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刚一直密切关注着飞鹰堂诸事,他有些哥议:“属下觉得,现在不宜动手。”

“理由?”

“田敏案发以后,唐门三弟子立刻搬家,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开大梁城,仍然每天四处闲转,属下认为他们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杜刚的判断和自己的预见基本上不谋而合,侯大勇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唐门弟子用毒手段颇为高明,若迟迟不收网,一不小心让他们跑掉,以后再要逮住就难了。”

杜刚沉稳地道:“唐门这三名弟子已经落入天罗地网,他只要出现在街道上,就会有无数的眼晴盯着他们,若有闪失,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既然如此,就再跟踪几天,若有异动,就赶快下手。”

定了此计,杜刚又道:“飞鹰堂这几年,在泽州一带布置了一些耳目,有一个耳目混进了礼弥教内,虽然地位不高,消息却也算灵通,今天早晨他传来一个消息,礼弥教总部被刘继业率领的太原兵攻破,其圣主谷应天带着残存的手下已经到了大周朝,在泽州住了一晚上就继续南下,目前行踪不定。”

唐门弟子长于用毒,礼弥教暗杀手段也颇为历害,若来到了大梁,虽不能决定大局,可是也要时刻提防,也是一件让人极为不舒服地事情。

杜刚看着侯大勇皱着眉头,道:“礼弥教主要诂动在辽州、代州等地,辽州、代州口音和大梁城有明显差哥,我已命人四处查探带有辽州、代州口音之人。”

在显德初年,杜刚还是侯大勇的亲卫,他亲自经历了礼弥教的数次刺杀行动,对礼弥教的手段也颇有了解,又道:“礼弥教喜欢用毒弩,若他们摸清楚侯相日常行走路线,在街道旁设好毒弩,则令人防不胜防,属下建议,侯相最好不走固定线路。”

侯大勇并非鲁莽之人,他坐在书房后面的大胡椅上,左手轻轻地在桌面敲打着,这种敲打已经成为他在书房里思考问题的一种方式,桌面是硬木制成,指尖敲打在其上,有一种硬硬的质感。

“看来,我只有改变行走习惯了。”侯大勇在另一个世界特种兵,对于暗杀技巧并不陌生,他想了一会,道:“从中书门下到侯府,有五条道路,但是最终都要经过一条小巷才能回到侯府,这一条小巷道也就是我必经之地,若我是刺客,就把毒弩安在门窗后面,到时守株待兔就行了。”

“必经之路只有七处房产,飞鹰堂已经把临街的店铺买了下来,另外五处是住宅,若用强力去买,恐怕影响就大了。”

“不必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五条道路上就有无数个暗杀的好地方,完全可以安装毒弩,等着我递上门去,在我地家乡一句话,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打仗是如此,做其他事情也是如此,发动飞鹰堂所有力量,把礼弥教给我找出来。”

杜刚点头道:“这事我立刻去办。”说完这句,杜刚就欲起身离去,脸上却有一丝欲说还休的表情。

侯大勇眼光是何其敏锐,早把这一丝表情看到了眼里,“还有什么事情,有话就说。”

杜刚有些迟疑地道:“阿济格和侯虎已到了大梁数天了,数天没有见到侯相,两人有些烦闷。”

阿济格是侯大勇来到大周朝的第一次女子,当日一别,不知不觉已有七年,阿济格的音容笑貌在侯大勇脑海中已经非常模糊了,更为重要的是,符英刚刚生了小孩,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女人和孩子,让侯大勇也不知如何向符英解释。

侯大勇有些苦恼地想道:“阿济格性格颇为刚强,不知她是否愿意成为小妾,哎,事情总要去面对。”他边想边站起身来,道:“走吧,我现在就去看看阿济格和侯虎。”

第二百五十四章鹿死谁手(十八)

密集的房屋,高高的围墙,阻断的阿济格的视线,使她看不到万里晴空和连绵绿树,听不到小鸟歌唱,而走出围墙就是摩肩接踵的人流,几乎没有一块开阔地,这让自小就生诂在白头山的阿济格感到格外压抑。

侯虎不过是不到七岁的小孩子,他看世界的视角又不相同,大梁城虽然没有大片的森林、宽阔的大河、奔腾的战马和无根的草原,可是大梁城中有品种各异的美食,精采纷呈的杂耍,茶舍中还有每到关键地方就“请听下文分解”的故事,美食、杂耍、故事,暂时把侯虎小小的心灵涨得满满的。

阿济格每天早上都早早起床,这也是她在粟末部落里多年养成的好习惯,她提着水桶拿着刷子走进了马廊,马廊里飘散着草料的淡淡味道、还有马匹的尿骚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让阿济格空荡荡的心灵有了些安全感。

杜刚第一次见到阿济格在马廊时侍候着马匹之时,顿时大惊失色,阿济格虽然是胡女,但是她毕竟是侯大勇的人,在自己院里做仆佣之事,若传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或许也是一件麻烦事。杜刚好不容易才把阿济格请了出来,可是第二天阿济格又准时进入了马廊,这让杜刚有些哭笑不得,也只由着阿济格了。

当侯大勇进入小院之时,阿济格已把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一个人无所事事,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院中抬头看着天空,想着自己的心事。

侯虎正坐在院中的老树上,怀中揣了好几根卤制得香喷喷的鸡腿,一边大嚼着,一边把骨头向树下吐,树下的鸡腿骨头的香味已经引来了一群一群的蚂蚁。

阿济格对门外的动静格外敏感,听到“吱”地一声开门声。立刻回过头去。

一名青衫汉子站在门口,神情肃穆,正在凝神着着自己。

阿济格用手对揉揉眼晴,她心中一阵狂跳,门口之人正是自己日薄西山思夜想的情郎。

可是,阿济格又有些犹豫不决,以前在白头山时,胡子拉喳地侯大勇总是挂着一身翻毛皮衣。对着桦木长弓,实足一个热腾腾的山里汉子,此时站在门口的汉子,虽然仍是那么高大英俊,可是飘逸的青色圆领长衫、整整齐齐头发、严肃的神情,却让阿济格感到格外的陌生。

侯大勇的目光在阿济格身上停留了片刻,大脑如另一个世界的高速机算机一样快速地运转,这位穿着中原服饰、颇有沧桑之感地女子,真的就是当年热情如火、痴情如水、给了自己许多回忆的阿济格?

两人目光在微微流动的空气中数次碰撞,着着侯大勇渐渐柔和的目光。

阿济格眼中不禁涌上了一层薄客。她掉转目光,伸手招了招正在树上啃鸡腿的儿子,道:“阿虎。快来见过父亲。”

侯虎此时已经啃完鸡腿,他用手抓住一根树枝,头往下一栽,身体围着树枝转了一圈,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虎头虎脑的侯虎来到母亲面前,两人快速地说了几句粟末语,侯大勇离开白头山已经七年多了,他努力地尖着耳朵,由于久未听说粟末,两人的对话速度又快。他只听到“父亲、侯大勇”等几个最为敏感的单字。

侯虎面带疑惑地走到了侯大勇身边,他歪着头,道:“你就是侯大勇,是你打败了屈由纽古大叔?”

这几句话总得极为无礼,杜刚在一旁示禁暗道:“这个侯虎毕竟是长在胡族,一点也不懂得礼仪,看来以后要多多管束。”

侯大勇却没有想到侯虎问话极为无礼,自从君到这个儿子从树下翻空而下的儿子,他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童年时代。想当年自己读小学之时,因为姓侯,又最喜欢爬树,成为整个小学都熟悉地“孙猴子”,自己身边的几个子女,小璐在秋菊的言传身教之下,渐渐朝着乖乖女地方向发展,宗林则常常和宗训在一起玩耍,沾染了不少皇家气派,说话办事虽然不失少儿的天真活泼,但是他是肯定做不出如侯虎这样在树上翻腾的举动。

侯大勇蹲在侯虎面前,感受了对面这个野小子身上浓烈的汗臭,这个汗臭反而让他心中感到很亲切,突然间,侯大勇有一种想碰一碰自己从未谋面儿子的冲动,把一双大手放在了了侯虎的头上,野小子的头发是油泥泥的,硬硬的直刺侯大勇的手心。

侯虎个子只及侯大勇地腰部,他没有想到对面被叫做父亲的男子会突然摸自己的头,他极为不舒服地扭了扭头,可是眼前这个男子的大手如一张大网,不管自己脑袋如何扭动,都不能逃过大网的掌握,侯虎自从五岁之时,便对着他的小弓,跟随着突地稽、屈由纽古上山打猎,年龄虽然小,性子却强得很,他数次摆脱不了大手的掌控,就猛地张口,对着侯大勇就是一嘴口水吐去。

杜刚见到小侯虎性子如此刚烈,不禁瞪大了眼晴,打量着这个从树上翻滚下来,黑乎乎的野孩子。

口水擦脸而过,侯大勇也征了征,也就把大手放了下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脸不岔的侯虎。

侯虎挣脱了侯大勇地控制,飞快跑到了阿济格身边去了。自从侯大勇进了屋子,阿济格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虽说第一眼看到侯大勇有些隔膜,可是看到他面带笑容把手放在儿子头上,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侯虎跑到了阿济格身边,侯大勇这才认真地打量了阿济格一眼,七年不见,阿济格已有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而略有些沧桑的女子,侯大勇看到阿济格有些粗粒的皮肤,心中有些酸酸的,他试着用粟末问了一句:“你好吗?”侯大勇曾在粟末部落里住了半年,用粟末语交流已经基本上没有问题,可是经过了七年时间,他忘记了大部分的粟末语,这一句简单的问候也说得极为费力。

阿济格听到侯大勇仍然会说粟末语,眼中闪出了一盟神采。

阿济格慢慢地用粟末语自豪地道:“这是你和我的儿子,我把他养大了。”七年的艰难岁月,为了养育侯虎,阿济格经历了无数的磨难,渡过了无数地不眠之夜,一句简单的话,却包含着阿济格含辛茹苦的七年付出,她看着父子团圆。心中溢满着幸福。

侯大勇知道粟末部落的生存环境,一个女子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会付出多少艰辛,他原本想把阿济格安排到柳江捷曾经住过的院子,这时,他已改变了初哀:就凭着阿济格养这一份执着,也应该让阿济格住进侯府。

“突地稽还好吗?”侯大勇见阿济格的中原话说得不错,干脆就改用中原话来对答。

“半年前,契丹狗在晚上来打我们,我和阿虎都被契丹人捉住了,突地稽他们逃到深山里。”阿济格的中原话也有些僵硬。她说得极慢。但是还是能把基本意思表达清楚。

侯虎此时躲在阿济格身后,他看到被吐了口水的侯大勇并没有发怒,就抢着道:“那些契丹人在山里面被突地稽大叔杀死了很多。”

侯大勇可以说和自己这个儿子一见如故。见他一本正经地插嘴,就故意道:“你这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大人说话不要插嘴,别总是吹牛。”

侯虎并不服气,道:“我没有吹牛,这是那些契丹狗子说地。”

“你会说契丹话?”

侯虎得意洋洋地道:“我会说契丹话,还会说中原话。”在侯虎心中,粟末语是他自己的话,而契丹话、中原话都是他学来的。

粟末、黑水等部落。都是以后女真族的祖先,侯大勇当然知道女真族的历害,在另一个世界中,数个年后就有一个历害人物横空出世,他的名字就叫做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率领着女真人,打败了辽人,建立了赫赫有名的舍国,成为大宋朝的恶梦。

“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完颜虎?”

“我本来就是叫做完颜虎。你真的打败了屈由纽古大叔?”

在侯虎的心目中。屈由红古勇猛无敌,他曾经亲眼着到屈由纽古一人杀死了五个契丹人,眼前地这个父亲虽然个子也很高,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屈由纽古大叔强壮,因此,他再次发出了疑问。

侯大勇笑道:“屈由纽古虽然很历害,却被我摔了好几个跟头,不信你去问问你妈妈?”

侯虎回头望着阿济格,阿济格回想起当年比武之事,脸上溢满了温情,她点点头道:“屈由纽古大叔真地打不过你父亲,阿虎,你快叫一声父亲。”侯虎还没有完全信服侯大勇,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情,也示肯叫父亲。

这时,小武从院外走了进来,多年习武、营养充足的小武已是一位身体颇为强壮地半大小子了,他见到侯大勇向他招手,连忙走了过来。

“你敢不敢和摔跤?”侯大勇指着小武对侯虎道。

侯虎骄傲地道:“老虎我都不怕,他有老虎历害?”

小武现在跟着杜刚住在一起,知道侯虎的身份,小武本是胆大如虎的家伙,他对侯虎道:“你年龄还小,我让你三招。”

侯虎立刻还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着你的。”

一个小孩学着成年人的口气说话,让在场之人皆觉得好笑。侯虎满脸认真地走到了小武的身前,有板有眼地做了一个粟末人摔跤的起手式。

小武常年和侯府的亲卫们较量,又经常和大梁城里的无赖们打架,交手的经验极为丰富,他微微一笑,右手就搭在了小武地胳膊之上。小武见侯虎年龄实在太小,就有些轻敌,不料,侯虎动作极为敏捷,当小武右手刚刚搭上其手臂,侯虎左手一翻,使出一招小鬼推磨,就贴在了小武的身体,侯虎左腿别在小武大腿内侧,右手猛地使力,意图将对手推翻。

侯虎动作极快,招数也用得极为熟悉,小武竟然着了道,差一点被推翻在地,只是两人身体相差过于悬殊,小武退后一步,就稳住了身体,快捷无比地抓住了侯虎的腰带,用腿一绊,将侯虎摔在了一边。

侯大勇看到侯虎的招数,心中暗暗叫好,这一招正是当年他击败屈由纽古所用的招数,他万万没有想到侯虎将此招用得如此精熟,若是侯虎和小武身体条件相差示多,小武定然稳不住重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鹿死谁手(十九)

侯大勇带着阿济格、侯虎就直奔侯府,侯虎虽然年幼,却也能骑烈马,他紧跟在侯大勇身后,罗青松、林中虎等人则在其身后。

侯虎虽然被小武摔了两个跟头,却并不气恼,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杜刚的宅子,出门之时还不断回头张望。

罗青松对这位耿直的小家伙很有好感,他知道侯虎的心事,就笑着道:“侯虎,别回头看了,侯相府中武功高强的亲卫多得很,只要你肯学,大家都愿意教你。”罗青松说的是实话,侯府亲卫,全是从黑雕军中精透出来的技艺高强之辈,每人都有一手绝活,来到了大梁之后,每天除了习武还是习武,在战场之中,身边战友武艺高强,自己的生命也就多了一层保障,所以,侯府的亲卫们对于武事并不保守,只要其他军士肯学,都尽量传授自己的绝技。

侯虎有些怀疑地问道:“真的肯教我?我学了以后能否打败小武。”

罗青松知道侯虎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就微笑道:“小武也是一把好手,你要打败他可要费些劲,而且还要吃苦。”

侯虎鼓着劲道:“我一定要打败小武。”

侯大勇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心中暗道:“这个小家伙,倒是和我小时候真象,也是天示怕地不怕的调皮性子。”侯大勇回头看了看满身是泥的小家伙,心中涌出了一些当父亲的柔情。

阿济格骑在马上,她心中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以前是担心侯大勇,现在又在心中隐隐地担心侯府中的符大娘子,尽管杜刚说符英是一个胸襟开阔的女子,可是阿济格对于和符英见面仍有很深的忧虑。侯大勇阅历何其丰富,察颜观色,心知肚明阿济格内心的想法,可是。事已至此,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有让其自然发展,有些事情原本就无活回避,只能让他们自然地发展,就如阿济格和符英的见面,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一名白衣少年坐在酒楼上,从他地位置上。正好可以看到从街道上的经过的侯大勇一行。

“哼,侯大勇真是嫌命大了,竟敢这样大模大样地骑马走在街上。”白衣少年右手微微下垂,手中已有一根短镖,这是他身上最重的暗器,白衣少年计算了一会窗口到街道上距离,摇着头把短镖放回到袖中。白衣少年暗道:“看来主事的话也有道理,过于精巧的暗器威力就会打折扣,若是带上旋风镖,恐怕就能轻易攻击到侯大勇。”

看着侯大勇从眼前走过。对影也越来越小。白衣少年的目光久久都没有收回来,他心中一阵暗淡:侯大勇当年率领着黑雕军,威震西北。如今当上宰相,仍然保持着大将的勇武,而蜀中重臣大将,哪管大周这个强邻已在磨刀霍霍,天天沉醉于歌台舞榭之中。

白衣少年点了一壶清酒,就着几片薄薄地羊肉片,慢慢地喝了起来,白衣少年脸上、手上皮肤也如衣服一样雪白,几杯酒下肚,脸色就显得红调起来。

一个瘦小中年人走到了临窗的雅间。推开门,只见一身白衣少年正坐在窗外自在地浅酌,就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坐定,把手放在桌上,露出了一个绿色的玉戒指,玉指上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头老虎。

中年人是一身读书人打扮,这个打扮在大梁都何止千千万万,因此,在大梁城里。读书人打扮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打扮。

白衣少年自小就练习暗器,眼晴锐利非常人可比,这玉指他曾看过多次,知道来人正是那大周将军的手下。白衣少年神情仍然很是倨傲,他走到房门前,对着店小二招了招手,膀大腰圆的店小二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店小二很看不上这个娇滴滴的白衣少年,早早地来占了最好的雅间,却只是点了一小盘羊肉。

白衣少年微微抬起下巴,道:“听说店里得了一头獐子,给我切一盘来,再来一壶最好的老酒。”

店小二听闻白衣少年点了獐子肉,立刻满脸堆笑,道:“好咧,獐子肉一盘,老酒一壶。”这獐子内在山区不算稀奇,可是在夏天地大梁城,就算得上稀罕之物,价钱着实不菲,利润也自然比寻常之物要高出许多,店小二听到白衣少年点了獐子肉,就知道刚才有些小看了只点了一小盘羊肉地白衣少年,态度自然来了一个大转弯。

獐子肉上来之后,两人就只管闷头吃肉喝酒。

中年人把茶水倒了一些在桌上,他用手指蘸了些茶水,飞快地在桌上写道:“为何不做?”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在桌面上写道:“田敏何事”

中年人嘴里嚼着獐子肉,慢慢地写道:“须依计办。”

白衣少年脸色数变,他想了想,一笔一划地写道:“可以。”写完之后,白衣少年用阴冷的眼光盯着中年人。

中年人原本是毫不在乎的神情,可是白衣少年地眼光阴毒得就如三千年的蛇妖,冷气直催入他的心肝,中年人内心挣扎了一会,终于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道:“告辞。”

就在中年人拱手之时,白衣少年清楚地看到中年人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老茧,这是长期用拉弓留下的印迹,白衣少年看着中年人对影消失在门口,心道:“原来也是军中人物。”

白衣少年慢慢地把獐子肉吃完,这才起身离去。

白衣少年的一举一动皆没有逃过飞鹰堂的眼晴,当中年人离开酒楼之后,立刻有数名扮成各色人物的飞鹰堂人员跟了上去。

“中年人进了沧居润的府弟?”闻听这个消息,侯大勇在书房里转来转去。

“沧居润和田敏素来不和,为何他们都和唐门弟子有联系,唐门弟子到底在其间充当什么角色?”

沧居润是宣徵南院使,深得柴荣信任,柴荣亲征之时,曾经充任过东京副留守,而田敏是多年地工部尚书,两人政见不同,多次在朝中发生争执,这已是举朝上下皆知之事。

参军封沙、富家商铺掌柜孟殊和飞鹰堂实际负责人杜刚都坐在书房里,他们三人跟随在侯大勇身边多年,已渐渐开始参与到决策中来。

侯大勇的核心力量全部在灵州,深谋远虑的石虎、坚毅果敢的郭炯、老成厚道的梁守恒、痴心建设的霍知行、精于谋划的钱向南,都守在西北重镇的灵州,有时遇到难题,侯大勇不禁就要想起这些留在灵州的老朋友。

看到眼前地三人,侯大勇暗道:“看来在大梁这一段时间,对人才重视程度不够,人才也是到用时方恨人啊。”

飞鹰堂的情报、军情营用鸽子递来的情报、朝廷的最新动态,都要递到参军封沙手中,封沙掌握的情报极为全面,他天天跟在侯大勇身边,潜移默化中,思维方式都和侯大勇有些接近了,他最先道:“唐门弟子分别与田家、沧家联络,说不定会有些大动作,他们用毒十分历害,我们不能再观察他们了,干脆先下手为强,免得生出后患。”

杜刚也道:“我们跟着这三人有十来天了,他们行动诡秘,肯定不怀好意,我赞成封参军的意见,把他们捉来严加挎问,自然会知道唐门的目的。”

孟殊摇头道:“唐门弟子岂能轻易捉到,他们个个都身藏毒物,我还没有听说过被生擒的唐门弟子。”

侯大勇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最终下定了决心,他挥了挥手,道:“我已下定了决心,今天拿下唐门弟子,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唐门弟子十分特殊,要捉拿他们,必估要周密策划,我示想出现上次那样的伤亡事件。”

“具体行动就由杜刚来负责,可以挑透亲卫队的高手参加,动用五虎上将弩,要在远距离将三名唐门弟子射成刺猬。”

“你们听清楚没有?”

孟殊、杜刚得令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侯府。

很快,最长于使手五虎上将弩的个名侯府亲卫,坐着马车,带着五虎上将弩,离开侯府,他们穿着禁军服饰和腰牌,铁骑军左厢都指挥是何五郎,因上,侯府亲卫皆有禁军的服饰和腰牌。

天渐渐黑了,杜刚带着人,东一个西一个把唐门弟子围得严实,正欲动手,唐刚走出了大门,平时唐门弟子很少在夜间活动,这一次唐刚、突然出现,杜刚立刻感到有些不寻常。

唐刚根本没有意识到门外的哥常,他身上带着剧毒之物,就准备朝皇宫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他很敏捷地跳上了一辆黑色马画车,马车左侧有一只精致的老虎。

第二百五十七章鹿死谁手(二十)

深夜,临街的各个院子里透露出一缮一缮暗淡灯光,有一些规模较大的大院子里,偶尔还有幽幽的小曲若有若无的飘出高墙。每一个院子里都有各自的故事,关起门来,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院中主人细细地地品尝。

等到院子里的灯光渐次熄灭,夜已深,带着虎形图案的马车就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飞鹰堂已如一张大网,密不透风地罩住了唐刚。

罗青松率领着个名身手高明穿着禁军服饰的亲卫,迅捷如风地从小巷道快速地穿行,他们要赶到马车行驶的前方的十字路口去阻杀唐刚。

走了一段,马车上的唐刚突然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他久在江湖,对这种预兆最为敏感,他掀起马车后厢的审子,观察了一会,只见两架马车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唐刚心中一紧,对赶车人道:“喂,后面有车跟着,你速度快一点。”马车速度加快之后,后面的两辆马车也加快了速度。唐刚已经判明这两架马车肯定是跟踪自己,他摸出了两支小镖,嘴里骂道:“龟儿子,怎么会有人跟踪老子?”

唐刚来到大梁城以后,天天东游西逛,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熟悉大梁城的地形,这也是唐门弟子的基本功之一,一个路口、一个上坡或是一个小院,都能转败为胜或是逃得一条生路。

这两架马车能跟踪自己,肯定不是碰巧,这说明自己一行人早就被盯上了。

唐刚盟毫没有犹豫,从腰上取过了一个纸筒,捅开了一层封纸,取过火石,点燃了了引线,唐刚低头跨出车厢,站在赶车人身后。把纸筒对准了天空。

引线在空中迸出一串串火花,一个明亮的火星从纸筒中喷发而出,随即在空中形成了一朵漂亮的火焰,同时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这是唐门弟子用来给同门报急的信号,和大梁城军器监王珏所错造的“冲天炮”原理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唐刚放完纸筒,狠狠地对赶车人道:“有人跟着,速度快一点。”

后面两辆马车速度也是极快。尽管唐刚所在马车速度已经快得惊人,仍然没有摆脱后面的马车,转眼间,奔驶的马车已冲到了街道尽头,前面不远处,就是雄浑壮观的皇宫,按原定计划,就在不远处就有人接应,可是,现在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唐刚四处寻找着跳车地机会。可是马车速度极快。街道铺着硬硬的石板,两旁又是临街道的店铺,跳下车去亦没有逃生之地。眼着着马车就要奔到个字路口。唐刚心中一喜,十字路口左侧有一块空地,空地尽头就是一条小河,唐门有专门的吸气管,能在水中吸气,跃入水中以后,在黑夜中依靠着吸气管顺流而下,很快就能汇入汴河中,到时就能顺利的摆脱追兵。

唐刚看了看赶车人,握紧了手中小镖。眼中涌出了凶光,跳车之时,他就要用这支小镖射杀赶车人,杀人灭口,这是唐门弟子行事的不二法门。

刚到个字路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格外地清脆。响亮。

罗青松率领着十名亲卫,平举着五虎上将弩。突然出现在马车前面百步地距离,罗青松大喊一声:“射。”

“嘣、嘣”声不断,数十支铁柄铁弩箭如黑暗中奔涌而出的死神,劈头盖脸地向着马车钻去。

赶车人也是一位久经战阵的老军,他看到前面战马气势如虹,直逼马车,就知道来人骑术精绝,逃生之道,只有硬闯一途,他猛地举起鞭子,准确地打着头马的耳朵一侧,头马吃痛,猛地向前一窜,就向前面的战马闯去。

一只铁弩带着尖锐的利啸,不偏不倚正好盯在了赶车人两眉之间,铁弩冲力极大,直入脑骨,赶车人向后一仰,翻倒在马车之上,瞬间毙命。

赶车人毙命的同时,两匹键马也中弩,嘶叫着扑倒在地。

车中的唐刚是罗青松一行攻击的重点目标,他举着小镖,正准备给迎面而来的骑手致命一击,不料对面地骑手根本没有给他出手地机会,数十枝铁弩就从各个方向钻进了车厢,唐刚大只了一句:“好狠的龟儿子。”就被无数的铁弩钉在了车上。

罗青松等人冲到了马车之时,手中地五虎上将弩刚好射完,四名戴着特殊的皮手套亲卫未等到战马停稳,就从战马上腾空而下。

三名军士围着马车就开始收取短铁弩,这种短铁弩是灵州军特有的武器,虽然并未在大梁城使用过,可是迟早会有人发现这种武器,所以,每一次使用完短铁弩,亲卫们总是细心地收回短铁弩。

十一柄五虎上将弩,发射了九十九枝铁弩,而这九十九枝铁弩,全部射在了马车和两人身上,没有一枝短铁弩偏离了目标。

另一位军士直接上了车厢,他戴着厚厚的双层皮手套,他仔细而迅速地把唐刚身上的东西全部装入一个厚皮囊里,然后抽出长刀,斩下了唐刚和赶车人的首级,装入另一个皮囊里,再录下两人的衣服,利落地跳下车厢,翻身上了战马。

临走之时,一名军士往车中扔了一罐猛火油,很快,冲天的大火就在街道上燃了起来。

从战马出现在个字街头,到亲卫斩下唐刚首级,时间极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演练了无数次一般。大火燃起之时,十一骑已经上了金水河上的一赦大船,如一股轻烟消失在黑夜之中。

后面两辆马车看到前面的人已经得手,掉转马车就向回走。

马蹄声和短促地惨叫声,成为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

巡城的军士和临街的居民闻迅而来,只是这大火来得实在迅猛,等到火熄之时,马车、马匹和无头尸体都已成为焦炭。

留在小院中的白衣少年和唐勇,听到夜空中传来的“轰、轰”声,立刻如惊弓之鸟窜出了屋子,抬头看了看夜空中还没有散尽的烟火,白衣少年道:“事情不好,快走。”白衣少年和唐勇都没有走正门,一个上东墙,一个上西墙。

唐勇刚从东墙上落地,黑暗“嘣、嘣”声音不断,唐勇只觉浑身如受重拳,他伸手朝身上摸去,触手处已有数枝硬硬的箭杆,唐勇人如其名,虽遭巨创仍不失其勇,他双手猛挥,两枚小巧的旋刀朝着黑暗处飞去,旋刀锋利无比,上面有蜀中五步毒蛇炼制地毒药。

只听得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想来已有人中了旋刀,唐勇知道中了旋刀必然难逃一死,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骂道:“总算有人陪着老子走上黄泉路。”倒地之时,唐勇眼中突突地滴下一颗泪水,他躺在地上喃喃地道:“阿秀,阿秀。”只可惜,远在蜀中青城山的痴情小妹子,却永远也听不见勇哥亲昵的呼喊。

白衣少年极富心智,他和唐勇同时翻身上墙,只是他并没有往下跳,而是趴在墙上,顺着墙顶如一条蜥蜴般快捷无比地穿行,随后如一阵轻烟越上了另一幢房顶。

房顶上也有人埋伏,只是白衣少年动作实在太快,埋伏之人刚刚举起五虎上将弩,白衣少年从墙顶一跃而起,几个起落,身影就消失在一层又一层如水波般起伏的屋顶之上。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无头尸体引起了开封府极大的震动,从睡梦中醒来的开封府尹吴延祜一声令下,开封府所有精兵强将都奉命来到了府衙,由开封府少尹杨徵之具体侦办此案。

当太阳照亮了大梁城的大街小巷之时,被烈火焚烧的马车和尸体已被清扫干净,完全看不出昨夜曾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惨剧,只是附近的百姓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项谈资而已。

杨徵之和柳江清并肩站在个字街道一旁的河边,经过显德六年的河道清淤,眼前的金水河已经变得颇为宽阔,波光粼粼的河面,如一幅秀美哥常的图画,一条又一条的大船在水面滑过,其中多数为商船,也有不少汴河水师的战船。

杨徵之对负着双手,他低声对城南尉柳江清道:“柳城尉,此案甚为蹊跷,你有何看法?”

柳江清近来屡城大案,又有军职,在开封府声名渐起,他手抚腰刀,道:“无头尸体和马车已全部被焚烧,查清楚被害人亦是极难之事,破案白然无从谈起。”

柳江清蹲下身体,仔细看了看河河岸,站起身时,拍了拍手,道:“下官询问了附近的居民,多数居民都说马蹄声就消失在十字路口,若我猜得没错,凶手就由此地上了船。”

杨徵之赞赏地看了柳江清一眼,道:“金水河船来船往个分频繁,要查出凶手只怕着实不易。”柳江清有些默然,他心道:“从马蹄来判断,杀人都有十来骑,若全部上船,只怕要一条大船才行,杀人者能在城中骑马如风,又能纵横大河,定非普通人能够办到。”

第二百五十八章鹿死谁手(二十一)

滔滔黄河水自东而下,滋养了数千里生命。

无数的牦牛、黄羊、野马在上游清浅河水中踏起了冷冷水花,水里濯过吐番女子的发辫,又洗过回鹘汉子带血的长刀,再飘过党项老人苍凉的歌声。

黄河水到了河套以后,胡人风韵渐渐随风而去,随之而来的是中原的诗情愁暗。黄河从京兆府、河中府、郑州等地的北面流过,形成了无数湿地,这些湿地成为了无数动物、植物的乐园。

中牟县北面十余里有一处美丽的潮伯,这是黄河岸边的众多湿地之一,湖边生长着大量的芦苇、蒲草,湖内栖息着众多的大雁、白鹭、野鸭等鸟类,岸边则是郁郁的森林。

一支人马从北面而来,他们沿着黄河一路而下,眼看要到了中牟县城,突然离开了官道掉头北上,在湖边修起了营帐。

十几面大旗立在营帐四角,旗上是随风飘扬的凶猛黑雕。

“郑州一别数年,这湖边美景依旧。”满身灰尘的钱向南望着潮光山水,禁不住有些感慨。

郭炯此时已是黑雕军副帅,他一身玄甲,提着马鞭,颇为意气风发,笑道:“钱兄,我这主意不错吧,儿郎们千里跋涉,一个个都如泥人一般,我们就在这湖边住上两天,让军士们好好地洗刷一番,大梁城是帝都,我们可不能灰头土脸进城,堕了黑雕军威名。”

钱向南在军中数年,骑术已颇为精妙,他翻身下马,经直走到了河边,他蹲在湖边,把右手伸到清澈见底的湖水中,一股凉意立刻顺着手掌传向全身,数年来,钱向南皆在西北军中。眼看的都是大漠风沙和连绵草原,潮光山色已是久违的景致,他双手捧起潮水,痛快地洗了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