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海眉头皱成一团,道:“王桥谈话后就回家,这说明事情不严重。王桥这点事情用不着彭振钢出面啊,这是什么原因?”

“我也想不出原因。”李宁咏又道:“明天、后天我和王桥到昌东。”

邱大海道:“去吧,给王桥说,别想太多,该来的始终要来。”李珍英闻讯走到客厅,道:“你还要到昌东?这一段时间就少见点面。”

李宁咏最不喜欢听母亲说这话,头也不回就出了门。

李珍英气得捂着胸口道:“你看,你看,女大不由娘,翅膀还没有硬,就不听话了。”邱大海道:“我们再等一等,只要老杜不任书记,还是可以继续和王桥交往。王桥这孩子总体来说还是挺优秀的。”李珍英道:“到时女儿不分手,你未必来硬的。”邱大海道:“我相信宁咏是理智的。”

李宁咏开着车很快就来到了市委大楼,远远地看见王桥站在一株胡子树下,正在用手扯胡子树的须根,不觉眼泪水就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选择(三)

王桥上了车,见到李宁咏满脸泪水,笑道:“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就是到市纪委谈了话,这个无所谓。人这一辈子哪里能永远顺风顺水,有点小灾小难也是人生常态。”

李宁咏道:“这怎么能算是小灾小难,这是大灾。”她说到这里,就想要靠在坐在副驾驶位的王桥怀里。

小车停在市委大楼旁边的小道上,小道本来就不宽,另一测还停着不少车。小车停下就堵了路,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催促前车。

王桥朝后看了一眼,道:“开车吧,找个宽敞的地方说话。”

李宁咏用手臂擦了泪水,发动汽车,道:“你这人没心没肺,为了这事我难受死了,几天睡不着觉,你这个当事人反而象个没事人。”

王桥道:“你想要我是什么表情,难道哭哭啼啼就能挽回局势,既然哭不能挽回局势,我为什么要哭。我现在庆幸是当时判断正确,没有陷得更深。”

李宁咏道:“我总觉得你应该主动一点,找各种关系,摆脱困境。”

王桥道:“这次案子很奇怪,虽然是在党员教育,可是省纪委副书记亲自找我这种级别的人谈话,仍然不同寻常,说不定还有牵出人来。这种时候我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等案子了结以后,才能有机会。所以,趁着这个时机,我准备休息一下,多读点书,多打打篮球。多写写书法。”

小车启动,沿着静州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李宁咏有些犹豫。现在这个情况将王桥带回家,与家人见面说不定尴尬。特别是母亲态度肯定不好。至少不热情,说不定还会得罪王桥。王桥是个犟拐拐,真要在这种时候受了气,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正在犹豫之时,王桥道:“单位有事吗?如果没有事,干脆回昌东。”李宁咏同意了这个提议,掉转车头,朝昌东开去。即将出城的时候,王桥道:“今天我来开车。我觉得你心绪不宁的。”李宁咏叹息一声:“我没有你这么没心没肺,想起这事,我就心烦意乱。”

王桥接过钥匙,顺势还亲了亲李宁咏,安慰道:“别想得太多,你的精神状态不好,眯一眼就到了昌东。”

确实如王桥所言,李宁咏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在小车轻微颠簸中,奇异地睡着了。这一段时间她总是睡不着觉,身体和精神都疲倦了,一阵小睡。精神好了许多。

下车后,王桥道:“我们去买条鱼,想吃什么味道。麻辣味还是酸菜味。”李宁咏道:“现在吃什么都没有胃口。”王桥道:“必须要选择。”李宁咏道:“那就麻辣味,狠狠地刺激一下。”

参加工作以来。不管是在城管委,还是在县府办。王桥都处于忙碌状态,现在身处逆境,反而有一段轻闲的日子。

在王桥在厨房做菜的时候,李宁咏在卫生间冲洗。热水顺流而下,轻柔地抚摸着全身,使她涌起了一阵强烈渴望,希望能够痛痛快快吃点麻辣鱼,又能痛痛快快地做床上运动,她暗想着王桥的话:“王桥说的还是有道理,既然现在无法解决问题,就不必吊着死鱼脸。就算以后要分手,在一起的时间也要过得高高兴兴。”

从卫生间出来以后,李宁咏一扫这一段时间的萎靡,主动要了一瓶啤酒,吃麻辣鱼,喝啤酒。

然后,然后两人就离开了餐桌,直接到了床上。两人都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互相撕扯之后,就互不服输地运动起来。

高朝之后,两人不着一丝地躲在床上,任微风轻轻吹拂着身体上的汗水。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运动了吧。”

“嗯,出了事以后,我内心泌都失调了。”

“今天怎么样,内分泌失调的问题治好了吗?”

“差不多了。但是,等会我还要一次。”

“谁怕谁啊,等过了不应期,我们立刻来战。”

休息了半个小时以后,战鼓重响,一阵山摇地动,再归于沉寂。

李宁咏终于真正在放松了下来,沉沉睡去。王桥休息了一会,拉起薄被单盖在李宁咏身上。盖上前,他在床边坐了一会,细细地注视着依然是如此美丽的身体,目光在平坦的光滑的腹地逡巡,又掠过高峰,再滑下低谷。

给她盖上薄被单后,他就站了起来。

窗外传来了“砰、砰”的篮球声响,这是电力局爬电杆的一些棒小伙子在打篮球,他们经常在球场捉对撕杀,总要打得日落西山才结束。王桥和这些棒小伙子年龄基本相当,甚至还要略小一些,但是他自我感觉比电力局一线工人心思复杂一些,活动更累一些。

今天,王桥准备主动去参加集体活动。生活除了工作还有很多美好一面,只是人们陷入生存之中,有意无意忽略了生活中的单纯快乐。

换好读大学时穿过的球鞋,将衬衣变成了短衣裤,王桥觉得青春似乎又突然回来了。在府办当副主任时,他觉得心态朝中年人靠。换上篮球场上穿的衣服,他觉得心态又朝年轻转换。

他写了一张纸条:“我在下面打篮球。”然将纸条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出了门。

到了篮球场,电力家属院的工人们在分组打半场,他们球技一般,但是体力都不错。王桥扫了一眼局面,走到一个坐在篮球架下的年龄稍大的小个子面前,道:“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打。”凭着直觉,他判断小个子应该是这群人中的头领。

小个子喝了一口矿泉水,道:“你住里面,以前没有见过你?”

王桥道:“我是租在里面的,今天是第一天来打球。”

小个子道:“你是那个单位的?”

王桥道:“我在档案局工作。”

小个子有点惊讶道:“档案局是文化人的地方,你看起来不象是文化人啊。”

王桥笑道:“文化人应该是什么样?”

小个子道:“身体单薄,瘦弱,戴个眼镜,说话还有点酸。”

王桥道:“你这是傲慢和偏见啊。首先在档案局工作不一定是文化人,其次文化人中莽汉不少。”

小个子道:“你是文化人中莽汉?”

王桥道:“算是吧。”

几句话后,王桥与小个子便聊到了一起,参加到了坝坝球比赛中。虽然说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球了,但是深厚的功底还是很快变成了犀利的进攻,王桥如出入无人之境,在球场上纵横驰骋,没有一点保留。

当第二局又以12比零将另一组屠杀之后,小个子双手叉腰,道:“我操,你是啥子人哟,到底是体育局还是档案局,打得这么好。”

旁边有人介绍道:“这是我们李局。”

王桥在府办工作时,与电力局打过交道。电力局有两个李局,大李局是正职,小李局是副职,看来眼前这位应该是小李局。王桥笑道:“我确实是档案局的。”

小李局道:“十月全市电力系统要打篮球比赛,特邀你参加我们电力队,打比赛的时候每天五十块钱的补助。”

王桥笑道:“好,成交,到时随时可以参战,反正档案局又不是太忙。”

小李局道:“你住哪套房子,平时好找你。”

王格指了指自己租住的房间,道:“就在那边,窗口站着女的那间房。”

李宁咏已经醒来一会。在睡觉时,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王桥在前面使劲走,自己想去追她,可是迈不动脚,越想走,越是没有力,眼见着王桥越走越快,终于不见了踪影。醒来时,她还在哭,泪水将枕头完全打温了。

看到纸条以后,她来到窗前,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篮球场。王桥在场中个子最高,球技最好,整场球完全是他一个人在表演。她看得痴了,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当王桥和另一个人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她朝着场中人挥了挥手。

打过篮球,又提了半边西瓜上了楼,进门就有一个温香软玉扑进怀里。

王桥道:“等会,全部是臭汗。”李宁咏道:“汗水怕什么,去洗了就行。”她深深地呼吸着健康的汗水味,觉得这个味道是如此好闻,一点都不引人反感。

在王桥洗澡时,她又去切了西瓜。将切好的西瓜装成小盘,拿到卫生间,递到王桥嘴边。不一会,她的衣服被打温了,干脆脱了衣服,也进了卫生间。

等到再次从床上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王桥道:“起床吧,我们找个大排档,吃点江湖菜,不能再留在家里。”李宁咏道:“为什么不能再留在家里?”王桥道:“如果再留在家里,将要打破一天运动次数的纪录了。”

两人换上新衣服,步行出院。

刚在大排档坐下,李宁咏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大哥的电话。邱宁刚平常很少打电话过来,每次打过来肯定有事,不会随便聊天。李宁咏声音发紧,道:“大哥,什么事?”邱宁刚道:“梁强,被双规。”

此事在民间已经有许多传言,传言成真时,还是让李宁咏感到震惊。挂了电话,李宁咏定眼瞧着王桥,道:“梁强,被双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工地生活

“我一直觉得省纪委来得奇怪,果然还有大鱼,这一下要引起昌东的连锁反应了。”他王桥看着李宁咏严肃的神情,道:“双规梁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宁咏答非所问地道:“我希望从静州以外调来一个领导,否则静州容易乱套。”

王桥道:“静州的事层次太高,与我们联系不大,我还是安安稳稳等到案子结束。”

李宁咏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静州谁来当市委书记,和我们关系大得很。”

李宁咏和王桥信息是不对称的。

对于王桥来说,双规县长彭克对自己有直接影响,双规市委书记梁强则与自己相隔太远。

对于李宁咏来说,双规梁强则意味着生活将充满更多变数,只是这个变数将决定着与王桥的关系走向,暂时无法与他明言。

得到此消息后,李宁咏在昌东留不住了,急匆匆回到静州。

这一次昌东会面,两人都憋着劲疯狂,离别时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送走了李宁咏,王桥没有回电力局家属院,骑着摩托车直接回家。每次陷入人生低潮时,家总是会给人以安慰。回家其实什么事也做不了,主要是精神上得到放松,能让自己暂时平静下来。

刚进家门,母亲杜宗芬回头对着屋里喊:“老头,二娃回来了。”王永德穿着一件干净的旧衬衣,手里还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神态平静地道:“你进来。我问你事情。”

进了屋,王永德把手中小册子放在了桌上。拿着水杯出去续水,准备与儿子谈事。

王桥拿起薄册子。居然是一本《党员纪律处分条例》。从外地老招待所出来以后,王桥立刻就去找了一本〈条例〉仔细研读,没有料想到父亲也在看这本书。

王永德续水进屋,道:“这本条例你看过没有?”王桥道:“看过。”王永德道:“那你用一句话来总结。”王桥想了想,道:“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这样总结行不行?”王永德点了点头,道:“还可以补充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你讲一讲这次到是怎么一回事?”

听罢事情经过,王永德道:“你还算谨慎,没有陷得太深。但是还做得不够好,所以中了暗算。从你的描述来看,涂家是有意拖你下水,想用糖衣炮弹腐蚀你。涂家也许看中你现在手里的权,也许看中将来手中的权,所以有权一定要谨慎。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一次经历对你以后的人生应该有好处。”

王桥自嘲道:“这种经历最好不要。以前在看守所来过一次,现在又被人从任上拉下马,我这些年所受的挫折比同龄人多得多,到组织部谈话以后。不往心里去是假的,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难受。”

王永德道:“比起绝大多数同龄人,你的境遇已经很好了。不必把社会看得阴风惨惨,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他又道:“邱家对于你这事是什么态度?”

对于这事。王桥用语非常慎重,道:“这是省纪委办的案子。邱家插不上手,就算想出力也不行。”

王永德道:“邱大海对这事的看法?”

王桥想回忆了一遍近些天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道:“他没有什么明确态度,估计要等事情明郎以后再说。”

王永德喝着茶,想了一会,道:“不管邱家是什么态度,我只是想说一句老话,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杜宗芬一直站在门口听父子俩对话,插话道:“你和小李都要结婚了,邱家帮助自家女婿,这是天经地义的。”

王永德道:“没有结婚,不算女婿。”

杜宗芬不想和丈夫争论,免得刺激本就受了磨难的儿子,道:“二娃,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弄。”

王桥道:“随便弄点什么,反正妈做什么都好吃。等会我要去河边游一圈,洗洗晦气。”

杜宗芬道:“这个天气,水都很冷了。”

王桥站起身,道:“无所谓,以后我还想练习冬泳。”

王桥从小就在河里翻滚,家人都习惯其回家就下水,等着儿子拿着泳裤出门,王永德继续研究条例,杜宗芬想着晚上的伙食。

“老头,晚上我杀只鸡。”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儿子成天在外面大鱼大肉,主要问题是营养过剩。”

杜宗芬站在门口,用手在围裙上擦,道:“二娃这些天心焦得很,最伤身体,我要杀只鸡给他补一补。外面的东西再好,也比不过我家在林子里散养的鸡。”她做出决定后,就去捉了一只鸡,开始为儿子补身体做准备。

王永德看了一会书,开始心神不宁。他放下书,将盖在电话上的布套取下,拨打了女儿电话:“大妹,回山南没有?”

这一次考察之行对于王晓来说几乎等同于蜜月之旅,她刚从酒店游泳池里起来,头发还湿漉漉,正由赵海帮着吹头。电话响起,赵海就将吹风关掉,顺便低头亲了亲王晓的脸颊。

王晓飞快地回吻了赵海,道:“爸,我明天就回山南,你有事吗?”

王永德原本想谈一谈王桥的事,话到嘴边,想起女儿这些年受的苦,又强行咽了回去,道:“你什么时候给王家谈赵海的事情。”

王晓道:“这事没有想好,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永德鼓励道:“迟早都要开口的。这事你要理直气壮,你越是不敢开口,越让李家觉得你理屈。你对两位老人好,并不意味着要牺牲你的幸福。”他在这事上一直立场鲜明,支持女儿另外选择婚事。比老婆杜宗芬的态度还要坚决。

“李家对我不薄,我最怕伤他们的心。伤他们的心。最终伤害的是安健。我会选择一个好时机,想一个尽量让他们能接受的方式。”王晓以前觉得父亲很古板。随着阅历增长,她越来越发现父亲很有些智者的风采,之所以显得古板,是因为现在有太多人是假聪明。

聊了几句,王晓挂断电话,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赵海拿着吹风,坐在一旁看电视,把电视声音调得小小的。突然,他用力按着音量调节健。调电视声音调大。王晓正要做一个小声点的手势,眼睛也被电视画面所吸引。

山南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正在播放昌东县县长彭克和常务副县长吴永志被双规的新闻,新闻很短,转眼就过了。

王晓目不转睛地看了新闻,对赵海道:“我没有听错吧,是昌东县的县长和常务副县长?”赵海道:“没错。”王晓道:“平时我爸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今天打了电话,又没有什么事,肯定是弟弟被牵连进去。他想给我说,又怕影响我。”赵海安慰道:“你别着急,王叔既然没有提起你弟弟的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王晓立刻拨通了王桥电话。拨通后却无人接听。她有点不放心,又继续拨打。越是打不通,越是心惊。与赵海说话时带着哭腔了。

赵海道:“别着急,你给家里回个电话就清楚了。”

王晓立刻给家里拨通了电话。道:“爸,昌东县是不是出事了?”

王永德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晓道:“山南卫视都播放了。县长和常务副县长被双规了。”

王永德道:“不仅昌东县,就连静州市委书记都被双规了。二娃没有什么大事,被纪委叫去关了七天,出来后被免职了,调到档案局工作。刚刚都在家里,在外面游泳去了。”

王晓道:“等会弟弟回来以后,一定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王晓挂断电话以后,继续由赵海给自己吹头。她不眨眼地盯着手机,等着弟弟回电话。

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王晓抓起手机,痛斥道:“王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给我说一声。我是怎么知道的,从山南新闻中听到的。”

王桥痛痛快快地在小河里游了泳,一直积郁在心里的烦恼似乎随着河水散去了,听着姐姐的唠叨,道:“这么些年,大姐都在为儿子活着,好不容易为自己活一次,我不忍心拿这些破事来打扰你。其实我爸也是这么做的,他挺支持你和赵海在一起。”

王晓道:“你下一步怎么办,邱家有什么想法?”

与邱家的关系是一个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在姐姐面前,王桥就畅开了总是关闭着的心灵,说了直实情况,道:“出事以后,邱家总体上显得比较冷淡,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等着看吧。李宁咏对我还可以,星期六在昌东住了天,今天回的静州。我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也不会做出伤害感情的傻事,还是那句话,等着看吧。”

王晓道:“是否需要到省里去找关系,暂时可以不用找李家,赵海也有不少朋友。”

王桥道:“据我分析,这事对于我最大的后果就是免去县政府副主任职务,现在已经是最严重后果了,那有什么好怕的,暂时谁都不要找,等到静州案子基本告一段落以后,再谈以后的事。我准备请工休假,到工地上去住几天。”

王晓惊讶地道:“你到工地做什么?”

王桥道:“档案局刘涛局长说了,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让我自由。我准备先请几天病假,出去散心,见识一下工地生活,算是体验另一种人生。”

王晓道:“你的想法与常人不同,很奇怪。”

王桥笑道:“当初数学摸底测验考九分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人这一辈子要做不同的尝试,这才不虚渡这一生。更何况,我天天到档案局上班,刘涛不一定会领情,还会被他小看。”

第二百八十三章 工地生活(二)

份《关于加强机关、企事业单位档案工作指导服务的通知》,王桥看了一眼题目,道:“刘局有什么安排?”

刘涛解释道:“以前档案管理工作不规范,很多单位的档案工作都没有及时归档,经领导批准,我们准备对全县机关和企事业档案工作进行全面摸底,了解单位档案管理、收集、整理、归档、保管、利用和移交等情况,还要通过现场调研,针对发现的问题进行业务指导。局里分了五个大组,你在挂一个档案局督导员的名义,到各单位去督导我们派出去的小组,平时不用来坐班。”

所谓督导,实质上就是给王桥一个闲事挂着,这种安排最符合王桥的现状,纯属照顾性质。王桥没有想到刘涛是这样一个妙人,笑道:“既然刘局给了任务,我肯定会好好完成。”

三言两语讲定了近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安排,王桥连自己办公室都没有进,拿着文件,转身就离开了档案局办公室。离开办公室时,他打定主意,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翻了身,必定会给刘涛以回报。

从理论上,他们这种做法是不正确的,是上不得台面的。而在现实生活中,刘涛如此安排具有其合理性。在刘涛眼里,王桥这么年轻,只是暂时落难,以后必定会重新当大官的,与其把他当做普通工作人员来使用,不如给其最需要的自由。

王桥回到电力家属院,取出摩托车,清理一番,发动以后,朝静州之外的陈强的新工地开去。经过近一年发展,新公司正式更名为山南辉煌建设集团。经过第一个项目以后,公司实力虽然还弱,但是雄心已经起来,改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更关键是现在的人总觉得“集团公司”的名头很高大,比工程公司、建筑公司要更有档次。既然大家都喜欢在名字上做文章。新公司也就跟了一番潮流。

新的建筑工地位于成津境内。

成津与昌东相邻,在历史上有一段时间还曾经同属一府。去年成津县委由侯卫东带团到昌东县考察学习以后,两县商定共同打通成津和昌东交通,改建成昌公路。

今年虽然彭克、吴永志都被双规。但是没有影响已经招标的工程,工程还得继续上马。陈强分包到的路段是成昌公路的一个标段。这个标段处于山区,一部分在昌东,一部分在成津,属于骨头多肉少的路段。

对于陈强来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自然也不会挑三捡四。除了赚钱以外,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利用工程来锻炼队伍。只要队伍成熟了,相关设施逐渐配齐,积累一定资金,以后就可以承接大型工程,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只能分包一小段。

王桥作为府办副主任时曾经跟着宫方平一起视察过这个路段。宫方平要去视察前,府办专门与施工方提前进行了联系。当宫方平来到时,承包方总经理亲自陪同。很是隆重。王桥作为陪同人员,也受到了工地极高的礼遇。

此一时彼一时,这一次他不是以官方身份前往工地,自然是另一种概念。

骑着摩托车,离开县道不久,便进入工地区域。大型工程车进进出出,带起了扑天盖地的灰尘。特别是大型渣土车经过时,灰尘更大,达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

王桥幸好习惯戴头盔,否则肯定会变成土行孙。

来到标着辉煌集团标志的工段。王桥暂时没有与陈强见面,而是停下摩托,取下头盔,边喝矿泉水边打量着工地。此时王桥看工地的角度与作为府办副主任看工地的角度又不一样。他在辉煌集团有股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为他创造价值。

这也是他在面对逆境时心有底气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施工现场旁边的小山上写着“施工现场,人人有责”和“安全防范精细到位,质量管理精益求精”两条标语,还插着红旗。在毛坯路面上有很多白色石灰划成了横格线,有的横格里面还放在黄土。

王桥多次到过垃圾入场道路的工地。与这个新工地相比,工地现场质量水平明显提高,很有些国有企业的管理风范。

“哎,你谁啊,不能骑进去。”

王桥正要发动摩托车进入工地,有一个穿着印有辉煌字样的工人走了过来,大声喊叫。

王桥等到工人走过,道:“我要去找陈总。”

工人脸上晒得很黑,说话很直很硬:“找陈总也不能从这里过,你从这里过了,我就要被扣钱。”

王桥知道与工人打交道的方法,发了一枝烟,道:“我是王总的弟弟,过来找陈总。”

辉煌集团是以王晓为董事长,但是在现场负责的都是陈强,很多工人只认识陈总,不知道王总。工人接过烟,也不抽,夹在耳朵上,道:“哪个王总?没听说过。”

王桥道:“就是那个女老板。”

工人这才反应过来,态度热情了些,道:“你不能走上面,从那条小路绕过去,陈总在那边。”

王桥不急于离开,问道:“我不懂工程,是外行,问个事你别笑话,你们在公路上划格子做什么?”

“这是陈总的办法,我在外面打工好多年,还是陈总技术最好。”工人夸了一句,又解释道:“划格子是为了控制土方填筑量,每个格子用好多料,都是定死了。我们好操作,老板也好管理。我们这个标段是做得最好的标段,施工指挥部还组织了所有标段来参观我们的做法,有几个标段被要求重新做。”

说到自豪处,不由自主挺了挺胸口。

王桥一路过来也看过其他的标段的情况,随口道:“木秀于木风必催之。”

工人没有听懂,道:“你说的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