪车,停在会场外面的停车场。散会以后,他在会场外等到了王卫东,然后一起步行朝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王卫东问道:“王桥,这一次你有没有变动?”

王桥没有隐瞒,道:“市委组织部进行了组织考察,拟任县委常委。”

“祝贺啊,这一步非常关键。”王卫东又问:“平时冉阿姨都住在阳州吗,小冉妹妹平时在不在这边?”

王桥麻利地抹着方向盘,详细讲了王国栋的家庭构成。

得知堂叔公最近要来山南,王卫东神情有些黯然,道:“原本我爸妈都要到广南,可是我妈得了病,一家人不能远行。这一次堂叔公回来,总算圆了大家的心愿。”

王桥道:“听说伯妈生病后,我们全家都准备到沙州来一趟,结果全部被非典耽误了,没有成行。”

王卫东道:“你要吸取我的教训,平时忙于工作,对父母照顾不够。子欲养亲人得重病,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听到王卫东谈及母亲的病情,王桥想起了吕琪。对王桥来说,吕琪也如自己亲人一般,历经磨难,终于相聚,佳人却又失忆,让人徒唤奈何。

来到王国栋在山南的住所,只有冉苹在家。冉苹打量着王卫东和王桥两兄弟,笑道:“你们两兄弟还长得真像,站在一起,王家的基因立刻就显现出来,客观地说,王家基因很优秀。”她又道:“王市长,别客气,在这里就是回家,随便一些。”

王卫东笑道:“叔娘,你千万别叫官职,那是给外人叫的,你就叫我卫东,这种喊法才亲切。”

冉苹道:“我见过王桥好多次,是第一次见到卫东,但是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以后要常来常往啊,亲戚亲戚,越走才越亲。我爸上了年纪,谈得最多的就是老家的事情,还经常念到卫东的爷爷,说是当年卫东爷爷年龄要长一些,经常带着我爸玩。”

聊了一会,王国栋也回了家。

大家略为寒暄,王国栋道:“卫东,你先到我的书房来。”

当王卫东进了书房时,王桥趁机道:“叔娘,我有一件事情要给你汇报,与张晓娅有关。”冉苹笑道:“男女的事,男方可得主动些。晓娅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一个好姑娘。你不主动,小心姑娘飞走了。”

王桥神情非常诚恳地道:“叔娘,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第四百四十三章 磊落的心

冉苹笑道:“有什么变化,莫非你和其他女孩子好上了。”

王桥道:“也是也不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复杂,得从十年前讲起。”

他之所以要先和冉苹沟通,有选择地讲一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事情,是因为女人总比男人要感性一些,听到这些发生在小辈身上的悲欢离合,容易被感情所影响。

果然如王桥所料,冉苹最初还带着些警惕。随着十年感情经历以及吕琪被撞失忆的悲伤故事展开,她的警惕心烟消云散,反而开始对王桥用情专一产生了好感,“经历了十年坎坷,你们还能走到一起,这在当前社会是很稀少了,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桥苦笑道:“叔娘,现在最难的是我记得她,她不记得我。十九号见面,等于重新谈一次恋爱,而且不一定能够成功。”他沉吟道:“而且,吴阿姨那边我觉得不好交待。”

冉苹道:“男女的事情是不能强迫的,我找机会和吴姐沟通。”

王桥道:“冉阿姨,我和姐姐先去给吴阿姨沟通,然后你再去做解释工作。”

冉苹道:“你也别太在意此事,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没有包办婚姻这么一说。当初撮合是因为你们两人确实合适,现在有变化了,怎么能够强迫。我先给吴姐打个电话,先谈一谈此事,你们两姐弟再去。我相信,大家都是通情达理的,关键是你没有瞒着骗着,更没有脚踩两条船。更何况,你和晓娅并没有实际的接触,不存在始乱终弃的问题。”

当王桥和冉苹谈了差不多时,王卫东和王国栋先后从书房出来。几人随便聊了一会,吃了几块瓜,王桥再和王国栋一起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王国栋不再寒暄,道:“我了解你的情况,这一年来在基层干得很出色,比我预料中还要好一些,如今我调到山南省,你也进了县委班子,我们三年之约就算到期。下面,你谈一谈你工作以来的感悟、想法,随便谈,有什么感悟就谈什么。”

王国栋给了一个大题目,没有明确主题。

不知道王国栋关注什么,反而更加考人。王桥脑筋转得极快,迅速拿定了主意,既然堂叔让他随便谈,也就不必去猜测堂叔想听什么,只谈自己感受最深的事情。

堂叔不仅是堂叔,还是山南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这让王桥不敢马虎,认认真真谈起当前工作中的感受、工作中的困难,以及更宏观的基层工作中存在的矛盾。他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就与群体性事件在接触,因此,他着重谈起群体性事件,从城管委堵垃圾场的群体性事情谈起,再谈到隔离场的群体性事件。

最初还有些字斟句酌,有汇报工作的架式。谈到后面,他渐渐将汇报工作的状态丢掉,而是如面对长辈、老友、老师一样谈起对基层基础工作的认识。

王国栋一直在凝神细听,听了半个小时左右,他才第一次插话,道:“青桥六步议事规则,就是你解决当前基层遇到问题的尝试。”

此句一出,王桥便明白堂叔所言非虚,确实对自己动向非常了解,于是道:“确实如此,青桥六步议事规则实质是村级民主的具体实践,通过让群众管钱,干部管事等方法,探索村一级的民主管理。”

王国栋点了点头,道:“你想得很远,位卑未敢忘忧国,这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评价了一句,他又闭口不言。

这种交流方式其实是很困难的,占绝对主导的地位的人沉默寡言,处于被动地位的人要不停地说,言多必失,说得太多,每个人的弱点和优点自然就会暴露。

王桥暗自估计王卫东与堂叔谈话时间就在四十分钟左右,而自己谈了半个小时还远远没有结束,这说明了什么?是堂叔觉得王卫东更有水平?还是对自己更加亲近?

王桥迅速将脑中的杂音抛开,将思路集中于工作之中,道:“我之所以关注基层基础工作,是在城管委当副主任就开始,阳和镇政府在闹事村民面前,基本上是无能为力,这引起了我的高度关注和思考。在城关镇工作之初,我是党群副书记,分管党务,就开始筹划此事。到了担任镇长以后,才算把事情落实下去。目前,基层发生了很多新变化,随着农村社会主我市场经济发展,随着民主政治深入人心,村民更加关注切身利益,开始关注村务管理,有了参政议政的原始动力,在这种情况下,青桥六步议事规则应运而生。”

王国栋第二次开口,道:“青桥六步议事规则的优点和缺点,能解决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什么事情?”

王桥道:“青桥六步议事规则实施时间短,据实践结果,此规则比较适于解决内部事务,包括村民级经济发展规划,村级财务预决算,村内兴办公益事业,村级重点项目,这些事情让村民参加进来,赢得共识,减少阻力,这是其优势和优点。”

他稍有停顿,继续道:“在实践中,我也发现青桥六步议事规则有三个问题,一是比较繁琐,有可能会让很多干部望而却步,不愿意按这些步骤走。还有就是繁琐也会导致低效,很多事情无法决断二是涉及村外矛盾,用这种方式来推动就有可能得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人总是倾向于自私的,集体决策更会导致自私被放大。比如围堵垃圾场事件,让村民们集体决策,他们百分之一百会禁止在本村修垃圾场。再比如,涉及到与外村争夺资源或者宗族矛盾时,集体也会将私心放大。”

王国栋第三次开口道:“这岂止是青桥六步工作法的问题,引申开来,是民主以何种方式定义、以何种方式判断、以何种方式实现的大问题。”

王国栋插话,王桥心里压力就小一些。他继续道:“第三是会导致原本就存在的宗族问题、民族问题、宗教问题和金钱问题进一步发展,甚至会与基层组织争夺政权。”

王国栋道:“这是硬币的正反两个方向,让人不得不慎重。部里原本准备宣传和推广青桥六步工作法,被我否掉了。在城关镇可以继续试验,甚至多地试验都行,多花点时间,总结正反两面经验,稳妥推进。”

在非典之前,省委组织部对“青桥六步议事规则”都还有兴趣,两次派员来调研,非典过后,省委组织部就没有人再来调研。王桥原本以为这是非典后遗症,现在才明白是被堂叔否了。

谈话进行了约一个小时,王桥说了约五十八分钟,其余就是王国栋听。王国栋在听之时,有时甚至还半眯着眼睛,但是每当王桥的讲话停了下来,半眯着的眼睛就睁开了。看着堂叔炯炯眼光,王桥只得继续讲下去。

谈话结束时,王桥暗自揣测:“卫东哥已经是副市长了,副厅级干部,不知堂叔和他谈话是什么态度,恐怕不会只说四五句话。”

王桥揣测得基本正确。王国栋和王卫东见面之时就是另一番情景,两方握手坐下,言谈甚欢。王国栋详细询问了沙州王家的基本情况,包括妻子张小佳,大哥王卫国全家、二姐侯小英全家的基本情况,都一一了解。与此同时,他还主动介绍了广南王家的基本情况,谈了当年王振华与王卫东爷爷之间的亲密关系。

王国栋完全没有谈及工作,只是聊家常,了解情况。

王卫东心思十分细致,思维异常清晰,对上位者的心态把握得极准。他在聊家常之时,特意谈了自己的简历,从参加工作谈到出任副市长。他知道王国栋对自己的情况肯定了解,谈简历之时也就简接点出来省内两个重要人物周昌全和祝焱,没有隐瞒。

当王国栋从书房出来之时,已经超过了两点钟。

饭菜上桌后,肚子早就闹意见的四人吃得甚为香甜。

桌上放了两个红酒杯,一个给王国栋,一个给王卫东。

王桥桌前没有酒杯。

吃饭时,王国栋就彻底恢复成了长辈,风趣幽默,和蔼可亲。

送走了王氏兄弟,王国栋按例要休息半个小时。他正躺在床上,冉苹端着一杯清水走了进来,道:“你跟这两人都谈了话,感觉怎么样?”

王国栋伸了一个懒腰,道:“王家祖坟风水好啊,人才辈出。”到了他这个地位的人,已经开始考虑培养接班人,有了接班人,政治生命才能延续。他今天分别与王卫东和王桥谈了话,虽然他已经对这两位后辈做了调研工作,算得上十分了解,但是近距离观察往往能从细节中了解到更真实的信息,算得上他观人的诀窍。

冉苹道:“你对这哥俩有什么评价?”

王国栋想了想,道:“如果用晚清人物来评价,王卫东更接近曾国藩,修身律己,以德求官,礼治为先,以忠谋政,此子必成大器,这是王氏宗族之福。”

冉苹道:“这么高的评价?”

王国栋道:“比喻吧,也是我的希望。”

冉苹又道:“王卫东更接近曾国藩,王桥接近谁?”

王国栋道:“王桥更接近于左宗棠,左宗棠相对曾国藩来说,经历更坎坷一些,科举多次考不中,回家务农后又不甘命运摆布,遍读群书,钻研舆地,学习兵法,最终成了大器,如果没有左公,我国疆域说不定就要少一块。从性格来说,左宗棠这人性格非常硬,硬成了一根筋,还硬成了二愣子,认死理,喜欢跟人抬杠。按理说这种人在官场里混不走,但是他自身有水平,硬得也有水平,于是硬是成为晚清四大名臣。”

冉苹是读过这一段历史的,会心而笑。

王国栋道:“王桥性格也硬。我只说一件小事,你就明白。在山南官场,喝酒是一种很不好的风声,换句话说,酒风甚烈,王桥说戒酒就戒酒,全然不顾官场习俗,怪就怪在整个昌东都习惯了他不喝酒,接受了这件事实。”

冉苹呵呵笑了两声,道:“我也谈一件事,是王桥刚刚给我说的。”

听完事情经过,王国栋笑了笑,道:“从这件事情的处理来看,王桥确实硬得有水平,硬得有道理。国人之所有接受左公的硬和扭,是因为左公有悲天之情怀。我之所以接受王桥的硬和犟,是因为王桥有一颗磊落的心。”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房子涨多少

王桥和王卫东一起离开王国栋家。

他们两人各自各事,聊了几句,握手之后,散去。

王桥等了一会,沙州市政府的小车开了过来。

王桥开着林海的奥迪车来到华荣小区,见到了姐姐王晓。王晓既兴奋又有些紧张,道:“怎么样?堂叔给你谈了什么?说了吕琪的事情没有?冉阿姨是什么态度?”

王桥故意云淡风轻地道:“就是堂叔见了两个长辈,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吧。”

王晓道:“你就装吧,堂叔身份在那里摆着,谁敢把他视为普通的堂叔。”

王桥简单谈了见面的情况,道:“堂叔气场大,我这样神经大条的人说到最后都有点忐忑了,不知道自己说对还是说错。后来一想,管他对错,反正我说了自己想说的,如何理解是堂叔的事情。”

王晓道:“你如果说错了,或者没有达到堂叔的要求,堂叔对你产生了不好想法,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桥道:“我后来仔细想了,如果政治观点不一致,或者我和堂叔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不一样,我就是装成狗去讨好堂叔也没有用。我彻底放开了谈,表明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更有利于获得堂叔信任。”

王晓道:“张晓娅的事情,你说了没有?”

王桥道:“这事是单独给叔娘说了。从叔娘的口气中,此事应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叔娘主动要给吴阿姨打电话谈这事,然后我们再去吴阿姨家。”

作为大姐,王晓深知堂叔对于弟弟前途的重要性,作为旁观者始终为了弟弟捏了一把汗水。听到这个结果,王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有些夸张地抚了抚胸,道:“今天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吓死你老姐了。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古话,你这个当事人反而象个没事人。下午和晚上怎么安排?如果没有安排,林海要请你吃饭,有重要事情要讲。吃饭时还要把陈强叫到一起。公司从去年成立,发展神速,比最初预想要好得多,近期有些分红,到时老姐把你的那一份给你。你一直住在出租房里,拿到分红以后,在静州或是山南阳州买一套房子。按照林海估计,最近几年房价肯定要大涨,所以你早点买房子,免得到时追到脚背上。”

“为什么房价要大涨,理由充不充分?”提起房子,王桥脑海里闪电般想起了曾经做过房地产的姐夫李银湘,随即又迅速将其隐藏住。

这时,房门开了,林海从外面走了进来。王晓道:“林海,你昨天给我分析了房价必然上涨的原因,今天王桥问起这件事,你给他谈谈。”

林海笑道:“蛮哥是城关镇老大,掌握着重要土地资源,应该了解全球化对地方和个人生活的影响,这样有利于决策。”

王桥没有藏拙,道:“这一块是我的短板。虽然以前在学校做伙食团,可是伙食团是从自然经济就开始有的行当,与全球化没有关系。吴重斌曾经批评我眼界不够开阔,现在看起来,光了解基层确实还不够,还得睁开眼睛看一看全球化的世界。”

“人无完人,金无赤金,蛮哥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只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林海坐在王桥对面,接过王晓递过来的茶水,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

王晓道:“我弟心理承受能力超强,最认事实,你别恭维他,直接给他讲房价上涨的理由。”

林海坐正了身体,道:“简单来说,我个人认为有三条理由,将促进我国房价进一步上涨,期限至少在十年,甚至更长。”

王桥打断道:“林哥,我先问点实在的,据你判断,阳州作为省府,房价现在就是2000块左右,以后可能上涨到多少?”

林海伸出一根手指,道:“十年时间,到2010年,至少要在现有房价前乘以3或4。”

王桥对这个判断并不是太相信,道:“如果林哥判断准确,我们现在就在省城买房子,十年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就可以发大财了。”

林海郑重地点头,道:“我正想要给你说这件事情,这次腾飞公司首次给几个合伙人分红,效益非常可观。你投资那份以前说是你和你姐共同持有,你姐和我商量了,她只是帮你持有,分红都算你的。”

王桥摇头道:“不行,当初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变,我不能亏姐姐。”

林海神秘地笑道:“你姐不仅是你姐,也是我的妻子,以后我那份投资的分红就由你姐掌握。”

“慢着,林哥,刚才你说什么?”王桥原本坐着,腾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林海,又看了一眼姐姐。

王晓脸上现出些红晕,道:“我和林海领了结婚证,还没有给其他人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她之所以没有给亲戚说这事,最大的原因还是李家,只是今天高兴,就没有提及此事,免得影响情绪。

王桥从五斗柜上拿起自己手包,又到书房找了一个信封,放了一千元钱,在信封上面写道“祝林海和王晓新婚快乐”,出来后递给姐姐,道:“你们结婚,我总得表示表示,钱不多,关键是心意。”

王晓一脸幸福地接过信封,道:“弟弟送的祝福红包,我要收到,这个信封也要保存,是历史的见证。我接着刚才的说,你姐夫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瞧不上你这点可怜巴巴的分红,你就拿着吧。下半年我们拿到了一条上亿的工程项目,收入肯定会翻番。”

王晓在广南住了很长时间,通过广南王家这条线,反过来联系到了山南省内的关系,省里一个集团公司老总很豪爽地将一小段工程扔给了王晓。对于集团公司老总来说,一个亿的工程算是小工程,一根毛而已。对于腾飞公司来说,一亿元的工程就是一块大肥肉。

获得这一段工程的原因王晓、林海知道,陈强知道一部分。王晓为了让弟弟专心工作,尽量少插手工程上的事,暂时还没有告诉王桥。

得到妻子夸奖,林海很是自豪。

王桥没有再拒绝姐姐的好意,道:“这笔钱从根源上来讲其实是合法的,全部是从老味道凭劳动所赚,当时我是学生,可以做生意,不违法违纪。现在的问题就是我的身份限制了我拥有金钱,就算根源合法也不行。”

王晓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就当成是我的赠予。亲姐姐做生意发了财,给弟弟一些赠予,应该合情合理吧。实在有问题,我还可以对赠予进行公证。这次分红足以在省城买三套一百平的房子,我建议你就全部买成房子,等着赚钱。”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王桥笑道:“姐夫,你还没有谈房价上涨的理由,能够说服我,我至少就买一套。”

林海故意走到窗边,做了一个拉窗的动作,道:“隔墙有耳,我们说话要小声一点,这可是我们公司的核心研究成果,是重要机密。我们公司研究人员判断房价要持续上涨是基于三条理由,这三条理由和国际国内大形势有关。”

王桥心情不错,开玩笑道:“以前我们政治老师谈国际国内大形势,被我们认为是屠龙术,毫无价值。你这个是屠龙术吗?”

“那只能说政治老师在照本宣科,没有真正弄懂什么是国际国内大势。”林海谈起专业之时,神情就严肃起来,道:“第一条理由是消费升级,消费升级由需求拉动。我们以2000年为观察点,从2000年开始,我国的消费升级进入到一个新阶段,2000年之前,我国居民的消费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要吃饱穿暖,这个需求带动的主要是轻工业和纺织工业。2000年以后,很多人消费升级,进入到买房、买车、买手机这么一个新阶段。据此可以判断,我国的重化工业,重大装备制造业和房地产将进入到一个繁荣时期。”

王桥点头道:“有道理。”

林海又道:“第二条理由国际经经济环境有关。2001年12月11号,我国加入了。恰好2001年泡沫破灭,直接影响了全球投资。全球投资从2000年1.5万亿美元的规模下降到8千亿美元,跌掉了53,把投资人吓破了胆。资本必然会寻找最安全和最赚钱的地方,由于投资人多看好我国的发展前景,来自全球的投资进入中国,必然要带动了中国房地产的繁荣。这里有数据作支撑,太专业,讲了你也听不懂,就直接讲结果。”

王桥道:“确实如此,术业有专攻,这一点我不如姐夫。”

这一声声姐夫让林海心花怒放,他继续道:“2002年米国为了避免泡沫破灭对本国的冲击,搞了一轮金融和房地产泡沫,全球被米国的泡沫活生生拉高了几个百分点,全球油价、煤价、铁矿石都要持续上涨,这也必将导致房价上扬。”

王晓在旁边帮着丈夫调侃弟弟,道:“王书记,你可是执政一方的人物,对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如此外行,怎么带动一方发展。”

林海道:“据我判断,房地产各项税费必将成为各地财政的重要来源,所以,各地都将大力促房地产发展。你记住我的这个判断,决策时可以参考。”

王晓笑道:“二娃书记,听懂没有?”

王桥道:“肯定是听明白了,不过没有吃透,似懂非懂。看来我得多多学习经济了,要成为姐夫这种真专家,而不是鹦鹉学舌的假专家。”

聊了一会,王晓道:“下午还有时间,我们去看一看阳州的楼盘。”

王桥摇头道:“时间不早了,我稍稍休息一会。下班后就要到吕忠勇见里去,与他们见面,商量十九号吕琪回来的事情。”

王晓道:“二十号,我和林海请你和吕琪吃饭。我现在对吕琪充满了好奇,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能让我弟弟十年都忘记不了。”

林海道:“我也很好奇。”

“我同样好奇,这么多年未见面,希望吕琪不要让我失望。”王桥打了个哈欠,道:“我要进屋休息一会,五点钟起床。”他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头来,道:“姐夫,那个女孩的爸爸你认识,他叫吕忠勇,曾经破过光头老三的案子。”

林海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道:“吕琪是吕忠勇的女儿,不可能吧。”

王晓只知道吕琪是旧乡老师,更多情况也不清楚,此时她的声音更为尖利,道:“王桥,你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准睡觉,出来,到客厅讲清楚。”

等到王桥将来龙去脉完全讲清楚,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半,王桥这才能够进屋休息。

在华荣小区这间房子里一直有王桥的一间房。虽然姐姐结婚后应该会搬到林海家里去,可是这毕竟是姐姐的房子,吕琪回来以后不一定愿意经常到这间房子来。王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道:“看来必须要在省城买房子,有个落脚点,要方便很多。”

五点半,王桥来到了东城区公安分局的家属楼,站在院门口,走到门洞附近,望着熟悉的略显陈旧的家属院,往事又浮现在眼前,那是多年前的情景,如今仍然历历在目:

从旁边门洞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尽管距离一百多米,王桥还是一眼就认出其中的女子是朝思暮想的吕琪。吕琪旁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皮夹克。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吕琪伸出手打了一下男子的肩膀。那个男子躲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话,吕琪再打。男子伸手拍了拍吕琪肩头,吕琪没有躲避。

“省政府工作的男友”与“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此时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让王桥形成了强大的思维定势。

王桥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恋人,却见到恋人和另一个男人如此举动。他如中了魔咒,呆呆地不能动不能言语,如果说从杨红兵嘴里得知吕琪有了在省政府工作的男友之事如一把刀,狠狠地捅在身上,不停流血。此时见到了吕琪与另一个男子的亲密行为就如一把铁锤,以泰山压顶的力度砸在头顶,筋断骨折,再也无法复原。

更让王桥悲伤到想笑的事情却是由当事人“另一个男子”告诉的。

王桥和吕劲通话数次,终于,王桥问起了当年的情景。这个情景对于王桥来说刻骨铭心,对于吕劲来说却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场景。直到王桥提起所谓的“省政府工作的男朋友”之时,吕劲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记起了,那是我爸调到东城分局不久的事情,当时有人给我妹介绍了一个在省政府工作的年轻俊杰,被我妹拒绝了。我妹为了躲避相亲,还跑到静州去了一趟,回来之时,我和她是出去过一趟,办什么事情记不清楚了。”

王桥道:“等等,那天吕琪到过静州?”

吕劲逐渐打开了记忆闸门,道:“那天我妈要处理静州公安局的房子,我妹也去了。回家以后,我还责怪我妈不应该处理这房子,因为这是我们从小生活的房子,有纪念意义。所以,我对这事还有点印象。”

王桥对此哭笑不得,道:“造化弄人啊,居然是你和吕琪走在一起,我的思维完全被杨洪兵带偏了。而且,那天我也到过静州公安局家属院,就在杨红兵家里,你们那幢楼的对面。”

得此王桥和妹妹居然如此阴差阳错,吕劲只能苦笑。

王桥正在回忆往事,从门洞处走出一对中年人,男的头发半白,脸上肌肤略有松驰,还有一个明显眼袋,正是当年英姿勃勃的刑警队长吕忠勇。另一人就是吕琪的母亲,与吕琪颇有些挂相。

吕忠勇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小伙子。与旧乡时代相比,王桥相貌变化不大,但是气质和地位的变化就太大了,他由青涩少年变成沉稳的青年人,由旧乡的乡村教师变成统领一方的城关镇党委书记。

吕忠勇上前一步,道:“王桥,你来了。”

王桥也上前一步,道:“吕叔,你好。”

赵艺一直担心失忆的女儿看不上在县城工作的王桥,此时见到英俊又沉稳的王桥,悬着的心就慢慢放了下去。她搓着手,道:“王桥,家里去坐。”

第四百四十五章 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