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病例来了

说起容易做起难,这句话对于城关镇党政一班人来说太具有现实意义了。

在提出进行流动人口调查的工作时,王桥充分考虑到了点多面广的因素。可是在党政联席会上,经过大家充分讨论,王桥才发现自己想得还是轻松了些,有太多难点靠城关镇是无法排除的。

比如,如果没有县建设、国土房产等部门配合,则无法审核直管公房出租房主的有关证件,无法开展对全市建筑工地进行检查、登记,摸不清民工的数量;

比如,如果没有民政部门配合,对收容的流动暂住人口都无法了解,以及流动暂住人口的返送工作也无法掌握准确情况;

比如,没有公安机关配合,无法查清楚宾馆、旅店、招待所的临时停留人口;对全县流动暂住人口和租赁房屋进行全面登记、验证、审核等工作也无法开展;

比如,没有工商部门配合,无法掌握外来经商人员,以及极有可能出现的传销等情况;

比如,没有劳动保障部门,则无法掌握外来务工人员准确情况;

……

这一系列问题提出来以后,王桥一阵头痛,脑袋不停地转动。

黎陵秋在城关镇资历远比王桥要深,可是经过半年磨合,她已经彻底认同了王桥的领导地位,道:“有些部门我们可以协调,可是这些部门如果都动起来,就等于让全县都动了起来,这不是我们一个城关镇所能做的事情。真要这么干了,县里不一定支持,说不定还有其他看法。”

王桥推行自己工作的意志力还是很坚定的,道:“就算困难再大,我们也要把我们能办的事情办好。至于同志们提出如果非典没有来,我们所做工作就是白费,既费马达又费电,会引起同志们的怨言。这些想法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在这种重大疾病面前,我们作为一级政府,绝对不能心存侥幸,必须要有所作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非典真不进入山南,我们也通过这一次全面调查,摸清了家底,有了全面的包括各类流出流进人口的基础台账,对以后工作将有极大益处。”

书记定了调子,大家就没有再提意见。

负责组织工作的郭达副镇长道:“我将刚才提到的由各部门负责的工作排除掉,我们重点就是做好以下工作,一是掌握本社区(村)内的流动暂住人口和出租房屋情况;二是从现在开始,凡流动暂住人口离开或新到本社区(村委会、物业管理部门)要立即掌握;三是社区(村)要对其流入人口实施留观。”

说到这里,郭达也觉得为难,道:“王书记,留观是件麻烦事情,短时间坚持还行,长时间坚持恐怕不行。而且,单独由我们一个镇留观,恐怕不得行。”

这是一句大实话,王桥退了一步,道:“从掌握的情况来看,我只知道非典型肺炎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什么时间结束,我们的方案就定一个月吧。一个月,传染病没有传到山南,就可以解除留观。”

王桥做出“一个月”的判断,是因为谁也没有经过“非典型肺炎”这种恶性传染病。他算是眼光敏锐而超前的,信息来源渠道也丰富,但是仍然没有预料到非典将在全国全省引起的巨大震动。

郭达在做好的材料上添加上“以一个月为限”,然后又继续讲解摸底调查工作。

这次会议之后,城关镇全体机关干部、村(社区)的干部全心全意投入到环境卫生清理和人口调查两项工作中去。特别是在前一项工作,除了城关镇能组织的人员,还有城管委的专业队伍,动员人数之多,对环境整治之彻底,创造了城关镇历史上之最。

昌东县报社、电台都对这次环境整治工作给予了报道。他们报道的口径自然不会涉及到非典,只是强调这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全民卫生运动。

有些敏感的居民开始猜测:“难道最近要有大官到昌东?没有大官,凭什么把卫生搞得这么彻底,没有道理嘛。”

当吉之洲从外地出差回来,进入县城后就看到城区里飘起的红旗以及标语,还有戴着红袖笼的义务监督者,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卫生运动正在县城里如火如荼地开展。

“我在师范后街,你过来。”吉之洲让司机将小车停在师范后街,就坐在车里眯着眼休息,等着王桥。

王桥此时正在带头劳动,穿了一身旧运动服,头上冒着汗水。接到吉之洲电话以后,也不坐车,穿过一条小巷子,几分钟就来到了吉之洲车前。

秘书小张站在车上,看到一身旧衣的王桥走过来,就拉开车门,叫醒了吉之洲。

吉之洲下车时就见到一张冒着热气的健康年轻人的脸,感叹道:“人不服老不行,我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就困得不行。城关镇在整什么名堂,全城都弄得热火朝天的。”

吉之洲全面看过非典资料,看到红旗、标语便明白王桥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行动。他对这种主动作为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表明城关镇在王桥带动下,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比起某些坐在位子上啥事不做只晓得吃喝的部门领导要强得太多。

他是很有诚府的领导者,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王桥笑着报告道:“吉书记,我以前是分管环卫的城管委副主任,最看不得垃圾。这一次和城管委联合搞一次整治全城卫生死角的行动。”

吉之洲道:“想法不错啊。行动了几天了,效果怎么样?”

王桥道:“我们准备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把县城的所有卫生死角都搞完,同时进行全面彻底消毒。现在是活动的第三天了,效果还不错。”

吉之洲道:“我知道师范后街的背后有一个老垃圾坡,我们就到现场去看,检验你是吹牛还是在办实事。”

王桥笑道:“吉书记能来视察,就是对广大参战干部职工最大的鼓励。”

吉之洲道:“走吧,那我们到实地去看一看。如果是吹牛,我可是要骂人的。”

王桥陪着吉之洲朝师范后街背后的一个卫生死角走去。

这个卫生死角是王桥在师范读书时就存在。在师范后山有一片老居民区,住房非常密集,中间是一条石板路,环卫设施很少。一处背坡成为老居民们倒垃圾的自然倾倒点,日积月累,形成厚厚几米高的垃圾坡。除了有臭味以外,还不时因为内部温度高而发生自燃。环卫部门组织过清理,但是每一次都不彻底,甚至有两次干脆拉来泥土将垃圾埋掉,掩耳盗铃而已。

王桥读师范时到后山玩,经过垃圾坡时总会掩鼻。这一次扫除卫生死角行动,师范后街正是其中一个重点。

接近后山垃圾坡时,王桥问道:“我是在师范读过书,又管过环卫,所以知道这个点,吉书记,您也知道这里?”

吉之洲道:“我是昌东县委书记,各方面情况都要汇到我这里来,这个垃圾坡如此出名,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我就是在等待,看谁来主动挖这个毒疮。”

王桥解释道:“以前为什么没有彻底动这个垃圾坡,是因为垃圾坡太厚了。垃圾上面长了很多草,大家就习惯性地把这个垃圾坡当成自然山坡。如果要动这个垃圾坡就得挖开,到时会非常臭,肯定会引起周边居民反对。有这个顾忌,所以大家不太敢动。”

吉之洲道:“那这次为什么敢动?”

王桥道:“这次是全民搞卫生,就是居民区都被组织起来,大家自净家园。我们到居民区开了会,先问是不是支持搞掉垃圾场,大家支持。然后就说搞掉这个坡,最初几天肯定会臭,城关镇就出点钱,把最近一幢楼的居然全部安排到宾馆。”

吉之洲忍不住表扬了一句:“任何工作都会遇到困难,但是办法总会比困难多,就看动不动脑筋了。”

还没有走近垃圾坡,远远就闻到腐烂垃圾特有的酸臭味道。王桥道:“吉书记,我们不过去了。垃圾坡存放时间太长,挖出来味道实在不好闻,两三百米都能闻到。”

吉之洲道:“大家都是人,工人能挖掘垃圾,凭什么我就不能走近,没有这么娇气。”

垃圾场挖掘现场周边还站了一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用湿毛巾捂着鼻子,坚持观看操作。

挖机将互相牵扯着的垃圾挖起来,放进卡车里,每挖一次,臭味就向四周扑过来。

王桥介绍道:“原本卡车位置有两个半固定摊位,很费了些劲才把摊位拆掉。”

正说着,一个妇女突然冲了出来,指着吉之洲道:“你是当官的,县里最大的官,我看过昌州电视台,知道你。”她大声道:“我们一家人都靠着这个摊位过生活,你们说拆就拆了,总得有点补偿。”

王桥拦住这个妇女,眼睛余光看到副书记李绍杰朝这边挤了过来,道:“这位大姐,拆之前给你们说好了,等把垃圾坡清理出来,你们就恢复这个摊位。具体负责摊位恢复的就是城关镇李书记,你去找他,他给你解决。”

妇女道:“听说你们要在这里建垃圾站,修起了垃圾站,我这个生意还做不做。”

王桥道:“修垃圾站,每天就要把垃圾运走,整得干干净净,总比垃圾堆成小山要好一些。”

妇女道:“老垃圾都长了草,虽然有味道,但是没有这么鲜,而且都是本地的垃圾。修了垃圾站,就把外面的垃圾都要运过来,臭起来就是一股怪味。”

吉之洲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就要笑。

在县委书记面前露了短,这让李绍杰有些紧张,赶紧道:“汪大姐,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们不是谈好了吗,怎么又要变卦。”

这时居委会干部也走了过来,好说歹说将“汪大姐”劝走。

王桥道:“吉书记,不好意思,工作没有做细致,让您见笑了。”

吉之洲摆了摆手,道:“群众工作,哪有这么容易。”他指着几个戴着红袖乱子、拿着文件夹的人,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吉之洲手指的几个人是城关镇机关干部和居委干部组织的入户调查队,正在逐户统计实际居住人口,今天正好统计到这一个老区,掩着鼻子观看挖掘垃圾坡。

王桥道:“城关镇到底居住了多少人,虽然有人口统计,可是近年变化太大,底数不清,情况不明,总是一笔糊涂帐。这一次城关镇搞了一次辖区内人口调查,是我们自己组织的,特别注重流入和流出人口,准备认真清理一下。”

吉之洲定眼看着王桥,道:“你这也是在为防治非典做准备。”

王桥没有否认,道:“我是将日常工作和防范工作尽量结合,不会影响城关镇总体安排。”

吉之洲道:“我没有批评你,相反还要表扬城关镇和城管委。不管这一次传染病到不到山南,你们这种对人民负责的精神值得肯定。而且你做得很聪明,切入点不错,将日常工作和防范工作结合在一起。”

正说到这里,吉之洲手机响了起来,是市政府蒲秘书长的电话。

蒲秘书长没有寒暄,道:“杜书记让我亲自给几个区县一把手打电话,山南在半个小时前发现了非典型肺炎病例,一次性就三个,事态非常紧急。市委两个小时后要召开市委扩大会,布置防范和处理群体性事件的工作,会议通知正在发给各地。每个区县一把手要讲一讲各自的情况,做了那些工作,有什么措施。”

吉之洲一边与蒲秘书长说话,一边看着戴红袖笼的城关镇工作人员。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全面推进

打完电话,吉之洲道:“王桥,省里有三个非典型肺炎的病例,两个小时后我要到县委开会。你赶紧在半个小时内把城关镇如何防范和处置非典工作写一个详尽的总结,然后交给小张。”

若是无中生有,半个小时内做一篇锦上添花的文章稍显困难。现在是城关镇做了大量工作,只是照实而录就行了。王桥回到办公室里,花了七八分钟,将城关镇所做工作梳理了一遍,然后交由郭达增添了具体数据。

二十六分钟,城关镇的基础材料完成。

王桥亲自拿着稿子到了县委。

县委办几个能写的同志都动员起来,收集县委县政府以及各地各部门防范和控制非典的做法,但是找来找去,除了上级下发的几个简报,以及卫生局召开相关工作会议之外,居然找不到更加过硬的干货。

这时,他们看到了王桥的稿子,以及各项工作的相片。

对于县委办的写手来说,有干货的材料就如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一汪清泉。他们接过稿件以后,就开始以城关镇相关工作为蓝本,进行昌东县工作汇报。

“王书记,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大家对非典不熟悉,写出来有可能不切合实际,而且有些具体工作还得询问你。”县委办副主任向峰亲自给王桥倒了茶,陪着他坐下。

王桥可以说是全县对非典了解得最深的人,接受了向峰的邀请,坐在县委办解答同志们的问题。

就在稿子快要写完之时,吉之洲走了过来,道:“稿子写完没有?”他刚才抽时间又看了一遍王桥送来的资料,这一次是结合到省内已经有案例的情况,越看越是心惊,不禁对王桥的预见性表示了赞扬。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的领导者,发现有才能敢作为的部下甚是心喜,下意识就想起了如何褒奖王桥,而他奖励部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提拔。现在为难的是王桥职务在县级城市里已经够高,再提级就要进入县级班子了。这就不是由自己能完全掌控的。

他见王桥也坐在办公室里,道:“你怎么在这里?”

向峰就报告道:“王书记亲自送稿件过来,还帮着同志们解答非典中遇到的问题。”

吉之洲道:“你手里正在抓的工作继续深入抓下去,等到会议结束以后,估计还有新的任务下来,这是一场硬仗,我们只能打赢不能打输。城关镇是全县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你们的工作量很大,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王桥郑重地道:“从今天开始,全镇工作都要以非典为主,一切以防非为中心。”

一般情况下,重发事件和基础工作都要进行协调,合理安排人力物力,“一切以防非为中心”是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能作出的决定。

吉之洲没有否定这个提法,对向峰道:“市委的会估计开不了多久,下午四点半钟,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商量防非工作。”

中午一点钟,静州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召开,省委督查室也派员参加本次扩大会。

会议通报了山南省阳州市出现非典案例的情况,然后由各地各部门用五分钟汇报前一阶段防范和处置非典工作情况。

市委要求各地各部门汇报相应工作是说得通的,因为在省里发出非典简报后,市政府转发了省里的简报,转发简报时提出了五项工作要求。

各地各部门都能认得清各类文件的份量,这种只是转发简报的简报,重要性向来不是太高,各地各部门基本上就是了解的状态。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了转发简报中的工作要求,市委要求各地汇报那五项要求落实情况就显得合法合理合情。对于这种事情,在静州有一种说法:做事就怕认真,认真起来,喝水都要药死人。

在汇报前,杜高立还专门讲了一段话:“非典是恶性传染病,防非工作是实打实的工作,市委要听大家的真话,前阶段做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各位都不要虚假发言,若是吹牛,给了市委错误的信息,这就是犯罪。”

有了这个基调,发言者的稿子里就划掉了大段大段废话,只留下干货。

省委书记杜高立和市长邓建国表情都非常严肃,坐在主席台盯着汇报者。有好几个单位的汇报者用了套话,被杜高立毫不客气地打断。

由于前期确实没有做什么工作,多数发言者的汇报都是两三分钟就结束。

令汇报者最尴尬的事情是在开会前,所有汇报稿件都传给了市委办,市委办将文件通过会议系统传到了大屏幕上。两三分钟的发言和屏幕上长长的稿件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多数汇报者都感到尴尬。

全市只有一个部门和一个县的汇报用满了五分钟,没有被打断。

部门就是市卫生局。市卫生局的性质让他们收到了上级不少文件,也参加了一些培训,做了一些事,这些事情收集起来,汇报五分钟的时间还是有足够。但是,市卫生局最大的亮点是制定了《静州市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预案》,而这个预案是在邓建国直接安排下完成的。

县就是昌东县。吉之洲的发言用满了五分钟,没有被打断。汇报结束以后,省委书记杜高立还特意询问了流动人口调查、全城卫生大扫除以及公共区域的做法。由于有城关镇实实在在工作为基础,吉之洲发言就有了底气,特别是大屏幕显示了十张相片,生动形象地显示了落实五项工作的具体情况。

汇报结束后,杜高立道:“大家都是内行人,听了汇报,工作是不是做实了就一目了……我在今天不追究大家的责任,但是从今天开始,大家要将所有工作转到抗击非典之上……谁敢耍花枪,就是对人民不负责任,对市委不负责……”

省委书记讲完,就由邓建国来布置具体工作。

邓建国在开会前看了昌东县的相片,相片中工作景象是真实的,可靠的。如果细看,可以在红旗里、标语里、袖笼子里发现城关镇的字样。邓建国曾经听过王桥的建言,心如明镜一般,这是王桥采取的积极行动。当然,城关镇是昌东县委领导下的城关镇,吉之洲的汇报也就是合理的。

当杜高立讲完,邓建国清了清嗓子,开始布置具体工作:

一是启动市长预备基金,对非典患者及其家属和有过密切接触的人,进行精心治疗和严格隔离观察;

二是成立静州市传染病防治领导小组,启动应急预案;

三是全力以赴救治患者,强化医护人员防护措施;

四是加大宣传力度,开展春季爱国卫生运动,增强市民自我防护意识和能力;

五是控制和减少全市性大型会议和活动,减少人群聚集;

六是加强与省政府及省直有关部门的联系,及时报告疫情,请示工作,取得帮助和支持;

……

会议在三点结束。

四点钟,昌东县委扩大会召开。

六点,城关镇党委扩大会召开。

王桥在城关镇强力推动防非工作以来,班子成员们都还是支持,但是从内心深处还是觉得非典离城关镇很遥远,王桥的作法有点大题小作。当听到传说中非典出现在省城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年轻的老大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策。此举,赢得了他们发自内心的佩服。

城关镇在继续推动流动人口调动工作以及卫生死角消除工作以外,开始着重抓群防群治工作。

抗非工作正式在昌东县城关镇拉开大幕。

山南从发现第一起非典以来,到了4月15日,第二例案例又出现在山南,尽管没有波及到静州,但是随着全国形势的紧张,静州抗非形势亦越显严峻。

城关镇彻底地动员起来,做到了一切围绕抗非,利用群防群治体系,布置了一张天罗地网。王桥在全镇干部大会上提出了两个强化:

一是强化责任。从镇到村、组,层层建立非典防治工作机构,实行镇干部包村,村干部包组,组干部、党员、计生专干包户责任制,统一制定镇、村、组非典防治工作流程,明确了排查、隔离、救治、防控、消杀、宣传、信息报告等各项工作制度,对卡点设置、隔离标准、留验站和发热门诊建设等都作出了明确规定。责任一览表将镇、村、组三级责任人捆在一起,相互监督,责任共担;

二是强化排查。在广泛深入宣传疫病防治政策、防治知识和有关法律法规的基础上,严把“五个关口”。把好入境关口,和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一起,组织人员在交通要道设点,昼夜检查过境或入境车辆及人员,对可疑人员留验观察;把好入镇关口,在重要路口设立监测点,对外地返乡人员认真登记,严密监控;把好入村关口。各村、各组在各行政村、自然村路口设立卡点,检查人员流动情况;把好入户排查关口。依托计生网络排查,镇、村、组三级排查,举报排查三种方式,逐户逐人登记,分类造册;把好流动人口排查关口。还要和公安、工商、市场管理等部门配合,对宾馆、市场、饭店的流动人员进行排查。通过上述层层关卡,要全面掌握了所有外出人员、已返乡人员、准备返乡人员的情况。

令王桥感动的是检查组人员虽然都害怕“非典”,却没有退缩,都坚持战斗在第一线。

在王桥最初的想法中,镇、村、社干部加上卫生院医生、护士,动员了四百多人组成二十多个检查组,肯定会遇到因为害怕而退缩的人。为了稳定全局,王桥已经作好了“杀一儆百”的思想准备,只要有被抽调到的干部临阵脱逃,立刻按照县里要求进行组织和纪律处理。

在会上,王桥非常严肃地宣布了这条纪律。

宣布完纪律后,会场格外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事后,按照镇长黎陵秋的话来说:“王书记,你宣布这条纪律时杀气腾腾,把大家都吓住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城关镇群防群治队伍保持了良好工作状态,没有发生临阵脱逃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4月20日,这一天,应该写进历史,标志性的事情包括:(1)北京非典确诊病人和疑似病例,较之前一天成倍增加。(2)党中央、国务院明确提出要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及时发现、报告和公布疫情,决不允许缓报、漏报和瞒报。卫生部决定,原来5天公布一次疫情,改为每天公布。(3)非典被列入我国法定传染病。(4)由于防治非典不力,卫生部长、首都市委副书记被免职。

特别是免职之事,让所有人都意识到非典工作的严峻形势。

吉之洲在办公室坐不住了,天天都跑基层。4月21日下午,吉之洲、宫方平和卫生局赵芳局长一起来到了城关镇。

赵芳人到中年,原本保养得挺不错。这一段时间明显憔悴,她的脸上皱纹便突破了妆容,暴露出本来的年龄。

在小会议室坐下来后,赵芳道:“王书记,按照上级要求,各地都要设置非典隔离观察场,非典隔离观察场有可能使用,也有可能一次都不使用,但是必须要有所准备。经过防非领导小组办公室同志反复比较,昌东县的隔离观察场选在城关镇的镇建筑队队部,那里与居民区相对较运,隔离条件比较好,交通条件也还可以。”

非典隔离观察场是一个敏感的地方,设在哪个地方都会给当地增加麻烦。防非领导小组办公室选了五个点,吉之洲看过五个点后,当场拍板把隔离场所放在城关镇。如今在他的心目中,最敢负责、最能负责的党委书记非王桥莫属,将隔离场所放在这里,就算遇到情况,相信王桥也应该能够处理好。

拍板以后,为了将事情落到实处,吉之洲来到城关镇,一是把这一件重要事情亲自交待给王桥,二是听一听城关镇的工作。

王桥对赵芳道:“建筑队队部一直空着,基本不用改造就可以使用,既然领导小组已经定下来,城关镇肯定配合做好工作。”他又对吉之洲道:“吉书记,我只有一个请求,隔离场所非常特殊,如果遇到有村民阻拦,劝说不听的情况下,我希望县里能采取断然措施。”

吉之洲点了点头,道:“防非工作是当前压倒一切的大事,任何破坏行为都要受到严肃处理,县里对这事是旗帜鲜明的。”

4月21日,非典疫情严峻,首都最高一天新增病例达150多人。国务院宣布:为防止人员大面积流动造成传染,取消今年五一长假;卫生部宣布:自今日起,向国际卫生部组织汇报国内非典疫情,由原来5日一次,改为每日一次;民航总局规定,自4月21日起,乘坐国内航班的旅客,必须填写《健康申报表》方可办理登记手续。

4月21日下午,昌东县非典隔离观察场正式设置在城关镇建筑队队部,进驻当天,有十几个村民来反对,经镇村干部做工作,村民们离开,离开前,有村民放了话:“医生住在这里可以,如果敢把得了传染病的人放在这里,我们坚决不同意,到时别怪我们烧房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 身先士卒

建筑队队部久未使用,这次被辟为隔离场,就有一队人入场进行清理和维修,同时,以最快速度安装了监控器。

王桥看过现场后,仍然不放心,把负责组织工作的李绍杰叫到了办公室,道:“村民说要烧房子,你怎么看?”

李绍杰道:“我估计就是吹牛说大话,真敢烧房子,是要触犯刑法的。”

王桥摇头道:“你熟悉法律,才是这种看法。村民们没有法律意识,眼光不宽,还有些人有点自私,还真有可能去烧隔离场所。如果当真发生隔离场点被村民放火烧掉,那绝对就是全国笑话,大家都丢不起这个人,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李绍杰脸有难色道:“王书记,说实话,你让我来组织人,我是有点怯场的。”

在城关镇有三个挂职干部,分别来自于省、市和县三级,省里来的是晏琳,市里来的是李宁咏,县里来的是李绍杰。

李宁咏对王桥彻底死心以后,不再出现在城关镇办公楼。她和江老坎关系处理相当不错,经常是星期一从静州开车到青桥村,与江老坎吃一顿饭,有需要办的事情就帮着办,没有事情就直接回家。这种做法,还让江老坎赞不绝口。

晏琳则是天天在城关镇上班,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李绍杰和前两位不同。他平身就是昌东县的,从检察院到城关镇挂职仍然属于县委管理的干部,因此,身分不同,基本上就把城关镇当成自己的工作单位。正因为此,他也就成为了王桥比较倚重的干部,经常让其挑起急难险重的事情。这一次,管理隔离场点的重任就落在了李绍杰头上。

王桥道:“遇到这种事,不怯场是假话,但是再怯场也得上。”

“王书记,我有难处。”李绍杰坐在了王桥对面,扔了一枝烟给王桥,自顾自点起了另一枝烟。

王桥知道管理隔离点肯定是一件难事,但是在当前的情况下,这是保证全县安全的一个重要措施,再难也得上。壮士断腕,总得有人去做那只“要被断掉的腕”。王桥平时已经渐渐开始戒烟,这时却陪着李绍杰抽了起来,平静地问道:“有什么难处?”

李绍杰道:“非典是烈性传染病,干部们都怕管理隔离场,不愿意去。隔离场如果真要使用,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被隔离人员只是普通病,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第二种情况是被隔离人员确实得了传染病,就算隔离措施再好,也有可能染病。每个人都怕死,我也怕死,所以我狠不下心直接调人。”

王桥道:“狠不下心,就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任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出现符合隔离条件的人,到时会没有隔离场所。这不是城关镇的问题,而是能否有效控制疫情的问题,是涉及静州、山南甚至是全国的大事。”

李绍杰面色凝重地道:“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王桥神情严肃地道:“你去制定一个值班组,从今天开始轮流到隔离场值班。把所有机关干部和医护人员全部编入值班组,每组有两个镇领导带班。你在隔离场给我找一个房间,我每天晚上都睡在隔离场。”

李绍杰道:“王书记,你就编入值班组,用不着每天都住在隔离场。”

王桥道:“以前我们的部队打仗时,军官在危急关头说的是——跟我上,当年我们的对手为什么在战场上会失败,他们军官在危急关头说的是——给我上。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一样。我作为书记,在这种大事大非面前只能身先士卒。你不必劝了,就这样办。”

李绍杰明白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办,确实就能将工作推动。他如今忘记了王桥的年龄,发自内心把王桥当成了城关镇的主心骨。

李绍杰道:“那我就去制定方案。希望这个隔离场永远都不要启用。”

王桥道:“方案要快,制定出来以后开个党政办公会,办公会通过以后,直接发文件。”

当李绍杰走到门口时,王桥叫住他,安百道:“李书记,建筑队办公室外面是不是有个篮球场,篮板差不多坏完了,你赶紧找人买一个篮板,把场地平整一下,好打篮球。还有,把洗澡堂弄好一些,让大家生活尽量舒服。我住在隔离场,表面上是身先士卒,其实是忙里偷闲,天天可以在下午时间到建筑队打篮球,与同志们一起免费吃公家食堂,日子赛过神仙。”

李绍杰知道王桥这是宽慰自己,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时,眼睛居然有些湿润了。

送走了李绍杰,王桥想起自己极有可能与患了非典的隔离人员住在一起,也还是有些紧张。紧张之时,他就想起还在广南的父母,拨通了父亲的手机。

父亲王永德一直不喜用手机。

这一次父母在春节时再次前往广南与叔父王振华见面,王晓在临行前就给父母买了一部手机。她说明父亲的理由很强大:“在外面没有手机不好联系,如果长期打叔父的座机电话,用了电话费不说,还总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理由似是而非,只是王晓随口一说。王振华这种扎根于广南的家庭,谁都不会再意区区电话费。但是,王永德却将女儿的“随口一说”听了进去,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麻烦别人,虽然对方是亲伯父,也不愿意办自己的家事花费伯父家里的电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