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将减少出事以后的责任,还是让王桥有些沮丧。

晚上回家。又到电力家属院打了一场篮球。王桥曾经想加入昌东电力篮球队,后来成为城关镇镇长以后,大部分时间交给了工作,根本无暇在工作时间打篮球,更别说参加电力系统的篮球比赛。小李局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由教练黑唐在省二队找了一个球员作为外援。顶替了王桥的位置。

在家属院篮球场上打了一场球,跳出满头大汗,将沮丧情绪抛到了脑后。

晚上又在家里做了一条鱼,这次改作了在成津县委吃到的黄焖小鲫鱼。他在做菜上颇有天赋,觉得好吃的菜就现场留心其佐料构成,回家试做,味道往往八九不离十。

吃着黄焖小鲫鱼,他又想起今天遇到李宁咏时的情景,这个平和态度倒是出乎意料。他暂时没有给杨焱打电话,既然诉讼已经开始,那就必然要进行下去。只是新闻方面没有必要继续搞下去,否则倒真会被某些人在心里扣上“不顾大局”的帽子。

“胖墩,环卫工人那事,青皮找了你。”

“嗯,他和杨三火一起来的。没有料到,他们两人终于走到了起。”杜建国又道:“你知道这事吗,既然知道,怎么不跟我说。”

王桥倒还真的忘记了此事,道:“这一段时间事太多,忙得忘记这事。他们两个倒是般配的,如果能成,对于青皮来说是一件好事,能让他走出现在的困境。”他又笑道:“青破重色轻友,本来一直在我这里复习,准备参加司法考试。结果与杨三火牵手以后,立刻就提起包包跟着杨三火到了南州,把我一个人丢在昌东。”

杜建国笑了一阵,道:“如果不开动全火力,跟踪追击,穷追猛打,环卫工人没有太大新闻价值,最多就是案件宣判以后,再报道一次。怎么,你对邱家又心软了?”

王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想把他们家搞得太难堪。”

杜建国道:“我听青皮说你们还被堵在家里抓过嫖,依着你的性子,肯定要反击,是不是最近李宁咏又和你见了面。”

王桥道:“都说瘦子心眼多,没有想到你这个胖子也有这么多心眼,确实是如此,今天城关镇有一群村民围了市委市政府,我偶遇了李宁咏,还和她说了几句话,火气便消了。”

杜建国道:“你才说青皮重色轻友,其实蛮哥也是个情种。”

王桥道:“哪里有我这种情种,算得上世界上最倒霉的情种。谈起感情事,还数胖墩最幸福,我都开始羡慕你了。”

杜建国道:“主要还是你的目光太挑剔,以前楚小昭就苦苦追求你,那个女生很不错的。”

提起楚小昭,王桥就想起了张晓娅,心道:“我好久没有和张爷爷联系了,这一段时间忙完了,去他家里看看。”

第三百八十章 又谈心

经过一个晚上自然消解,王桥来到办公室时,变得心平气顺。他不再有负面情绪,又可以都志昂扬地面对新的一天。

“王镇,走,我们去看一看三社的公路。”宋鸿礼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王桥正在批文件,听到书记招呼,也就出了门。

宋鸿礼望了望王桥的脸色,道:“情绪不错啊。”

王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能正确对待,迟早会出精神问题,抑郁症成为领导一个常见病,就是因为不能及时调解。”

两人坐车先来到村办公室,将小车停在小学校坝子里。宋鸿礼和王桥沿着田坎小道,朝江老坎家里走去。夏季农村欣欣向荣,水稻在田里长得绿油油的,随风摇动。土里随处可见冬瓜、黄瓜、南瓜、莴笋、白菜、海椒等各式蔬菜。水塘里的加氧气全部开动,水面上能见到家养鱼的暗黑色背脊。

“真是一片和平景象,有时在办公室坐得闷了,到农村来走一走,心情就舒服许多。”宋鸿礼发出一句感慨,又道:“我还以为你会有情绪,没有想到你的调节能力也不错。”

王桥承认道:“我最初是有点郁闷,明明知道事情发展有可能出现坏结局,做了一些预防工作,结果还是出现了坏结局。”

宋鸿礼摘了一片青叶子,在鼻尖嗅了嗅,道:“我们尽力了,在大会小会上都阐明了我们的观点,现在这个结局我们无法掌控,就不要去想它了。再说,也许我们的推断是错误的,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当领导久了以后,我时常告诫自己,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判断失误,不要以为当了党委书记就是全能的。”

王桥道:“但愿我们的推断是错误的。这事到此为止。我得把精力集中到发展上,这是近十万群众对政府的期许。”

宋鸿礼摇头道:“大鹏矿在城关镇地盘上,安全生产对我们是一票否决,我们只要还是城关镇领导。此事永远不能到此为止。”

王桥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道:“以后大鹏矿变成静昌矿业的下属企业,我们没有决定权了。只能让企业办搞安全的人员经常去监控,发现问题就及时给上级报告,这样我们就算尽到职责了。”

宋鸿礼笑了笑。道:“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一点就透,都不用多说话。你有这种想法,我是真觉得高兴。”

王桥道:“以前年轻时身体好,打架厉害,就以后自己在社会上无所不能,后来才发现,在社会上最重要的不是个人能力,而是在体系时原位置。我们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争取那个位置,然后利用那个位置实现自己的理想。”

宋鸿礼道:“争取那个位置之前。觉得是为了实现理想,等真的到达那个位置,一切都变了,恐怕难逃钱、权、色。我们两人要引以为戒,特别是你,人年轻,路还长。”

“谢谢宋书记。”王桥对这个提醒很重视,答应得很郑重。

社会就是一个体系,进入体系以后,个人勇武变得很是次要。体系里的位置决定着一个人的能力大小。若论个人战斗力,王桥的个人战斗力是非常爆棚的,可是个人战斗力不能决定体系的位置,因此。身体虚弱的上位者做出的决定,强悍如王桥者也必须遵守。这就是社会的生存规则和游戏规则。

王桥突然想了一个很无解的问题,心道:“大鹏矿下面的九家人全部是向阳坝一社的村民,家里都沿着河沟有鱼塘。自己和宋书记反对牛清德染指大鹏矿,就是怕尾库矿悬在半山上影响九家村民的安全。而吊诡的现实是这九家人是闹事绝对主力军。”想到了这一点,他暗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后面一句话只能是气话,作为一镇之长,维护一方平安是基本职责,如果大鹏矿被当成了一个大的尾库矿,他还是得为了村民的安全而发出声音。就算村民反对自己,也要坚决反声,这是职责所在。

江老坎接到了宋鸿礼的电话,早就在家门等着。屋里传来了用稻草烧鸡毛的蛋白糊味,这自然是江老坎家里最出名的鸡汤前奏。

宋鸿礼道:“走,去看公路。”

江老坎脸上笑出一朵花,道:“公路主体全部拉出来了,现在正在修桥。王镇找的技术人员硬是要得,有他把关,我们修的路上了档次,有水沟,有路肩,有涵洞,如果再把路面硬化了,简直就和县道一样。”

来到三社线条漂亮、路面整洁的新公路,王桥积在心头阴云更是完全消散,道:“谁说村道不能硬化,我们一起努点力,争取在城关镇里树一条标杆,以后所有机耕道以三社道路为标准。”

宋鸿礼和王桥相视一笑。

江老坎是聪明人,见到两位领导的笑容,顿时觉得有戏,道:“两位领导,莫非又有什么搞头。”

王桥故意卖关子,道:“老江,你知道什么叫马太效应吗?”

江老坎道:“王镇,你就别考我了,我只晓得马路,晓不得什么叫马太。”

“换句话说,就叫做天道酬勤,多一分耕耘,多一分收获。”

王桥详细解释道:“按照省里要求,最近昌东县成立了农村公路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交通局。三社公路硬化属于政策支持范围内。”

江老坎眉开眼笑道:“王镇,快指条明路,若是真打了水泥路,三社老少爷们睡着都要笑醒。”虽然说通过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解决了三社修路问题,但是江老坎知道再让村民集资硬化是不可能的,听说如今可以由上级解决这部分资金,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巴。

王桥:“可以这样办,由青桥村提出申请,经城关镇签字盖章,送县交通运输局新成立的农村公路建设办公室,由县交通运输局汇总后,按要求向静州市交通运输局提出立项申请,静州市交通运输局审核并报省交通运输厅审查同意后。由省交通运输局统一下达建设计划,各县交通运输局根据省交通运输厅下达计划按标准予以实施。”

江老坎道:“王镇,你说慢点,我脑袋已经被弄昏了。”

王桥道:“我懒得给你说了。到时让驻村的王健具体来办。”

宋鸿礼开玩笑道:“老坎,今天吃你一个鸡,应不应该。”

江老坎笑道:“宋书记,王镇长,我让三社每天杀一只鸡。天天请你们喝鸡汤,就怕你们没有胃口。”

三社修路为村民解决了实实在在的问题,因为宋鸿礼和王桥来到此地就会受到礼遇。

但是,矛盾和纠纷总会在不经意间产生。沿着公路走了一段,三人正要往回走时,一个中年妇女拦住了道路,道:“江书记,你修这条路要不得。”

江老坎惊讶地道:“为啥子要不得?”

中年妇女道:“修起路倒是方便大家,把我们整了。前天下雨,水沟的水全部冲到我的田头。今年绝对要减产。”

王桥以前在档案馆工作时,曾经在辉煌集团的工地上混过日子,当时最大的一例阻工事件就是由排水涵洞所引起,此时听到中年女子说起此事,便走到工地边上看一看,果然有一个涵洞正好对着水田,虽然有引水沟,但是引水沟很浅,遇到发大水时肯定会让水流进水田。

江老坎站在王桥旁边朝涵洞看了看,道:“我晓得了。等天我来解决。”

中年妇女坚持道:“今天来了,就要给我解决。”

江老坎道:“我又不会变成一袋水泥,哪里解决得了。这事不复杂,到时我让人把引水沟挖深点就行了。”

中年妇女道:“已经冲了一次水到田里。绝对要减产两三百斤,今年农业税是不是少点。”

江老坎不耐烦了,道:“减产得到好多嘛,你再啰嗦,我提半斤老白干到你屋头来喝酒,你割不割肉给我吃。这点肉钱都比得上减产的钱了。”

“那是另一码事,喝酒吃肉有人情。交农业税是给国家,又没有私人人情。”中年妇女又笑道:“反正给老坎说了,不解决,我就到你家头去吃饭,让三姨妈给我我煮鸡汤喝。”

看着中年妇女扛着锄头走下小道,王桥问道:“亲戚?”

江老坎道:“算是远房亲戚,真要论起来,农村人很多都扯得到亲戚关系,就是远与近的关系。农村工作就是这样的,全部都是扯皮婆妈事。”

王桥前几天为向阳坝的村民伤透脑筋,当时的村民面对自己这个镇长就如面对着敌人,目光不善,恨不得咬上两口。

今天来到了青桥村,虽然也遇到些事情,但是多数村民都是友好的,笑脸相迎,有鸡汤喝。

青桥村三社和向阳坝村一社都是城关镇村民,素质差不多,表现出迥然不同的态度在于利益,镇村一起帮助青桥三社村民得到了利益,因此走在三社地盘上就会收到友好。

向阳坝村民则是出于经济目的而选择站在“仇人”一面,不是与政府有仇,也不是与王桥有仇,纯粹是因为利益。

不患穷而患不均,这种心理深深根植于每个人的内心,影响着人们的行为。

正要回到江老坎家里,王桥接到了父亲电话。父亲王永德是一个保守节约的人,平时没有事情绝对不会给儿子打电话。因此,王桥接到电话后,直接就问道:“爸,有什么事情?”王永德道:“我刚才接到了国栋弟的电话,你张爷爷生病了。我马上就坐车到城里,然后我们一起跑一趟省城。国栋老弟也随后要坐飞机过来,航班是下午二点的,他怕来不及,让我们两人先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张大炮的梦境

王桥道:“很严重吗?”

王永德道:“脑溢血,在抢救。”

王桥道:“你在家里别去乘坐客车,慢得很,我坐车过来接你,速度还要快一些。”

放下电话,王桥对宋鸿礼和江老坎道:“中午饭吃不成了,我的一个长辈得了脑溢血,在南州抢救,我要去看一看。”

宋鸿礼道:“那就赶紧去,脑溢血危险得很。”

王桥急急忙忙离开了青桥村,走到公路口之时,他原本想让司机老赵送自己到省城,后来想到老赵跟着自己到省人民医院,则会自然见到张家甚至来自广南的王家。老赵是一个话比较多的人,此话被老赵所知,必然会传得整个城关镇都知道自己这层关系。而国栋叔曾经交待过不要对外人提这层关系。

他想了想,直接给陈强打了电话。

“陈总,我是蛮子。你在工地吗?在外地那就好,有一件急事要用你的车。你让司机先顺道到柳溪二道拐去接我爸,我爸的电话是XXXXXXXX,然后再到电力局家属院来接我,送我们到省城。”

陈强道:“遇到什么急事了?”

王桥道:“一个长辈脑溢血。”

陈强道:“那我安排驾驶员立刻去三道弯。”

辉煌集团完成成昌公路这一标段后,人员队伍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为了联系业务方便,也是为了装点门面,公司配了一辆大马力的进口越野车,这一次正好可以用来急用。

到下午一点多钟,王永德和王桥来到了省人民医院。

张大山、吴立勤、张晓娅和姐姐王晓都等在外面。

农村教师典型相貌和打扮的王永德走得很急,脸上全是汗水,道:“大山老弟,张叔的病怎么样了?”

自从与王振华堂叔认了亲以后,王永德称呼王国栋和张大山便是“国栋老弟”、“大山老弟”,从来没有称呼过官职。这种称呼一下就拉近了关系,也从另一面反映了王永德强烈的自尊心和思维逻辑:你的官职肯定比我的大,但是在家族里,你是弟弟就是弟弟。

张大山当领导很久了。一举一动都透着领导味,他下意识地与王永德握了手,一脸沉痛地道:“老爷子突发脑溢血,情况十分危险。目前握医生说,出血点不是太大。也不小,医院尽全力抢救。”

王永德紧握着张大山的手道:“张叔枪林弹雨都闯了过来,这一关一定也能闯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美好的祝福,张大炮年龄大身体弱,这次突发脑溢血是致命一击。

在场人中,王桥和张晓娅是小辈,两人就站在一起。王桥见张晓娅在抹眼泪,也安慰道:“只要脑溢血发现及时,肯定能抢救回来。”

张晓娅神情忧郁地道:“爷爷身体里弹片,下雨天就疼。我是由爷爷带大的。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奶奶在家里做饭,就是由爷爷带着我去玩。爷爷喜欢打篮球,就经常带我去看篮球比赛,我就是在球场边长大的。你有一次在中师打球,好象是一场比赛,我和爷爷就曾经现场看过。”

王桥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个平时挺阳光的小妹妹,干脆就不劝,实话实说道:“我觉得老爷子生命力顽强,抢救又及时。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大。只是,生老病死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老爷子英雄了一辈子,功德圆满。这辈子,值了。我这一辈子能活到老爷子的份上,也就知足了。”

张晓娅原本以为王桥也会说些谎话来安慰自己,这个时间点上听到些谎话会让心里好受点。她没有料到王桥会如此直言不讳,仰着头,略显激动地道:“我爷爷肯定能抢救得回来。他受过了这么多伤,都活得好好的,这一次摔倒,也不会有事。”

王桥道:“现在事情都做不了,你就深吸三口气,为你爷爷祈祷。”

张晓娅道:“怎么祈祷。”

王桥想起以前在民间听到土语,略为转变,道:“你这样祈祷,天灵、地灵、我爷爷、要回来。”

张晓娅道:“这个祈祷,灵吗?”

王桥道:“不知道,我小时经常听到大人念,反复念。”

张晓娅深深地吸了三口气,念道:“天灵、地灵、我爷爷、要回来。”

念到第十遍的时候,在急救室的张建国眼珠不经意间转了转。他脑中原本是混沌一片,突然如被凿子凿了一下,一丝光亮透了出来。往事如一颗颗子弹,呼啸着朝他的脑中袭来。无数往日模糊的、远去的事情,变得异常清晰。

脑中记起了解放静州时的画面:

王振华团长所部奉命穿插,急行千里,将敌118军切割在静州以北的昌东县城郊外。三营长张大炮冲进团指挥所,兴奋地吼道:“团长,摸到大鱼了。”刚才冲锋时,擦肩而过的子弹将他的衣服撕了个大洞,头发被烧掉一半,散发着焦臭,整个人看起来活像年画里的钟馗。

王振华站在地图上,全身绷得很紧,说出的话却是异常冷静:“急啥,慢点说,什么大鱼?”

张大炮道:“俘虏交代,118军军部就在山头上。”

话音未落,四周高山上枪声大作,子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弹幕……一颗炮弹在身边炸强,他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穿透了身体。

脑中记起了捉拿昌东匪首杜天的画面:

那是1950年的往事,罪大恶极的匪首杜天在公审前一天从静州公安局逃脱,窜至人迹罕至的巴岳山中。从1950年到1952年,解放军数次进山剿匪,都没有找到杜天的踪迹。1952年7月6日,时任昌东县长的张大炮带着一个勤务员来到巴岳山检查生产,步行走到现在红星厂厂区附近,无意中听说挖药人在山顶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还没有腐烂。

张大炮胆大包天,让勤务员回区公所调集民兵,准备一个人进入山险林深、屡见匪踪的巴岳山。勤务员不肯走,道:“县长,你不能一个人上山。”张大炮拍着腰间的盒子炮,道:“凭着一杆枪,就算龙潭虎穴都去得。杀人的十有八九就是杜天,这个土匪狡猾得很,等调来民兵,土匪早就跑了。听命令,赶紧去叫人。耽误了事,军法从事。”

张大炮他沿着挖药人讲的路线到了山顶,果然在一片竹林里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虽然还没有腐烂,可是也发出阵阵臭味。他顾不得臭味,开始检查尸体,在尸体上发现了刀伤,从前胸捅入,一刀毙命,十分精准。

这一刀,显出了匪首杜天的蛛丝马迹。

张大炮如猎人一般在山中寻找着杜天踪迹,很快在深山发现了一处茅草房子。正在观察茅草房子时,枪声响起。这一枪,击中了张大炮头顶略三十公分的大树。

张大炮完全没有思考,盒子炮自然而然甩出,朝着枪响方向打了一枪。这一枪后,他没有再开枪,而是寻了旁边一株木树,不动形迹地观察匪踪。五分钟后,枪声依然没有再响起,也没有树叶被扰动。

张大炮利用树林掩护,提着枪,从侧翼摸了过去。在直线距离不足百米的另一个山坡上,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倒在地上,胸口冒血,已经毙命。

被击毙之人正是藏身巴岳山近三年的匪首杜天,这三年里,在他枪口下牺牲了一位公安一位民兵,伤了六人。

最后,匪首杜天被昌东县长张大炮击毙。

后来,昌东公安在山上抓住了一位姓陈的可疑女子,这才还原了杜天这几年的踪迹。杜天在公审前一天逃脱后来到了巴岳山,找到了以前在一起当过土匪的杨大熊。最初是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出来活动,后来时间久了,就以杨大熊表哥的身份在山上活动。

陈姓女子是杨大熊老婆。在杜天躲藏期间,陈姓女子喜欢上了这位见过世面的匪首。一来二去,两人勾搭在一起。终于,他们两人的奸情被杨大熊无意中撞见。杜天二话不说就动了刀子,杨大熊前胸中刀,当场身亡。

如果张大炮晚来一天,杜天就带着陈姓女子远走高飞。

脑中还记起了与妻子相识、成家的画面:

张大炮作为战斗英雄,又是县长,多次到昌东中学作报告。昌东中学有一个年轻女教师很崇拜从战争中走过来的铁血男人,看见张大炮时两眼总是亮晶晶的。男人自古都是喜欢美女的,战斗英雄也不例外,张大炮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温婉贤淑的年轻教师。当两人谈起恋爱之后,县委书记专门找张大炮谈了话,指出年轻女教师出身不好,是资本家的女儿,不适宜嫁给县长。张大炮没有听从县委书记的意见,坚持与年轻女教师结了婚。为了这事,在屡次政治运动都受到冲击,职务上也受到影响。可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初进洞房时看见妻子身体时的激情,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娶了一个资本家的女儿。

脑中还记起家乡被日本人烧毁的画……

脑中还记起第一次走进部队的画面……

脑中还记起被连长王振华训斥的画面……

终于,身穿白衣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所有人都看着医生的嘴巴,表情异常严肃。医生缓缓地道:“病人抢救过来了。”

张晓娅一下就蹦了起来,双手环着王桥的脖子,不停地跳,嚷道:“你的祈祷灵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只会慢慢凋零

大家都沉浸在手术成功的喜悦之中,只有王晓注意到张晓娅是搂着王桥脖子在跳。

张晓娅随即也发现与王桥的动作有些亲密,赶紧松了手,调皮地道:“这个咒语立了功,以后就归我使用了。”

王桥道:“这是通用咒语,都可以用,但是最好少用,一次不用最好。”

张晓娅这才醒悟过来,吐了吐舌头,道:“是,以后一次也不准用。”

医生等到众位家属高兴了一会,道:“脑出血后,不管如何医治,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以后要注意恢复性锻炼。我们后面处理完,还有一些时间。”他出来通报了基本情况,张晓娅的奶奶金贤惠激动地道:“人活着就好,人活着就好,哪怕坐轮椅,只要活着就好。”

张晓娅扶着奶奶,道:“你别太激动,等会血压就要高了。”

金贤惠道:“高了就高了,等会吃药就行了。”

王桥肚子忽然发出咕咕响声,由于大家都顾着高兴,各说各的话,倒没有人听到肚子里面的响声。王桥道:“各位长辈,时间不早了,大家肯定肚子饿了,就先去吃点东西。”

吴立勤看了看表,道:“确实有点晚了,我和小娅留下来守着,你们都出去吃饭。”

张大山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道:“国栋和冉苹都到了,我给他们说了,让他们暂时都不用进来,我们到外面和他们汇合,先吃饭。”

王桥主动道:“那我也留在医院,多一个人跑腿,办事方便一些。你们几个长辈回来,我和张晓娅再去吃饭。”

王晓原本准备留下来陪同张晓娅,见弟弟主动提出,便退到父亲身边。

张大山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意见。他客气地道:“你就辛苦了,有事打电话过来。”

王桥道:“应该不会打电话。”

张大山道:“嗯,最好不打电话。”

张大山安排两个小辈守在这里,让老婆陪着妈妈和王永德。便快步走出大门,去接王国栋。近期各省组织部长都有轮换,传闻广南是和山南轮换,这个传闻的可靠性比较高,也就是说。王国栋极有可能到山南省出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他如今是山南电力系统的第一副手,要进一步却是难度不小,但是有国栋这个组织部长在山南,回旋余地就大得多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几个长辈离开后,张晓娅回想起自己刚才搂着王桥脖子不停地跳,心中就涌现出一阵异样。有了点异样以后,她反而矜持起来。

两人坐在手术室门口,不交谈,反而显得很尴尬。

王桥主动道:“你们辅导员是谁?”

张晓娅道:“这学期换成了陈刚。他也是你们的辅导员吧。”

王桥道:“陈刚算是师兄,也算是老师,他是留校后当我们的辅导员。”说起陈刚,他就想起陈刚骑着自行车,从东城之东跳了那种舞回来时的情景,以及他写告状信夺了留校名额之事。

张晓娅道:“我们女生都有点烦他,他这人经常动不动就到女生寝室来,还喜欢和女生单独谈话,所以我们女生就给他起了一个妇女之友的绰号。”

“妇女之友,这个绰号倒是传神。”王桥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道:“陈刚的人品不怎么样,你别和他来往过多,敬而远之。”

聊了一会。张晓娅自在了许多,不再去想自己搂着王桥脖子使劲跳这件事情,笑道:“我又不当学生干部,也不入党,基本不和陈刚接触。他有一次找我谈话,我就装病。没有理他。”

王桥道:“我读书的时候,和黄老师关系挺好,经常到他家里去。”

张晓娅观察老师的角度与王桥完全不一样,道:“黄老师是系领导,架子很大,平时板着脸,不太跟学生说话。”

王桥笑道:“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吗,在我印象中,黄老师和学生接触很多啊。”

张晓娅道:“你是学生干部,黄老师肯定就喜欢你们,和你们说话多很正常。我是普通学生,他才懒得和我们说话。”

正在这时,王桥手机响起,是吴立勤的声音:“小王,我给你们在馆子炒了菜,就在医院门口最大那家餐馆,很别致的名字,叫‘能吃就好’,你让晓娅过来提。”

王桥挂断电话,道:“我到门口去提炒饭。”

爷爷被救了回来,张晓娅心情不错,道:“你给我炒个鱼香肉丝,最下饭。”

她望着王桥挺直的背影,心道:“王桥这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趣,比起陈刚那种学生干部要强得太多,难怪小昭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