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喝了一半,也没有侯大勇的影子,店小二极为机灵,他见这名漂亮公子坐着只喝了一碗羊肉汤,却占了一张桌子,便道:“客官,还要些什么?小店有上好的野味,在别的地方可吃上了正宗的野黄羊。”
柳江捷知道店小二的意思,便道:“真有野黄羊,给我来四支前蹄。”看着店小二的笑脸,柳江姨突然想到小暑卖肉时的谨慎小心,便暗自道:“吃了这顿野黄羊,我也要小心花钱,毕竟到了大梁就是坐吃山空,卖了望夫草,还可以补贴一些给哥哥。”
柳江捷这次从石山过来,带来了一些石山地特产,这是一种开在悬崖上的小花,这种小花有一个好听而忧伤的名字,叫做望夫草,它长在山顶,总是面向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每年春、秋两季,望夫草总在山顶怒放,将石山也装上一圈红色,远远看去,石山就如一座燃烧的大山。
望夫草,在石山很美,很多,因而人们虽然喜欢它们,却并没有把它们当成宝贝,可是望夫草到了大梁,就身价百倍。
望夫草是治疗女人病极好的良药,大梁城贵妇极多,对这种草药的需求极大,柳江捷逛街之时,惊奇地发现大梁城内望夫草价比黄金,她是一个有心人,将这件事情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从大梁回到石山,她特意到山上采了许多望夫草,晒干以后精心地收好,这一次南下,她就带了两大包晒干压实的望夫草,挂在战马上,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大梁城。
有了这两包望夫草,她就在大梁城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要,才敢于独自来吃黄羊肉,也正因为她即将成为了一个小富翁,所以她反而很敏锐地发现了哥哥家中的困窘。
黄羊腿确实不错,带着浓浓的膻味,是正宗地草原黄羊,柳江捷正在啃着黄羊腿,门外又走进了四人,这四人站在门口,不停地向着屋内张望,却并没有立刻进来,将柳江捷地视线挡得严实。
柳江捷暗自恼怒,心道:“这些人站在门口做什么,真是讨厌。”
店小二见机快,他走到客人面前,道:“客官,请里面走。”这个店小二也是个自来熟,他看着当中之人衣着质地甚好,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就唾液横飞地道:“今日客官运气真是不错,下午刚刚到了一批草原野黄羊,这草原野黄羊,烤得六成熟,那肉香中带滑,别提有多么美味了。”
这店小二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朝柳江捷的位置看去,于是,这进来四人都看着啃羊腿的柳江捷。
当中之人看着外黄肉嫩地黄羊腿,咽了咽口水,道:“好,就来这种黄羊肉,快一点。”
黄羊肉价贵利高,是小店的重点推出品种,店小二今晚已卖了不少,想着掌柜的给的赏钱,他顿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四人坐定,其中一位这脸色苍白,一只手按在腰部。中年男子很关心地问道:“青叶,好些吗,要吃些什么?”这四人正是凌靖师徒,女子就是曾和侯大勇有几面之缘的柳青叶,她摇摇头,道:“师傅,我吃得惯黄羊。”
四人简单地说了几句,便坐在桌中不再说话,黄羊端上来之后,另一名满脸胡须的男子便道:“师傅,娘子,喝点酒吧。”凌靖瞪了他一眼,道:“郑绍,你也学着点,青叶伤了腰,如何能喝酒,再说明天还有事情,我们今天都不喝酒,吃了这黄羊腿,就回家睡觉,明日好赶路。”
凌靖在大梁城里有宅子,他是在城门要关之时才进门,到了府中,厨房里除了几把盐菜和干肉,什么东西皆无,凌靖原本准备对付就行,可是吃过没味的晚餐以后,嘴里淡出鸟来,忍无可忍之下,便带着弟子们出来随便吃点,只是明日他们一早就要护着凌家的一船货到青州去,这船货皆为上好的蜀丝和蜀茶,贵重得紧,因此他们也不想喝酒误事。
柳青叶啃了几口羊肉,心中总觉得挂牵着家中地小孩子,道:“不知小二的病好些没有,走的时候,还咳得凶。”
郑绍是柳青叶的师兄,前些年,就由师娘做媒,让两人成了亲,两人皆是无父无母之人,成了亲以后,仍然住师傅家中,他大大咧咧地道:“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我们回来去自然无事了。”
柳青叶暗道:“走了这一趟,我也要歇着了,家里两个孩子没有管教,也不知脏成什么样子。”
凌靖出自世家,家族中颇多田土,还做着丝绸和茶叶生意,凌靖是超脱之人,不愿为官,也不愿经商,靠着二哥在家中操持,过着舒服自在的生活,可是花无百日红,凌二哥在送一船货物到青州之时,被匪人所伤,回到家中不久就伤重而死,凌靖的大哥是翰林院出身,如今在朝中为官,他自然不可能回家主持家业,所以,凌靖接替了二哥,也就套上了沉重的枷锁,经过几趟远差,凌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江湖。
江湖,不仅是侠义,更多地是血淋淋的杀戮和罪恶,凌靖由大侠变成了商人,再以商人的眼光看大侠,就觉得大侠不过是身体强壮的寄生虫、强盗、白痴和无赖。
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柳江捷立刻意识到,肯定是那人来了,她放下筷子,偷眼看着街外。
侯大勇和吴若谷谈了一会公事,等到里奇诸子进来,他就一一见面,鼓励了几句,又弄了一些大碗,喝了一会酒,这才离开了吴府。
侯大勇的名字,对于里奇诸子来说,就是一种传奇,第一天进入大梁城,就和这种传奇人物喝了酒,这让新到大梁的里奇诸子两眼放光心跳加速,脉膊加快,等到侯大勇走远了,他们还站在门口望着马队不转眼,直到马队隐入黑暗中,连马蹄声也听不见时,他们这才回到了吴府,继续大碗喝酒。
此时,许多店铺都已关门了,黄羊小店仍然挂着灯笼,仍在营业,侯大勇不禁回头向屋内望去,恰好见柳青叶抬起头来,昏暗的灯光之下,柳青叶的模样和表情就如另一个世界的小琳。
第三百四十九章 荡尽群雄(二十七)
看到柳青叶,侯大勇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但是,他只是稍稍愣了愣,又继续向前走。
柳青叶,虽然酷似另一个世界的小琳,可是,两人虽然有一面之缘,却并没有深交下去,这种情况到小店相见,不仅没有任何意义,更是徒增烦闷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侯大勇而言,有许多女子都比柳青叶重要。
店内,借着街道上隐约的闪光,柳江姨看到侯大勇朝店内看了一眼,一颗心似乎就要从胸膛中跳将出来,她心道:“他终于看见我了。”
谁知,侯大勇的行为却令柳江捷万分失望,他只是朝里面看了一眼,就带着亲卫们继续前行。
凌靖所坐的位置视线被挡住了,他没有看见外面经过的侯大勇,仍然沉浸在明日的货运之中,他对着几个徒弟感叹道:“唐人诗云,商人重利轻别离,我以前深以为然,如今成了商人,才知道其中酸甜苦辣,哎。”
晚唐以来,世事大乱,儒家不兴,商人的地位比前朝就有所提高,大周朝,郭威出身贫寒,柴荣也当过商人,侯大勇更是重视商业,所以,周朝从整体上并不歧视商人,许多大地主本身也从事着商业活动。
郑绍用袖子擦了擦沾着黄羊肉的嘴唇,道:“我听说,侯相初到沧州之时,是沧州刘家的小伙计,他命真好,小伙计也能当宰相。”
柳青叶和柳江捷一样,也看见了从小店门口经过的侯大勇,没来由,心中竟微微一荡,当年在郑州侯府里,她和侯大勇在书房不期而遇,抹胸也被侯大勇扯掉。随后她潜伏在郑州,跟踪了侯大勇许久,却始终不忍心为恶父报仇而伤害了侯大勇,终于选择了离开。
这一段往事过去已久,当时柳青叶不过十八岁,就如一朵正在绽放的鲜花,此事过后,柳青叶随着师傅行走江湖。七年时间,又匆匆见过侯大勇两次。
此时,柳青叶成为了他人之妇,成为了孩子的母亲,所有青春往事就成了彩虹,虽然美丽异常,却永远只可远看、只可回忆,而永远不可重新拥有。
侯大勇在门外转瞬即去,柳青叶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酸楚,听到丈夫议论侯大勇。就有些不快地道:“阿郎。莫谈他人之事。”
刘绍和柳青叶是师兄妹,他当年娶师妹之时,就如在梦中一样。如今师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他也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师妹的话也就啰嗦极了,他瞪着眼睛道:“胆小鬼,亏你是习武之人,在这里说说又有何妨,侯大勇就是小伙计出身。”
凌靖与侯大勇有过数次接触,他为了西蜀唐门之事曾被侯大勇所逼迫,对侯大勇的手段颇有些顾忌,听了郑绍之言。便喝斥道:“少说两句,嘴巴不会发臭。”
郑绍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听到师傅发话,仍然嘀嘀咕咕地轻声音道:“我所言不虚,上次孟掌柜喝醉了,亲口给我说地。”
邻桌一群人,也是商人模样,他们大声议论着荆湖之战,随后几人商量着到荆湖去贩些漆器回来。
侯大勇走过之后。柳江姨就觉得黄羊肉索然无味了,她出门之后,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回到了侯府,侯大勇在前院犹豫了片刻,对迎上来的管家秦家河道:“熬些清粥过来,记着放些珠珠草,送到师高娘子的院里来。”
师高月明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院门依例是虚掩着,侯大勇轻轻推开房门,房栓异常滑溜,显然浸过油脂,也没有许多房门常有的“吱”地摩擦声音。
院子里格外地安静,屋内油灯晃动,一个影子映照在窗前。
师高月明是党项人,其相貌与一般的党项人还有所不同,到了大梁侯府以后,府中的使女皆不愿意侍候一脸胡相地师高月明,按照侯大勇的想法,身边之人皆要用心腹之人,他如此,几个娘子也要如此,因此,师高月明院中只有一位中年胡女,而这位胡女并不是党项人,是很早以前到大梁来的回鹘人。此时,这位使女已早早地上床了,小院不大,也有七八间房子,就只有孤零零的两人。
侯大勇就看着这个影子有些出神。
师高月明听到脚步声,抬头见侯大勇进了屋,高兴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一块布料放在桌上。
“在做什么,绣花吗?”侯大勇眼尖,已看清楚了桌上是一块绣着一些花朵的丝布。
师高月明将丝布拿在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日见秋娘子绣花,好看得紧,我也绣了一朵。”侯大勇接过丝布,丝布上确实是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秋菊喜欢绣那种琐碎的细花,而师高月明的丝布则是一花独秀。
秦家河带着两个使女端着清粥就走了进来,清粥确实很清,上面还浮着一层碎碎的黄色颗粒,这正是砍碎地珠珠草。
这是侯大勇最喜欢地清粥,煮法也有些不同:清粥要做好之时,就将没有用沸水煮过的珠珠草放入粥中,这样做出的珠珠草,由于滚粥荡过,就不至于苦涩难以下口,又有一种淡淡地苦味,极有回味。
深深地喝了一口,侯大勇感叹道:“顿顿大鱼大肉,实在腻味,喝些清粥,真是神清气爽。”
师高月明也陪着喝了一小碗,清粥太淡,她并不喜欢,就道:“前些天,我做了一些肉酱,佐以葱、姜,味道十分鲜美,我取一些过来。”
揭开了肉酱盖子,只觉一股浓郁的香味传了出来,侯大勇用筷子挑了一些,吃完之后,不禁赞道:“小月的手艺真是不错。”
住在侯府的四个女子,符英被简称为小英,师高月明被简称为小月,阿济格和秋菊则没有简称,侯大勇在小英和小月院子过夜相应也最多。
侯大勇在侯府居于绝对领导地位,他并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喜好,也没有人敢于对他这种偏爱说三道四。而在下人们的眼光中,侯大勇还是一个十分怜惜女人的好主人,虽然他到秋菊和阿济格的院子里少一些,可是他特意交待过下人,院内除符英以外的三个娘子,所有的供应及规格皆一视同仁,秦家河就因为怠慢了秋菊,还被侯大勇狠狠地教刮了一顿。
爱情,对于大周朝地绝大多数女子来说,不过是一个奢侈品而已。
师高月明饶有兴趣地看着心爱的郎君将清粥喝完,当侯大勇放下瓷碗之时,她就利索地将粥和碗都传到另一间屋子里。
侯大勇皱着眉头道:“哪有比主人还先睡的使女,小月,用着不称手就换掉吧。”
“这瓜井水里镇过。”师高月明微笑不答,她端了一盘西瓜过来,又取过一小块,就喂给侯大勇嘴里,又道:“中原女子都瞧不起我们,看着她们的脸色,我心里就不舒服,这个使女就行了。”
“把小清接过来吧,顺便将绿珠也接来,你们在一起也好叙话。”
提起了侯小清,师高月明心里就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扯了一下,她道:“也不知小清长得好不好。”
师高月明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眼角也有了泪水,对于师高月明来说,侯小清和侯大勇就是她生活中两个最重要的部分,在灵州时,则想着侯大勇,到了大梁,则想着侯小清,特别是看到院中调皮异常的小虎、乖巧的小潞、文静地宗训,她心里就会被火炙烧一般疼痛。
以前不接小清到大梁,是因为大梁局势未定,现在大梁城已被黑雕军牢牢控制,危险基本消除,小清也就不必一个人孤苦零丁地留在西北。
侯大勇有些怜惜地道:“这样,我明天就带信到灵州去,让他们将小清送到大梁来。”
师高月明眼睛一亮,高兴地道:“真的吗,太好了,阿郎,你让山将军接到信之后,就立刻送小清出发。”大梁侯府长期与灵州用信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郑和号信鸽的速度甚是快捷,师高月明就开始盘算起小清何时能到大梁。
得到了侯大勇承诺,师高月明蓝色眼睛上满是笑意,她见侯大勇脸上满是汗水,就含羞笑道:“阿郎,我让使女烧些热水,我侍候你。”
天气闷热得紧,侯大勇衣衫尽湿,就道:“不必烧热水,提两桶井水,冲一冲才冷快得紧。”
两人就到了澡房里,澡房不远处,就打了一口水井,侯大勇提桶,师高月明拿着厚毛巾,等到侯大勇将水绞起来,侯大勇就提着两个大桶到了澡房里。
长期让人侍候着,偶尔自已动动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到了澡房,师高月明正准备帮着侯大勇脱衣服,侯大勇趁其不备,提起一桶水,狠狠地泼在了师高月明的身上,井水冰凉,浸得师高月明“啊”地叫了一声,她立刻也提起水桶,泼在了侯大勇的身上。
面对着纷繁复杂的局势,应对着形形色色的大臣,侯大勇长期以来总是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此时,澡房中这一桶井水,让侯大勇暂时忘记了世间俗事。
洗完澡,侯大勇抱着裸体的师高月明,就朝寝房里走去,院中本来人就少,黑夜中,两个赤条条的男女,就如偷情少女一般,飞快地穿过了院子,飞扑到厚实的大床之上。
第三百五十章 荡尽群雄(二十八)
“我想去灵州接小清,路途如此遥远,我实在放心不下。”
师高月明平躺在床上,双手靠在枕上,头又枕在双手之上,这是床弟大战后最舒服的姿势,虽然说这个姿势似乎有些放荡,可是闺房之内,自已舒服,郎君也喜欢,放荡也就放荡吧。
侯大勇彻底放松下来,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一只手很随意地放在师高月明的小腹上,忽上忽下的抚弄着,享受着细腻皮肤、优美曲线带来的良好手感。
“小月,大梁到灵州实在太远了,这一去就是来回两趟,实在有些辛苦。“师高月明翻过身来,紧紧贴着侯大勇,道:“这一次到灵州,我还想去贺兰山看看父亲。“她有些伤感地道:“父亲是族长,只怕这辈子走不出贺兰山,也不知道我还能和父亲见上几面。”
侯大勇撑起半边身体,有些吃惊地看着师高月明,“你还要到贺兰山去?”
“我到贺兰山去小住一段时间,等到明年开春以后,就带着小清一起回大梁。“师高月明如八瓜鱼般将侯大勇抱得紧紧的,柔声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合规矩,党项女子与中原女子本就有些不同,中原女子是泼出去的水,党项女子嫁出去以后,一年总要回娘家去住上十天半月。”
在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中,位于西北面的党项族经过发展,终究成了大患,西夏、宋、辽活生生演了另一个版本的三国演义。如何控制党项八部,防止其势力做大,是侯大勇掌权之后时常琢磨的事情。
侯大勇横空出世,已将历史改变了许多,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历史本身就是如此。
党项八部中。最强的党项拓跋部仍然占据着育、夏四州,可是,次强的房当部已被黑雕军打残了,房当部至少十数年不再是强有力的军事集团,又由于扶持了师高金夺回了党项颇超族族长之位,颇超族目前为止还是服从于黑雕军指挥调度。
房当部和颇超部地归顺,直接地影响了党项族的团结,拓跋族要想一统党项各部。就必然会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这正是黑雕军争夺西北产生的有利因素。
不过,侯大勇并不简单的相信凭着与师高月明的关系,颇超族就真会长期臣服于黑雕军,实力,唯有实力,才能决定着各种势力的走向与聚合,他沉吟了一会,道:“既然这样,小月就回家走一趟吧。八月北上。到了贺兰山时天气正好,再晚些,贺兰山就要下大雪了。”
师高月明没有想到侯大勇这么痛快就同意了自己到贺兰山的要求。天蓝色地眼睛在摇晃着的光线之下,闪着惊喜之色,她如一匹未驯化的野马,一有机会就露出了野性,跪在床上,俯下身来,从侯大勇额头一路吻了下去,口齿不清地道:“阿郎,我们再来一次。”
侯大勇享受着师高月明的热情,一只手在翘臀上游走。渐渐又开始刀枪出鞘了,他一边享受,一边道:“我派一百名骑兵送小月,再带些丝绸、盐和茶叶,算是我给师高族长的小小心意,还有,带几个教书先生到贺兰山去,教孩子们认认字,读读圣贤之书。嗯,轻点、轻点。”
师高月明心情好到了极点,也没有在意侯大勇仍然称呼其父亲为师高族长,她用牙尖咬住了侯大勇小腹,如草原鼠一般磨着,恨不得咬下一块心爱的男人身上的一块皮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几声雷响,下起了倾盆大雨,夏日阵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天大亮之时,太阳露出头来,云雨便全都消散了,空气之清新,让人感觉就如身居旷野之中一般。
下雨之时,侯大勇按照老习惯起了床,昨夜师高月明就如疯了一般,缠着他不肯败退,一夜苦战,竟然真如进行了一场恶战。走到院子里,他做了几个热身运动,觉得腹部有些痛疼,揭开衣服一看,只见腹部已被咬破,露出了好几圈牙痕。回头看着依在门口的师高月明,侯大勇骂道:“疯丫头,下口不知道轻重,还真舍得下口。”
师高月明没有丝毫疲意,她只觉得神情气爽,得意地笑了几声,对着回鹘使女道:“快去烧点水,泡壶好茶,再弄点羊肉,煮一碗好汤。“等到回鹘女子慢条斯理地走了,师高月明捂着嘴,眨了眨眼睛,道:“每天喝一碗羊肉汤,精力就旺健得如野马,这可是我们党项族不传之秘,我就免费传给郎君。”
带着满身的激情和温情,侯大勇走出了师高月明的偏院,封沙等人早已在小院等候,见到侯大勇过来,道:“吴刺史、周将军和柳御史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这就去吧。”
雨过天晴,树叶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翠绿,叶上水滴变成了晶莹地宝石。大梁城外官道压得极为密实,中间稍稍高一些,两边挖着排水沟,虽然下了暴雨,整个官道却没有一点积水,更没有常见地灰尘,行走在其间,比平时舒服得多。
吴若谷、周青、柳江清等人辞别了送行诸官,便在二百名黑雕军亲卫的护送之下,朝着慈州方向而去。
周青是黑雕军老军,常年军中生活,特别是早年担任侦骑的经历,让他削瘦地脸部显得特别严肃,这次慈州之行,他的任务是捉拿慈州刺史王宏达,虽然他带有圣旨,可是王宏达是慈州的土霸王,手下颇有能征之死士,两百黑雕军能否完成捉拿任务,这是对周青指挥能力的考验。
虽然有些困难,却也没有吓倒久经战阵、胆大心细的周青,他看着身边默默行军的黑雕军军士,又摸了摸带在身边的五虎上将弩,心中便踏实了许多。
吴若谷和柳江清两人皆为里奇部第一批到大梁的才俊,里奇部的全族都对他们寄予了极高的希望,石山这个相对封闭,又受胡人影响极大,因此,来到了大梁城这个花花世界,他们十多人适应能力各异,机缘不同,境遇也是千差万别。
初到大梁,风头最劲地是柳江清,随后没有取得功名的陈子腾异军突起,成为天子宠臣,但是,柳江清和陈子腾随后就开始落入低谷,柳江清流放沙门岛,而陈子腾已不知去向。
此时,柳江清是监察御史,品级为六品,而吴若谷所在的降州虽然是支州,他却也是四品的实权官员,和朝中普通的监察御史,发展潜力等各方面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柳江清心里明白这个差距,他在石山之时,曾是石山书院的教师,地位远非吴若谷所能相比。两人并排走了许久,柳江清没有主动说话,向来沉默的吴若谷自然也一语不发。
走了约莫数里,柳江清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大梁城只剩下一道影子,他看了吴若谷一眼,主动道:“吴使君,王宏达你认识吗?”
吴若谷一本正经地道:“柳兄,在私下场合里,就别用使君这两个字。“吴若谷的潜台词就是:在公开地场合里,就得称为吴使君。
柳江清心中一堵,却对吴若谷的说法无可指摘。历来官场都注重秩序,没有秩序就没有了尊卑,以柳江清的品级,在正式场合上,理应称吴若谷为使君。从石山书院带出来的傲气仍然流趟在他的血液中,他也没有争辩,轻轻地笑了笑。
又走了数里,周青掉转马头,来到了吴若谷身旁,他的战马与吴若谷战马并排在一起,恭敬地道:“吴使君,你在降州有多少人马。”吴若谷是刺史身份,周青理所当然与他商议事情,就将柳江清扔在了一边。
吴若谷解释道:“晋州是节镇,辖有慈州和降州,三州最强的人马皆在晋州,慈州刺史王宏达曾是陈思让的牙将,在慈州也有一些打过仗的军士,另外还有一些团结兵。”
说到这,又道:“我到降州来任刺史,是侯相所命,陈节度只给了一百人马,而且是老弱之士,刺史有保境安民之职,我也就练了些团结兵,当然不能同黑雕军相比,也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周青点头道:“有总比没有好。”
柳江清在其后,不紧不慢地道:“捉拿王宏达,得看陈节度的脸色,若他有异动,二百黑雕军和降州团结兵根本无用。”
陈思让兵力虽强,却也强不过李筠和李重进,况且他族人多在大梁,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犯了罪的牙将而变成反贼,吴若谷对此了解得极为清楚,因此并不担心陈思让会与朝廷作乱。
听了柳江清之语,暗自道:捉拿王宏达,不过是一出戏,收回支州才是侯相的真实意图,这也正是杀鸡给猴看的老戏。
第三百五十一章 荡尽群雄(二十九)
在后汉,晋州原本不是边境重镇,大周立国以后,北汉成为了大周北面强敌,晋州的地位这才突显出来,成为了西北部牵制、抵抗北汉的重要节镇。
而且,晋州西北面,就是党项拓跋部所占据的育、夏等诸州,晋州军承担着两方面的防务,在朝廷的支持之下,实力渐显。
周青等一行人出了大梁城,三日过后,就到了降州地界,吴若谷目前的身份仍然是降州刺史,就自去降州城,他的任务是稳住降州,静观其变,等到柳江清宣读了圣旨,并捉拿了王宏达以后,他才到慈州走马上任。
再降州城舒服地住了两天,补充了粮草,第三天,周青一行才离开降州城,又行了三天,来到了距离晋州城不过二十里地的驿站。
驿站只提供七品以上官员以少量随员的食宿,周青带着两百人的马队,自然住不进驿站,周青和柳江清两人也就跟着马队在野外宿营。
天刚破晓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响箭,紧接着马蹄声响起,被惊起的晨鸟在林间不停地盘旋、鸣叫。
周青站在溪边,正在用冷水擦脸,他走到帐篷里,抓起了放在一旁的五虎上将弩。柳江清跳出了小帐,只见到黑雕军军士纷纷奔出,都站在战马前,手中持着手弩,盯着马蹄声响起的地方。
虽然周青所带的只是两百人的马队,但是在宿营之时,他仍然下令所有帐篷按照野战宿营要求来安排,因此,听到了哨兵发回的响箭声,军士们奔出帐篷就地展开防御。
柳江清也曾在石山参加过与周边胡族的冲突,对行伍之事并不陌生,他见到了黑雕军亲卫们皆面色平静地正对着马蹄声来处,手持着五虎上将弩。没有一丝散乱,柳江清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黑雕军真乃百战精兵。”
林子里涌出了一小队骑兵,当先是一名身穿玄甲的军官,到了营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大声道:“在下林玄,奉大帅之命,特来迎接钦差大人。”周青将五虎上将弩挂在马侧。他大步走了过来,道:“在下周青,龙威军左厢副都指挥使。”
两人作完了自我介绍,就相互打探了一会。
林玄身体并不强壮,匀称得有些纤细,周青在黑雕军中是出了名的细心,他一眼就见到林玄粗大的手掌,这个手掌与林玄纤细的身材并不协调,必是长期操练兵器所至。
周青见柳江清走了过来,就介绍道:“这是监察御史柳江清。他才是钦差大人。”
几人寒暄了几句。林玄拱手道:“昨日驿承派人送了信过来,大帅就命末将来迎接钦差大人,请钦差大人和周将军跟我一起进城。”
到了晋州城下。周青盯着城门看了半天,对身边地柳江清道:“难怪这晋州军战斗力不俗,你看这城门,有许多烧焦的痕迹,还有一些断掉的箭杆,这些痕迹都很新,定然是上一次北汉军犯边留下的。”
一行人鱼贯而入,晋州城,由于屡受北汉犯边,有钱人家多已南迁。因此,城内行走之人皆为粗衣陋服,不过,许多人身边都挂着各式刀具。
晋州陈府,大门洞开,两排带刀亲卫虎视眈眈地立在两旁,巍然如虎,几员将官和一名圆领长衫的文人站在前院。
林玄轻声对柳江清道:“钦差大人,迎候的几人是晋州各营主将和参军大人。”柳江清是钦差。虽然他的官位在周青之下,仍然不慢不忙迈着八字步,走向前院。
晋州军一名身材颇为高大的将军走了过来,他满脸是络腮胡子,似乎将嘴巴和鼻子全部都遮住了,只剩下一对眼睛直直地盯着柳江清。
“在下晋州节度副使孙承亮,大帅请钦差大人进内院。”孙承亮说得客气,但是却站得笔直,也常见地拱手礼也免了,更别提行大周军礼了。
周青临走前,从封沙处取来了晋州军的资料,他知道眼前的孙承亮和王宏达,皆是陈思让手下的悍将,不过,孙承亮和王宏达向来不和,所以,陈思让就让王宏达去守卫慈州,免得两个人见了面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柳江清在孙承亮往内院走,周青刚跟了过去,孙承亮转过脸来,瞪着周青,毫不客气地道:“你止步,大帅只见钦差大人。”
柳江清扭头看了一眼周青,继续朝里走去。
陈思让坐在内院的阴凉处,他是柴荣手下的老将了,曾和韩通、赵匡胤等人同为柴荣澶州府的亲信将领,深得柴荣信任,他身着一身素服,坐在宽大胡椅上,冷冷地看着慢慢走进来的柳江清。
柳江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到陈思让身前,顿了顿,高声道:“陈思让,接旨。”
陈思让眼神很是复杂,他盯着柳江清,手指在胡椅宽大的把柄上轻轻地敲打着,过了一会,他突然停止敲打,慢慢地站了起来。柳江清不动声色地取过圣旨,一点一点展开,也并不宣读。
等到陈思让终于跪了下去,柳江清清郎的宣旨声这才响了起来。等到宣旨完毕,柳江清立刻换了一幅表情,他恭敬地行了大礼,道:“下官柳江清见过陈节度。”
陈思让根本不理睬柳江清,坐回到胡椅上,他阴沉沉地看着脸带微笑地柳江清,过了半响,才道:“王宏达有何罪,须拿到刑部。”柳江清从怀里取过一封信,道:“下官出大梁之前,侯相给了陈节度留了一封亲笔信。”
陈思让虽然地处晋州,可是他在大梁也有不少眼线,朝中大事也大体知道,听说是侯相地亲笔信,立刻郑重地接了过来,他打开信件,慢慢地读着,然后将信件放进怀中,将头靠在椅子后背上,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柳江清,你官居何职?”
柳江清双手一拱,道:“在下是监察御史。”
“你就是那位到慈州查案的监察御史?”
“正是。”
陈思让一只手抚了抚短须,打量了一会柳江清,“哪一年的进士?”“显德三年。”
“你带着几个手下就敢到慈州去查案,胆子倒不小。”柳江清曾当过城南尉,在大梁城名气不小,可是对于拥有重兵地一方节镇,小小的城尉自然算不上什么人物,因此陈思让并不知道柳江清的来历,他脸色一变,道:“敢动我的手下,你不怕我宰了你吗?”
柳江清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官低职卑,可是奉的是陛下之命,杀了我,也就是不将陛下看在眼里,不将朝廷看在眼里。”柳江清还有一句潜台词:若杀了我,也就是背叛大周朝。
陈思让听懂了柳江清的潜台词,他哈哈笑了笑,道:“好一张利嘴。”
晚宴倒真是热闹,晋州军将军们皆到场,轮番向柳江清和周青两人敬酒,柳江清来自石山,周青侦骑出身,两人皆有一身好酒量,与将军们一一豪饮,最后被军士背了回去。周青能喝,晋州军将领倒不奇怪,进士出身的柳江清能喝,则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这个柳江清极为狡猾,他发现了一名晋州将领并不善饮,就攻其薄弱,与其痛饮数杯,将这名晋州将领喝得人事不醒。
正是由于两人皆有一身好酒量,大醉之下,倒让晋州将领亲近了许多。
柳江清回到帐中,他并没有彻底喝醉,在石山与同伴拼酒防御寒的经历,让他酒量颇大,而且他还有一个绝招,就是喝不下的时候只要大吐一通,就又能继续喝酒了。因此,当他被亲卫抚回陈府地偏院之时,就趴在树边吐了一个翻江倒海,吐完之后,虽然仍然难受,却不会醉得不醒人事。
当柳江清就着一桶井水简单地洗漱之后,就头重脚轻地走进了亮着油灯的房间。
屋内站在一位薄纱女子,她见到柳江清推门进来,急忙上前,扶着柳江清的手臂,等到柳江清坐在了床上,她双手端过来一个白色瓷碗,道:“大人,这是上好的蜂蜜,喝了醒酒,最为灵验。”
女子面容娇好,不过十八九岁的年龄,一身薄妙,不时乍泄春光皮肤尤为白细,竟和白色细瓷融为了一体。
大周朝,大户人家喜欢养歌姬、家故,专门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柳江清任城尉之时,当时的宣徽使咎居润就将一位歌姬送给了他,这名歌姬才色双全,正是后来跟随着柳江清流放沙门岛的小暑。此时,见到屋内的女子,柳江清不问也知道是陈思让送来侍寝地女子。
有了小暑,柳江清就对豪门中的女子抱有三分同情和爱怜,他轻声道:“小娘子,帮我揉揉肩膀。”
那女子见柳江清十分和气,长得又一表人才,心中便喜了三分,她时常侍候晋州军将领,这些将领要么是急色鬼,到屋里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按倒在床上,要么是酒鬼,稍有不如意便拳打脚踢。刚才听到柳江清在院中呕吐,心里早就怯了三分,谁知,进屋的贵人居然文质彬彬。
第三百五十二章 荡尽群雄(三十)
一夜春色,倒真应了“酒色过度催人眠”的谚语,完事之后,柳江清便沉沉地睡去,醒来以后,宿酒已去,整个人显得神情气爽。
薄纱女子早已换掉了薄纱,重新穿戴,低眉顺眼地在一旁侍候着柳江清。
柳江清早已不是初来大梁的雏子,穿好衣服后,顺手摸了薄纱女子的脸颊,夸道:“真是一身好肉,就如蜀地丝绸一般。”薄纱女子也不言语,握着柳江清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道:“阿郎若喜欢,不妨再摸摸。”
柳江清一夜疯狂,早已兴尽,他抽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了几个通宝,道:“昨夜很是舒服,这几个铜子你拿去,若有机会,我再来会你。”
薄纱女子神色一黯,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心中暗道:“。多,这天下男子都是如此,今天怎么了,难道听了几句酒话,就会有哪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早已将昨晚所过的话忘得干干净净了。”幻想不过闪现了一下,转瞬间就被击得粉碎,薄纱女子也就回到了常态,伸手接过了那几枚通宝,小心地放了回去。
柳江清确实将酒醉时所说之话忘掉了,甩手就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