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小梅、小柳没有亲人,也就少了许多麻烦,符英正是看中了小柳没有亲人的优点,放心地让她和另一位经历相仿的使女小梅侍候侯大勇。

只是,事情发展让符英都没有料到,侯大勇可以说天天和小梅、小柳肌肤相亲,却最终没有和这二人发生关系。

侯大勇并不是柳下惠,三年多,他几乎每天都在小梅、小柳亲密接触,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已经成为寻常之事,好几次侯大勇都差点走火。

只是侯大勇早已过了急吼吼挺枪就上的年龄,即怜二女之经历,又随着时间增加,感情也就深厚了许多,后来他就约束自己,不能轻易坏了小柳和小梅的亲白之身,也开始为其寻找好的婆家。

认小柳为义女,将其嫁给韩通之子韩天禄为正室,在这个时代,对于小柳这种身份的女子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极好的结局了。

爱情,对于小柳,或者说对大周朝的女子来说,是一种如天下浮云般地奢侈品。

厅中诸人皆知道侯大勇不会轻易提起小柳,便等着其下文。

侯大勇看了一眼韩天禄,虽觉得其驼着背,形象有些不雅,可是气度颇为沉稳,与其父“韩瞪眼”之名大不一样。

“听说韩郎去年丧妻,至今未续弦,我有意将小女嫁给韩郎,两家结成秦晋之好,不知韩将军意下如何?”

韩通早就想让儿子续弦,只是儿子性情倔强,妻亡之后,心情抑郁,始终不愿接新人入房,不过,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侯大勇权倾天下,他提议将义女嫁给儿子,给了韩家极大的面子,而且此门亲事对于韩家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弊,因此,他立刻爽快地道:“侯相看得起韩家,此事就这样定了。”

说完,韩通就瞪大了眼睛,吹起胡子,用一幅凶神般的模样看着儿子韩天禄,他知道儿子外表文弱,却因为驼背而特别地敏感、倔强,极为担心他当场就说出反对之语。

韩天禄下意识地想要说出拒绝之语,可是侯家小女的绰约风姿在脑中一闪而过,又看到侯大勇亲切笑容,他并没有看到父亲正在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自己,只是低头不语,听到父亲当场答应,已知道此事在侯大勇面前已没有挽回余地。

他此时心情复杂,想到已经亡了两年的娇妻,不禁在心中长叹息一声。

送走了韩通父子与时英,侯大勇回到了主院。

符英脸色有些不好看,侯大勇进了屋子,她勉强笑了笑,道:“不知韩将军其他几个儿子如何?”她虽然知道小柳嫁给韩天禄是极好的结局,可是想起漂亮的小柳就要嫁给这个驼子,仍然觉得有一丝不舒服。

看到侯大勇知其心意,道:“韩天禄虽是驼子,却是韩家几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北伐之时,他跟在父亲军,也颇能出谋划策,此事你也知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荡尽群雄(二十三)

小柳端着两杯清茶进了房间,这事她做过千百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今天她端着清茶走进了房间,却犹如走进了一间陌生的房间,看到了两个陌生的人。

她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先将茶味重一些的放在侯大勇面前,低着头,又去端来另一杯,轻轻地放在符英面前,就准备退出屋子。

符英见小柳拘束得紧,道:“小柳,你现在是我的女儿,身份不一样了,这些事以后就让小梅来做,明天了宫里要来一位老人,专门教教你宫中规矩。”

小梅也跟着走了进来,她拉着小柳道:“姐,给你备下了小院子,你就回去吧,我来侍候阿郎和娘子。”

侯大勇看着小柳和小梅,他总觉得这两人就如初到沧州遇到的春兰和秋菊,春兰逝去了这么多年,她往日的过错就如云烟一样,在心中只留下极淡的影子,回想得更多的反而是春兰爽快的笑容以及由丰满变得渐渐消瘦的身体。

等到小柳和小梅退下之后,符英道:“这些年,小柳一直就跟着我,如今要嫁出去,倒真的如嫁女儿一样。”

符英来到了侯大勇身边,站在侯大勇的背后,贴着侯大勇,轻声道:“阿郎,小柳和小梅原来是侍候郎君的,郎君侧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这让我很是意外,也很感动。”

侯大勇回手将符英拉到身边,笑道:“谁是柳下惠,小英坐在怀中试一试。”符英脸一红,道:“没有关门。”侯大勇笑道:“院中又无外人,怕什么。”符英慎道:“小柳她们两人在外面。”

侯大勇故意道“她们不是外人,一个是义女,一个是通房使女,我们房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们早就听得耳熟了。”符英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听了夫君调笑之语仍然觉得脸皮发烫,她凑在侯大勇耳边道,道:“都是孩子的爹了,还说这些话。”

八月的天气,大梁城内热气扑面,侯府虽然种有不少大树,府内相对阴凉许多,但是。夏天就是夏天,热气在城内四处游荡,就如顽童一样。

符英额头上泌着一层细汗,侯大勇将手放在其腰间,轻轻地揉了一会。符英娇声地道:“有了宗林和宗武,胖得腰就收不回去了,你可不准嫌弃我。”侯大勇顺便又在其胸膛上揉了一会:“这是风韵,怎算得胖,不过你也要多动一动,有空我陪你到城外骑马。”

闻听此言。符英突然间想到皇宫中被软禁的妹妹和侄儿。道:“符小妹也喜欢骑马,关在宫里已有这么久了,不知何时能放他们出来。”侯大勇没有想到符英的思路会窜到这个敏感话题上来。手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道:“小英知道的,此时绝不能放他们出来,出来就会天下大乱,平了荆湖以后,西蜀之战也就迫在眉睫,绝不能因为内部原因,影响了统一进程,这样。等到灭了南唐,再想办法将符小妹和宗训送到海外去。”

“阿郎,海外当真还有和中原一样大的土地吗?”

“以前在北地之时,原来渤海国地水师,曾经出过海,向北,他们发现了一块和中原之地一样肥沃的土地,顺海南下,有许多大岛。过了极热之地,还有另一块大陆地,土地之大,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们居住的中原,也不是什么中央之国,只不过是一块较大的陆地而已。”

符英无法想象这些土地有多大,她道:“既然海外有这许多土地,不如就象徐福一样,送符小妹出海,放他们一条生路。”

侯大勇有些奇怪地道:“不必急在一时,等到时机成熟,就让他们出海,这事我答应过,不会改变。”

符英道:“有时我时常怕惧,今天宫中传来消息,符小妹又怀上了孩子。”符小妹和柴宗训被关在了宫中,关押之地成为了禁区,守卫皆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忠诚之士,符英还特意挑选了几人,专门盯着软禁之地,今天,其中一人无意间发现了符小妹的秘密。

“怀上了孩子,谁的,陈子腾吗?”

“正是陈子腾,这个狼心狗肺地东西。”符英恨恨地骂道。

“不必怪他,有陈子腾在宫中陪着小妹,小妹的日子也就好过一些,先帝已去,小妹又如此年轻,守一辈子活寡也太残忍了。”

符英虽然知道侯大勇素来开通,可是也没有想到他是如此态度,便仰着头看了侯大勇好一会,随后张开双臂将侯大勇紧紧抱住,道:“阿郎,跟着这许多年,小英还是有些看不透阿郎,不过,真要感谢观世音,让我嫁给了你。”

侯大勇见其说得极为真诚,便抱了抱符英,有意让气氛轻松下来,道:“关上门吧,我们上床。”符英吓了一跳,红着脸道:“现在,青天白日的,晚上吧。”侯大勇撩起了符英的长裙,顺着细腻的腿弯就摸了上去,在私密处慢慢地抚摸着,符英眼里能滴出水来,面色绯红,她紧紧靠在侯大勇身上,道:“关了门上床吧。”

这时,主院大门响起了敲门声,封沙声音在外面道:“侯相,柳江清回来了。”

侯大勇笑骂道:“这个封沙,倒真会挑时间。”符英红着脸笑,用手推了推侯大勇,道:“快去办正事,晚上我等着你。”

侯大勇又和符英亲热了一会,这才出了房门,小柳和小梅也从房门内出来,她们两人侍候了侯大勇夫妻数年,早就成了精,嘴角、眉角处却有掩不住的笑意,当然,还带着三分的羞意。

跟着封沙到了小院,就见到柳江清站在小院内,横行、霸道两条大狗张着血喷大嘴和瞪着不怀好意的目光,让柳江清一动不敢动,林中虎却在一边坏笑。

侯大勇走到小院会客室,淡淡地对着柳江清道:“进来吧。”

柳江清是里奇诸子主意最多的,经过沙门岛一年的流放生活,铿了其锐气,但是侯大勇还不敢完全相信他,只是让其进小院地会客室,并不让其进书房。

而柳江清任监察御史,第一次处出办事,就将原本地一桩小案办成了刺杀朝廷官员的大案,他垂头丧气地跟着侯大勇进了会客室。

侯大勇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奏折,这才抬起头来,道:“慈州蒋思一事办得如何?”

柳江清一路奔波,进了大梁城,不敢回家,直接就到了侯府,他此时颇为疲劳,又带着几分惭愧,倒真象个落魄之人。

侯大勇仔细听完了柳江清的禀报,皱着眉毛道:“连监察御史都敢杀,王宏达胆大包天了。”侯大勇盯着柳江清,又道:“柳江清,我再问你一遍,刚才所说可有半句假话,你当过城南尉,应当知道诬陷朝廷命官地后果。”

“若有半句假说,请侯相以大周律法严惩下官。”

柳江清解释道:“我的下属被毒杀,尸体被刺史府内那位灰衣人掩埋,随时可以去查验,至于贼开花一事,附近的几个皮货商人都可以作证,还有,慈州原有一个大的皮货街,里面有数十家铺子,如今这些掌柜不堪王宏达妻弟欺凌,纷纷搬到了灵州去了,此事灵州的梁刺史应极为清楚。”

侯大勇虽然不知灰衣人是谁,但是从刚才柳江清所说,此人应是飞鹰堂插入刺史府的内线无疑,想必是这名内线曾经在大梁飞鹰堂做过事,见过柳江清,因此出手救了他,不过,这只是猜想,真实情况要问过杜刚才知道。

侯大勇暗道:“若真是飞鹰堂的人救了柳江清,密信恐怕也就这两天到达大梁。”

“慈州收十比一的陌钱,太过份了,关税也高得离谱,完全是巧取豪夺,与民争利,好端端一个市场,就被一个小吏败坏了,当真是目无王法。”

侯大勇对于王宏达杀人一事,并没有多少愤慨,但是听说了十比一的陌钱,便有些怒不可遏。

“贼开花这种事情,若查实了,也是大罪,看来,不杀几个贪官,这些人手就伸得太长。”

柳江清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王宏达明知我们是奉侯相之命到慈州差案,仍然敢下毒手,他是建雄节度使陈思让结义兄弟,有了陈节度在晋州为其撑腰,他才敢如此大胆。”

侯大勇脸色一沉,道:“柳江清,陈思让是朝廷重臣,你说这话可要拿出证据。”

“证据倒没有,不过民间风评我收集了一些。”

“这一次慈州之行,虽然折损了几人,却也办得不错,特别是兵分两路,不至于在慈州全军皆没,也算安排得当,柳郎就先回去歇息,明日将慈州之行原原本本地上个奏折,连同那些风评,送到中书门下。”

等到柳江清起身正准备离开之时,侯大勇又道:“前日接到快报,说是又有一批里奇子弟要到大梁来参加明年的春试,你抽空到灵州会馆去见见这些子弟,如何才能在大梁城立足,你是有切身体会地,我对里奇诸子抱有很高有希望,你曾是石山教师,在他们之中有威信,有责任不让他们走弯路,明白吗?”

柳江清诺诺退走,出了大门,他心里想着小暑和孩子,便急着朝家里赶去,刚到大门口,就见到陈鱼梁、吴赤松带着十几个人,站在院中说着什么,里面还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人见柳江清走了进来,便喊道:“哥。”

第三百四十六章 荡尽群雄(二十四)

柳江捷站在院子里,看着一身风尘的哥哥,恍然间脸上就如有了皱纹,竟和在北方石山里父亲有几分相似,她心中一酸,道:“哥,还好吧。”

柳江清笑道:“吃得下,睡得着,有什么不好。”他转过身,对着另外几人道:“阿六,吴蒙,进了大梁,感觉如何?”

吴蒙是一名相貌朴实的年青人,他恭敬地道:“原来以为灵州就是了不起的大城,进了大梁,才发现灵州就是一座边城,听说南方还有好几个大城,比大梁还要繁华,真是不能想象。”

柳江清初到大梁城,也曾经为了大梁的繁华而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更是雄心勃勃地欲在大梁闯荡出一番事业,可是在大梁城内呆得久了,这看似光明的大城时里,有着太多的阴谋诡计、无情杀戮,他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嘿”地笑了一声,道:“这大梁城内的繁华,就如骨仆族的女子一样,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里奇倍诸子皆大笑了起来。

柳江捷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哥哥,谈吐间竟然有了些沧桑之感,想必是流放沙门岛对他打击颇深,她不禁暗自神伤:侯大勇真是狠心,自己一走,就将哥哥流放了。

柳江清没有注意到妹妹眼中的那一丝微妙变化,他看到小署抱着孩子站在一边,便走了过去,将孩子一把抱起,紧紧贴着孩子的嫩滑的小脸,慈州之行,差一点命丧当地,从鬼门关里把腿伸了回来,再看着鲜活的小生命,心中的感慨不足为外人道也。

阿六站在一边。脸色已是微变。

阿六的堂姐就是柳江清的妻子,石山男子多征战,妻妾成群也是寻常之事,只是阿六见到小暑貌美如花,站在院内是楚楚可怜,又见到柳江清对其幼子格外的喜爱,回想起临出门时堂姐欲言又止的表情,再摸摸怀中地堂姐的小包。便退入到人群中,冷眼看着曾经的石山骄傲柳江清。

一一见面之后,大家便按照石山的习俗,在院子里摆上胡椅,大家围坐在一起,又倒了些醇香的美酒,摆上了干肉,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

小暑抱着沉睡中的小孩,看着自己的男子与这群颇有些汗臭味的汉子们聊天。脸上露出了久违地发自内心的快乐。她也跟着高兴起来,咎居润将小暑送给柳江清之时,小暑并不感到快乐。她只觉得自己就如一片浮萍,前日在咎府,今日在柳府,明日却不知身在何地,可是自从咎居润被杀,以及在沙门岛有了孩子以后,小暑就觉得终于如大树一样,有一进入土地的根须,这根须就是自己和柳江清的血肉。

小暑见孩子睡得熟了,便将孩子放回到床上。柳江捷也跟着进了小屋,坐在屋内看着哥哥的孩子。

以前,柳江捷对小暑很是反感,向来对其是爱理不理,如今有了孩子以后,自然又有些不一样,两人坐在床头,看着孩子,一时都找不到话说。小暑取过了一块方布,细心地搭在了孩子的肚子之上,柳江姨也帮着理了理布角。

柳江捷无意间碰到了小暑的手掌,只觉入手处颇粗,她心中一震,伸手握住了小暑的手掌,仔细地看了看,道:“这一年,你们吃了不少苦吧。”

小暑红着脸将手抽回来,道:“这算得了什么,小时候还干过比更苦的活。”

两人这才将话头接上,接上以后就不可收拾,从澶州案获罪到流放沙门岛,再说到沙门岛两人的苦日子,说着说着,小暑眼泪便与笑容同飞。

哭过了,笑过了,两个女子出门之时,已是手牵着手。

站在院中,小暑对柳江捷道:“屋里还有些菜肉,看他们喝酒地样子,屋里地酒肯定不够喝,我出去打些老酒回来。”

“怎么要你去买,仆人到哪里去了。”

小暑不好意思地道:“前些日子,郎君说要找几个仆人回来,我们这里只有几个人,根本觉得用不了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使女帮着照顾孩子,再找一人来做饭,其他的事情我自已都做得了。”

小暑也并不是不想找使女,只是柳江清如今担任监察御史,这个职务属于中央官员,从级别上来说,和开封府城南尉一样,但是,城南尉是实权派,平日里收入颇为丰厚,监察御史受职权所限,算得上一个清水衙门,而且,经过了澶州案,柳江清为人着实收敛了许多,也不敢轻易地在这个职位上弄些手段,因此,一家人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地,家里请不起多的仆人。

柳江捷没有当过家,并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由,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知道哥哥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她看着小暑提着一个竹篮子,就跟着道:“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走到了一家肉铺,柳江捷微笑道:“屋里那群人,向来吃肉不吐骨头,再切些几腿羊肉和猪肉。”

小暑心里吃了一惊,几腿羊肉和几腿猪肉,得花去他家半月的菜钱,可是如今柳江捷提出这个要求,她又不好拒绝,只得咬咬牙齿,微笑着对肉铺掌柜道:“掌柜,三腿羊肉,二腿猪肉,不,三根猪腿。”

掌柜是个矮个子,一身横肉显得格外粗壮,他乐呵呵的道:“柳娘子,今日家里有客人吗,这么多的东西,你们两个娘子怎么拿得回去。”

柳江捷见肉铺掌柜色迷迷的,便打断道:“掌柜,你将羊肉和猪腿用绳子穿上,我们先去打酒,回来过后再来取。”

柳江捷和小暑来到了一个杂货铺子,正欲进门,门口走出了好几名身材结实的年轻人,其中一人看到了柳江捷,他吃惊地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柳江捷。

这几个人正是柳江姨曾经地部下,看着这几人,柳江捷不禁想起了北伐时的点点滴滴,她忍住了与这几人打召呼的冲动,挽着小暑的胳膊,低头着向里面走去。柳江姨打好的老酒回来,这几名人仍然站在门口,其中一人上来,拱手道:“这位娘子,你认识柳指挥使吗?”

柳江捷笑道:“家兄姓柳,是监察御史,但不是指挥使。”

这名军士摸着头,道:“原来也姓柳,这就难怪了,以前我们的指挥叫柳汉阳,不知你认不认识。“柳江捷忍住了和这几位部下相认的冲动,笑道:“柳汉阳是在下的堂兄,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军士一抱拳,也笑道:“我就觉得娘子与柳指挥有几分相似,连声音也极为相似,原来真是一家人,烦你相告柳指挥,有机会到军中看看一起北伐的好兄弟们。”

柳江捷心中一热,柔声道:“若我见到家兄,一定代为转告。”

小暑知道柳江捷女扮男装随军北伐之事,此时见了这几名魁伟军士对柳江捷颇为尊重,不禁大为佩服,等到军士们走开,便道:“这些军士倒真地很折服你,小妹,你真了不起”,柳江捷半响不语,北伐之岁月,倒真是很值得她留恋,过了半响,才道:“我们到肉铺里去吧。”

到了肉铺,肉铺掌柜已将羊肉和猪腿砍好,用精绳串在了一起,他笑呤呤地看着这两个女子,道:“两位娘子,我让小伙计将肉给你们送回去。”又砍了一块肥肉,道:“这一块是送给你们的,不要钱。”

小暑高兴地点头道:“以后我都在这里来买。”小暑和柳江捷跟着小伙计,就朝家中走去。

还未到家门口,只见四、五匹战马停在了柳府大门外。

在柳府里,一名军官和一名文官正站在柳江清身边,文官是中书门下给事中何保国,他手持着一纸公文,道:“柳兄,侯相有令,着你立刻再到慈州,将王宏达捉拿回大梁,这是捉拿王宏达的文书。”

柳江清神情有些疑惑,他正欲开口,何保国打断道:“柳郎今日才从慈州回来,辛苦得紧,可是侯相交待,解铃还须系铃人,捉拿王宏达一事,还是交由你去办理。”

王宏达是一州刺史,又是晋州节度使陈思让的爱将,手中握有不少人马,虽然有朝廷的旨意,捉拿使节也会陷入危险。

柳江清在慈州经历过一次险境,明白其中的历害,他暗自揣摩:侯大勇到底是什么意思,若真想害自己,大可不必将自己从沙门岛放回来,可是交给自己这种差事,又分明是把自己往火坑中推。

何保国中进士比柳江清要晚上一年,两人平日里也相识,何保国知道柳江清是侯相从灵州带来的,又是侯相将柳江清从沙门岛赦免,明白侯相很是看重柳江清,见柳江清脸上阴睛不定,便道:“我是奉命而来,柳郎若有什么事,自可向侯相禀告。”

柳江清苦笑道:“这也是本份,在下这就动身。”

何保国笑道:“也不用这么急。”他用手指着身边的武官道:“这是虎威军逼都指挥使周青将军,你和他一起去。”

周青是黑雕军中年轻一代颇有名气的智将,柳江清听到周青要去,便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喜道:“原来是周将军,在下久闻大名,有将军同行,此事易矣。”

第三百四十七章 荡尽群雄(二十五)

大梁城内的夜色,星星点点的灯火遍布全城,间或还有哑哑的丝竹之声,在一片红灯之地,更有着无数的莺声燕语,这就和宁静辽阔的大草原大不相同。

柳江捷坐在院中,拿着一柄扇子轻轻地摇着,丝丝凉风却解不了心中烦闷,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星星,同一片天空之下,这大梁城内的星星似乎也变成了街道之上晃动的人群。

这时,喝得醉意十足的里奇诸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群人就准备朝屋外走去,柳江捷见哥哥柳江清也在其中,就道:“大哥,明天就要去慈州,早些休息吧。”

柳江清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显得颇为兴奋,道:“听说吴若谷回来了,陈鱼梁他们都在其府上,专门派人叫我们过去。”柳江清说完,对着身后的一个黑影道:“阿六,到了吴若谷家中,你可不准耍赖了。”

柳江捷劝道:“这深更半夜的,被巡逻军士抓住了可不得了,大哥,你不要冒失了,阿六他们初到大梁,不能给朝中大人留下浪荡的印象。”

柳江清白天总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喝了些酒,郁闷的心情却少了许多,他笑道:“呵,呵,小妹说的是老黄历了,如今大梁城是黑雕军的天下,城里就和灵州一样,早就不宵禁了,随你在街上怎么折腾,也没有人管,小妹曾是军中豪杰,跟我们一起喝杯酒吧。”

柳江捷她在石山之时,也常和族中男女一起到石山旁的一片草地之上,点上木柴,围着火,烤肉、唱歌、跳舞,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有在这短暂的欢聚中。才能忘掉生活的艰难、世事的无奈。

到了大梁以后,她心中也渐有一股郁气,听到哥哥的邀请,便爽快地答应道:“好,就随你们一起去,不过,要稍等一会,我去换一件衣服。”

柳江捷飞快地回到屋内。从自己的衣物中,选了一件男装换上,这是她女扮男装之时的衣物,当她离开大梁回石山之时,扔了不少衣物,唯独那几件男装她舍不得扔掉,千里迢迢地带回了石山,这一次,又千里迢迢地带回了大梁城。

穿着男装到了院中,柳江娃就如变了人一样。

由娇滴滴的女子变成了英气逼人地俊小伙了。院中一群里奇辈后生,大部分没有见过柳江捷穿男装,借着挂在屋檐处不停摇晃的灯光。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江姨。

过了一会,满院都是压抑着的咽口水之声。

由于柳江姨换了男装,气氛反而有些变化了,这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没有刚才的快活,依次走出门去,向着吴若谷的小院子走去。

吴若谷的小院子也不甚远,穿过两条街道就到了,其间要经过一个挂灯笼最多的街道,这挂灯笼最多地地方,当然也就是夜晚就热闹的地方。自然也是天下有夫之妇最厌恶,天下大部分男人都曾经幻想过、一部分男人留连忘返的地方。

这一行人走过红灯之时,站在门口的女子便上前迎接,不料这些人目不斜视就走了过去,让这女子脸上笑容立刻掉在了地上,砸起了一团黑灰,在淡淡的灯光之下穿梭。

当这些少年人屏声静气地离开了红灯笼,不少人耳根也变得有些红了,也不知哪一个胆大的少年。在黑暗中感叹了一句:“哈,站在门口的娘子真俊。”于是,里奇队伍中争论声四起,有的说这女子不够俊俏,比不上仆骨族的高鼻女子,有的坚决出声反对。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吴若谷地家门口。

刚到家门口,只见门外有十几匹马,这些马匹油光水滑,骨架子也极好,一看就是上好地战马。

柳江捷一见这些战马,心中一惊,暗道:“这些战马分明是若尔盖战马,看其鞍上用具,也是不凡,莫非是他在里面。”随即,她摇了摇头,否了这个想法,毕竟堂堂宰相大人,怎么会深夜到普通臣子府中。

柳江清迟疑了一会,还是带头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十来个军士,皆挂着长长的腰刀,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两侧,这十几个军士位置选得极好,前、后、左、右,皆在其控制范围之内,他们挺胸而立,身形如山,虽然夜晚看不清面貌,也感受得到这些军士的森森杀气。

柳江清心中一震,暗道:“侯大勇真地在此。”

柳江捷心里一紧,暗道:“那人真的在这里。”

里奇众人受这环境压迫,脸色都郑重起来。

吴若谷房中之人正是侯大勇,他来到吴府纯是凑巧。御史中承窦俨在澶州案之前,就与侯大勇成了好友,在澶州案中,窦俨明帮暗助,将昝居润一党几乎连根拔起,等到范质、赵匡胤被杀掉以后,窦俨也正式的成为了侯大勇一派重要人物,在朝中与侯大勇暗通声息。

窦家世代都出文臣,在读书中人很有号召力,治天下必须得靠这些读书人,因此,侯大勇对窦俨甚为看重。窦俨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多日没有到朝中来,因此,侯大勇今日有闲,吃过晚饭,便到窦府看望,从窦府回来,他便拐道来到吴府。吴府灯光比往日明亮许多,里面隐隐传来些笑声。

见吴若谷果然按时回来,侯大勇脸露微兴,便登门入室。

“降州之行,吴郎有何感悟。”

吴若谷在里奇诸子中,做事最为沉稳,深为侯大勇信任,也成为了里奇诸子中官位最高之人,这一次突然受命回到大梁,一路之上,他都在猜侧侯相用意如何,从朝廷近期的诸般措施,以及各节镇流传的风言风语来看,侯相是逐步削弱节镇之权,吴若谷隐约知道,急招自己回城,肯定与此事有关。

他在降州做了二年多刺史,酸、甜、苦、辣诸般滋味皆尝过,突然听到侯大勇询问降州之事,便将思路迅速梳理了一个,道:“降州虽是小城,又是靠近北汉的边城,屡经战乱,百姓生活极其艰难,这二年,下官虽竭尽心力,降州百姓依然困苦,实在有负侯相厚望。”

侯大勇笑道:“吴郎不必过谦,虽然到降州时间不长,可是风评甚好,吏部年考评绩也很是不错,我还记得吏部之评特意提到——吴若谷甚重农桑。”

“自古王政之本在于农桑,若各州刺史都做好此事,则天下大定。“吴若谷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评价,他强抑着内心的激动,道:“下官专为农桑之事写了一个条陈,请侯相过目。”

“敦本业、兴地利、戒游手、谨时候、备水早,置农器、戒芶简、厚蓄积、戒杀牛、广栽植、恤田户、无妄忪。”侯大勇读了读吴若谷递上的条陈,想了一会,道:“吴郎真是一个细心人,这条陈很好。”

侯大勇抬头看了吴若谷一眼,笑道:“无妄忪,这条有些意思。”

在大周朝,吏部考核官员,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查其地告状的人多不多,若是诉讼不断,官员地政绩就会被打折扣,这是传统法律思想在官员政绩中的重要体现,也是儒家学说在法律上的重要体现。

侯大勇来自另一个世界,对这一条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以为然,不过,他是现实主义者,知道凭一已之力在短时间无法扭转整个社会对诉讼的看法,也没有狂妄地想真正彻底地改造整个社会的思想,他又看了一遍条陈,道:“把无妄忪这一条去掉,明天派人把条陈送到中书门下。“吴若谷自然想不通为什么要去掉无妄忪这一条,可是侯大勇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他想得不通也必须执行,就低声道:“下官明白。”

“恐怕你不太明白。“侯大勇并没有责怪吴若谷的不自然,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又道:“晋州辖了降州和慈州两个支州,这一次我准备给你调一个位置,明天你就跟着周青和柳江清一起,到慈州,捉拿王宏达,你就去凭慈州刺史,明日柳江清将作为钦差,带上圣旨。”

吴若谷一惊,道:“王宏达是晋州陈节度的爱将,此事恐怕要慎之又慎。“侯大勇冷笑一声,道:“笑话,王宏达是大周朝的朝廷命官,不是陈思让牙兵,为何要慎之又慎,大梁附近地许州、大名府、河中府、澶州等七个节镇的支州已收归朝廷,这一次,晋州、磁州二地的支州,也要一起收了。“吴若谷明白了侯大勇的意图,他道:“降州有二千团结兵,我是按照石山兵法所操练,虽然不如黑雕军精税,若事起,或能保住降州不失。、”

“降州之事,就交给杨徵之吧。”

吴若谷一惊,道:“杨大人屈尊到降州,以他的才干,自然可保降州无事。”

杨徵之是开封府二尹,这个位置颇为重要,不过,毕竟是大尹的副手,所说所为总有不少牵绊,侯大勇手下人才奇缺,也就想着历练杨徵之,让他独掌一州,以使这些侯系官员尽快成熟起来。

侯大勇对吴若谷很是满意,道:“按常理,吴郎要休息几天再上路,可是时间紧急,你明天就出发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荡尽群雄(二十六)

柳江清一行进入吴府,黑雕军亲卫也不理睬他们,仍然各自站在自己的岗位位置之上,林中虎手握着刀柄,悄悄地靠了上去,见是柳江清,放下心来,低声道:“柳城尉,侯相在此。”

柳江清当过大梁城尉,自然知道官家的规矩,他回过身去,对身后众人低声道:“等一等,别乱动。”又拱拱手,对林中虎道:“林指挥,这些人都是灵州过来的,没问题的。”

过了一会,林中虎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侯相让你们全都进去。”

柳江捷见到战马,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后,此时此景,正应了四明狂客那一句“近乡情更怯”的诗句,在石山,每日里都要想起这个冤家,但是当他出现在面前之时,柳江捷却心如跳鹿,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正在犹豫,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名军士,他手持着出了鞘了长刀,满脸警惕地站在柳江捷面前,严历地道:“你是谁。”林中虎极为机警,他眼角也瞟到此人,等到暗哨出来,他也如野猫一样出现在了柳江姨身边。

林中虎是侯大勇的贴身侍卫,自是认得柳江捷,他有些吃惊地道:“柳指挥,是你。”柳江姨道:“林兄,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林中虎将腰刀插了回去,笑道:“嘿、嘿,还不是老样子,吃得下,走得动。”他突然想起一事,道:“上次你说石山也大狗,这一次回来,可曾带一条到大梁来。”

北伐之时,柳江姨和林中虎曾经坐过同一条大船,两人闲来无事。

时常谈论大狗,柳江捷认为草原的大狗历害,而林中虎当然认为是吐蕃大狗更加凶猛,两人为了此事也不知争论过多少次,正因为大狗之缘,两人渐渐地成为了说得上话的朋友。

柳江捷满怀愁绪地从石山南下,哪里有心思带一条大狗,想起北伐船上的时光。便轻轻笑道:“这一次走得匆忙,就没有带大狗来了,我捎一封信回去,一定会给林兄带一条大狗。”

林中虎谈起大狗,就眉飞色舞,道:“柳指挥,站在这里干什么,侯相在里面,他让你们快些进去”

柳江捷却没有心情和他多说,趁着他说话的空隙。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进去了,告辞。”柳江姨拱了拱手,一抬腿。又退出了吴府。林中虎职责所在,不能离开院子,他看着柳江捷转身离开了院子,叮嘱了一句,“柳指挥,找时间来看看横行、霸道。”

柳江捷走出了院子,心绪不宁,沿着南城区的方向走了一段,见路口方向有一间小店仍然开着门,不少人还在里面喝酒。便转身进了门,要了一份羊杂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这小店人来人往,生意出奇地好。柳江捷有些感慨,她离开大梁之时,大梁城每夜还要宵禁,看小店百姓的样子,他们已经很习惯没有宵禁的日子。

小店的灯光刚好可以照到屋外地街道,柳江捷喝着汤。眼睛却盯着街道外面,她在等待着侯大勇从这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