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男人身边有一条大狗,它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根带着肉的骨头,根本没有时间叫唤一声。

第二天清晨。太阳如往常一样,光芒万丈地从地平线上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二百禁军骑军从大梁城紧急驰而出,他们速度极快,朝着田家庄急奔而去,在禁军之中有数个名开封府衙役,他们平时里多在城内活动,很少骑马。因此,很快就落在了禁军后面。

田家庄仍然如往常一般平静,农人们已经出现在了田土之中,大梁城外,经常有急奔的骑兵,这些农人早已见惯不怪,除了一些小孩听到马蹄声跑出来看热闹以外,大家该干什么仍然干着什么。

骑兵们来到田家庄,并没有去叩门,一位壮实的军官数声令下。骑兵们分成两队。把整个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一时之间,田家庄鸡飞狗跳。

田家庄的管家得到消息之后,有些纳闷地来到了大门口。刚出大门,就听到一声历斥:“所有人皆不准出门,再走一步,休怪刀剑无情。”

田管家见这伙官军杀气腾腾,绷着的脸不觉变成了笑脸,滑到嘴边地斥骂也变战了小心翼翼的笑脸:“这位将爷,到鄙庄有何贵干?”

一名军官带着山东腔,嗡声嗡气地道:“少废话,给我滚回去。”

田管家笑脸慢慢退去了,他见军爷蛮横。就端起架子对着军官道:“将爷,这是工部尚书田大人的庄园,并非等闲人家,田大人怪罪下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军官只是依令行事,并不知道这个院子是工部尚书的院子,愣了愣,态度稍稍好一些,道:“原来是田大人的院子。失敬了。”随后把脸一沉,道:“我们是奉命行事,田大人若怪罪,只能怪下令之人,与我们何干。”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田管家又道:“田淑妃是田大人的女儿,田家是皇亲国戚,你们休得无礼。”

正说话间,里面走出一个老者,正是田家老太爷,他站在大门口,左手提着龙头拐杖,使劲地往地下顿,怒骂道:“你们这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欺负到我们田家,儿郎们,给我打。”

上百名家丁,提刀弄棍,跟在老者后面,听到老者的话,就欲冲上前来,只是官军人多,他们就有些踌躇。

那位军官是个勇武之人,见状大怒,刷地抽出了腰刀,道:“敢于上前者,格杀勿论。”

老者满头银须,却是性烈如火,他扬起龙头拐杖道:“要杀人,就先杀我。”

冲突一触即发,落在后面地衙役也赶到了庄子,领头之人是一个相貌冷峻的五品官员,他大喊道:“切勿动手,我是开封少尹杨徵之,奉命到田家庄搜查私盐,这是开封府的文书。”

杨徵之身后跟着城尉柳江清,他下马之后,接过杨徵之手上的文书,递给了老者。

老者已是老眼昏花,顺手递给了身旁的管家,管家看罢,脸色发白地对老者道:“他们是奉开封府之命来搜查田庄。”

老者大骂:“吴延祚,忘恩负义的小人。”

老者身后跟着一个黑大汉,他提着一柄大刀,跳将出来,道:“不怕死跟我上。”

响声未落,军官对后飞来一箭,正是黑大汉的前胸,黑大汉向来在村中勇武过人,他低头看着射在左胸上的铁箭,有些不相信眼前之事,他也是甚为勇武,用手抓住箭杆,猛地把铁箭抽了出来,他正想举着铁箭向官军示威,谁知头一昏,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老者见黑大汉被射倒在地,涕泪横流,他对手下道:“罢、罢、罢,让他们进去吧。”禁军蜂拥而入,不一会,就传来大呼声:“找到了,这里有四个袋私盐。”

在中书门下,范质、侯大勇、王薄、魏仁浦、王著齐聚一堂,范质把开封府的奏折扔给田敏,怒气冲冲道:“田尚书,这作何解释?”

田敏进入中书门下,见五位宰相皆满脸严肃,就觉得气氛有些不正常,他心中有鬼,闻言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暗,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双手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

看罢奏折。田敏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大声道:“笑语,我田家会贩私盐,这是栽赃陷害。”说完,态度强横地挺着脖子。

盐是日常必备之物,却也是国家管制地物品,长期由官府垄断。少量私人经营也是经过国家特许。

贩私盐是自古以来就有地行业,历朝历代都对贩私盐这种与国家争利的行为重重打击,前唐及大周,贩卖一石私盐就要处死刑,只是,贩私盐利厚,虽有重典,示怕死的人仍然层出不穷,黄巢、程咬金都是有名地私盐贩子。

范质冷冷地道:“栽赃陷害?为何数名私盐贩子一口咬定田家庄也在贩私盐,为何在田家庄搜出了数个袋私盐。若按照大周刑律。贩私盐一石就要杀头,数个袋私盐,有多少人头落地。”

田敏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范质道:“请开封府少尹进来说话。”

杨徵之走进了中书门下,行礼后坐在了一旁。

田敏盯着杨徵之,怒道:“杨少尹,我待你也不薄,为何陷害于我?”杨徵之初从郑州到大梁之时,曾投拜贴到田敏门下,细细论起来,也算是田敏的门人,故而田敏有些一说。

杨徵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此事须怪不得我,我只是依令行事。”

田敏紧追不舍地问道:“依谁的命令。”

杨徵之不答。范质看了众宰相一眼,就道:“叫禁军崔护进来。”

禁军崔护正是那位搜院子地军官,他身材高大,满脸是青春痘,挂腰刀,穿软甲,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声道:“铁骑左厢军指挥使崔护见过诸位大人。”

范质看了田敏一眼,问道:“崔指挥使。你说说今天早上的事情,你可要要据实说来。”

崔护一挺胸脯,道:“臣所言句句是实。”

“今日晨,我率领本营人马船河例行巡视,抓住了几个鬼鬼祟祟之人,这些人熬不过大刑,承认了私盐贩子的身份,他们供认把私盐藏在了田家庄,滋事体大,我就报告了铁骑左厢军都挥使何将军,何将军令我将这些私盐贩子交给开封府。”

范质对杨徵之道:“崔指挥使所言可是实话?”

杨徵之恭敬地道:“崔指挥使带着私盐贩子来到了开封府,我将此事报告了吴府尹,吴府尹吩咐将此事报给中书门下各位阁老。”说完,杨徵之低头退到一边。

田敏早已气得浑身发抖,他心中已经明白,定然是有历害人物想致自己于死地,私盐、禁军、开封府、中书门下,形成了一条连环扣,就要缠住自已的咽喉。田敏也是久经风雨的重臣,经过短暂的慌乱和气愤以后,道:“臣家世清白,岂会做贩私盐这等肮脏之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这几个私盐贩子,一口咬定把私盐贩到庄中,不知他们平时与庄中哪一个人联络,我倒想当面问问。”

范质对田敏的辩解深以为然,田家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却也是富甲一方地大族,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冒着被砍头灭族的风险去贩买私盐,只是如今证据凿凿,田敏很难说得清楚。

范质看了一眼魏仁浦,问道:“魏相,你如何看此事。”

魏仁浦是从底层小吏一级一级爬到宰相的高位,他更是压根也不相信田家会贩私盐,可是私盐贩子一口咬定田家是主使,又在田家搜出了几个袋私盐,这说明此事绝对有着深厚的背景,他不停地抚着胡须,慢慢道:“此事的根源在于那几个私盐贩子,若想问个明白,不如把那几个私盐贩子带入此事,大家当面问个明白。”

范质犹豫道:“中书门下岂能让这些私盐贩子进来,不过此事涉及朝廷重臣,就暂时开一次例,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第二百五十二章鹿死谁手(十五)

田敏是资历颇深的老尚书,因为常年端坐在工部尚书的大胡椅上办公,被手下被戏称为“老板凳”,当年柴荣为奖其苦劳,加封其为太子太保。除此以外,田敏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柴荣两个儿子的外公,是正牌的皇亲国戚。

此时,一盆污水从天而下,淋得田敏浑身湿淋淋的,偏偏又让他无法躲避。

田敏有些焦群不安地等待着私盐贩子,但是时间如停滞一般,过了许久,私盐贩子才出现在中书门下,田敏望着三人的眼晴似乎喷得出火来。

这三人被拥住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众位宰相面前,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众人从其眉宇中,仍然可以看出三人的凶悍。

侯大勇看到三人走进来,眉目不禁跳了跳,这三人是他精心布置的棋子,只是计划如棋局,实在有太多的变数。

此时,三人虽然穿着干净的衣服,但是衣服已经出现了一块一块暗红的印痕,而手指前端已是一片模糊。

范质是首席辅政大臣,此时已形成了发号施令的习惯,他对杨徵之道:“还是由杨少尹来审这几个私盐贩子。”

杨徵之考上进士以后,当过一段时间的言官,前任开封少尹郑起被调离以后,他就出任开封少尹,开封府少尹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职位,柴荣在位之时,曾经数次亲征,而每次亲征,他总是任命开封府尹是为东京留守,全权负责帝都的安危,少尹是府尹的重要助手,其身份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杨徵之走到这三个私盐贩子面前,冷冷地道:“你们若不想皮内受苦,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三个私盐贩子神情示变,却了没有出言相抗,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杨徵之怒道:“在这里你们那有资格站着,都跪下说话。”三个私盐贩子依言就跪了下来。

杨徵之眼晴不经意瞟看私盐贩子的手指。他暗道:私盐贩子也是人,痛到极处的时候,也一样会招供。

这些私盐贩子被递到开封府以后,就被分隔开来,当这些私盐贩子的手指被衙吏用铁锤敲碎以后,他们终于选择向衙吏们求饶,被分隔开的三个私盐贩子交待的情况基本一致,杨徵之认定这些私盐贩子说地是实话。

一名瘦小的私盐贩子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知道的全说了,为何来回折腾我们。”

杨徵之没有理睬他,对着另一位眼神中有些畏缩的大个子私盐贩子道:“你是做什么的。”

大个子私盐贩子有些呆头呆脑,答道:“我是种田的。”

杨徵之有些恼怒地道:“你是不是贩私盐的。”

大个子有些垂头丧气地道:“小人上有八个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小儿,大人饶了我吧,我真是第一次贩私盐。”

杨徵之暗骂:这个谎言也太拙劣了。口中道:“你知道田家庄吗?”

“知道,老大带着我们从京兆府接货之后,就顺水而下,把货卸到了田家庄子以后。我们地事情就算完成了。”

“你到过田家庄子几次?”杨徵之猛然间地问了一句。

大个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答道:“去过两次。”

杨徵之冷笑道:“你不是第一次贩私盐吗,为何去过田家庄子两次。”

大个子自知失言,狡辩道:“确实是第一次贩私盐。只是我是撑船的,所以曾到田家庄子去探过路。”

“你认识田家庄子的人吗?”

“认识一个叫做老八的人,这次就是他给我们开门。”

随着杨徵之的提问,田敏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他终于忍不住道:“一派胡言,谁是老八。”

大个子不知田敏是谁,就叫起了撞天屈,“老八是田家庄子后院的,他给我们开的门,院里还有一条狗。我扔了一根骨头给它,大狗顾着啃骨头,一声都没有叫。”

大个子说得甚为详细,不由得让人不信,众位宰相都看着田敏,看他如何说清此事。

田敏对杨徵之道:“田家庄下人众多,我甚少回去,并示认识这个叫做老八的下人,想必杨少尹已经拿住了老八。你可曾审问他?”

杨徵之摇头道:“搜遍了田家庄,也没有找到老八,开封府已悬了榜,正在全力捉拿此人。”

听说庄子内的老八失踪,田敏只觉得有一根绳索就要套在脖子上,敢用这个绳索的绝对不是普通之人,说不定就是在座的几位宰相,他重重地坐回到座位中,用余光依次看了一遍这几位稳如泰山地宰相。

范质轻摇手掌,道:“你们退出去吧。”等到私盐贩子、崔护、杨徵之等人全部退出去以后,范质问道:“田尚书,你还有什么疑问?”

田敏摇头道:“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我无器可说。”田敏突然提高音量,道:“堂堂的皇亲,堂堂的工部尚书,居然会去贩私盐,各位阁老,你们不觉得此事甚为荒谬吗?”

魏仁浦和田敏私交甚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田敏会去贩私盐,可是谁又会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他?后面一个问题是问题地核心,让魏仁浦不敢轻易表态,当田敏的目光从他面前划过之时,他就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衣服上的花纹。

田敏在心中大骂,“这个老东西,关键时候就耍滑头。”

侯大勇暗自思忖:这三个私盐贩子有勇有谋,倒是极为历害的角色,可惜命已不长久。

这些私盐贩子皆是吴七郎的手下,吴七郎接到侯大勇任务以后,就秘密地从自己手下的私盐贩子中选了三个勇敢、聪明且急需用钱的手下,吴七郎把沉甸甸的周元通宝递到了三人手中,并许诺会有神秘之人及时解救他们,这三人家里都有各式各样的困难,此时看到数量如此大的周元通宝,又知有人相救,区区皮肉之苦也就不在乎了。

这三个私盐贩子都没有到过灵州,全是山东地私盐贩子,他们只认识新首领吴七郎,对于吴七郎为什么要陷害田家庄是一无所知,当然更不知道吴七郎后面之人是谁。所以,即使这三人承受不了重刑,招出了吴七郎,也对侯大勇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吴七郎安排了这三人以后,就北上前往灵州,在灵州遥控指挥他庞大的私盐集团。

范质是首席宰相,当他听到田敏牵涉到贩私盐,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第二个反应就是有人在对后弄手脚,因为整个事件实在是天衣无缝:禁军军士例行巡逻,瞎猫遇到了死耗子,抓住了几个私盐贩子,禁军又将这几人递到了开封府尹,开封府尹不敢做主,将此事报到了中书门下,结果几位宰相坐在一起合计,就派人到田家庄搜查,果然搜出了私盐。

范质在心里盘算:若说此案有什么突破口,那就是三个私盐贩子,他们傻得如一只呆呆的肥羊,等着禁军去抓他们,可是这三人哪里像肥羊,反而是富贵无比的田家就如一只大肥羊。

“是谁有如此高超的手段、如此大的胆量、如此雄厚的实力敢于陷害当朝大臣。”这个疑问在范质心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范质对面坐着的几个宰相,就如泥雕一般,一个个气定神闲,完全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表情,把一件棘手之事推给了首席宰相。

范质直接点名了,当然又是根基最浅地王著。

王著和田敏是泛泛之交,无怨也无仇,就道:“此事极为蹊跷,在下认为可以从刑部抽一位好手,专门来清查此事,查清此事,也好给朝廷一个交待。”

“此议不错,可着手刑部接手此事。”范质心中暗道:居然连一向无所拘束的王著也开始避实就虚。

王著说出了一个主意,就算完事,他悠闲地坐回原处,也学着魏仁浦研究起官服的花色。

中书门下安静地一根针掉下来也听得见。

范质希望田敏能够主动找个借口,暂时不要上朝,这样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可是田敏却并不主动,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侯大勇打破了沉寂,他道:“正是王相所言,此事颇多蹊跷,在下建议不必深查下去。”

范质见是侯大勇说话,立刻打起了个二分精神。在辅政大臣中,范质对于侯大勇很是忌惮,侯大勇在后宫有绝对的发言权,而后宫对中书门下的提议有否决权,也就是说,侯大勇实际上有权利否定自己所做出的决定,这个事实让范质十分地郁闷。

侯大勇话锋一转,道:“禁军在田家庄搜查出私盐,必定惊扰了告老还乡的田老大人,田尚书示若暂且回家陪陪田老大人,为其压惊,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再回朝不迟。”

田敏面如土灰,他隐约明白对后的主使是谁。

范质是首席宰相,历经多年的政治斗争,侯大勇此语一出,他心中也是一片雪亮:田敏的女儿是田淑妃,侯大勇的妻妹是皇太后,私盐之事,必定和宫庭之争有关。

范质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他使出水磨功夫,把矛盾交给田敏,道:“侯相的建议,田尚书能否接受?”

事已至此,田敏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下官领命了。”他站起身来,对着众平宰相作了一个团揖,出门之时,只听见一声低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第二百五十三章鹿死信手(十六)

大梁城晴了许久,今日清晨起,难得地飘起了雨盟,细细的雨丝湿润了大街小巷,绿树上的灰尘被一扫而空,露出了绿油油的本色,看上去赏心悦目。

侯大勇冒着细雨,在马蹄的“踏、踏”声中,缓步走在街道之上,身后跟着罗青松、林中虎及个名黑雕军亲卫。

从中书门下到城南侯府,这一条道路他已走过了无数次,沿途的店铺老板大多数皆看熟了这位喜欢骑马的另类宰相,每次当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总有一些少女会从门缝或者窗户中探出头来,偷看这位仪表堂堂、不怒而威的当朝宰相。

范质多次劝侯大勇改坐马车,理由有三,一是从马车符合礼仪;二是可以增加宰相的官威,特别是下雨之时,如被雨淋成了落汤鸡,实在有损宰相的容仪;三是坐马车可以隐蔽行踪,减少潜在的危险。

虽然范质说得有道理,可是侯大勇在内心深处对马车有天然的排斥,在侯大勇心目中有一个已经形成定势的看法:中国人从坐马车进化到骑马,一番征战杀伐,于是战为威震四方的大国,但是大众交通工具由马匹退化坐轿子以后,中国人顿时成为了小脚老太,被四周以马为交通工具的强悍民族打得找不着北。

(轿子是慢得让人哭笑不得的工具,真是弄不清楚为什么竟然战了主流的交通工具,或许是华夏族的血性就是被这悠悠晃晃的轿子磨了个精光,啊,走题了,赶紧收回来。)

在侯大勇经过的道路旁,有一座两层的酒楼,酒楼名为“宾至如归”,这酒楼和明月酒楼一样,也是大梁城颇为有名的酒楼,明月酒楼暗地的老板是孟殊。而宾至如归酒楼却由一位不起眼的年轻人为掌柜。在酒楼二楼左侧的一窗户上,有三双窥视地眼光,他们的视线追随着侯大勇的身影,直到侯大勇身影港失在街道一侧,他们收回了目光。

谷应天暗道:“看侯大勇相貌,必非凡品,圣教不应和这样的人为敌。”口中道:“我教好手折在侯大勇手上着实不少,今日才得以一睹真容。”刘总护法阴沉沉地道:“侯大勇倒有些象契丹的将军。喜欢在街道上骑马,他胆子也太大,若我们在这酒楼上安两架强弩,调好射角,侯大勇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谷应天摇头道:“若侯大勇真的这么好杀,他已死过好多回了。”

礼弥教现任圣主谷应天和前任圣主房林的风格大不一样,谷应天为人却相当平和,他虽然武艺高强且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从他内心深处不说。他并不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所以,他接手礼弥教以后,立刻停止绝大部分的暗杀活动。包括前任圣主房林精心策划地刺杀侯大勇的行动,这个行动原本是由谷应天来执行,只是行动还没有开始,房林就暴病而亡,谷应天实在没有兴趣去刺杀大周朝的权臣。

刘总护法有些不服气,谷应天却不在说话,径直坐到酒桌旁。如今大梁城的酒楼全部胡化了,都时兴用哪种可以围坐在一起的桌子,这种桌子节约面积,又能使酒宴更加热闹。远比中原的小茶几更适用。

坐了一小会,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人道:“李春生在否?”李春生就是小幺的真实姓名,这个真实姓名用得极少,有时连小幺本人也忘记了自己的本名,所以,这一次见面,就真接用李春生作为联络暗号。

小幺一双手拢在袖子里,轻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人,皆为一身圆领长衫的读书人。

小么板着脸,他肥胖地身体把门堵得死死地,“在下是李春生,哪一位是吴兴?”

一位身体削瘦,皮肤微黑的汉子道:“在下是吴兴。”

互相都叫出了约定的名字,小幺见并无差错,就道:“两位里面请。”

吴兴进屋之后,对着谷应天拱拱手,就一屁股坐在了谷应天地对面,小幺不禁心中有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吴兴眼晴一翻,给了小么一个白眼。

小幺是一位极为剽悍之人,他目露凶光,右手下垂,已触到短刀刀柄,谷应天知道小幺是个火粟子脾气,他抬起头来,用眼光盯了小么一眼,小幺这才缓缓地离开了刀柄。

谷应天单刀直入地道:“这左右两个单间皆是我的人,门外也有人守着,有什么话吴郎尽可以直说。”

吴兴取过一封信,递给了谷应天,道:“这是在下主人之信,主人让我亲手交给圣主。”吴兴的主人是大周朝重臣,前任圣主房林为了讨好他家主人,也为了报剿灭磁州总坛之仇,三翻五次地刺杀侯大勇,结果每次地铩羽而归。

慢慢地读完信,谷应天脸色如霜一般凝重,他站起身来,按照信上的要求,把密信放在暗香之上,很快,信纸便升起了一道青烟。烧完了信纸,谷应天慢坐回酒桌,道:“此事风险太大,恐怕我教难以接受。”

吴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是他生性高傲,颇为辩才,向来以纵横家自许,他刷地把扇子打开,微笑道:“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规律,风险大的事收益才大,没有风险的事情就没有收益。”

谷应天暗道:“就凭着这空口无凭的许诺,就让我等为他卖命,也太小看礼弥教了。”

吴兴似乎看穿了谷应天的想活,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贵教总坛已被刘继业率军攻破,贵教已是元气大伤,要想重振旗鼓,必须要我家主人这等贵人相助。”

礼弥教总坛被太原兵攻破,本是一件极为机密之事,谷应天听到吴兴一语道破,不觉脸色一沉,道:“总坛不过是皮相,百万信众才是我教立教之根本,如今百万信众皆在,何来元气大伤之说。”

吴兴见谷应天嘴硬,他“嘿、嘿”笑道:“想当年房林圣主何等英明神武,也只能居于一隅之地,如今大周朝日渐强盛,兵锋之盛,岂是小小的北汉所能相提并论,贵教若想平安无事,必须在大周朝寻找依靠,吾主就是最好地依靠。”

谷应天身旁的小么和刘大护法听吴兴说话无礼,语如刀剑,招招都向大家的心窝桶去,早已怒火中烧,他们两人皆是江湖中逞雄一方的人物,岂容这读书人如此猖狂,刘护法阴着脸上前一步,只要谷应天有所暗示,就立刻上前扭断吴兴的脖子。

吴兴身边之人见刘护法上前一步,他突然“嘿”地一声,重重在朝桌角一拍,胡桌是由上好的硬木制成,此人一掌竟把桌角拍下来一块,手下掌力着实不小。谷应天、小幺、刘大护法皆是高手,此人的掌力虽强,却也强不过其中任何一人,谷应天也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吴兴。

吴兴悠悠地摇了摇扇子,他笑道:“这位燕七郎是将军的侍卫,将军派燕七郎到大梁城,就是为了协助贵教行事。”吴兴又刷地把扇子合拢,他道:“大周朝当朝宰相,以范质为首,侯大勇为次,范质是儒家之人,必定容不得贵教,侯大勇和贵教素有仇怨,更是容不得贵教,贵教只有和吾主结盟,拼死一搏,才有机会得到大周朝的认同,成为天下正教,届时,天下之大,贵教都可去得。”

谷应天从性格上来说是一个温和之人,对血腥暴力之事并不喜欢,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当上圣主以后,立刻便放弃了对侯大勇地暗杀计划,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传教之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礼弥教成为如佛、道两教一样为朝廷认同的正教。

吴兴最后的一句话,正好拂到谷应天的痒处,他眼中神采一闪即逝,沉默了一会,他微笑道:“听说此楼菜品名动天下,各位不妨细细品尝。”

从酒楼前匆匆而过的侯大勇,自然不会知道酒楼里有人在暗中观察他,如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先到主院去看望符英和新出生的小儿子。

符英半躺在床上,轻声道:“阿郎,我今天一直在想,这栽赃之计似乎不太高明,几位宰相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富贵如田家会和私盐贩子勾结在一起。”

侯大勇喝了一口茶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茶花蛇味道最为鲜美,可是茶花蛇常年盘在洞中,甚少露面,农人为了捉到茶花蛇,就在蛇洞前放了一些诂的老鼠,用这些老鼠引诱洞中之蛇,这招叫做引蛇出洞。

如今大梁城暗流涌动,先有人河中放刻字石碑、后有人毒杀王枢密和三公主,还有人行刺先皇,这些事情,手无兵权的工部尚书绝对无法办到,田敏身后或身旁肯定还另有其人。”

“这个道理小英明白。”

“大凡人做事都有动机,田敏毒杀三公主,他的动机很好理解,说到底是为了宫庭之争,可是他为什么要毒杀王朴枢密使,此事我百思示得其解。”

“还有,若不是田敏毒杀王枢密,又是谁请唐门出手?”

符英有些忧虑道:“我总觉得此招有些冒险,几位宰相和其他重臣或许会因为此事生出提防之心。”

第二百五十四章鹿死谁手(十七)

屋外响起了小儿子宗武洪亮的啼哭声,符英前胸衣服已被奶水打湿了一大片,她笑道:“小宗武食量真好,又在吵着要吃奶,若我的奶水差一点,就还要请一个奶娘。”

符英随口一句话,却让侯大勇愣了愣,他突然间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儿,当时妻子小琳没有奶水,所以就只得吃奶粉,稍好一些的奶粉贵得要命,好在侯大勇和小琳收入还算不错,这才让另一个世界的小女儿喝上了品质优良的奶粉,侯大勇暗道:“也不知另一个世界的母女过得好不好。”

符英见侯大勇有些魂不守舍,只道他还在想着田敏之事,便宽慰道:“不要多想了,此事并非由阿郎出面,没有任何证据能引到阿郎身上,若说嫌疑,细细道来,只怕几位宰相统统都有嫌疑。”

侯大勇笑了笑,道:“在我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做胆大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抱鸡母,若处处受制于人,以后必将寸步难行,有些须大胆行事。”符英听到侯大勇突然说了一句俚语,虽说粗鄙不堪,却是豪气十足,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眼光也慢慢地露出坚定之色。

小柳抱着小宗武来到了房间,小家伙舍着母亲的奶头不松口,符英眯着眼晴,看着使劲吸吮着自己的小宗武,满脸是慈爱之色。侯大勇还有事情要对符英谈,见小柳安静地站立在一旁,就对小柳挥挥手,道:你出去,在门外候着。

符英所住的主屋其实是一个里外间,里面是主人的寝室,外面还有一个房间,小梅和小柳就分别睡在外间,随时服侍住着里间的主人,在沧州之时。刘三府弟的主屋也是这种构造,当时秋菊和春兰也曾睡在侯大勇的外间。

小柳是一个柔顺的女孩子,依言走出了寝室,站在院子里候着。

“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办,田家和唐门勾结在一起,随时会威胁到小妹和宗训的生命,先下手为强,立刻要把田家在宫中势力连根拔起。示要留下任何后患”。

符英的大姐和六妹先后当上了皇后,她也常在宫中行走,对于宫中斗争地残酷性有着深深的理解,她点头道:“田妃子在宫中多年,也有不少亲信,最好是想办活把田淑妃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换掉,若是让唐门弟子混入宫中,错成大错则后悔莫及。”

“宫中侍卫也要全部换掉,可从禁军铁骑左厢军中挑选一批可靠人马进入后宫。由何五郎任宫中侍卫统领。这样可以护得皇宫安全,此事可由我在中书门下提出。”

符英有些迟疑,“这些都是大事。若动作太大,只怕惹人怀疑。”

侯大勇态度坚定的道:“还有那一句老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任何迟疑都会留下遗憾。”

“换宫女和侍卫不是小事,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怕辅政大臣会反对。”

侯大勇微微一笑道:“这栽赃陷害之计虽然有些无聊,却也颇为有效,不妨再用一次何如。”

等到侯大勇出了主院,小柳这才进了主屋,符英看着怀中粉雕玉呼般的小宗武。想着自己的种种安排,心中涌出些不安,她情绪有些低落地对小柳道:“你到归云寺去捐十贯钱,再替我多烧六柱香,为小宗武祈福。”小柳正要出门,符英又想起还未给宗林捐钱,又道:“小柳,再多捐十贯钱,多烧六柱香。为宗林祈福。”

两天后,宫中传出来惊人的消息,一位打扫清洁的小太监偶尔在宫中佛堂发现了一个藏得极好的小布人,布人上面写着当今陛下侯宗训的名字,要害处插着闪闪发亮的银针。

这是逆天大罪,众宰相都惊得目瞪口呆,清醒过来以后,港息就被严密封锁,除了几位宰相和内宫的几个妃子以外,其余人皆不知此消息。很快,宫中就悄然进行了大换血,一批宫女和太监被打发到庆陵守墓,田淑妃、朱贤妃两人的宫女、太监被全部换掉,宫中侍卫也被换掉一半,另外一半则由新近进入京城的山东青州兵来充任。

由山东青州兵充任宫中侍卫,也是几位宰相互相妥协的结果,这些青州兵是临时征调到大梁城,和大梁城的权贵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青州兵向来是忠心著称,用来作为侍卫,各位宰相都能接受,侯大勇提议何五郎来任宫中侍卫统领,也被范质等人否决,范质提议就由百年大姓崔家弟子崔正,崔正本是小小的指挥使,突然间一跃成为宫中侍卫统领,这个职务品级和铁骑军左厢都指挥使已是平级。

令人惊讶的消息接踵而至,重臣们都非常关心地三位私盐贩子,突然在天牢里暴亡,四名当班狱卒集体失踪。这三名私盐贩子是工部尚书田敏案的关键,三人的离奇死亡,使田敏永远无法说清自己家中为何有私盐,此案成为说不清道不明地迷案。

而北方边境的战事也暂时告一段落,由于古北口等险关被大周军队牢牢掌握,辽军无法通过燕山,只能借道北汉,辽军向来不备或是少备粮草,一般都习惯于就地取粮,借道北汉,辽军就不得不在北汉腹地取粮,北汉军民深受茶毒,怨声载道,不断有小股地方势力为保卫家园而袭击契丹军,因此,北汉和契丹的矛盾骤然增加,双方虽不至于兵戎相见,却也是暗中提防。

在正面战场上,实战经验丰富的赵匡胤对形势判断地极准,他并不急于和辽军决战,固守险关,并实行坚壁清野政策,让辽军欲“打草谷”而不得,陷入了进退两难境地。

在大梁城内,田敏被暂时赶出了朝廷,侯大勇向飞鹰堂杜刚发出了击杀唐门三弟子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