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琪道:“除了记不起事情,一切都正常,跑跑步,呼吸得新鲜空气,增强抵抗非典的能力。”

王桥道:“前面不错,很乐观。后来玩笑不对,非典太凶悍,躲得越远越好。”

吕琪道:“这两天我都在看你写的信,我是指用笔写的信,你的书法不错啊,文字功底也不错。”

王桥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读过中师,在旧乡小学教过语文,后来又考到山南大学中文系,写文章还是没有问题,书法则是家传。”

吕琪道:“不要自吹了,也就是写得不错而己。我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看着这信总觉得有点肉麻,还得鉴别真假。”

王桥道:“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绝对写的是真事情,没有一点夸张。当然,带得有自己的感情色彩在里面。”

吕琪道:“大哥、爸妈都有法律文件,还有相片。我们两人空白点太多,还有,我比你年龄大,凭什么为了你就一直不交男朋友,我没有这么幼稚吧。”

王桥道:“主要原因是你没有见到我本人,见到我本人就不会说自己幼稚。”

吕琪道:“别自吹自擂了,到时见面不如闻名,怎么办?另外,这款软件不错,好用。另外二,你比我想象中要风趣。”

王桥道:“你给我传一张现在的相片?”

吕琪道:“别,现在不传相片,等我先用文字和你熟悉一段时间,见了面,如果很失望,我不知道会不会和你继续交往。”

第四百四十章 夜查

原来在王桥心目中,远走他乡又遭受车祸的吕琪会有一颗悲悲切切的心。他已经做了无数种劝解方案,还有具体的细则,就如抢险预案一般详细。谁知在QQ上与吕琪聊天,吕琪倒是显出了开朗乐观的一面。

这是比较好的状态。

王桥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一点都记不住我了?”

吕琪道:“确实都记不起了,抱歉。”

王桥道:“麻烦了,我还得重新追求你,多费劲啊。其实按我们的关系,你回家就应该直接结婚的,大家都老大不小了,拖着就真成剩男剩女了。”

吕琪道:“别,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王桥道:“我从93年就开始做心理准备,到现在是2003年,你就突然清零了,这对我公平吗?”

吕琪道:“对不起。”

王桥道:“这不是你的错,命运捉弄人。”

聊到了十点钟,吕琪道:“我要下线了,去锻炼身体。我看新闻,国内非典还是挺严重的,如果我还没有回国,你又非典了,那么人生就悲剧了(注,并不代表我现在就接受你,请原谅,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陌生人,要说现在还爱你,就是假话。得给我时间思考和感受。),另外,继续给我写信,我喜欢看你写的字和里面的故事。”

王桥道:“好吧,我会继续回忆我们的过去,没有半分虚构,等回到昌东以后,这些人物都会一一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不会给他们讲你失记,就凭着我信上写的内容,你应该就能和他们自由自在的接触。”

吕琪道:“再多问一句,牛清德真有那么坏吗,李酸酸真有那么讨厌吗,牛清德现在在做什么,李酸酸还在旧乡吗?”

王桥道:“李酸酸是性格问题,牛清德是人品问题,今天晚上,我给你写写你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到时肯定不会和牛清德见面,倒是有可能要与李酸酸见面。那就去锻炼吧,祝愉快。”

吕琪打了一个笑脸和“再见”的手势,下线了。

王桥暂时没有关电脑,而是在办公室想心事,写信。

为了让吕琪更好地了解以前的生活细节,以唤起其回忆,王桥的信写得很细致,因此进展很慢,算是将以前的生活娓娓道来。

这是第七封信:

亲爱的吕琪:

如今我们的交流方式比较多了,一是传统信件,我会按时寄过来;二是电子邮件,每写一封传统信件,电邮都会同时传过来,而且速度比起传统信件要快得多;三是QQ,这一款软件将大洋两岸联系起来,真得感谢现代电子技术发展,否则我们不可能以如此低的成本来聊天。原本还可以打电话,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等到以后吧。

这一段国内非典还是比较严重,静州市将近七百名机关干部充实到几个重灾区的基层去。现在年轻的机关干部多是大学生,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在非典之机到基层来锻炼也是有必要的。我为什么要在信上谈起基层的一些事,主要原因是我觉得你在国外时间不短,从国外媒体上听到的都是国内的问题,所以你提及基层必然要加上一个腐败。

看到你纯粹下意识地把腐败两个词挂在嘴里,我就觉得有些心痛,因为我是最基层工作人员,最了解基层的情况,这种以人群为划分的贴标签式的说法,我是不接受的。

写这封信原本应该是多谈感情,为什么要谈到观点,因为感情和观点必然是不可分的,观点明显差异的人是很难达到水乳交融的,我不想掩饰我们这几年形成的思想观念上的差异,所以就把这种想法提出来。

我们这边腐败分子多,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没有留下制度性腐败的口子。只要把某件事某个人按照法规来判断,腐败就是腐败,没有腐败就是没有腐败。换句话说,从法律上就从来不承认领导干部拥有财富的权力(当然有些写书等正大光明赚钱的除外)。

这句话你可能不理解,我用最直白地话来说,一个领导人的工资和合法收入是很明确的,有据可查,只要超出这部分财产就是不合法的(有一个罪名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国家随时可以启动法律程序追究。

比如我,除了能够说明来源的收入外,法律上其实是断绝了我的发财机会。

现实社会是复杂的,人都是有私欲的,所以很多干部为了追求幸福生活都会想办法赚钱。就算是用合法手段赚钱,只要是干部,都是不合法的。

一句话,我国领导人只要拥有财富就始终存在法律追究风险,本人在世时永远无法彻底洗白。相关制度就是一柄悬在头上大刀,有可能砍下来,也有可能不砍。但是当事人一定会感受到那柄刀的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腐败案的绝对数显得多一些(相对数并不高)。

这是与西方的情况不一样的地方。

算了,写到这里我觉得几句话说不清楚。

我在山南大学是学历史的,就换个说法就是路径依赖,任何国家选择发展道路都脱不开历史,你把现在的领导全部想象成以前的“儒生”,一切问题就简单了。

我们的制度其实是传统政治制度的自然延续,借鉴了西方制度的优点,是秦时开创的郡县制加上现代西方政治制度的合体。我们的政党与西方政党从本质上也不一样,是全体“儒生”的集合,代表的是天命。所以西方的观点往往不能解释我们的政治体制,硬套西方政治体制是解释不通的。

我们应该有自己的话语体系,用自己的思维来解释我们的发展(包括专制和独裁都是西方的话语,与我们国家的情况不一样的,这种简单二分法是错误的,其实陷入西方的话语霸权)。

算了,严肃的话题就谈到这里,我下面来谈谈李酸酸。

首先,谈一谈当初你住的房间,前面光是讲人讲事,忽略了对自然环境的描写。当时旧乡中学和小学没有分开,有一幢砖楼,是校领导和一些中层干部、老教师住的,其他教室都住在一排平房里面,这一排平房共用一个厕所(注:卫生间也就在厕所里面,没有淋浴,只能提水在厕所里洗澡,条件很是艰苦)。

学校套间分为里间和外间,住两句教师。早来的住里间,晚来的住外间。你和李酸酸住一套房子,李酸酸住里间,你住外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到房间时,里间的门用挂锁锁上,门上贴着一副刘晓庆的彩色照片。外间房里有一张空床,床上散落着零星、杂乱的稻草,角落里放着电饭煲、碗和筷子,还有一个油乎乎的煤油炉子。

这就是你的生存环境,现在不敢想象吧。

这也是十年前的环境,国内发展得十分迅速,十年后,基本上老师都住上了楼房(房间里有卫生间),包括旧乡学校。

其次,我谈谈你与李酸酸一次冲突。谈了这个事,你就了解李酸酸的性格,到时与她见面时就能准确把握。

你一直觉得李酸酸很不自觉,经常随意侵犯别人的空间,更谈不上隐私了。你一直隐忍,终于还是发作了。当初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正在小院子里面做锻炼身体。

那一天,李酸酸又照例用煤油炉子在外屋炒鸡蛋,烟味很大。你终于忍不住,说道:“李老师,屋里窄,通风不好,能不能不在这里煮饭炒菜?”

李酸酸是老油条,对你的招呼毫不在意,道:“你可以去买点煤油,到时可以一起用煤油炉子。”

既然开了口,你就想要把话说清楚,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道:“这个房间通风不好,煮饭炒菜会影响到我。”

李酸酸背对着你,没有注意到你的脸色,道:“伙食团的饭菜太难吃,长期吃会营养不良。”

你见李酸酸实在不知趣,直接说出了目的,道:“能不能把炉子搬到屋外去?我看见好几个老师都是在外面煮饭。”

李酸酸炒好了鸡蛋,加了点水,开始煮面。她用无所谓的口气道:“外面日晒雨淋,不方便。再说,这么多年都在这里煮饭。”

“李老师,房间通风不好,要么到外面去煮饭,要么不煮。”

李酸酸生气了,提高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住在一个寝室要学会宽容,要学会互相帮助。”

你就道:“对,是要学会互相体谅,煤油烧起来有油烟,这是我的寝室,是睡觉的地方,不是厨房。”

“要想有专门的厨房,有本事就分到县城去,我们旧乡中学就是这个条件,你分到旧乡来,就得克服。”

这句话就把你惹毛了,态度严厉起来,道:“如果要继续煮饭,就交换房间,你住外面,我住里面,否则就不能煮饭。”

“我就要煮,你能把我做啥子?”李酸酸发起横来。

由于教师平房不隔音,听到吵架声,同事们都跑了出来看热闹和劝架,这就是你和李酸酸的第一次争吵。我画一幅里外间的图,李酸酸住里间,煤油炉放在外间,她这人居然就在外面那间屋子炒菜,现在我想起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后来我从山南大学毕业后分回到昌东,李酸酸又来找过我,请我帮她调工作。我因一件案子受到牵连(这事后面再说),她又消失。我到了城关镇当领导,她又来找过我。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并不记仇。后来又出了很多事情,你与李酸酸的关系也在逐渐改善。

从刚才谈起的这两件事情,你就可以看出李酸酸的性格。与她见面时,自然知道如何打交道。

……

这封信写了近五千字,才收笔。王桥写的全部是心中所思,基本上是一气呵成。

等到写完信,改好,发了邮件,正准备离开。

一辆小车开进了城关镇办公大楼,亮出证件,是省政府抗非领导小组办公室派到各地的检查组,今天没有通知地方,直接来检查夜间的值班备勤工作。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前往县委县政府,一路前往卫生局,另一路前往城关镇。

来人进了院,就遇到守在门口的值班人员来询问来人情况。

来人亮了证件后,值班人员依然要求四个来人登记,并消毒才能进院。这项措施是王桥规定的,执行得很好。

来人对此并不反感,依照规定登记并消毒后,脸色明显好转,甚至还有了些笑意。其中一个微胖的人拿出一张纸,上面恰好是城关镇上报的值班表,值班人员是镇长黎陵秋。

在门口值班的人是社会事务办主任刘东,听到来人要见黎陵秋时,顿时有慌乱。今天黎陵秋在伙食团吃过晚饭以后,因为家里有老人生病,就临时回家去照顾。

在非典时期,各项制度执行得特别严,只要脱岗,不管什么情况,先停职再说。刘东正在慌乱时,忽然看见王桥办公室还亮着灯,想起王桥没有走,就道:“我们党委书记王桥今天在值班。”

另一位机关干部甚是机灵,听到刘东答话,就悄悄地从黑暗处上了楼,提前给王桥汇报了检查组之事。

一分钟后,检查组来到了王桥办公室,亮出自己的证件后,对王桥道:“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证件?”他之所以要查看证件,主要原因是王桥太年轻,和传统意义上城关镇这种大镇党委书记不一样。

王桥见到省委钱书记都不慌乱,见到检查组更是轻松,递上自己的证件,道:“今天按值班表上是黎陵秋镇长值班,她父亲突然晕倒,就回去照顾老人,我来帮她值班。”

镇长请假,书记顶班,这点倒是没有问题。

检查组没有查到问题,客客气气地道了别,然后离开。

当天夜里十二点,县委就召开了紧急会,通报了检查组情况,由于卫生局局长费勇值班脱岗,当场宣布免去卫生局新任局长费勇党内职务,行政职务将走程序,也要免掉。

在昌东县抗非工作开展以后,县卫生局是最倒霉的单位,前后两任局长被免,时间之短,创了昌东县的先河。

第四百四十一章 暴雨将至

时间过得很快,非典的紧张形势在一天天化解。

6月7日静州市1.7万名考生顺利进行高考。

6月14日世界卫生组织对山南省解除旅游警告。

6月24日静州市中小学高一年级和初中、小学非毕业年级的18万名学生如期返校复课。

6月25日全省最后一名非典患者从阳州市第四人民医院康复出院,至此,山南省已连续30天无新发非典病例,防治非典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

6月26日卫生部和世界卫生组织官员结束了对山南省为期10天的防治非典考察工作,举行了记者见面会。见面会上,世界卫生组织官员认为山南省防治的措施得力,特别是群防群控工作给人印象深刻。在大屏幕展出许多典型画面,其中有两幅昌东县的相片,分别是昌东县城关镇隔离场以及城关镇入户调查组的相片。

挂职的党委副书记晏琳暂时结束了演讲团的任务,回到了城关镇工作,准备最后一个月的挂职生涯。在挂职前,她是副科级秘书,挂职还没有结束,已经升职成为正科级秘书。从行政级别来说,已经和王桥是同一级别了。从其位置、现有职务和年龄来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她已经进入了省党校的研究生班,九月份就将入学。虽然党校学历在普通人眼里含金量不高,可是在履历表上,毕竟是研究生学历了,这在以后的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

李宁咏的挂职也即将结束。从非典开始以来,她基本上就没有来过昌东。但是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利用大哥的关系,为江老坎办了三件实实在在的事情,赢得江老坎满口称赞。从江老坎最基层干部的角度来讲,李宁咏确实是很不错的挂职干部,既为村里办了实事,又没有给村里增加负担,这种干部就是好干部。

王桥在繁忙工作的同时,天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吕琪写信含邮件和手写书信两种方式,同时进行,在上与吕琪进行无主题式聊天。他试图用生动的细节来唤醒吕琪的记忆,结果不尽理想,吕琪只是从全新角度接受了文字传达的信息,就如学习历史书一样,将这些情节记了下来,并将自己代入作品之中。可是,她本身的记忆并没有被唤醒。她是以一个演员的角度来尝试着接受被各种法律文件和历史痕迹赋予的身份。

同时,她也觉得同一个与自己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来自内地的年轻人的聊天十分有趣据大哥说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生死恋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觉得生死恋人这个词用得很可笑。从理智来说,比如大哥、爸妈这三人是法律肯定和历史文件证明的属于自己的亲人都不会骗自己,与自己聊天的年轻人应该曾经是恋人,但是,他只是曾经的恋人,曾经两个字很重要。

吕琪又一次坐在阳台边上,一边在电脑前打字,一边看着美丽的夕阳进行想象。

“我在窗边看着夕阳,真美啊。不知国内有没有这样的美景。抱歉,我记不起来了。”

“国内到处是这样的美景。我个人觉得,景色美不美其实是一个伪概念,再美的景色,也需要欣赏的眼光。没有人主观的欣赏,美景不再。”

“你又给我讲道理,我只是抒发一点感情。你眼前是什么美景在你打字的时候,写下来与我分享一下?”

这个时候,在城关镇办公室里,王桥关上门,专心打字。他偏头看了窗外,道:“窗外有电光闪烁,估计要下雨了。前一阶段由于受非典影响,主要精力都在抗非上,其他工作弱化了。今年上半年旱情严重,农业肯定要受影响,但是我最担心的是大雨,在静州一带有个怪现象,凡是上半年旱情严重,往往在七八月份就有暴雨。”

吕琪道:“下暴雨,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桥发了一个叹息的头像,道:“和我关系挺大。如果说原因,这又得从体制说起。先一句话说完,我们是人民政府,权力大,责任也是近于无限,什么事情大家都习惯找政府,发生大事政府一定会兜底的,这是大家的普遍想法。”

吕琪道:“绕圈子!下暴雨和你这位镇领导有什么关系?”

王桥道:“有关系的地方很多,比如我们预计要下暴雨,就得做预案,特别是地质灾害的排查工作。上半年干旱,山体水份就少,就变得松脆,再遇到下雨天,我们这种多山地带极容易发生山体滑坡,如果埋了房子,死了人,镇政府领导就要承担责任,至少要被上级认为是防灾不力,严重一些就是渎职,再严重一些还得受到组织或纪律处理。”

吕琪道:“房子是私有财产吧,如果通过电视台等公共手段发表了警告,山体滑坡埋了人就是不可抗力,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王桥道:“从理论上是没有关系,但是若死了两三个人,当地政府领导必然要拿话来说。我们的文化传统让政府必须承担无限责任,这就是上次给你谈过的天命所归。再比如,有些企业有尾矿库,如果因为大雨发生了事故,我们还是有监管责任。对我们伤害最大的牛清德,如今就是矿山企业的老总,赚了大钱,还当了市县两级的人大代表。他伤害你的事情,我一直不忍说,下次再说了。”

“我也有点不想听这事,下次吧。”吕琪又写道:“唉,受了这次伤,我觉得以前的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记得最清楚还是最近几年的事情。”

王桥如今心态极好,觉得吕琪重新回来恰到好处,如果当时还跟李宁咏在谈恋爱,则事情就麻烦了。或者跟晏琳重归于好,事情也同样麻烦。偏偏在自己与晏琳和李宁咏分别了断之后,吕琪就重新出现了。

尽管吕琪出现时已经失忆,王桥还是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

在随后的日子,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失忆的吕琪也有说不完的话,这在李宁咏时代是没有出现过的现象。而晏琳实际是刚刚深入交往就发生了变故,接触得并不是太深刻。

他现在甚至产生了一种心理,与吕琪交往的每一天都赚到了。

王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几个字:“有一个问题,关于你最近几年的私生活,你还有记忆吗,我可不可以打听,实在是很好奇。我都爱上的姑娘,不可能没有其他人喜欢,否则我的眼光也太菜了。”

吕琪道:“这个问题暂时保密。”

王桥道:“结果是单身就行了!我很期待见面时刻,到时见到活生生的人,说不定你就灵光咋现,把我想起来了。”

吕琪道:“昨天我和爸爸通了电话,他给我讲了山南第一看守所的事情,这个故事你还没有讲到。”

王桥道:“好事不在忙上,我讲往事不是解释往事,而是将往事活生生地写出来,与你的经历重合。”

吕琪道:“我再问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见面,我确实对现在的你不来电,怎么办?通过这些信件、聊天以及爸妈大哥的讲述,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真怕我们见面是不好的结果。所以,我不看你的相片,但愿能给我惊喜吧。”

王桥道:“这个问题,实际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你能回来,不管爱不爱我,总有个结果,我就满足了。”

吕琪道:“你越是表现得痴情,我越是有心理负担。”

王桥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见面之后,我们合得来就合,合不来一拍两散。我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不管哪一种,我都能接受。”

吕琪道:“你有这种心胸,我有点欣赏你了。但愿你不是说假话。”

正在聊时,外面雷声大作,大雨如注,打得地面哗哗作响。王桥道:“我这边下大雨了,就聊到这里吧,你去锻炼,我休息一会就回家。”

结束谈话,王桥站在窗边看下雨。如果是文化人,看到下暴雨往往会心情愉快,空气清新同时带有诗情画意,可是作为地方党政领导,无雨的时候盼着下雨,有雨水的时候就怕灾,王桥看着天空中倒下来的雨水,琢磨着又该准备抗洪的应急预案。

抗洪与非典不一样,可以在不影响各项工作的同时展开,如果工作方法更艺术一些,还可以结合暴雨抓一些平时不容易入手的东西。

他一直将手机放在桌上,只要雷声停上,就要给企业办打电话,让他们在全镇企业中搞一次大排查,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重点就是矿山企业的雨季安全。

暴雨并不持久,只下了半个小时就结束。雨后空气清新得让人陶醉,王桥拿着手机,步行在雨后大街上,给企业办王渝生打去电话。

不时有风吹来,树下掉落下大颗大颗的雨珠,将王桥衣衫打湿。

走到家属院门口时,接到叔娘吴立勤的电话,“你叔要给你说话。”

王国栋声音传了过来,道:“七月十二日,全省要开防治非典表彰大会。20个防治非典工作先进集体和50名先进个人受到表彰,你和沙州王卫东都在表彰之列。开完会以后,你和王卫东到我家里来一趟。你叔公在秋天也要到山南,到时小范围请一请几个近亲来见面,小范围,保密。”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话代价最小

放下电话后,王桥翻看了日历,七月十二日是星期六。他在星期六上画了一个圈,又在七月十九日画了一个圈。前者是要到堂叔家里去,后者是吕琪将于十九日从大洋彼岸回来。这两个日子是重要的日子,与事业和爱情有关。

他走进电力家属院,在院内散步,反复思考与王国栋见面之事。虽然这是堂叔与小辈的会面,可是王国栋身份不一样,不能以普通长辈视之。

王氏家族卫字辈亲戚在山南全省的人数不多,但是也有近十个。这一次王国栋作为长辈只点了王卫东和王桥两个人,这说明王卫东和王桥进入了王国栋的法眼。

王卫东的大哥王卫国目前是沙州公安局副局长,级别和位置都比王桥要高,只是王卫东的光芒太耀眼,让大哥王卫国总是出现在其阴影之下,不引人注意。

王国栋则与王桥有三年之约三年之内让王桥自由发展。

此时距离约定之时只过去一年时间,王桥已经成为了昌东城关镇党委书记,这是没有依靠家族助力取得的成绩,算是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而且,昌东县委班子将有所调整,王桥是最具有冲击县委常委的人选。

王桥的优势有两条,一是处于城关镇党委书记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上,二是在城关镇工作一年来做了好几件全县醒目甚至是在全省都有影响的事,以其治理城关镇的业绩得到了多数同级干部的公认。其劣势也有两条,一是年龄轻,是最年轻的乡镇党委书记二是担任党委书记的时间短,只有一年时间。

最终能否成为考察目标,还是取决于多方面因素。

他决定,此事暂时不向堂叔求助,还得凭自己的真本事。

俗话说,好事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刚到七月,静州市委组织部发布了中共静州市委组织部考察对象公示通告:

根据工作需要和民主推荐情况,经研究,王桥等4位同志被确定为考察对象。市委组织部将于近期派出干部考察组,对他们进行考察。参照省管干部考察对象公示试行办法规定,现予公示,征求党员、群众和单位的意见。

在公示期间,个人和单位均可通过来信、来电、来访等形式,向公示受理单位或干部考察组反映公示对象在德、能、勤、绩、廉等方面的情况和问题。以个人名义反映的提倡留真实姓名以单位名义反映的应加盖本单位印章。反映考察对象的情况和问题,要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不得借机诽谤和诬告。

公示时间:从2003年7月2日至2003年7月9日止,共7天。

受理单位:市委组织部干部监督科。

公示出来以后,王桥再次成为昌东县机关干部热议的焦点。

王桥倒是定力十足,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只是,他暂时将企业办王渝生提交的检查报告压了几天,没有立刻上报给县委县政府。从检查报告中,他知道牛清德的矿山的尾矿库存在着安全隐患,若遇大暴雨,不一定能够保证安全。只是报告涉及到牛家,牛家有县委副书记牛清扬,还有从各方面都支持牛家的县长华成耀,王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没有节外生枝地将报告递给县委县政府。

他只是给企业办发出要求,先给牛清德的矿山发出安全隐患整改通知书,并留下记录。

考察结束后五天,王桥提前一天来到了省城阳州,与姐姐王晓见面。

“什么?旧乡那个女老师在国外出了车祸,失忆了?不会这么巧吗,又不是演电视剧。”王晓听到吕琪的事,十分惊讶。

王桥苦笑道:“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狗血,比小说更离奇,我就是遇到了这事,吕琪确实被撞了,失忆了。”

王晓是最了解弟弟感情生活的人,掰起手指头算了一下,道:“中师那位同学、红旗厂那位、李宁咏,再加上这位吕琪,你一共谈过四次恋爱,到底喜欢那一位?”

王桥自嘲道:“十年时间,我交往了四位女友。其实十年前杨明就离开了,准确地说,十年时间交了三位女友,也不算花心大萝卜。现在晏琳和李宁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与晏琳还能成为朋友,与李宁咏已经反目成仇了。客观地说,这三位女子都很漂亮,还全都是静州一中毕业的,与她们分别谈恋爱时,我确实是真心的。有时,也在掂量到底最喜欢哪一位。现在有答案了,当我听到晏琳的准确消息时,尽管她受到创伤,我仍然是欢心鼓舞,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十年时间,让我明白,我心里确实没有忘记吕琪。在这一点上,晏琳很敏感,她没有看错。”

王晓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张晓娅怎么办?”

王桥道:“我和张晓娅并没有实质性关系。准确地说,是长辈们谈起了这事,我和张晓娅从来没有当面谈起这事。更准确一些,自从长辈们谈起此事后,我和张晓娅压根就没有见过面。”

王晓摇头道:“这个问题不要小看,毕竟曾经有过动议,得到过双方长辈的默认,你和张晓娅都没有明确反对。如果处理得不好,你的形象要在张、王两家面前受损,这会直接影响你的前程。张老爷子就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型,如果当初张老爷子作出另外的选择,说不定会有另外一番成就。”

王桥想了一会,道:“我已经打定主意。吕琪在我心目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我不愿意放弃。”

王晓追问道:“就算政治前途受到影响也不愿意放弃吕琪?”

王桥态度渐渐坚决起来,道:“是的。”

王晓专注地看着弟弟,眼光中有点怜惜,道:“你太象爸爸了。小时候,我们在一起聊天时,你多次说不会成为爸爸一样的人,实际上你就和爸是一模一样倔强。我爸倔强了一辈子,结果民办教师身份都很难搞定,你如果学他,说不定将来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