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唐、晋、汉、周,短短数十年,经过了五朝江山,朝政更替,几乎都是由军队将领来完成的,柴荣在北伐前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改造禁军,将兵力雄厚的侍卫司和殿前司两部,改为铁骑军、控鹤军、龙捷军、虎捷军、羽林军和汴河水师,这六军都直接受陛下统领导,相互牵制,基本消除了将领夺权的可能性,所以,他才能让京城里的跳梁小丑充分地表演。

此时,柴荣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又紧紧闭着,没有说话。三位宰相见此,也都不再说话。过了良久,柴荣又睁开眼睛,望着侯大勇,低声问道:“侯郎意下如何?”

侯大勇缓慢而坚决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柴荣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费力地道:“继续说。”

“此时辽军还没有完全集结,主力还在古北口以北,现在龙捷军已经做好了夺占古北口地准备,只有占领了古北口,北方的辽军难以通过燕山,幽州不过是瓮中之鳖。可是,若现在轻易放弃了精心准备的北伐之战,若想再次出其不意,恐怕难上加难。”

侯大勇最大地优势在于他清楚千年以来的社会发展脉胳,在战略上因此有先见之时,在侯大勇所知道的历史中,睡王耶律述律死后,契丹人英才不断涌现,很快就解决了内部的纷争,巩固了幽州的统治,幽州的汉人也最终认同了契丹人统治,终宋一朝,也没有能够夺回幽州,胡马以幽州为据点,随时可以跃进中原。

范质作为实质上的第一宰相,对双方周、辽双方地情况了解得十分全面,他知道侯大勇所言不虚,可是柴荣地病情实在让人不放心,就建议道:“陛下可在瓦桥关运筹帷幄,指挥大军继续进攻。”

柴荣亲征总是喜欢出现在战斗一线,三征南唐之际,他数次亲自指挥攻城,范质对柴荣的这种作法一直不以为然,今天借此良机,想把柴荣留在后方。

柴荣抬了抬手,只觉手臂竟然沉重如山,他眼中精光闪烁,一字一顿地道:“侯郎,攻打幽州之战,就有你来全权指挥,责任重如泰山,你要好自为之。”

侯大勇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现出坚毅之色,他沉声道:“幽云十六州,将是臣献给陛下的寿礼。”柴荣今年已有三十九岁,过不了多久,就要满四十,他听到侯大勇地回答,很是满意,对范质道:“将此议通令全军。”

在柴荣的三位宰相中,侯大勇是唯一带过兵的宰相,而且一直在策划北伐之战;另外,在大周将领中,侯大勇又是唯一击败过数万契丹军主力的将领;更为重要的是,侯大勇此时地位虽高,但是并没有直接指挥军队,从这三个因素来讲,侯大勇都是替代柴荣指挥北伐之战的最佳人选。

侯大勇深知此令的份量,若此战打得好,历史或许就会出现一个极大的拐点。

圣旨很快就传到各军统帅手中,侯大勇快速地成立了一个北伐指挥所,一道道命令如雪片般从指挥所发了出去。

铁骑军、控鹤军和羽林左厢军数万人马陆续赶到固安渡口,汴河水师一部也从独流口沿线被急调到固安渡口。

龙捷军左厢副都指挥使王腾骧率领着二千骑兵,做为龙捷军渡河的第一支部队,所部的任务是利用骑兵的速度,出其不意地绕过幽州,夺取雄关古北口,把契丹援军阻在燕山之北。

拒马河北岸的契丹军已经全部集中在幽州城内,龙捷军所有的行动并不避讳在北岸侦察的骑兵,他们不等浮桥修好,在对岸契丹游骑的监视之下,涉水而过。

第二支渡河部队是龙捷军右厢副都指挥使王审琦,他也率领着一千骑兵,目标是幽州西南面的德胜关。

第三支渡河部队是龙捷军右厢都指挥使袁彦亲率四千步军,他们带上了足够一个月粮食,朝着古北口方向前进。

第四支渡河部队是龙捷军右厢副都指挥使赵晁率领四千步军,他们渡河之后,朝德胜关而去。

侯大勇战略计划的关键是夺占古北口和德胜关,堵死契丹援军的通道,古北口和德胜关,就成了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头戏。骑兵渡河,主要是利用速度,出其不意地夺取险关,紧随地步兵的任务就是固守险关,阻敌增援。

固安渡口北岸只有两百游骑,他们见河对岸周军营帐连绵如山,还是无数床弩封锁着拒马河北岸,这些游骑早被吓破了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摇大摆的周军骑兵涉水到南岸。

王腾骧跟随着冯继业镇守边关多年,是一员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也是当年灵州军中最有威望的将领,在侯大勇指挥的清水河之战中,王腾骧所部向来被侯大勇当作独立的方面军来使用。王腾骧所部二千骑兵渡河之后,马不停蹄直扑古北口,沿途遇到不少契丹小部队,王腾骧根本不接战,发疯一般朝古北口奔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决战幽云(十三) 

幽州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池,最早的名称为蓟,是战国时代燕国的都城,自秦汉至隋唐,均是重要的郡守或幽州的治所,十六国时期的前燕曾于此建都数年,唐安史之乱时,史思明也曾于此建都。石敬塘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以后,辽太宗耶律德光将幽州改名为南京,又称为燕京,只是在非正式场合,人们多半仍按照旧俗,把南京叫做幽州。

幽州位于华北平原的北缘,很早就是农业民族和游牧民族互通有无的中心,是进入中原的一条重要通道,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契丹人在幽州长期驻有重兵,一般都派重要的皇室成员担任幽州守将,目前的守将是驸马萧思温。

萧思温向来不修边幅,此时大战来临,在公主的不断督促之下,他还是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众将面前。

来到议事大厅中,萧思温抬头看着披挂整齐的众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惘,他来到幽州已有两年多时间,这两年来,萧思温从来没有认真带过兵,这些将领都是自己的酒肉朋友,向来在一起纵情玩乐,此时大家都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地坐在大厅里,让萧思温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萧思温的副将是耶律洪山,也是耶律家族的成员,他一直驻守幽州,长得彪肥体壮,脸满是浓密的胡须,他最喜中原歌舞,在家中养了一个大戏班,全是从中原甚至是从广州买来的色艺双绝的女子,耶律洪山和萧思温一样,每日嬉戏于其中,自得其乐。两年来,萧思温甚少看过耶律洪山出现在军中,因此,进大厅看到一身铠甲耶律洪山,居然没有认出这位时常和自己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副手。

耶律洪山满脸严肃地坐在萧思温的左侧。见萧思温久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再想什么,终于忍不住道:“萧帅,周军在拒马河的固安渡口正在造浮桥,已有近万人马涉水渡过了拒马河,是战是守,萧帅要赶快定夺。”

萧思温看着一本正经的耶律洪山,楞了一下。暗道:“这个耶律洪山,平常总是嬉皮笑脸,今日怎么板着脸,装起了正神。”

萧思温假意咳嗽了两声,然后慢条斯理地道:“大家不必急着出战,幽州城不足四万人马,距探马所报,拒马河南岸至少有十万周军,敌强我弱,我们轻率出战。若主力有什么闪失。幽州城必然不保,如今最好的策略就是固守待援,反正城内粮食充足。守上半年时间不成问题,只要上京铁骑赶到幽州,周军必败无疑,众将意下如何?”

萧思温见到众将都在凝神听自己讲话,暗自叹息:“这两年天天嬉戏,这四万人马根本没有认真操练,然而周军一直在南征北战,若真要在幽州城下决战,必然不是周军对手,众将也是明白人。也不用说得太明白。”

萧思温的固守之策,得到了不少将领地认同,他们纷纷随声附和。

耶律洪山站起身来,他大声道:“契丹骑兵纵横无敌,中原军队无不望风而逃,今日周军打到了家门口,我们却不敢迎敌,躲在城内做缩头乌龟,真是让祖先们蒙羞。”

萧思温没有想到耶律洪山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有怒意,强忍着没有发作,道:“两军交战,比的是实力,若意气用事,离死不远矣?”

耶律洪山脸上没有表情,他道:“周军数千骑兵,已经渡过了拒马河,他们过河以后,并不与我军游骑接战,一路人马朝北,一路朝东,若末将所料不错,这两路骑兵定然是冲着古北口和德胜关而去。”

萧思温心中一惊,自从来到幽州以后,他常常出去狩猎,对于幽州城外的地形极为熟悉,古北口和德胜关两个关口,他都曾经多次到过,听闻此言,犹如当头棒喝,顿时醒悟过来,冷汗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

耶律洪山声音极为高亢,道:“周军骑兵渡河以后,又有两支步兵紧随其后,哼,周军打得好算盘,他们定然是以骑兵突袭险关,再以步军来固守,若是这两个关口被周军夺占,北下援军就极有可能被堵在燕山以北,届时,幽州的四万守军,就成了周军的一锅肥肉。末将以为,我军派出一支万人队,加上驻守在清水河四千人马,一起去歼灭首先渡河的周军骑步军。”

幽州城上一届守将是耶律碟蜡,是皇室贵族,因为参与了耶律盆都的叛乱而被辽穆宗耶律述律所杀,驸马萧思温这才被派到了幽州。鲜血,在契丹皇族内乱中流得太多。萧思温本是太后一族,对内乱深深地厌倦了,他来到幽州以后,就沉浸在山水与嬉戏中,他这样做同时也是一种姿态,意在向耶律述律及表达自己无意社稷江山地心意,二年来,萧思温天天游戏人生,萧思温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修边幅、无所事事的一个庸才。

耶律洪山,其实也和萧思温采取了同样的策略,才在屠杀中,逃得一条性命。

只是,耶律述律、萧思温以及耶律洪山都没有想到,他们防了政敌,却让大周军队钻了空子。

萧思温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他思索了一会,道:“耶律将军所言极有道理,古北口和德胜关一定不能失,特别是古北口,实是我们能否守住幽州的关键。”

萧思温振作精神,眼神也凌历起来,一扫两年来的颓废,大敌当前,萧思温已经不能再装傻了,他声色俱历地道:“耶律洪山接令,你率领一万人马出城,立刻驰援古北口。”

耶律洪山见萧思温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大喜,道:“末将接令。”

就在耶律洪山就要转身离开大厅的时候,萧思温又道:“渡过拒马河的周军已有上万人,周军主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过河,依照幽州现有的军力不可能击败周军,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是死守古北口,若丢失了古北口,提着脑袋来见我。”

众将听到两位将军一问一答。均在脸露喜色。

萧思温来到幽州以前就是宫卫军将领,可是来到幽州两年来,从来没有过问政事和军务,政务由幽州长史韩国柱负责,军务则由各军将领自行负责,众将从来没有见他指挥过部队。俗语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眼看着大战将临。幽州众将最担心地是守将萧思温胡乱指挥,害了大家地性命。此时见萧思温临阵并不惊慌,应敌安排虽然有些保守,却也是井井有条,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耶律洪山是幽州老将,向来是足智多谋著称,虽然由于耶律碟蜡之死,让他心生恐惧,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可是他毕竟是一员素有威名的将领。强敌已经要卡住脖子了。他也就振作精神,很快就带领着自己地一万铁骑,从幽州西门出城。也向着古北口赶去。

就在耶律洪山率兵出城之时,王腾骧率领着二千骑兵已经到达了古北口。

王腾骧一脸漂亮的长须,面如重枣,不怒而威,就如关二爷再生,禁军军士本是桀骜不驯之人,新调入禁军的边将常常会受到禁军军士的软磨硬顶,但是,王腾骧初到禁军,他的相貌把禁军军士镇得一楞一楞的。禁军军士倒也不敢顶撞这位酷似关二爷的将军。乱世的军队中,是一个特别讲究实力、尊重强者地社会,王腾骧本是一员沙场老将,带兵经验极为丰富,凭相貌赢得喝采以后,接连使出了三板斧,很快就让禁军军士们心悦诚服,在禁军中站住了脚跟。

王腾骧所部骑兵接近军寨之时,山路已经很是崎岖。在一处较为开阔的密林,王腾骧命令二千骑兵全部下马,休息了一个时辰以后,留下三百人看住马匹,其余地一千七百人则隐入了群山之中。

“李三,还要走多久?”王腾骧看着自己的军士穿行在时隐时现的小道之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王腾骧身边,有四个益津关降兵,他们都在古北口驻防过,十分熟悉古北口道路及布防情况,王腾骧问起的李三,是四人中最为活泼者,渡过拒马河以来,王腾骧让李三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以便随时询问。

李三也是满头大汗,他脸上有些紧张之色,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从这条小道平时走的人很上,小道尽头就是契丹军寨的东侧门,东侧门的护墙有些破损,正好可以这里爬上去。”

一千七百人如一条长长地巨蛇,在莽莽群山中穿行,最前面地十几个军士,手持六米高的梯子,已经接近了古北口军寨灰色的护墙,这些梯子是特意为夺取古北口军寨而特制地,刚好和护墙的高度一样。

王腾骧的人马,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支来到古北口的中原军队。

古北口虽然是险关重地,却只有一个契丹军寨,平时驻扎有五百军士,这五百军士多是蕃汉之兵,两年轮换一次。

古北口军寨和幽州守军相比,明显是一个苦差事,但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古北口军寨驻地是连绵的大山,山上野物极多,契丹人本来就喜欢狩猎,军寨头领韩世勋更是出自狩猎世家,他被派到古北口,原本是怒气冲天,不料来到军寨以后,竟然发现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他三天两头地带着手下上山狩猎,每每有着收获下山,就如回到了快乐老家一样。

古北口守将韩世勋心情极好,今天一早他带了二十多个手下潜入大山之中,整整在山上转了半天,收获颇丰,野兔、野鸡自不必说,还猎到了两条野猪,野猪和家猪虽然是同一个祖先,但是野猪却没有家猪的蠢笨,它们体大力猛,皮粗肉糙,性格凶狠,实是山中一霸,这一次,韩世勋猎获了两只体形巨大的野猪,可谓收获颇丰。

韩世勋带着手下在密林中间道穿行,已经来到了古北口军寨对面的山岭,韩世勋等人行了半日,也是满头坐在半山腰上休息、喝水,一位军士忽然发现对面山腰上移动着的人影,吃惊地道:“指挥使,你看对面。”

韩世勋正在喝水,他喝斥道:“莫要大惊小怪。”话音未落,他腾地站起来,道:“不好,是周军。”周军在拒马河南边,这件事情韩世勋是知道的,只是古北口远在幽州以北,韩世勋压根没有想到周军会越过幽州来攻击古北口。

韩世勋现在位于军寨对面地山岭之上,而周军已接近军寨了,韩世勋已经没有时间回到军寨,他脸色苍白地对着军士们道:“听我命令,我们一起喊周军袭营。”二十几个士兵全部站起来,韩世勋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周军袭营了。”二十几个士兵整齐地喊道:“周军袭营了。”

最先听到喊声的王腾骧率领的偷袭部队,李三对王腾骧道:“糟了,对面山上有契丹人,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此时,周军先头部队距离古北口军寨的侧墙不过一百步,王腾骧当机立断,抽出腰刀,大喊道:“第一队强行从侧门登墙,第二队、第三队用弓弩掩护,第四队绕到正门进行牵制,其余部队作为预备队。

”临行前,王腾骧制定了三套作战方案,各队的头领都牢记在心头,因此王腾骧下达命令之后,各队军使立刻领命而行,军伍调动严整有序,很快就向城墙发起了强攻。

古北口军寨的守军反应明显要慢半拍,等到带着长梯的周军已经开始攀爬,闻讯而来的契丹人才出现在有些破损地东侧护墙上。护墙下面,两百名弓弩手早已对准了东侧门的破损之处,等到契丹人刚刚露头,密密麻麻的羽箭便扑面而来,最先出现在东侧门的契丹人粹不及防,全部被射死在护墙之上。

口中叼着腰刀,手持小圆盾的周军军士很快就顺着梯子爬上了护墙,军寨里也响起了凄历的角号声,无数契丹军士都朝着正在发生战斗的东侧门扑了过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决战幽云(十四)

幽州契丹军将领,就如一只行为懒散而本性凶猛的猎狗,当战争威胁笼罩在幽州上空之时,整个幽州契丹军也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契丹人行军的作战组织以及其军事编制大部分沿袭其原始的部落作战习惯而来。

在作战组织中,每一个“正军”配家丁两人,马三匹,两家丁等于副军,一守营辅,从事各种内务,一人专门收集粮草,正军则专门从事战斗。三马也相类似,一马为为私称为战马,其余的两匹战马为副马以备骑用,如此三人三马一正二副,构成了一个作战的小单元。

随着契丹地域的扩大、人口的增加,其作战方式有所改变。

在军事组织中,契丹的军队分为宫卫军、御帐亲军、部族兵、五京乡丁和属国兵五种,前两种军队是辽人的主力军队,相当于大周朝的禁军,部族兵分办大首领部族兵”和“一般部族兵”,渊源于早期契丹部落军队,是诸部族首领的私兵,类似于大周朝各节镇的军队,五京乡丁则是辽五京一带的乡民,以汉人居多,编为乡丁,主要担任杂役,另外还有辽之属国的军士,称为属国兵。

驻守古北口军寨的契丹军属于部族兵,是耶律洪山的部族,由于耶律洪山长期生活在幽州,其部族兵也夹杂着一些契丹化的汉人,而韩世勋则是一名受汉人影响较大的契丹人。

在古北口军寨的对面山岭之上,军寨守将韩世勋目瞪口呆地看着如蚂蚁般密集的周军,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他和二十多名部下呆呆地看了一会,突然看到一群周军军士离开了大队伍,向着自己所在的山岭跑了过来。

韩世勋这才如梦方醒,他用袖子在脸上揩了一把,咸咸的汗水让眼睛刺痛难忍,他对手下道:“阿这里。你带十个人,赶快从小道回幽州向大帅禀报,周人追得紧,我就留在山口堵住他们。”

韩世勋是古北口守将,他在山岭上看到对面周军的攻势,已经知道古北口军寨保不住了,按照契丹军律,丢失军寨是重罪。韩世勋难逃一死,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韩世勋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幽州,就让阿里达回幽州报信,自己冒险断后。

阿这里是一个性情纯朴的年轻人,闻言露出了钦佩之色,他耿直地道:“韩大哥,你带人回幽州,我来挡住追兵。”韩世勋怒道:“少啰嗦,赶快走。再走就来不及了。”阿这里不再多说。他把身上的箭支取了出来,递给韩世勋,道:“韩大哥。保重。”阿这里的手下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箭枝全部递给留下来阻击的伙伴。

古北口军寨位于两座大山之间,两座大山也极为陡峭,周军是沿着一条罕为人知的盘山小道接近军寨东侧,这也是军寨唯一的弱点。

“肯定是天杀的汉人泄露了军机。”韩世勋一边咒骂着汉兵,一边带着剩余的手下在山岭上布防。韩世勋常年在山上狩猎,对于山岭地形极熟,他带着剩下的十二人埋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岩石下面是一条小道,这条小道是周军爬上山岭地必经之处。若要绕过这块巨石,几乎要花上半天的时间。

韩世勋等十三人收集了一大堆石块,放在巨石后面,并把箭枝从身上取下,放在顺手处,等到这些准备工作做完,数十名周军军士已经出现在面前。

小道杂草丛生,从严格意义上,这条小道并非真正的道路。是由采药、打柴、狩猎的山民长期踩踏而自然形成,两人并行都显得有些拥挤,因而,周军军士上山队形拉得很开,速度也不快,七、八个周军在前面探路,当他们看到带着青苔的巨石以后,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就停住了脚步。

过了一会,周军几位头领停止了争论,两名周军军士一手持刀,一手举盾,小心翼翼地朝着巨石探来。

“这些南蛮子,真他妈狡猾。”韩世勋率领着十三人,早已虎视眈眈,只等周军军士进入箭程便发出进攻,他看见周军军士没有贸然进攻,便狠狠地骂了一句。

两名周军军士刚要接近巨石,只听得“嘣、嘣”两声弓弦响,前来探路的两个军士都中箭倒地,一人大腿上中了一箭,另一人腰上中了一箭。周军军士反应速度极快,他们举着步兵圆盾,飞快地朝着倒地的两人跑去。

韩世勋猛地站起身来,拉弓如满月,望着奔跑的周军军士射去,他的手下也跟着跳将起来,拉弓便射,跟随韩世勋打猎的契丹军士,全是古北口军寨箭法出众者,十三人同时发箭,前来救援地周军军士悉数被射中。

前去探路和救援地周军军士多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行动之时皆用圆盾护住了要害之处,尽管中箭却没有性命之忧,他们挣扎着想逃出射程,巨石上的契丹人并不愿意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嘣、嘣”的弓弦直响,受伤的周军军士腿上、手臂上不断增添晃动的箭簇。

周军的小头领叫做黄平,是黑雕军战死校尉王青水的亲卫,他是一位身经百战却总是升不了职的老兵,从军七年,伍长就是他担任过的最高职务人,他破口大骂道:“赶快放箭,让狗日的契丹人也尝尝历害。”禁军军士听到黄平的骂声,纷纷把弓箭拿了出来,和巨石上面地契丹军士对射起来。

巨石上面的契丹人顾不得射杀伤兵,和禁军军士对射起来,受伤军士趁机逃出了箭程。

韩世勋伏在巨石上,看见有两个手下受了箭伤,就低声道:“准备好石块,放周军到巨石下面。”

黄平检查了军士的箭伤,他嘴上骂骂咧咧,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一群契丹人箭法精准,几乎箭箭咬肉,若强攻必然伤亡不小,黄平是老兵油子,他略一思忖,便对手下道:“用火箭烧。”在禁军中。每一伍中,都有五名军士配得有火箭,作为进攻的一种辅助手段,黄平看到岩石背后有不少枯草,便想到火烧契丹人之计。

韩世勋等契丹人早已把脸盆大的石块准备好了,等待周军强攻,不料周军军士用火攻,契丹人所埋伏的地点是一块巨石。巨石附近土层较薄,虽然没有大树,却全是乱草和小灌木,火箭射上来之后,枯草迅速“噼噼、啪啪”地燃了起来。

巨石后面是个悬岸,成为天然的隔离带,枯草燃烧虽然猛烈,但是没有外援,很快就熄灭了。周军军士等到火势稍小,便一涌而上巨石。契丹人已经无影无踪。攻占了巨石,通向山岭顶部就没有多少障碍了,黄平带着周军军士。小心翼翼地到达了山顶。

登上顶峰,对面军寨也就一览无余。

护墙已经被周军军士所占领,寨门也被打开,残存的两百多契丹军士聚在一起,依靠着五、六间石屋作抵抗,这六间石屋极为牢固,相互成犄角之势,契丹军士占据了要道,周军数次进攻,都没有成功。石屋前已经倒下了数十具周军军士的尸体。

王腾骧站在护墙上,山风吹来,长须飘动,很有些飘逸,又透着威严,当对面山岭出现火光之时,他有了破敌之策。

周军军士弓弩手把契丹军士封在石屋内,其余军士四处寻找易于燃烧地枯枝,再把枯枝全部扔向石屋。契丹军士虽然识破了周军地意图,不断派人想把枯枝扔出来,周军弓弩手早就严阵以待,只要有契丹军士露面,便立刻被射成刺猬。

很快,石屋外面已经堆满了枯枝。十数支火箭射过,熊熊火光顿时跃入天空。虽然契丹军士有石屋作为保护,可是高温、浓烟,还是让契丹军士难以抗拒,等到火势稍小,最后的契丹人举着手中武器,疯狂地冲了出来。

在密集弓箭的狙击之下,这些勇敢的契丹人全部倒在了出击的路上,整个军寨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皮肉被火烧焦的臭味。当大火终于熄灭的时候,有数十名昏头昏脑地契丹人放下武器,被赶到了军寨中间的坝子里。

王腾骧正眼也没有瞧这些俘虏,他站在护墙上,观察着古北口的地形,一名亲卫上前,禀报道:“有四十九名契丹人投降。”王腾骧面无表情地道:“斩。”

占领了古北口,王腾骧并不敢轻松,古北口是兵家必争之地,事关幽州的生死存亡,此地,必然还有恶仗。

在军寨的东北角,发现了一个小型的粮库,里面有不少存粮,打开粮袋,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从品质上看,这些存粮已有三年左右。在西角,有一口深井,井水极为清洌,喝在口中有一丝甘甜。

王腾骧率领着骑兵从拒马河一路奔来,只带了两天的粮食,此时见到存粮和水源,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王腾骧对亲卫道:“让几位军使都过来。”几位军使都冲锋在第一线,激战过后,深身都是鲜血。

王腾骧看到赵无极走路一拐一拐的,就关切地问道:“赵军使,受伤了?”

赵军使个子矮小,性格却极为粗毫,他咧嘴笑道:“我从这护墙上跳下来,把脚扭伤了,没有想到这个护墙这么高。”赵军使上了护墙时,遇到一位手持板斧地契丹汉子,赵军使本是江湖好汉出身,最长于用刀,他运刀如飞,契丹汉子抵挡不住,就从护墙上跳进院内,赵军使跟着跳下了下去,一刀劈番翻使板斧地契丹汉子,战斗结束以后,赵军使这才发现脚踝痛得历害,这才发现他跳下的那一段护墙足有五米多高,一跃而下,已伤了脚踝。

王腾骧带着几位军使走出古北口军寨,认真观察了地形,大家都暗叫侥幸:古北口地形险峻,两座大山形成了一个近千米的山沟,南、北各有两个狭窄地山口,古北口军寨正在山沟的中部,要穿过山沟,古北口军寨是必经之地。

王腾骧感叹道:“古北口确实是名不虚传,当得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八个字,若不是有熟悉古北口地形的军士带路,从崎岖难走的间道接近了古北口军寨,要以一千七百名骑兵强攻古北口,根本不可能。”

查探完地形,回到军寨,王腾骧带着众人又上了护墙,王腾骧指着北面的极为狭窄的山口,对赵军使道:“赵军使,北面的山口,是北下辽军必经之地,你赶紧带上五百人,砍伐树木做栅栏,栅栏外的壕沟能挖多深就挖多深,你的任务就是死死卡在山口处,不能放一个契丹人通过。”

赵军使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道:“山口两侧全是陡壁,正面只有十步宽,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只有我在山口,就算有十万契丹军,也休想从山口通过。”

王腾骧用手指着南面的一个山口,对另一位文质彬彬的军使道:“宁军使,你的任务是守住南面的山口,不能让幽州增援的人马通过山口。”宁军使是新近的武举,其家族世代为边将,宁军使的父亲和王腾骧也是故交,王腾骧对宁军使颇为青睐,所以把极为重要任务交给了他。

宁军使对于王腾骧的战略眼光极为钦佩:北面和南面的山口,均是极为险要之地,而古北口军寨就处于两个山口地中间部位,若发生了战事,军寨的预备队随时可以驰援。

王腾骧又道:“王军使,你带领两百人,彻底挖断我们刚才经过的小道,不给契丹人以可趁之机,然后守在大山险要处,若契丹人弃马上山,就用石头把他们砸下去。”

军队是崇尚实力的地方,王腾骧率军成功偷袭了古北口军寨,他在几位军使面前也就有了威望,几个人领命之后,就立刻行动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决战幽云(十五)

古北口军寨人来人往、人喊马嘶,一派繁忙景象。

周军占领了古北口军寨以后,隐藏在山底的三百名周军军士连忙把二千匹战马转运到军寨之中,契丹人好马,这容纳五百人的山中军寨,竟也有一个小小的马场,王腾骧看着所有战马全部进入了军寨,马场并不显得拥挤,不禁有些纳闷:“契丹人真是奇怪,居然在半山上的军寨建马场。”

除了马场外,更令王腾骧惊喜的是,军寨里居然存有不少铁锹、锄头和猛火油,看来契丹军为了防守这个险关也是做足了准备,只是古北口久不兴兵,虽然防守利器,却被周军偷袭得手,全然没有用上,白白便宜了周军军士。

赵军使和宁军使各率着本部五百人马,在南、北两个山口修加紧筑工事,山土极为粗硬,若没有军寨发现的铁锹和锄头,要挖一条深深的壕沟,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日落时分,南北山口的栅栏、壕沟都初具规模,赵军使和宁军使就在栅栏后安营扎寨,一伍军士就在栅栏后面值勤守卫。

第二天上午,周军仍在抓紧时间深挖壕沟,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拼命挖崛,壕沟已有五米多深,六米多宽,下面还装上了一些削尖的树桩。

壕沟后面三十多步远,便是牢固的栅栏,这是栅栏其实是紧紧排列在一起的圆木,圆木差不多都有四、五米高,埋在地底一米,露在外面约三米多,然后由几个身强力壮实的军士,再用临时做的石锤把土夯实,这个木栅栏就变得极为稳固,若想把木栅栏弄开,就极为费力。

为了防备火攻,军士们又在木栅栏上糊上厚厚的稀泥。这也是守城常用的方法。

在木栅栏的内侧,还填上近两米的土坎,这样一来,若敌军箭猛,军士就可以避在木栅栏内,敌军攻势稍弱,军士站在土坎之上就可以向外射箭。

在土坎后面,周军又用木料搭起了一座射击台。可供十多名弩手在上面射击。

王腾骧本是边将,守卫灵州城多年,对于构筑工事是一位专家,这一番设计,深得构筑野战工事的精髓。

南、北山口的军士正在抓紧施工之时,半山腰突然射出一枝响箭,急骤地尖啸就如皮鞭一样,狠狠地抽在军寨内每一位军士的身上,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抓起身边的武器。

南山口出现了契丹侦骑。

这些契丹军是驻守在清水河(和固原、同心的清水河同名)的人马,有四千人。和王腾骧部一样。也是轻一色的骑兵,他们得到了幽州城守将萧思温的命令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古北口。谁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刚刚接近古北口时,就遇到了从军寨逃出来了军士。

契丹侦骑沿着山道前往古北口军寨,从山底到南山口是一条斜斜向上地通道,能够并排行走五、六骑,契丹侦骑已经知道古北口军寨被周军占领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周军会在南山口上修筑工事,他们见周军防守严密,并不敢进攻,留下数十人远远地监视着周军,派出一名侦骑去禀报甲辛古将军。

山道上战马实在毫无用处。契丹将领甲辛古和王腾骧作出了同样的选择,把战马全部放在山上,留了一部分军士看守,带着三千人就扑向南山口。

“奶奶的,这些南蛮子真狡猾。”甲辛古看着南山口上的深沟和粗大栅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用力地揉了揉脸上的金鱼袋,想着如何攻破这个南山口。

契丹人行军作战,向来不准备粮草。而是由军士随地抢劫,名为打草谷,甲辛古奉命增援幽州,萧思温却命令他驻守在清水河,这让甲辛古十分恼怒,进不了幽州城,就得不到粮草供应,甲辛古只能让军士在清水河流域四处搜寻粮草,清水河住着许多汉人,家中均有贮粮的习惯,甲辛古的部队收获颇丰。

这些汉人久在边境,民风甚为强悍,粮食被抢以后,几十人或上百人就聚在一起,只要发现落单的或是小股契丹军士,就会群起而攻之,甲辛古接连损失了好些人马,就派大军前去围剿这些汉人,却哪里寻得到踪迹,一来二去,弄得甲辛古恼怒异常却又无可奈何,若不是陛下也从七鹰山发出坚守幽州的圣旨,他早就掉头而去了。

甲辛古打量了一会木栅栏和深深的壕沟,下令道:“达柯,你带五百人上山砍树,萧思林,你带五百箭手守在壕沟前边。”古北口位于大山中间,自然并不缺少树木,粗大地树木铺在壕沟上,壕沟也就成了通途,甲辛古地思路正是地地道道的攻城战思路。

副将达柯领命之后,就在军中选了一些使板斧的军士,他们带着板斧来到了山边,很快就传来地“梆、梆”的砍树声。

半山腰上,各有一百多名周军军士,他们早就选择了险要处,准备袭击上出的契丹人,由于古北口森林甚为茂密,契丹人并不需要爬上山,就在山脚砍起了树木,周军军士的任务是不让契丹人上山,契丹人在山脚上砍树,周军军士也就没有发起进攻,大家相安无事。

宁军使站在栅栏后面的木台上,他皱着眉毛观察着契丹军的一举一动,而王腾骧仍是一幅处变不惊的关二爷脸。

宁军使终于忍不住了,焦急地道:“王将军,看来这些壕沟没有甚至用,契丹人很快就会攻过来,不若我们退回军寨吧。”王腾骧镇定自若,道:“南山口极为狭窄,正面只能摆放十几个人,契丹兵再多也施展不开,宁军使不必着急。”

契丹军士和周军军士已经隔着壕沟开始了对射,虽然契丹箭手们箭法精准,可是周军有木栅栏保护,双方你来我往,谁也无法完全压制对方,相较之下,没有防护的契丹箭手伤亡要大于周军箭手。

就在契丹军和周军对射之际,伐树的契丹军士陆续抬着树木来到了壕沟外,甲辛古眼见着周军的射击并不猛烈。断定周军人数不多,挥动着马鞭,下命令道:“多来些箭手,不准南蛮子探出头来。”

王腾骧站在木台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契丹人地动作,他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色铁甲的契丹将领正在指手画脚,便对木台旁的弩手道:“上好弩箭,对准那名黑甲契丹将军。”

侯大勇指挥的清水河大战时。王腾骧从黑雕军中学会小集中用弩箭、用火药”等不少极为历害的战术,回到冯继业军中以后,王腾骧就依据黑雕军地战术,把军中的所有弩手集中在一起,编成了凤州弩营,在和蜀军的边境冲突中,凤州弩营也大发神威,让蜀军吃了不少苦头。当上禁军龙捷左厢副都指挥使以后,王腾骧在他的部队中也编了一个弩营,只是此营编练时间不长。人数不过百人。全部使用地是踏张弩,战斗力还远远不能和黑雕军弩手相提并论。

随着王腾骧的“发射”命令,木台子上面三十多柄踏张弩同时发射。“轰、轰”之声就如虎啸。

甲辛古位于箭程之外,他没有想到周军会在木台子上设置一个弩手阵地,弩箭发射之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十几支弩箭几乎是同时射在他的身体上,每一枝弩箭的力量都极为巨大,更别提十几枝弩箭同时命中,甲辛古在空中飞了数米,狠狠地撞在了小道旁地一棵大树之上。8816口2

栅栏后的周军军士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没有短兵相接,契丹军便折了主将。气势顿挫,副将达柯带着部队退到弩箭射程之外,一时不敢靠近木栅栏。

一击得手,王腾骧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旁的宁军使早已是看得热血沸腾,他大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王将军真是用兵如神。”

王腾骧的笑容一闪即逝,脸色很快就平静如初,他道:“幽州大战。古北口是个关键之处,侯相的眼光真是犀利无比,始终让人觉得高山仰止。”王腾骧感叹了一句,又道:“幽州的契丹军和南下增援的契丹军,必然会拼死打通这一条通道,恶战才刚刚开始。”说到最后两句话时,王腾骧脸上已是布满了寒霜。

宁军使随着王腾骧的语调,渐渐收敛了笑容,他看着木栅栏外面人数众多的契丹军,道:“不知袁将军地步军到了没有。”

王腾骧所部地任务是利用骑兵的速度抢占古北口,而龙捷都指挥使率领四千步军随后跟进,其主要目的是由步军接替王腾骧所部地骑兵。

王腾骧在心中默算了一会,道:“按步军的行程,应该在明天,最迟在后天就能到达古北口,若袁将军的步军能按时到达山口,里应外合之下,契丹军必败无疑。”王腾骧停了一会,又道:“这些契丹军没有任何重武器,看来和我们一样,也是骑兵,只怕契丹人还有后援。”

说到这里,王腾骧眼底也有隐隐的忧色,他对宁军使道:“栅栏不宽,军士多了无益,你每次只放五十名军士守卫栅栏,其余的军士就地休息,一个时辰换一次,要尽量保存体力。”回头又对身后的亲卫道:“古北口军寨里面的预备队全部到南、北山口后面挖壕沟。”

宁军使脸色彻底凝结在一块,他道:“将军准备死守古北口了。”王腾骧没有直接回答宁军使的话,自言自语道:“我要让契丹人一条壕沟一条壕沟地和我争夺,等到他们攻到军寨之时,必将元气大伤。”

契丹军主将甲辛古战死,让契丹军士气大损,三个时辰以后,在契丹偏将达柯的率领之下,契丹军士这才冒着周军的弓箭,把砍来地粗树杆铺在壕沟之上,等到黄昏之时,南山口的壕沟全部被粗树杆铺平,壕沟已经不复存在。

契丹军一拥有而上,他们派出一队巨斧军士,悍不畏死地冲到栅栏旁,用巨斧猛劈栅栏,栅栏全是脸盆粗细的圆木,底部深入地面约有一米,契丹军的巨斧固然历害,但是短时间之类,却难以憾动栅栏。

一排契丹箭手逼近了壕沟,飞蝗一般的铁箭向木台子射去,木台子上的十多名弩手早已全部撤了下去,在箭程之外摆开了阵势,木台子上只有宁军使站在上面,两位护卫推着一张方木桌子,半蹲在木台子上,用方木桌子护住了宁军使。

宁军使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脸上已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温和表情,显得有些狰狞,方木桌子只能护住他的下半身,他手举骑兵所用地小圆盾,一边拨打铁箭,一边观察着敌情。

在巨斧的拼命所砍之下,圆木已经出现了大的缺口,无数契丹军士已涌上前来,众多契丹箭手进至壕沟上面的树木上,拼命向里面放箭,此时,栅栏里面的周军军士完全被契丹箭手所压制,只要一露头,就会有无数的铁箭飞过来,他们伏在木栅栏后面,紧紧握着长枪、腰刀、骑兵圆盾等武器,只待契丹人攻破木栅栏,就拼一个鱼死网破。

宁军使见到时机成熟,他猛地向后挥手,喊道:“扔陶罐。”十个身体强壮的汉子,手持陶罐,紧跑几步,然后猛地一扔,这些陶罐就从木栅栏上飞过,摔得粉碎,契丹军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排火箭就从天而降。

十个陶罐里装的全部是猛火油,摔碎之后,猛火油四处飞溅,壕沟上的契丹军士身上沾有不少猛火油,猛火油见火以后剧烈地燃烧起来,只见数十个火人惨叫着东窜西跳,想要扑灭身上的烈火,可是山道狭窄,又挤满了契丹军士,火人们根本无处逃生,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惨叫。

宁军使站在木台子上,声撕力竭在大吼:“别愣着了,赶快放箭。”周军军士看着木栅栏外的惨象,似乎也有些发傻,被宁军使的呼声惊醒后,纷纷从木栅栏后面的探出头来,对着乱成一团的契丹军士猛射。

第二百二十五章决战幽云(十六)

周军在南山口放了一把大火,有三十多名契丹箭手被烧死,对于于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来说,三十多人阵亡仅仅是伤及皮毛,远远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只是,契丹军在小小的南山口屡屡受挫,先折主将甲辛古,又被一把火烧死数十名箭手,而周军阵地却稳如泰山,这种现实让契丹军失去了攻击的锋锐。

契丹军副将达柯眼见得天色暗了下来,只得悻悻地停止了进攻。留在山下守卫战马的军士不过千人,达柯心里总是不太踏实,就率军回到了山下,周军的目的是固守古北口,达柯也不怕他们跑掉。

契丹军退走以后,周军趁机翻过木栅栏,把契丹军人费尽心力砍下的树木全部搬进了木栅栏内,这些作铺板的树木都是才从山上砍伐下来的,结实而潮湿,虽然被大火烧过,却并没有烧透,仍然坚固异常,这些圆木就成了南山口周军第二道防线的木栅栏。

在南山口第一天的战斗,周军有二十多名军士受了箭伤,四名中箭阵亡,伤亡远远轻于契丹军。打了胜仗,守卫南山口的禁军军士心情极好,虽然有些霉味的粮食不是那么可口,但是击败凶狠契丹军的喜悦,让军士们忘掉了晚饭的粗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