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射兔之戏:“每年三月二,刻木为兔分朋走马射之,先中者胜,负者下马进酒,胜者于马上饮之。”

何谓射柳之戏:“端午节来临之际。凡重五日拜天礼毕,插柳球场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识其枝,去地约数寸,削其皮而白之,先以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气。”

正是由于契丹人普遍爱好骑射,所以,在幽州城内的契丹军虽说并不精锐,可是箭法却依然精准,他们一轮急射,让跟随在撞车后面地周军盾牌手、长枪兵折损甚众,被迫后退。

翻过木栅栏的契丹军士已经和铠甲军士斗在了一起,每个撞车上有十柄开山大斧,这是为十名力气最大的汉子所准备,专为用来劈砍城门,当契丹军士围上来之时,铠甲汉子或提巨斧或抽腰刀,和契丹军士斗在了一起。

不过几个回合,地上倒了一片契丹军士。

耶律洪仓见周军武士身披铁甲,契丹军士手中的刀枪难以对他们造成伤害,灵机一动,下令道:“用套马绳。”

契丹守军全是骑军,有不少军士带着套马绳,很快,就有数十名契丹军士手持套马绳翻过栅栏,铠甲武士行动原本就有些缓慢,不断有武士被套马绳套住,再被拉倒在地,铠甲武士只要一倒地,契丹人就一拥而上,刀砍棒打,根本不给武士爬起来的机会,接连有二十几名铠甲武士命丧于套马绳之下。

这一百二十名铠甲武士是韩通的破敌制胜的心肝宝贝,经过许多大仗都未曾折损,此次打一个简陋的小营地,竟然损失不小,韩通眉毛倒竖,大吼一声,道:“弓箭手上前,放箭。”

踏张弩的穿透力强于弓,能够击穿铁甲,弓箭距离稍远,就难以穿透有铁铠和皮甲两层防护,所以韩通只是命令弓箭手放箭。

铠甲武士陷入了苦战,一条条致命的套马绳随时会冲天而降,正在危急关头,一阵密集地羽箭射来,身边地契丹人几乎全部被射倒,铠甲武士们身上亦中了不少羽箭,“当、当”声音不绝于耳,远距离的羽箭射不透铁甲,却能射穿契丹人的皮甲,这一阵乱箭就如一阵及时雨,解救了铠甲武士。

几名巨斧武士杀出了性子,他们不再用撞车,就举着巨斧,从撞车撞出的几个缺口冲了进去,守在缺口处的契丹军士无经抵挡凶猛的巨斧,近身的契丹军被砍得血肉横飞,很快,十几位匹斧武士就占据了缺口,其余武士手持腰刀,在巨斧武士的掩护之下,硬闯了进去。8816口2

铠甲武士一共有一百二十人,伤亡了近二十人,剩下约百名武士全部冲进了木栅栏内,这些武士均为青州习武之人,他们冲入了契丹军营之后,二十人组成了一个方阵,虽然被契丹人团团围住,却丝毫不惧,在营地是左冲右突,契丹军士虽多,急切之间却对这些铁甲军士无可奈何。

耶律洪仓急道:“套马绳,快用套马绳。”

契丹军士的套马绳一般挂在战马身侧,丢失了战马以后,绝大部分套马绳也随之而去,刚才栅栏外一战,最后的套马绳孔消耗殆尽。8816口2

韩通见铠甲武士冲进了营寨,下令道:“全军出击。”

中军战鼓再次响起,一万青州军在弓弩手的掩护之下,凶猛异常地扑向契丹军营。

尽管契丹军营已经大乱,可是仍然有不少契丹箭手冒着周军的弩箭,伏在栅栏后面,拼命地向冲锋的周军放箭,等到周军靠近木栅栏之时,已有上千地周军中箭倒地。

周军如洪水一般,很快淹盖了整个营地。

耶律洪仓已经杀红了眼,他已经用枪挑死了七名周军军士,可是背上也被砍了一刀。“来啊,来送死。”耶律洪仓用契丹语大叫着,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懂。

一名周军挺枪向耶律洪仓刺来,耶律洪仓等到他枪势用老,枪尖快要接近身边之时,猛地的用小臂一抖,他的黑木枪就将周军军士的长枪轻易荡开,耶律洪仓上前半步,一个突刺,枪尖从周军腰间刺入。

被刺中的周军是一名普通的军士,身上只穿了一件皮甲,他在胸口处放了一块铁片,保护自己的胸腹,耶律洪仓这一枪恰恰从铁片下面刺入,枪尖把腰腹部穿了一个大洞。

另一名周军是一名盾牌兵,他趁着耶律洪仓刺杀长枪兵之际,抢上一步,用刀对着耶律洪仓当头劈下,耶律洪仓抽枪的同时向左侧闪,躲过刀锋,以枪当棍,猛砸在盾牌兵的头部。

周军盾牌兵一心防着敌将地突刺,用盾牌把身体牢牢护住,没有料到敌将使用了这一怪招,头部受到重击以后,只觉天地一片旋转,随后就如米袋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

耶律洪仓连杀九人,也极为困顿,收枪后大口喘着粗气,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刀风,耶律洪仓不敢回头,向前猛地一跳,同时用枪尾向后猛刺。落地之时,耶律洪仓只觉后背一痛,又被敌人所伤,不过他的枪尾也刺中了来袭之敌,耶律洪仓的枪尾镶嵌着一个颇为锋锐的短枪头,此时短枪头刺在来袭之敌的脸上,来袭之周军嚎叫着倒在了地上。

耶律洪仓还未停稳,正面又出现一位铠甲武士,他举刀横扫,刀风凌历,势不可挡,耶律洪仓避过刀锋,举枪便刺,只听得“当”地一声,枪尖已刺在铠甲武士的前胸。

枪尖未能刺穿铁甲,耶律洪仓抽枪准备刺向敌军的脸部,突然刀光一闪,自己左臂一阵巨痛,低头看时,只见一条断臂正在向外喷血,“是我的手臂吗”,巨痛之下,耶律洪仓反应也迟钝了。又一道刀光闪过,在半空中的耶律洪仓听到遥远地方传来一阵欢呼:“契丹将军被斩首。”

山脚下契丹营地被攻破后,营地里剩下的八百多契丹兵且战且退,就朝山上退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决战幽云(二十二)

山脚大营残存的契丹军士依着地形之便,在通往南山口的路上且战且退,狭窄的山道,同让周军吃尽了苦头,周军军士的尸体铺满了上山的小道。

正在指挥作战的耶律洪山得知了山下的军情,脸上一片惨白,他抬头看着军寨另一面天空中若有若无的烟火,心中涌起了一阵悲怆,“想不到这一里之遥竟成为绝路,难道我前世做下了滔天罪孽,需要今世来报?”

古北口军寨和城池相比并不甚巍峨,却恰恰依着山势骑在小道之上,成为通过燕山的一个必经关口,军寨寨墙和木栅栏不可同日而语,灰色的石墙显示出极为坚硬的质地。

军寨上建有一个角楼上,角楼上一名长须周将迎风而立,身后两面旗帜,皆为翻江倒海的蛟龙,随风竟似活物一般。

此时契丹军已经夺取了第四道壕沟,准确地说,周军在壕沟被土填满之后,就主动的放弃了壕沟。

达柯一直冲在志前面,他站在壕沟之上,抬头望着军寨,他从幽州骑兵嘴里得知守卫军寨的将领叫做韩世勋,达柯就狠狠咒骂着韩世勋,如果不是他丢失了古北口军寨,就应该由周军来承受这进攻之苦。

契丹军士无意中搬开倒塌的栅栏,意外地看到了一名受伤的周军军士,在伤亡惨重的壕沟争夺战中,契丹军还从来没有抓到过周军俘虏,甚至没有发现一具周军尸体,这位周军军士肯定是被栅栏压住,周军退走时未被发现,因此被留在了栅栏处。

周军军士胸口插着两枝铁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角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血泡,了的生命力已衰竭到极点,这一个血泡挂在嘴边,却无力把血水吐出。看到契丹军士,眼里露出了恐惧之色。他想求饶,或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早已杀红了眼的达柯抽出腰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这名周军砍去。一刀、二刀、三刀……达柯也不知砍了多少刀,他身后的契丹军士已是又累又饿,更被连日来的激战弄得神经麻木。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达柯在发疯。

军寨上的周军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尽皆群情激愤,退入军寨的宁军使更是失去了文质彬彬的模样,他对数名弩手狂吼道:“射杀那名契丹头领,老子赏钱一贯。”

王腾骧在设计壕沟之时,颇动了一番心思。第四壕沟军寨的距离刚好就是弩箭的射程,契丹人长于弓箭,这个距离弓箭却无能为力。几个弩手正准备发射,角楼上跑下一名传令兵,道:“等一会儿射击。”

宁军使正欲发怒,就看到王腾骧从角楼上走了下来,王腾骧也没有解释,只是虎着脸。用手撑着寨墙,一动不动地看着寨墙下的契丹军士,他低低地对着身边的宁军使道:“这名军士落入敌手,你作为军使对此负责,打完此仗准备接受处罚。”

壕沟处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群契丹军士,达柯提着血红的长刀,挑衅似的看着寨墙,当看到大胡子周军将领从角楼上走了下来,环顾左右,达柯突然心念一动,道:“快退走,敌人弩箭厉害。”话音未落,军寨上“嘣、嘣”之声同时大作,弩箭闪电般飞过,壕沟处已倒了一片契丹军士。

强弩突发,壕沟处的契丹军被击杀无数,周军皆发出一阵欢呼。

达柯位于契丹军士最前面,又受到周军弩手的重点照顾,十几枝强弩穿胸而入,把他和身后的契丹军士串在了一起,达柯临死还紧紧握着滴血的长刀,怒睁着双眼盯着军寨。

达柯战死,耶律洪山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此时他知道凭着手下兵力和士气根本没有能力强攻军寨,只好下令道:“身后退,就地休息。”耶律洪山此时已是心生退意,他要等到天黑以后,居高临下,强行冲下山,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王腾骧回到角楼之上,就如志得意满的国王骄傲地巡视着肥沃的国土,他所站的角楼是古北品军寨的最高处,登高望远,南北两处战场尽收眼底,巡视一遍之后,王腾骧不免有些暗自陶醉,契丹军已经伏尸累累了,周军损失却微乎其微,而且军寨里粮食充足,又有水源,守上一个月没有任何问题。

王腾骧把眼光从北山口战场转向南山口战场,立刻瞪圆了眼睛,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南山口下隐隐约约飘动着的一只仙鹤,这是控鹤军的大旗。

古北口大捷的消息传到幽州城下的时候,已是五月二十七日。

耶律洪山、耶律洪仓、达柯的三颗首级,挂在高高的木杆之上,百名契丹俘虏,脱去战甲,被押至南城下,十数名会说契丹语的益津关原汉军,声嘶力竭的恐吓、利诱着城头上的契丹军士,很快,双方就对骂起来。

萧思温听闻南城门之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南城门守将萧里木连忙迎了过去,脸有惊恐之色,他指着木杆道:“那是耶律将军的首级。”萧思温强忍着震惊,怒斥道:“休得胡说,木杆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是谁,这一定是周军的恐吓之计。”

萧里木伸出手来,递过来一张薄纸。纸上印着耶律洪山的将印,将军印是极为重要之物,如今耶律洪山的将军印已落在了周军手中,只能说明一点,耶律洪山完了,他带出来的一万骑军完了。

萧思温拿着纸片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久久的看着城下的木杆,过了良久,才低声对萧里木道:“我是契丹附马,宁死也不会投降,更不会当俘虏,幽州城高,周军要想攻进城来,鲜血也会把护城河填满。”萧思温心里清楚,如果援军不能通过古北口,就只能绕过群山,迂回半月以上才能来到幽州,就算迂回到幽州。也是人困马乏,能否击败兵强马壮的周军还是一个未知数。

萧里木面色懔然地看着萧思温。

萧思温知道刚才这话说得虽然慷慨。也太过悲观,吓着了没有经过残酷战争的萧里木,就温言道:“幽州有三万精锐之师,还可组织数万青壮上城。只要粮食不缺,周军能耐我何,久攻不下,周军必然会退兵。”

幽州是契丹面对中原的一个重镇,是辽五京之南京,为应付可能到来的兵祸。耶律德光以来,就在幽州建粮仓储粮,如今城中粮仓极为厚实。就算围城半年,城中也无缺粮之忧。

萧里木心里稍安,看了一眼城外连绵军营,又是心乱如麻。

五月二十七下午,城外军队重新布防,从古北口回来的袁彦所部骑兵。游荡在东城门,光紫驼所部则驻守在北门,东城门和北城门所有周军步军,全部撤到南门下。

至此,攻打幽州城的所有准备工作皆已经完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二十七日夜,南城门外是十里连营。军营里异常安静,除了值勤的岗哨外,所有的军士都进入了营帐。

燕山峰顶吹来的缕缕阵风,在幽州城墙上徘徊一阵之后,缓缓南下,拂过挂在木杆上的三具有些变形发臭的首级,又来到周军营寨里盘旋。

中军大帐明亮如白昼,座中诸将都已散去,大帐里空落落只剩下侯大勇和封沙两人,在摇曳的灯光中,侯大勇仍然是老样子,对着幽州地形图一动不动。

侯大勇来到大周以来,先后率军攻下了秦州、凤州、同心、西会州等城池,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攻打坚城的经验,但是,秦州、凤州、同心、西会州这些城市从规模到重要性都难以和幽州城相比,想着幽州重要的战略地位和日后的辉煌,一向沉稳坚毅的侯大勇也有些激动难抑。

“如果幽州被北伐军所攻占,则历史的轨道则发生了难以逆转的变向,那么,柴荣是否一定会死?”这个问题突然而至,如一群蚊虫,在侯大勇脑海中飞来飞去。

封沙耐心地翻看着明日的作战部署,这此部署极为简单,刚才在大帐里他已宣读了一遍,此时,他翻看了数遍这些简单的部署,几乎能够倒背如流了,可是侯大勇还是对着地图一动不动。

大帐门口遮有一个布帘,灯光如水,从布帘缝隙倾泄而出,无数飞虫亦钻了进来,在灯前翩翩起舞。几个大个子的灰甲虫,在侯大勇眼前穿梭盘旋,这虫身上颇有些怪味儿,侯大勇皱着眉头,挥动着手驱赶着这些灰甲虫,当灰甲虫飞走之后,侯大勇也赶走了和明日战场无关的思绪。

封沙看到侯大勇从地图上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明日是一场恶仗,早点休息吧。”

侯大勇一边走一边伸了伸懒腰,临出门时,随意地道:“魏相所说也有几分道理,你看如何?”

封沙是参军,本有参议大事之职和权,可是侯大勇却仅仅把他当作了后世的没有进常委的副秘书长,只有执行权却没有议事权,侯大勇这样一问就有些让封沙参与决策的意味。

封沙跟在侯大勇身边现年多了,自然明白其中的区别和玄妙,他心中猛地一跳,极为迅速地回想了一遍开会的情形,道:“幽州城坚,不用特别之法,根本不能攻破城池,魏相之言这是妇人之仁,在战场上行不通。”

侯大勇没有多作评价,道:“魏相以仁义治天下,自有可取之处。”说完这句话,侯大勇就快步走出了中军大帐,把满心疑虑又有些忐忑不安的封沙丢在了身后。

侯大勇的寝帐是由黑雕军的亲卫们守卫,到了夜晚,除非侯大勇特别指令,任何人都不准接近,今夜当值的军官正是刘黑彀,他是亲卫队的指近使,不必在帐前站岗,他就带着弓箭和锋利的侯家刀,坐在寝帐前的一个普通军帐里。

侯大勇走过这个小军帐时见军帐大敞着门,一支小小的油灯在军帐里闪烁,而刘黑彀挺直着腰身守在帐中,就停下了脚步,走进小帐。

“一晃就是一年多,想不想娘子和儿子?”

刘黑彀没有想到侯大勇会走进帐中,又莫名其妙地谈起了家事,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摸着后脑,笑道:“在军营中,哪里有时间想她们。”侯大勇极为喜欢这位神箭手,道:“只要是人,都要想娘子,别在这里骗我。”刘黑彀有些不好意思,道:“想还是有些想,不过,跟着节度使打仗更过瘾,这是真心话。”

“好,等打完了这一仗,就让亲卫们轮流去休假,娶妻生子,完成人生大事。”

或许是明日就是对幽州城的总攻,侯大勇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内心却仍然激动,特别想找人说话,封沙是文人,经过这两年的锤打,已经很上道了,只是他的心思比刘黑彀重一些,要论到聊天,侯大勇反而喜欢这些性情耿直而纯朴的军士。

走进了寝室,柳江婕正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头打瞌睡,一盆水早已凉了。侯大勇轻轻跺了跺脚,柳江婕从睡梦中惊醒,猛地抬头,见是侯大勇,便红着脸站了起来。

她见侯大勇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道:“水早就凉了。”

柳江婕这小女孩子的心思,侯大勇哪里会不明白,只是装糊涂罢了,摆摆手道:“天已经热了,用凉水洗脚也不错。”

两人按照已经固定的模式,就开始了每天必备的课目,快要完成的时候,侯大勇突然道:“柳江婕,在里奇部你也是天之骄女,没有必要天天为我洗脚。”柳江婕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她试了试水温,就言顾左右道:“凉水洗脚是不太舒服。”

见柳江婕岔开话题,侯大勇也就没有深说,只道:“明日穿戴好铠甲,记得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你的箭法好,就多带一些羽箭在身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决战幽云(二十三)

五月二十八日早上,太阳冲破了云层,阳光如密集的弩箭,痛快淋漓地穿透了云层,千百道金光照射着幽州城,如同太虚幻境一般美丽。

幽州南城门,数万大军从军营里鱼贯而出,列阵于城墙前,铠甲上闪着耀眼的金光,威武如同仙兵仙将。

幽州守将萧思温起得很早,骑着马施施然前往城墙边,正在城墙之下,忽然听到城墙上契丹军士的惊呼,就跳下马来,急急忙忙地赶到城墙之上,萧思温看到军容鼎盛的周军,禁不住喃喃地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战鼓轰响,周军上万人手持着长梯,向着城墙外扑了过来,很快就越过了护城河,眼看着就要进入了箭程。

占地利之便的契丹军士根本不畏惧周军的冲锋,在城墙上拉弓射箭,萧思温看到周军只派了一万人出来,心中有些惊讶:“为什么周军不全力进攻,而仅仅派出一支万人队,这种分次用兵之法,对于幽州这种坚城,实在没有多大的作用。”

周军来势凶猛,却无后继之力,冲到护城河边停了下来,前排步军用盾列阵,后排的军士则依次而站,在诺大的幽州城下,这一万人的队伍显得颇为单薄,丝毫没有刚才列队的气势,契丹军士不禁露出了轻视之意。

周军阵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片轰响,上百架虎视眈眈的投石车同时发动,无数面盆大小的石块在天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发出让人心悸和啸声,争先恐后地奔向了城墙。

数十年来,中原和契丹的战争,绝大多数是契丹主动的进攻,中原军队长期处于守势,因而,契丹军队甚少死守坚城。守城经验也远远不如周军,上百架投石车发动时的情景,更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城墙上的契丹军士正在准备痛击周军,人数着实不少。扑天盖地的巨石,让契丹军士目瞪口呆,他们大睁着眼睛,看着天空中飞来的巨石,机灵一些的军士赶紧躲在墙垛之后,反应稍慢的军士还在傻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巨石,只有一半落在城墙上,其余的或击在城墙之下,或越过了城墙,飞入了城内。巨石落地,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呯、呯”巨响。城墙的地面虽然坚实,石块的攻击之下,仍然被砸出了一个一个的圆坑。

由于城墙上契丹军士颇为密集,这一轮石块攻击,让契丹军士出现了伤亡,有十几人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中,虽然伤亡人数并不多,可是不幸被砸中的军士死状极惨,有十几名军士几乎被砸成了一团肉泥。绝大多数契丹军士面无人色。数名胆小的军士扔掉武器,就想朝城下跑去,还未跑到梯口,尽数被督战的亲卫们斩杀。

契丹军士还没有得到喘息,周军投石车第二轮攻击又到,第一轮投石车发射以后,各个投石车及时调整了发射角度和力度,第二轮发射就要准确得多,无数石块呼啸着砸在了城墙之上。

萧思温虽然是契丹大帅,此时在石块的威胁之下,他也如普通契丹军士一样,伏在墙垛之后,身上压着四、五个粗壮的契丹亲卫。第二轮石块攻击结束之后,被压在最下面的萧思温站起身时,只觉得肋骨阵阵发疼,就如折断一般。

投石车发动攻击以后,城墙下的盾牌兵便用武器使劲敲打着盾牌,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

萧思温铁青着脸,观察了一会儿周军的阵形,道:“周军一万人肯定只是佯攻,他们的投石车太厉害了,我们的军士们站在城墙上只能被动挨打,城墙上只留下一百人,时刻注意周军动向,其余人等全部离开南城墙。”

一部分南城门的契丹军士就朝东、西城墙转移,绝大部分契丹军士则退入城墙,契丹军士则视南城墙为地狱之城,接到命令之后没有任何停留,迅速完成了转移。刚刚转移完毕,只听到“轰轰”之声大作,周军第三轮攻击又开始了。

这一轮攻击和前面两轮不一样,无数的陶罐从空中飞来,越过了城墙,重重地摔碎在了城内,这些陶罐中装着猛火油,陶罐爆裂之后,城墙后面的街道、屋顶到处流淌着粘粘的猛火油。

南城墙上不少契丹兵将退到了城墙根,这一阵陶罐袭击,又有不少倒霉的契丹军士被陶罐砸中,血肉模糊地倒在了血水和猛火油之中。很快,就有机灵的契丹兵发现了陶罐中装的是猛火油,大喊道:“地上的猛火油,周军要放火。”

契丹军士们面面相觑:猛火油之后必然是引火之物,而幽州城内建筑多为木制结构,这一场大火就是一场浩劫。

躲入城墙根的一名契丹将军下令道:“赶快挖土,把这些埋掉。

契丹军士们都意识到引燃大火的后果,接令后,飞快地跑着到附近的居民家中,取来各种各样的挖土工具,开始取土盖住猛火油。

城墙后面的道路有石板路也有土路,土路都是经过反复夯实的,要挖出泥土着实不易,兼之猛火油落地之后乱溅,四处都有,众契丹军士手忙脚乱动了起来,急切间哪里掩盖得住。

正在契丹军士忙乱之时,又有无数的陶罐从天而降,取土的契丹军士被砸死无数,眼看着一场大火就要燃起,契丹军士大骂周军无耻的现时,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

那名契丹军士将军颇有些见识,他见一场大火已经不可避免,就道:“赶快让附近的百姓离开,让他们都到青石街道去。”青石街道是一条颇有宽阔的街道,这也是重新建城之时有意设计的隔火带,十年前的一场火灾,城内建筑几乎全部损毁,这以后幽州城区就修了不少青石街道,用来隔离各个城区。

果然不出契丹人所料,二十二朵火球从周军阵地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出了一条漂亮之极的火线。越过了城墙,落地之处正好在陶罐落地之处。

火焰迅速窜起。很快附近的木制建筑被点燃,一场地狱之火迅速蔓延起来。好在城内的居民已经被大部分转移到青石街道,大火虽猛,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看着城下熊熊的烈火,城墙上的萧思温狂怒不已,他用脚狠狠地踢着墙垛,骂道:“这些胆小怯懦的南蛮子,有种你们来攻城。”萧里木紧跟在萧思温后面,劝道:“将军,我们还是到西城墙去,南蛮子的投石车太厉害了。”萧思温倔着头道:“不去。我就在南城墙上,看周军能耐我何。”

城墙上已落下了不少巨石。还有四溅血迹和残肢,萧里木多次劝说无效,忍无可忍地大声道:“将军,石头不长眼睛,若你被砸死,幽州必然不保,若将军再不走开,我就让人把将军抬走。”

萧思温这才来到西城墙,刚刚离开南城墙。又是一阵石块落在了城墙之上,有十几块就在萧思温刚才所站的位置,看着从天而降的石块,萧思温也是暗自后怕。

此时,南城墙上只有十几名观察兵,周军投石车的这一轮攻击,除了威吓以外,并没有产生任何实际效果。

城墙下,周军士气高昂。

侯大勇穿着一身青党甲制成的铠甲,虽然颜色并不出彩,看上去也有些单薄,可是坚固异常,打造这种青党甲费时费力,特别是侯大勇所穿的这种玄青色,更是铠甲中的极品,只有石虎、郭炯这样一级的将领才有资格装备这种铠甲。

侯大勇心情沉甸甸的:今天一早,就得到了从瓦桥传来的信息,柴荣在昨夜突然昏迷,病情已经加重了。得到了这个消息,侯大勇心朝里就明白,只有迅速攻下幽州,否则将会遇到许多麻烦事。

这投石车虽然厉害,却是障眼法,真正的攻击是来自地底下,当投石车发动了第四轮攻击之后,周军的致命一击就要发动。

魏仁浦、赵匡胤看到早已是浓烟滚滚幽州城,都偷偷地瞟向侯大勇,魏仁浦眼中已经露出不忍之色。

陈东在围城以前传出来不少情报,侯大勇、魏仁浦、赵匡胤等人都知道幽州城多日木制结构,这一场火的后果大家都明白,侯大勇玄甲在身,手抚长刀柄,望着城中大火,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当日定计之时,侯大勇和魏仁浦就是否在幽州城放火发生了争执。

魏仁浦认为这一场大火烧过,周军即使占领了幽州,面对的也是一片断壁残房,因而坚决反对纵火。

侯大勇考虑纯从军事角度考虑,幽州城是军事重镇,城内道路纵横交错,是一个打巷战的极佳地方,城内有三万正规的契丹军士,这些军士虽然做为一支军队缺少训练和周密配合,可是作为契丹武士,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投降,三万契丹军士足以让攻入城池的周军血流成河。这一场大火会让城内的居民付出生命财产的代价,可是至少能让周军大大的减少伤亡,侯大勇是周军统帅,焚城,虽然残忍,却是一个减少伤亡的选择。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柴荣病情随时可能急转直下,幽州战事久拖则易变,侯大勇也想用霹雳手段解决幽州问题。

王珏一直在侯大勇身旁,城墙下的火药桶是他所布置,按照侯大勇的要求,这些火药桶要同时爆炸才有威力,虽说他曾经多次试验引线,可是到了正式引爆的时候,王珏还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王郎,该你出马了。侯大勇淡淡地道。

王珏举着火把,在土山后面站了一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弯腰进了洞口。知道内情的将军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在他们眼里,这个洞口就如怪兽的嘴巴,随时都会吞噬着人的生命。

王珏进了洞口,时间就如停顿了一般,过了许久,都没有看到王珏的身影,侯大勇虽说表面平静,可是他知道能否迅速拿下幽州城,就看这爆炸之计能否成功,此时北伐大军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若爆炸不能成功,北伐大军也要对幽州城展开强攻。

强攻,这就意味着北伐大军将有重大的人员伤亡。在众人期盼的目光,王珏终于从野兽般的洞口冲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侯大勇面前,眼露兴奋之色,道:”侯相,成了。“

突然,从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大地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就如地震一般,侯大勇也感觉身体晃了一晃。城墙处腾起了冲天灰尘,遮天蔽日。魏仁浦、赵匡胤虽然知道洞口里埋藏了数量巨大的桶装火药,可是当火药爆炸之时,他们还是被一炸之威吓了一大跳,魏仁浦脸色苍白,他又看了侯大勇一眼,此时,在他的眼中,侯大勇也成了怪兽的化身。

爆炸处灰尘未落地,侯大勇果断下令道:“冲锋。”

中军帐顿时战鼓轰响,数万大军最前面是铁骑军,铁骑军最前面是悍将王彦升,王彦升原来的职务并不高,禁军重建以后,王彦升也在赵匡胤的提议之下,升任为铁骑右厢副都指挥使,一跃而成为禁军中的中级官员。战鼓轰响之后,王彦升就如饥饿难忍的嗜血野兽,猛然间看到了肥美的羊羔,他挥动着长长的陌刀,冲到了最前面。

等到前锋越过了被填埋的护城河,扬起了灰尘才慢慢散去,高大巍峨的南城墙已如一条被腰斩的长蛇,城门处已经完全塌陷了进去,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缺口。

契丹军士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惊呆了,等到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周军前锋从缺口处蜂拥而入,而源源不断的周军如海潮一样向缺口处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决战幽州(二十四)

地狱,是人们对恐怖事情的想象,虽然传说中地狱里面有很多断头挖心火烧磨压的惨象,只是谁也没有见过地狱,地狱究竟如何恐怖,终究不得而知,人们都只能发挥着自己的想象,纺织不同的地狱形象。

可是参加过幽州城争夺战,特别是见识过南城墙恶战的幽州人、契丹军士以及大周禁军军士,在回忆南城墙之战时,都会提到二个字:地狱。

南城墙之战如地狱,并不是指大火及爆炸,大火、爆炸固然厉害,伤亡却并不大。

青石街道在重修之时,建得颇为宽阔,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把各个区域隔离开来,以防大火起时全城同焚,因此,幽州城被一条条的青石板分隔成一个个独立的区域。

大火起时,众百姓都转移到了与被青石街道相隔的另一个区域,财物虽然被烧毁贻尽,可是性命却无忧,,这些百姓和一些契丹军士提着水桶和各式扑火物器守在青石街上。周军用猛火油引起的一场大火,烧到青石街道以后,就无法再向城内蔓延,被宽阔的道路和奋力救火的军民给隔断了。

陈东给大周提供了许多情报,包括城内的人口、粮食、兵力部、重要的建筑等等,陈东没有想到侯大勇要火烧幽州城,也就忽略了青石街道,而侯大勇毕竟没有亲自来到城内,他也没有想到,契丹人为了防火,居然修了青石街道来做隔离带。因此,侯大勇预料的大火并没有真正烧起来,只是让南城后面地区烧了起来。

城墙地底的大爆炸炸塌了城墙。只是城墙上的契丹军士人数少,除了十几个观察兵被炸得失去了踪影,伤亡也不惨重。

真正让南城墙成为人间地狱的,是两支军队的拼命搏杀。

大周攻城的前锋军以铁骑军左、右厢军为主力。铁骑军又是以曾经的殿前司主力为主干,而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则成了铁骑军主帅,赵匡胤在显德二年,曾奉柴荣之命整训禁军,俗语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赵匡胤就以整训为名。收拢了一批悍勇之士,王彦升也是其中之一。

侯大勇是四宰相之下,他能影响柴荣。却不不能只手遮天,也不知赵匡胤使了什么手段,在整编禁军时,王彦升等悍将绝大部分进入了铁骑军。

大周军三次南征,赵匡胤曾经多次为大军先锋,立功无数。这一次攻打幽州,在侯大勇的提议之下,铁骑军顺理成章成了前锋军,理由很简单:攻城前锋,必须是最悍勇的部队,而铁骑军正是攻城的不二人选。

在攻打楚城之战中,发生了颇为惨烈的巷战,巨大的伤亡让一向沉稳的柴荣也恼羞成怒。他下达了屠城令,在二年多的南征中,这是柴荣下达的唯一的屠城令,而另一座坚城寿州,虽然周军被阻城下达一年之久,但是守将刘仁瞻最后开城投降,周军作战时间虽长,伤亡却远远不及楚州,死守寿州达一年的刘仁瞻最后被任命为节度使,而在楚州艰苦巷战的守将张彦卿全家皆焚。

禁军六军的主将几乎全部参加了南征之战,对于楚州巷战都是心有余悸,当侯大勇决定以铁骑军为前锋之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理由堂堂正正,又是当着诸将宣布,赵匡胤以北面行营副招讨使一职,根本无法反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只有接受了这项注定损失惨重的任务。

当城墙被炸毁以后,铁骑军左右两厢便拼死突进城去,最前面是铁骑右厢副都指挥使王彦升率领的步军。王彦升身先士卒冲入了幽州城,他越过乱石累累的缺口,却发现缺口后面大火熊熊,由猛火油引燃的大火仍然未熄,冲进城内的大周军前锋竟然被周军所放的大火挡住了去路,只有右侧城墙根的道路勉强可以通行。

数面名契丹箭手早就在唯一的通道前面严阵以待,领头之人正是指挥城内居民转移的那位契丹将领,在爆炸响起以后,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率领的手边的契丹军士,堵在了周军必经之路。

王彦升顺着墙根路冲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冲出火场,突然从火焰中射来了密集的铁箭,王彦升眼明手快,虽然陌刀长大,他还是用极为灵巧的手法,将几支射到面前的铁箭拨开。王彦升手下的军士就没有他的本事,密集的铁箭射翻了不少军士。

此时,大队周军如洪水一样从缺口处拥了进来,冲进城的军士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因此,契丹人虽然用密集的箭枝封锁了道路,步军还是迎着铁箭冲了过去,步军中有盾牌兵,也有长枪兵,盾牌兵尚可勉强用单兵盾牌挡着契丹铁箭,可是长枪兵要想避过又准又疾的铁箭就难上加难,转眼间,冲到最前面的数十名禁军军士已被射翻在地。

契丹人的铁箭太过于密集,王彦升冲了几步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专心拨挡着铁箭,只听得“当、当”声不断,他的身下已有十余枝箭被粗大的陌刀拨挡在地上。王彦升暗自担忧,契丹人的箭枝十分密集,力量又大,如此下去自己终究有失手的时候。

王彦升眼角瞟到身边有几个军士被射翻在地,就一边挥舞着陌刀,一边抓起一名军士的尸体,把这名军士挡在前面,回头大声道:“跟着我来。”十几个盾牌手立刻跟了上来,他们也是久经战事的老军了,知道若被契丹弓箭手堵在这里,虽说有盾牌护身,迟早也会有挡不住的铁箭,王彦升一招呼。他们就跟着王彦升往前冲,那些没有盾牌的长枪兵已被不断射来的箭枝逼得十分狼狈,见到王彦升的办法。也依着葫芦画瓢,抓到倒地的军士,做自己的人肉盾牌。

那名契丹将领见到周军居然如此勇猛,不禁面露惊异之色。战事虽紧,他却甚为平静,心道:“都说南人怯懦,看来此说也不尽然,这些南蛮子悍勇之极,自己手下的军士还颇有不如。”

眼看着城墙根下的周军越集越多。契丹将领抬头看着倒塌的城墙,倒塌的部分足有上百步,一些契丹军士还站在断口处。向下面放箭,只是断口处并不宽阔,站不了多少人,而城墙上周军密密麻麻,从上而下的铁箭就算射得再准,也射不了多少人。解决不了问题。

王彦升率领数十名周军在一名陌刀汉子率领下,已接近了青石街道,他手中提着的尸体已插了数十支铁箭,根根箭簇在外,就如一个大型的刺猬一样。

只要禁军突入青石街,契丹箭手就很难从容发箭,形势已经极为严峻,那位契丹将军面上表情如常。他看到拥挤在城墙根下的周军,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笑意一闪而过,他抬头看着城墙断口处已经有军士往下扔陶罐,就咬着牙齿道:“这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陶罐装的也全是猛火油,摔落城墙,立刻四散蔓延。断口处的契丹军士摔完陶罐,就换上了火箭向下猛射。

城墙断口处立刻大火熊熊,无数周军挤在断口处进退不得,烈火一起,惨叫声四起,无数禁军军士在火海中翻滚。见此惨象,饶是城外周军战意旺盛,也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城内城外的周军就被分隔开来。

进入城内的周军除了冲在最前面的铁骑右厢副都指挥使王彦升以外,还有左厢都指挥使吉青阳。

铁骑军是赵匡胤的嫡系,硬插一个吉青阳来,实是侯大勇暗中活动的结果,吉青阳到了铁骑军后,上有威名显赫的赵匡胤,下有软磨硬顶的将校,只觉得这个左厢都指挥使当得好生窝囊,北伐开始,赵匡胤被任命为北部行营副都招讨使,和侯大勇、魏仁浦组成了北伐大军的前线指挥部,铁骑军左右厢各自领兵,吉青阳这才有了当主将的感觉。

在军队中,将领要得到部下的尊重和信任,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实力,能打胜仗是一种很重要的实力,吉青阳一直寻思着会一场胜仗,以树立在铁骑左厢军的权威,因此,他也是积极寻战,铁骑左厢军的步军就排列在右厢军之后,一前一后的从缺口处冲入了幽州城。

吉青阳指挥靠前,当城墙倒塌处燃烧起来之后,他亦位于城中,火起之时,吉青阳怒吼道:“大伙拼命冲出来,谁敢后退,定斩不饶。”乱哄哄之下,铁骑军众军士也不知道听清楚这道将令没有,只是他们不往前冲实是死路一条,他们渡过了短暂的慌乱之后,又朝前涌了过去。

王彦升已经冲进了青石街道,他虽然被契丹军士团团围住,但是手中一柄陌刀在契丹军士中闪出一道道寒光,闯入刀光者必然是血肉横飞,契丹军士虽多,却抢不近这个刀光之中。随着王彦升的数十名军士却已全军皆没,没有退路的契丹军士显示出了游牧民族的悍勇,他们提枪弄棒,以多击少,砍瓜切菜般把数十人全部杀死,只有领头的将官着实凶猛,被他伤了二十几人,却仍然没有拿住他。

契丹将军已视周军将领为死人,在契丹军士的包围之下,任有通天本事,孤身一人也支撑不了多久,他最关注的是契丹箭手们还能抵挡多久,每位契丹箭手身上有两个箭壶,为了堵住数量众多的周军,箭手都不再怜惜用箭,只是不断地拼命射箭,能堵住多久就算多久。军士们早已射完了一个箭壶,正在射第二个箭壶,若是箭枝用尽,恐怕只有和周军拼死肉搏了。

契丹将军收回了目光,无意间扭头瞧了瞧闯入契丹军阵的周军将领,不禁吃了一惊。周军将领状若疯虎,一柄陌刀滴水不漏,如坚不可摧的城墙,已有三十多名契丹军士倒在了他的陌刀之下。契丹将军此时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取过弓箭,对着王彦升射去。

这位契丹铁将军姓韩名德让,看上去沉稳异常,又胡子浓密,就如一名军中老将,实际上其年龄不到二十岁,他出身契丹世家,祖父韩知古,官至中书令,父亲韩匡嗣,卒于西南招讨使任,封秦王,韩德让十八岁时跟随耶律述律到七鹰山狩猎,一箭毙虎而被辽主耶律述律封为“射箭将军”,十九岁时来到了幽州军中领兵。

王彦升此时也是叫苦连连,激战之下,他用祖传的陌刀之法击杀了数十名辽人,如今已腰腿处各中了一枪,力气也将用尽,不过,现在他根本无法停下来,动作稍稍慢下来,就会被愤怒的契丹军士乱刀分尸。

一支铁箭破空而至,直奔王彦升的后心。

恰好这时,王彦升为躲避长枪的突刺,向左一侧,铁箭直直地射入王彦升的后背。王彦升中箭的瞬间,全身猛地僵住了,一名契丹军趁机突入了陌刀的防线,举着一根契丹军中罕见的尖头铁棍,当头朝王彦升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