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连锁反应

王桥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又自我思索,寻找答案。

大鹏铅锌矿位于半山坡上本身的尾矿库也还有容易,比起山顶建尾矿库的条件要好得多。但是,大鹏铅锌矿毕竟还是在半山坡上,承受本矿的尾矿没有问题,要承担牛清德这种大矿还是不行的,除非大规模改造。

大规模改造加上修路的钱,费用并不比在山顶建尾矿库便宜。

如果不改造尾矿库就直接使用,则危险性极高。出了问题,山沟了十几户人家就会遇到大麻烦。

而且顺着山沟往下就是巴岳山的小河,这是沿岸很多农户的水源地,真要发生尾矿库爆溢等事件,影响面就太宽了。

“一定要慎重!”王桥居高临下,将整个事情想得非常透彻。

“王镇,回去吧。”罗基奎累得够呛,提议道。

王桥转过身指着东边那个山坡,道:“那边山沟与大鹏铅锌矿平行的位置也有一个矿,是城关镇还是阳和镇?”

巴岳山高度并不高,但是十分宽阔,整个山脉里山峰耸立,用“横看成岭侧成峰”来形容十分贴切。从大鹏铅锌矿朝东约半公里另一道山沟几乎在同一高度还有一个矿,冒着黑烟。

企业办的同志道:“那是阳和镇的地盘,那个矿是黑岭山铅锌矿,和大鹏铅锌矿差不多,也是资源枯竭那种。”

与大鹏铅锌矿相比,黑岭山铅锌矿距离牛清德的矿更远一些,修路难度更大。

在山上详细走了一圈,王桥心里有底了。

此时太阳落坡,天到黄昏。

王桥一行人没有沿小路返回,而是顺着较缓山坡走到了山顶的阳和镇公路。老赵早就在此等候,拉着诸人便下山回城。

经过阳和垃圾场之时,王桥看见一群村民堵住了入场的支公路。堵路的人里面有好些熟人,比如杨少华,光头在夕阳上特别明显。

王桥初参加工作是在城管委会。上任不久就遇到村民反复堵路。堵路之事让他刻骨铭心,估计一百年都忘记不了。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他不禁暗自感叹。

小车刚拐了个弯,就见到乐彬、刘友树、乔勇等人坐在山坡上。

王桥赶紧让老赵停车。走到车下后,从车尾搬了一箱矿泉水过去。企业办的同志赶紧跟着下车,想要帮忙搬矿泉水,被王桥拒绝了。

“王镇,你怎么来了?”乐彬接过矿泉水。猛地喝了一口。

“我、罗镇和企业办的同志走访沿山企业,顺着山路就上来了,准备回城。”王桥又道:“乐主任,入场道路修好了,垃圾也实施卫生填埋,他们又闹什么?”

乐彬苦笑道:“垃圾场的事情是没完没了,今天是污水的事情。前几天下了雨,山体滑坡,把截洪沟弄跨了,山水灌进垃圾场。漏了些污水出去。沿山村民吵着稻田和水塘被污染了,要赔偿。他们要价太高,我们赔不起。所以就堵在这里,估计又得两三天才能解决。”

阳和镇在山顶,山脚就是城关镇的地盘,王桥道:“有城关镇向阳坝的村民来堵场没有?”

乐彬摇头道:“暂时没有。”

如今王桥不再是城管委副主任,只要不涉及到城关镇,垃圾场的事只能抱以同情,而不能再去参加了。他与乐彬、刘友树和乔勇等人寒暄几句,就要离开告辞离开。

乐彬单独与王桥在车边聊了几句话。“这次下雨,漏出去的水多,还真有可能波及到城关镇。如果不是老弟执政城关镇,我肯定不会说这事。”

王桥道:“严重吗?”

乐彬道:“向阳坝养鱼户不少。说严重就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最怕有人挑事。我只是隐隐有点担心。”

王桥道:“谢谢乐主任提醒。”

乐彬叹息道:“这件事情环卫所和分管领导都有责任,没有去巡查截洪沟。如果还是你在当副主任,估计不会出这事。分管领导不上山,环卫所又松懈。才出此事,唉。”他叹息一声,又道:“我调到城管委,撑到五年时间,我也争取调走,换一个轻闲点的部门。”

王桥最初认识乐彬时,乐彬还在旧乡当党委书记,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基层领导。五六年时间过去,特别是在城管委工作这两年,他迅速出现了老态,头顶有了不少白发,眼袋也是若隐若现。

当了城管委主任,就必须得面对当前困局,这是职责所在。

王桥没有办法安慰乐彬,只是用力握了手,便上了车。

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王桥进屋后闻到一股焦糊味道,道:“怎么回事,谁把锅烧糊了。”杨焱不好意思地道:“我本来想煮饭,结果和赵波讨论案子,一时忘记锅里还煮着菜,结果就糊了。”赵波兴致盎然地道:“先别想着吃饭,蛮哥,听我们讲一讲思路。”

王桥在外面忙了一天,着实有点累了,但是他不是太想与赵波和杨焱到外面吃饭,于是安排道:“不急,赵波去切烧腊,杨焱帮我理菜,我们把饭菜弄好,一边吃一边谈。”

等到吃完饭,接近十点钟了。

三人拿出扑克,斗了一会地主,到了十二点这才休息。赵波仍然住在他的寝室,王桥则将自己的床让给了杨焱。

睡在沙发上,王桥不由得想起毕业前夜发生的事,暗道:“看来杨焱对赵波还是不错的,我是不是要帮他们一把。”他想了一会,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就沉入梦乡。

第二天上班,王桥和宋鸿礼一起参加了关于招商引资的小规模座谈会。散会以后,到了县政府大院,王桥想起阳和镇垃圾场堵路之事,站在车旁给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杨明福打了电话:“杨镇,等会到我办公室来,有事要跟你讲。”

杨明福压低声音道:“我在县里开会,散会后给王镇打电话。”

上了车,老赵回头问:“王镇,朝那里走?”

王桥想了想,道:“走。看一看青桥三社的公路。”

平时只要回到办公室,王桥便会被无数琐事缠住手脚。这也是做为镇长必然有面对的事,静州有俗语,叫做变成了什么虫就得钻什么木。当镇长必然会面对这些具体的繁琐的事。王桥对此并无怨言,只是如今走出了办公室,就想趁机到村社去走一走,了解实际情况。

在前往青桥三社的时候,王桥给罗基奎打了电话。道:“罗镇,三社公路进展得怎么样,我才从县里开会出来,正要去看看。”

罗基奎原本就是青桥村的驻村领导,对三社公路也是高度重视的,道:“进展还是很顺利,王镇介绍过来的技术人员很负责,技术也好。”他又道:“王镇,我在参加安监局的会,不能陪你了。”

王桥笑道:“你安心开会。三社我熟得很。不用你带路。”

三社开始修路以来,王桥就从辉煌集团抽调了一个技术人员指导三社修路。虽然是一条机耕道,可是有专业人员的指导,施工质量还是不一样。

三社工地,热火朝天。

城关镇的宣传干事杜芳按照要求,隔几天就要照几张相片,记录整个工程进展。她拿着相机走来走去,抓拍劳动镜头。见到王桥过来,她便提着相机迎过来,对着王桥一阵咔嚓。

王桥道:“拍我做什么。要拍就拍劳动者。”

杜芳笑道:“王镇到工地上来检查,也是值得记录的事情,也是工地的一部分。”由于王桥与以前的宣传委员黎陵秋关系不错,杜芳跟着黎陵秋与王桥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比较熟悉,因此说话就放得开一些。

江老坎和辉煌集团技术员一起走了过来。两人这几天都在工地上,面孔黝黑,倒象是两兄弟一般。

王桥道:“怎么样,施工还顺利吧?”

江老坎拍着手上泥土,道:“我们以前修机耕道。从来没有请过技术人员。王镇让老张过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用。”

王桥笑道:“那到底有没有用?”

江老坎道:“肯定有用,我算了算,按照老张的施工方案,先不说质量,人工和费用都节约下来。”

虽然三社修公路是小工地,可是仍然带着辉煌集团的影子,公路的坡度、线形从肉眼来看就很不错,而且水沟、路肩、涵洞都规规距距,不逊于县里的公路。

王桥散了一枝烟给老张,道:“辛苦老张了,技术上你盯紧点,他们不听你的,你给老坎讲,老坎不听你的,你给我讲。技术上来不得半点虚假,一是一,二是二。”

老张接过烟,点燃抽了一口,道:“老坎要得,是个实在人。”

王桥道:“有什么困难没有?”

老张道:“没得啥困难,我住在老坎家里,吃了他好几只土鸡了,怪过意不去的。”

“你只要把住技术关,多吃老坎几只鸡,他都心甘情愿。”王桥又道:“老坎,三社的路修好以后,邓书记肯定要过来看,一定要修成样板路。”

江老坎借机道:“王镇,你能不能多争取点补助。”

王桥道:“以前表态是算数的,但是能不能多争取到钱,要看运气,现在我不能乱说。”

从三社公地回到办公室,王桥心情颇佳,还哼唱起在大学里常听的歌。

在办公室屁股没有坐热,财政所赵梅就找了过来。刚开始谈事,副镇长杨明福快步走进办公室,喘着粗气道:“王镇,我开完会了,先给你报告一件急事。”

王桥道:“先坐下,歇口气,慢慢说。”

杨明福顾不得休息,道:“我接到电话,向阳坝村一社的社员马上要到城关镇来反映问题。”

向阳坝村是位于阳和镇垃圾场下方的村,听说他们要来反映问题,王桥立刻就联系到乐彬所言,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道:“他们反映什么事情?”

杨明福道:“是向阳坝陈民亮打的电话,说是向阳坝的村民是兵分两路,一路到城关镇,有十几个人,另一路到城管委,人数还要多一些。据陈民亮说,阳和垃圾处理场发生了污水泄露,污染了向阳坝的农田。”

王桥道:“杨镇,你来接待向阳坝的村民,还要通知绍杰书记参加。另外,向阳坝村社干部、信访办,农办也要参加,形成一个工作组,作好迎接向阳坝村民的准备。先把情况摸清楚以后,再谈下一步的事情,你不要轻易表态。”他随即又给乐彬打电话,道:“乐主任,我得到准备消息,向阳坝村民准备到城管委讨说法,二十多人吧。已经在路上了,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打完电话,他又对赵敏道:“你让郭达到我办公室?”

郭达到来后,王桥安排道:“等会向阳坝村民来反映情况,办公室参加接待。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向县应急办报告。”

赵敏手里积压了一堆事情,原本准备向王桥全面汇报一次。等了两天,结果刚开头就遇到向阳坝的事情,她无奈地道:“王镇,有村民来上访,我估计你也没有心思听我说,那我另找时间来汇报。”

王桥挥了挥手,道:“不必,有杨镇和李书记一起应对向阳坝的事,我为什么没有心思?如果这点事都沉不住气,这么多年就白干了。”

赵敏笑道:“那我继续汇报。”

在汇报过程中,王桥接了两个电话。

赵敏看着打电话的年轻镇长,暗道:“刚才王镇说这几年白干了,他从城管委干起,满打满算也就两年,根本谈不上这么多年。不过王镇倒很有大将之风,安排事情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比起姚镇长强得太多。”

王桥放下电话,院子里出现乱哄哄的声音。王桥朝院里看了一眼,十几个村民出现在眼前,有人手里还提着死鱼。镇信访办的同志早有所准备,与向阳坝支书陈民亮一起,将村民引进了一楼的接待室。

第三百七十一章 细论村社干部

副镇长杨明福深具基层工作经验,李绍杰以前在检察院也遇到过不少事情,两人一起接待上访群众,好说歹说,在中午下班不久前,将向阳坝十几个村民劝回,死鱼也被提走。

杨明福、李绍杰和向阳坝支书陈民亮就一起来到王桥办公室。

王桥向三人扔了烟,道:“什么情况?怎么样?”

李绍杰道:“杨镇熟悉情况,由杨镇来讲。”

于是杨明福说道:“这件事本来和城关镇没有关系,是垃圾场污染流下来,污染了水源,养鱼户反映死了很多鱼,就组织了几十个人,分别到城关镇和城管委反映情况,要求解决。在刚才接待时我们给他们明确提出,用正确渠道反映问题是应该的,我们也将向相关部门反映他们遇到的问题。”

王桥又问陈民亮,道:“损失严不严重?”

向阳坝支书陈民亮道:“垃圾场的污水昨天就流出来了,先是阳和镇的养鱼户在闹,听说还把垃圾处理场堵了。今天向阳坝四社的村民才开始闹。至于损失,水底下的东西谁说得清楚,这个天气,温度一天天升高,就算没有污水下来,鱼也要死。现在最麻烦的是他们共用一条山沟的清水,成立了一个渔业合作社,养了些名贵鱼,还有种鱼,估价麻烦啊。”

他怕说不清楚,道:“一条鱼,有几百万、几千万个鱼仔,真要赔偿,谁赔得起。”

王桥听明白陈民亮的意思,也觉得头痛。

陈民亮点了要害,第一,向阳坝和阳和镇那边的村虽然是两个行政辖区,可是成立了渔业合作社,有了组织,事情就不好办了;第二,这个渔业合作社养了很多名贵鱼。还有种鱼,鱼苗,到底价值几何,这事很扯皮。

“幸好我调出了城管委。否则就要为此事伤脑筋了。”王桥涌出了这个想法后,不由得想起了李宁咏。他随即又将思路回到正常轨道上来,道:“这事虽然不是我们的主责,但是毕竟是我们镇的村民,真要闹出了大事。我们也得承担责任。”

此事在城关镇就大体上只能如此。

陈民亮、李绍杰、杨明福三人刚离开办公室,就接到乐彬的电话,邀约晚上一起吃饭。王桥知道乐彬找自己是什么事情,还是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原因很简单,在王桥最落魄的时候乐彬曾经大力出手,派人修整了档案局前面的破损道路。为了这份情谊,王桥准备尽最大可能帮助乐彬解决面临的困境。

“青皮,我不回来吃饭,你和三火自己解决问题。”

“唉,腐败啊。你才是一个小小镇长,就三天两头在外面大吃大喝,如果官当大了,如何得了。”

“青皮,我是为你创造机会。”

“蛮子,什么机会?”

“三火能为了你的事情,住在电力家属院,难道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怕了,不想谈感情的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听到这句话。王桥就生气,道:“少跟我鬼扯这些。你这人有一个最大问题,容易轻视别人对你的好感,三火对你好。你视而不见。而有些人明明另有所爱,你却念念不忘,这是什么,是毛病,是矫情。”

赵波也火了,道:“不要又提苏三妹。你以为当了领导就了不起,尽往别人伤口上撤盐。我也要撒盐,明明可以留住吕一帆,为什么要放手,这就是毛病,也是矫情。”

随后,王桥就听到一阵忙音。

杨焱从厨房出来,看着赵波对着自己手机瞪眼,道:“又和王桥怄气了。王桥对你是真好,忠言逆耳,让你很难受,是不是?”

赵波想起王桥所言,就抬头打量杨焱。杨焱初到学校时是一个身材干瘦的假小子,班上很多同学都没有将其当成女同学,而是当成男同学中的一员。杨三火的绰号就是那时由赵波叫出来的,为了这个绰号,杨焱提着羽毛球杆追打赵波整个足球场。

一晃数年过去,往日的假小子成为了南州律师,这不是主要的,假小子虽然还是习惯穿职业装,可是女性气息是职业装掩盖不了的。

杨焱道:“你傻乎乎地看着我做什么?”

赵波笑道:“我在想,你如果留一头长发是什么模样?”

杨焱道:“你想看我留长发的样子吗?”

“算了,还是这样最好。”赵波伸手抓过手机,又给王桥打去电话,道:“蛮子,你小子在外面大吃大喝,我就不举报你了,除非你给我打个包,不管什么菜,反正要好吃。”

王桥放下电话后,又对乐彬道:“难点恐怕就如乐主任所言,就是对损失价值的评估。”

乐彬道:“我们去试了试,对方狮子大开口,看来还得让村里多做些工作,至少村社干部不要在里面起劲。”

环卫所长乔勇没有在乡镇工作过,对乡镇组织体系不熟悉,道:“王镇,那些不听话的村社干部,就把他们下掉。”

王桥道:“村社干部体系和国家干部不一样,哪里能轻易下掉。”

乔勇道:“如果村社干部不听话,党委政府就只能干瞪眼?”

王桥道:“乔所爸妈是厂里的,从小在厂里长大,出来工作以后又没有到过乡镇,所以有些不理解。根据村民自治相关法律法规,村委会和社长都是群众选的。家庭联产承包制和市场经济以后,村民不好管了,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他们种自己的地,打自己的工,经营自己的生意,谁当村社干部无所谓。对村里的事,很多人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第二种就是大家族往往会控制选举结果,有些强势的村社干部为争取小团体利益,往往不肯让步,反而会赢得拥护,认为有魄力。就算镇里以后再提另外的候选人,也不一定能选上。”

乐彬竖起了大拇指,道:“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我还记得王镇以前在旧乡的事。王镇当时就想借调到镇里来,幸好没有来。否则王镇也就没有今天的进步。”他说这话时,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将刘友树和王桥比较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而且说的是实话,但是刘友树就觉得有些刺耳。

当年为了借调到镇里面,刘友树还想了很多办法,通过牛清德走了蒋大兵的门路,最终胜过了王桥。成功地借调到了旧乡镇。后来由于跟紧了乐彬,得罪了蒋大兵,仕途就一直没有进步。如今刘友树在同龄人中还是混得不错,当了城管委办公室主任,只是与王桥相比,就生出了不少挫败感。

乔勇又道:“既然村委会要选举,不好搞,换掉村支书应该没有问题吧。”

乐彬叹息道:“我知道城管委面对与农村有关的群体性事件总是做不好的原因,因为你们真不懂乡镇。”

乔勇道:“虽然没有在乡镇工作过。基本情况还是略知一二。”

乐彬摇头道:“你是一知半解,半瓶水响叮当。县委号召机关干部下乡镇,确实是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不能换村委会就换村支书,乔勇想得太简单了。在农村的现实情况,换支书也解决不了问题,村支书在农村都是能人,在市场经济下,他们凭脑袋瓜子找点小钱还是不成问题的。他们不是脱产干部,报酬不多,有时候。你看上某个人,让他干支书,他还不一定想干。”

王桥坐在镇长位置上,看问题角度渐渐与乐彬接近。对其所言深以为然。他此时想起市委邓建国副书记初到岗位就把目光盯着基层组织建设,确实也是看到很多问题。

乐彬当过多年旧乡党委书记,对农村工作如数家珍,又道:“支书在任职期间,你强行换掉村支书,就是给自己添麻烦。除非这个支书已经以工作难以开展。刚才王镇说过两种情况,换掉支书也有两种后果,第一种后果是农村党员老化严重,党员队伍里没有更合适的人员,后继乏人普遍存在,换个人还不如他;第二个后果是支书办好事的能力可能不足,但是办坏事往往得心应手,破坏总比建设难嘛。在渔业合作社里,就有好几个是前任的村干部,他们当过干部,更懂政策,知道政府越来越怕上访,就会幕后指挥一些人上访闹事。你看今天这事,兵分两路,先礼后兵,还有律师跟随,这事不好办啊。”

说到这里,乐彬举起酒杯,道:“王镇,还得靠你要多帮助。”

“乐书记,你太客气了。大话、好听说就不说了,总之城关镇会尽力而为。”王桥来到城关镇以后,觉得宋鸿礼有时变得保守了。把宋鸿礼和乐彬相比,乐彬明显更加消极,进取心和克服困难的决心,和几年前相对减弱了。

城管委以前与城关镇矛盾很深,如今王桥成为了两个单位的润滑剂,对大家都有利。

今天乐彬请王桥吃饭,没有提及具体要求,只是对可能到来的群体性事件先做一次沟通,免得到时城关镇不配合。

县城初夏的夜晚,微风拂来,十分惬意。县城的人们或相约于餐馆,或是聚于茶楼,或是找一块空坝子聚在一起聊天,还有些老头老太凑在一起练气功,朝着空气不停地抓,似乎这样就可以将病症甩掉。

蒋大兵、彭家振、陆军和牛清德聚在一起喝酒,他们没有在餐厅喝酒,而是来到了牛清德的别墅。

“今天这顿酒有三层意思,一是彭部长光荣转调人大,二是蒋书记变成了蒋部长,三是陆军老弟是副科级组织员了。”牛清德开了一瓶洋酒,招待三位老友。

彭家振当过教育局长,又当了多年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如今年龄超限,就调到了人大工作。

蒋大兵从旧乡到阳和,在基层当领导多年,终于进了城,而且接替了彭家振的职务,成为组织部副部长。

陆军以前是办公室主任,前一段时间任了组织员,成为副科级干部。

这几个职务与升任县委副书记的牛清扬有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

牛清德请喝酒,自然都会给面子。

喝了几杯,牛清德道:“蒋书记离开阳和,是好事,也是坏事,以后我到阳和就不好办事。陆主任在组织部当牛作马这么些年,干脆调到阳和当镇长。还要请蒋部长考虑群众的呼声。”

蒋大兵笑嬉嬉地道:“这事简单,你直接给清扬书记说就行了。”

陆军听到此言,不禁一阵激动,脸上微微泛起红色。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夜谈

陆军从学校到组织部以后,通过长期耕耘,慢慢进入了部长牛清扬的小圈子里。

进了小圈子后,看人观物的眼光立刻就不同以往,是非曲直变得不那么明显。而且,应该升迁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多考虑,圈子里的老大自然心中有数。比如这一次从组织员再到阳和镇的路线,比自己考虑得还要细致。

喝了酒,蒋大兵和彭家振各自散去,唯有陆军和牛清德继续喝酒,这一次喝酒,多了两个女子。

“老弟,你当官是什么目的?”牛清德身边坐了一个短发美女,他一边喝酒,一边将手放在女人的腰上。

陆军想了半天,道:“都进了这个系统,谁不想往上爬,否则一辈子就当下级。向上,是每个人最初必须有的想法。”

牛清德摇头道:“这样看来,老弟还是稀里糊涂的,没有明确的目的。据我观察,真正当官的有三类人,一类人就是邱大海那一类,不爱钱,爱当官,占据政治资源,所以他的子女都在政法系统,这一类人是老派的;一类人就是宋鸿礼那一类老套筒,是傻瓜,光知道干事,退下去就完球了;还有一类人就是以前彭克那种,一边当官,一边赚钱。”

陆军道:“难道除了这三类人,就没有理想主义者吗?”

牛清德继续伸手乱摸,专捏软的地方,道:“我们小地方,哪能有什么理想主义者,就算有,都是稀有品种。以前的张大炮,后来的张大山,都还算有点理想,但是那些人是外来者,不是本地长出来的土鳖。”

陆军喝了一口酒,学着牛清德的样子,将手伸进女孩子的衣服里。一阵乱摸。他自嘲道:“彭克那种倒是爽了,结果进监狱了。”

牛清德道:“那是他的命不好,自认倒霉。以前我在小学当校长时,没有啥见识。以为当大官的都了不起,接触多了,才发现还是和我们一样,都为了两个巴在奋斗,上面是嘴巴。下面是。”说到这里时,他捏着身边女子道:“你说,下面是什么?”

女孩捂嘴而笑道:“是那个巴。”

牛清德道:“什么巴?”

女孩道:“你讨厌,非要我说出来,是几,巴。”

牛清德爽快地笑了起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是李白的诗写得好。”

陆军道:“牛总还会呤诗?”

牛清德处于微熏状态,道:“我好歹是当过校长的人,这点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陆军又问道:“那王桥属于那一类人?”

牛清德想了一会。道:“王桥这人在钱财上没有什么贪欲,当年彭克案时,确实没有什么劣迹,否则早就被拿了下来。他这人我有些看不透,最初是本土的土鳖,又到山南大学去学习过,算是邱大海和宋鸿礼的综合体吧。”

陆军有点惊讶地道:“我没有想到你对王桥会是这种看法。”

牛清德道:“这人算是个人物。但是,他如果敢于破坏我的生意,一样要让他洗白。”他拍了拍女孩,道:“你们两人先出去。等会再进来。”

女孩离开了,牛清德道:“我给老大沟通过,你争取到阳和镇去当镇长。以后在我的矿上留点股份给你,只要矿上生产正常。钱会多得你想不到。说实在话,以前在旧乡的时候,我做过餐馆,搞过汽车运输,累得象狗一样,实际上赚不了多少。我现在生活水平你是看到的。几辈子都吃不完。这些钱从哪里来的,都是从矿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