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寿在城墙上,清清楚楚看到了契丹骑兵和周军交手的情况,这些周军箭法出众,骑术颇精,绝非泛泛之军,定是大周禁军无疑。李侍力急急忙忙道:“将军,周军定然有埋伏,赶快下令收兵。”

李延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却迟迟没有决断。城墙下。萧子珏、所部骑兵已经发动起来,声势逼人地追赶着周军。等到萧子珏所部走远,李延寿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下令道:“关闭城门,莫要被周军偷袭了。”李侍力看着远去的军队,有些着急地道:“是否派兵接应萧子珏?”李延寿脸上莫名其妙地露出一股笑容,道:“李太白有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天气如此之好,就由李郎在城墙上看紧点,老夫要回去快活了。”

李侍力素知李延寿老奸巨滑,此时高深莫测的样子。定然有所谋划,只是李延寿不说,他虽有满肚疑问却并不敢问。

李延寿走到梯口,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道:“从今天起封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一人进城,包括萧子珏。”

吊桥“嘎、嘎”升了起来,城墙上的汉军也各自回营。

李侍力在城墙上增加了一百名观察兵之后,就命人切了一盘猪头肉,坐在角楼里津当有味地吃了起来。

萧子珏正在全力捕捉周军骑兵小部队,他率领地是部族兵,论训练水平远远不能与宫卫兵和御帐亲军相提并论,他们虽然也号称契丹精骑,但是骑射水平并不比汉军强过多少。此时,萧子珏始终只能看见汉军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一边大声咒骂汉军怯懦,不敢堂堂正正决战,一边催促手下骑兵加快追击步伐。

何五郎带领着八百骑兵,静静地躲藏在一处小土坡后面,等到契丹军从坡地另一侧走过,何五郎举起手上长枪,大喊道:“儿郎们,跟我杀个痛快。”

何五郎身边的传令兵狠命敲响了战鼓,八百养精蓄税的禁军骑兵蜂拥而出,断了契丹军的后路。

经过了小坡以后,苏文森所部就渐渐放慢了速度,战鼓声一响,苏文森率领的二百骑手也就纷纷掉转马头,返身向契丹骑兵冲去。

萧子珏看到有伏兵,暗叫不好,此时五百骑兵已没有办法回头,他们如离弦之箭朝着苏文森部冲了过来,两军很快就搅在了一起。

何五郎进入了战场,闻到了撕杀的味道,两只眼睛顿时就红通通的,他一马当先,平举着长枪,朝着契丹军的后阵杀了过去。

骑兵对骑兵,双方速度都极快,连举弓的时间都没有,双方就混在了一起。

一群绵羊由狮子带着,也会发出惊人地战斗力,而一群狮子由一只绵羊来率领,也会弄得软绵无力。大周禁军原本就是从各地边军中选出来地强悍之士,此时,他们见主将何五郎如此凶猛,顿时士气大振,“嗷、嗷”叫着,扑向了契丹骑手。

何五郎转眼间就冲到了契丹人阵里,一名契丹军士正在掉转马头,何五郎平举着长枪,狠狠地刺向契丹骑手,只听“噗”地一声,锋利的长枪枪头从胸口处穿透了契丹骑手的皮甲,把契丹骑手刺了一个透心凉,何五郎猛力一举,这名契丹骑手如一片树叶,被轻飘飘地扔向了天空,随后重重地砸向了另一名契丹骑手。

何五郎杀了一人之后,双眼如滴血一般,更是勇猛无比,他在战团中左冲右突,意如无人之境,保护他的几名亲卫也无法跟上的脚步,很快就找不到主将。

萧子珏名字文雅。却是契丹军中有名的大力士,打仗也极为凶悍,萧子珏举着一柄狼牙棒,一名周军军士冲到身前,举枪刺来,萧子珏的狼牙棒从下往下一磕,这名周军军士的长枪就飞上了天空,狼牙棒当头砸下。周军军士的头盖如脆木一样被击得粉碎,萧子珏战马前已倒下了好几名禁军军士。

何五郎虽然疯狂,却在战场上仍然眼观六路,他早已盯上了这名契丹勇将,见到萧子珏又打死一名军士,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向着萧子珏冲了过来。

一名契丹骑兵手持长刀,从侧面冲了过来,何五郎用眼睛余光瞧见了这名契丹骑兵,继续保持着冲锋的姿式。等到持刀骑手接近身前。

手中长枪如闪电一般刺出,正好刺中那名契丹骑手的咽喉,只见咽喉处一点血花涌出。长枪枪尖已刺穿了契丹骑手地咽喉。何五郎眼睛紧盯着萧子珏,刺杀这名契丹骑手以后,连头也没有转动。

与此同时,萧子珏又击落了一名周军军士以后,在乱军之中,他也注意到疯狂冲过来的何五郎,双手平握狼牙棒,一夹马腹,向着这名周军将领冲了过去。

两马交错间,萧子珏横扫狼牙棒。沉重地狼牙棒在萧子珏手中竟如一根普通的木棍一样,发出“呼、呼”风声,把何五郎笼罩在棒风之中。何五郎知道历害,根本不敢掠其锋芒,他使出一个铁板桥,平趟在马背之上,躲过了致命一击。

何五郎躲过了狼牙棒的锋芒,但是,战马却没有这么幸运。只听得“蓬”地一声巨响,战马的头部被狼牙棒击中,头骨被沉重的棒头打得粉碎。

就在狼牙棒击碎战马头骨的时候,趟在马背上地何五郎已发起了反击,手中的长枪犹如一条毒蛇从草丛中窜出,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直刺萧子珏下腹。

何五郎所用长枪枪头是由窦田特制,端是锋利无比,枪头从萧子珏、铠甲薄弱处刺入,全部枪口已没入了萧子珏地腹中,两马交错之时,何五郎用力一绞,锋利的枪尖把萧子珏的肠胃揽成一团粥。

就在何五郎战马倒地的时候,萧子珏就不甘心地大吼了一声,从战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萧子珏战死,受到两面包围的契丹军开始遗散,此时,契丹军有组织的抵抗已经结束,斗志高昂的周军四处追杀逃军。

此役,五百契丹军受到了一千禁军地伏击,仓惶之下,几乎被全歼,但是,契丹骑兵拼死反击,也让禁军产生了两百多人地伤亡,战斗结束之时,何五郎也恢复了常态,他骑在萧子珏的战马之上,默默地巡视着战场。

五百契丹骑兵被歼灭之后,从易州城到拒马河的广阔区域,都被禁军控制在手中,何五郎也经过此役,在军中树立了绝对地威信,连苏文森这等老行伍也自愧不如,从此甘心听从何五郎调遣。何五郎的任务是切断易县驻军与拒马河北岸的联系,此时易州军不敢出战,何五郎也就乐得轻闲,在拒马河以北安营扎寨。

有数名契丹骑手逃回了易州城,李侍力命人用吊篮把这些骑手吊上了城墙。

“我们追了十余里,就遇到了敌人伏军,萧将军力战身亡,其余军士尽陷敌阵。”几个契丹兵伏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慢。

李延寿坐在衙门主座上,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自从哪一小股周军出现在城墙之下,他就料定了会是这种结局。等到契丹兵叙述完事情经过,李延寿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他慢条斯理地道:“按契丹军法,主将阵亡,其部属当斩。”

几个契丹兵没有想到李延寿脸上笑容可掬,嘴里所说之话却如此冷冰冰,身体顿时僵在当地。

李延寿冷冷地道:“押下去,斩首。”几个契丹兵好不容易从战场中逃得性命,不料却要被自己人斩首,他们不甘心束手就缚,跳起来就往外跑,却被一拥而上的汉军死死按住。

不一会,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提了上来。

就在何五郎在易州伏击契丹骑兵之时,铁骑军也兵临益津关,此战更无悬念,契丹益津关守将终延辉慑于大周军威,不战而降,四月十六日开战以来,不过数天,大周禁军已经占领了宁州和益津关,柴荣对这样的战绩深感满意,却也并不感到意外,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大军陆续到达益津关之后,北伐大军未作休整,就直扑瓦桥关,此瓦桥关和易县以北的瓦桥渡口是两个地方,只是不知为何,两地都以瓦桥为名。

柴荣不仅有御架亲征的瘾,而且直接指挥战斗地爱好,按照侯大勇的建议,柴荣坐镇益津关指挥全局是最为稳妥的方案,但是柴荣否决了侯大勇的建议,他命令赵匡胤继续从陆路进攻瓦桥关,而他亲率汴河水军向西进发,侯大勇苦劝不止,只得跟随柴荣行动。

从益津关到瓦桥关,不到九十里的路程,水路渐渐变窄,汴河水师的玄蛟船已难过通过,出益津关二十里之后,柴荣便兴致勃勃地率领着五千水师官兵弃船上岸。这五千水师官兵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水师,在侯大勇的特训之下,水师官兵可以说是一支“两栖部队”,加上汴河水师运输能力极强,五千水师官兵竟有五百战马,组成一支小型骑兵队。

上得岸来,正是春光无限美好之时,两岸莽莽荒原,莺啼燕舞,绿柳垂碧,景色十分怡人。水师官兵沿河岸行军,要不断绕过小河及沼泽,行军速度并不快,黄昏时分,还没有抵达瓦桥关,只好夜宿小村落之中。

五千军队围成一个圆阵,把柴荣和范质、侯大勇等人团团围在中间,柴荣身边的供奉官们均是全幅武装,守卫在柴荣帐外,以防不测。

半夜时分,圆阵之外,马蹄声不断,不断有瓦桥关契丹游骑在阵外窥视,他们见大周军防备森严,更没有想到大周皇帝就在营中,所以,在夜里放了一些冷箭之后,契丹游骑也就各自散去。

侯大勇独自居于帐前,他对于大周朝北伐经过并不熟悉,只是知道柴荣在北伐正顺利的时候,突然得了急病,致使北伐功亏一篑,而眼前这一个场景,侯大勇却觉得似曾相识,可是思来想去,却又想不出任何眉目。

第二百一十九章决战幽云(十)

拒马河南线战事进展得极为顺利,或者说,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得多,大周北伐军先锋铁骑军抵近瓦桥关以后,守将姚内斌没有犹豫,立刻选择了开门投降。

宁州、益津关、瓦桥关落入了大周禁军手中以后,瓦桥关更南端的莫州和瀛州就彻底与契丹人失去了联系,成为悬于周军的孤岛,已经失去了所有退路。不等周军前锋逼近莫州和瀛州,莫州刺史刘楚信,瀛州刺史高延辉主动派人来到了瓦桥关,几乎是同时献表归降。

韩通率领的控鹤军,任务是夺取益津关东边的淤口关,淤口关的守将原是汉将,但是关内的契丹军士,发起突然袭击,杀掉了汉将,夺取了关内的指挥权,他命令守军死守城池,战斗进行了两天,当契丹守将被床弩击毙以后,淤口关汉军一拥而入,把数量不多的契丹人全部杀掉,然后开门投降。

大周禁军夺取淤口关以后,拒马河南岸,只有远在东北方向的易州,还是由契丹汉军所控,其余皆由大周军控制。

四月二十七日上午,易州守军就如往常一样,在城墙上严阵以待,李延寿带着众将巡视着城墙。

李侍力神情有些紧张,道:“派出的三批探子,只有两人探回消息,看来其余探子恐怕都被周兵抓获了。现在瓦桥关和益律关已经丢失,周军似是倾巢出动,一场大战已经难以避免了。”李侍力从军以来,也打过不少硬仗,可对于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心中不由有些慌张。

李延寿神色自若,当周军骑兵出现在易州城下之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他有意让契丹兵出城送死,若有五百契丹兵在城内,是战是降就有许多的变数。也不能完全由他来控制。

极目远眺,有些许白发的李延寿似乎透过时间和空间,重新看到了大梁城里的大街小巷,现在是到了给李侍力交底的时候了。

李延寿缓缓地道:“老夫二十岁时,曾是大晋皇帝石重贵的御前军校,耶律德光攻入大梁之时,陛下被俘,我就逃回了幽州。我的第一任妻子就死在了契丹人刀下。”

李延寿祖籍幽州,当年在大梁城,曾经娶了一名面容姣好的杭州女子,育有一个小孩,一家人在大梁城,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契丹人攻入了大梁,李延寿地妻儿皆也丧生了契丹人的刀下,无家可归、心灰意冷的李延寿就回到了幽州,不久以后,契丹军开始征召汉人投军。李延寿咬咬牙就投入了契丹汉军。他本是后晋军中勇武的军校,在契丹汉军中屡立功勋,慢慢地官居易州刺史。

李延寿坐镇易州以后。常和私盐贩子们打交道,一来可以享用温柔漂亮的南唐女子,二来可以从私盐贩子口中得到中原各个政权的详情,因此,李延寿的信息极为准确,他对于大周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

“古人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夫等待这一天,已有二十多年了。”李延寿一字一句地说道。并用脚踢了踢墙垛,墙垛极为结实,只有一些细微地粉尘落下。

几天来,李侍力总觉得李延寿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在周军极有可能设伏的情况下,仍然命令契丹骑兵追击周军,致使契丹骑兵全军覆没,李侍力彻底明白过来:派契丹兵出城完全是李延寿有预谋的行动,他要借周军之手消灭掉这一股驻扎在易县的契丹骑兵。

“将军。难道真的要降周军。”李侍力出生之时,幽州已归契丹人,李侍力虽是汉人,可是潜意识中仍把周军当成自己的敌人,得知李延寿的心思以后,反而觉得特别疑惧。

“这次征战不同寻常,周军禁军精锐尽出,已夺得益津关和瓦桥关两个险关,莫州和瀛州已被周军断了退路,我估计刘楚信和高延晖这两位将军很快就会投降。”

李侍力有些不相信地道:“刘楚信和高延晖都是两员能征惯战的勇将,未经一战就投降了大周,恐怕一辈子都要背上怯懦之名。”

李延寿拍了拍李侍力的肩膀,道:“幽州虽然被契丹人占了许多年,我们也变成了契丹人地将军,但是大辽永远都是契丹人地江山,绝大多数的汉人只能在契丹人的马鞭上生活,如我等这样富贵之人,又能有几个,刘楚信和高延晖都曾是晋军军校,只要周军实力够强,他们一定会倒戈一击。”

“刘、高两位将军都曾是晋军军校?”李侍力虽然长期跟随李延寿,可是李延寿对于过去之事很少提及,此时,李侍力已经明白,李延寿已定然要降大周,要不然也不会跟他说这些事情。

李延寿似乎沉浸在另一种氛围之中,他轻声道:“大周和大辽两强相遇,这易州城恐怕就要没有宁日了。”

易州是边境城池,也是一个重要地军事重镇,城外被契丹人占去了不少好地,往日的农田就成了牧场,地少人多的易州百姓生活颇为艰难,好在契丹军力强大,大小战事主要集中在大周境内,易州反而躲过了战火的摧残,老百姓也勉强获得了安全的生存空间。

李延寿正准备走下城墙,只听到外面沉重的马蹄轰响,他连忙来到城墙边,从东面卷来一部骑兵,人数并不多,约有三千多人。骑兵来到城墙下,一名骑兵军官走出阵列,张弓搭箭,对着易州城上的旗杆就是一箭。

李延寿距离旗杆很近,他听得“噗”一声,一只利箭插在了旗杆正中间。易州汉军受契丹军队影响很深,其中有许多用箭好手,这一箭,准头和力量都极为惊人,有些军士情不自禁的低声喝了一彩。反而是城墙下的周军,见惯了马仁璃的神乎其神地箭技,对于射旗杆这种事,反倒觉得平平常常。

箭上有信,信自然是劝降信,而且是大周陛下柴荣的亲笔信。

城墙下有一名粗豪的声音道:“李兄,我是楚信,大周军天威难挡。宁州、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莫州、瀛州全部归降了大周,易州军难以抗拒天兵。大周陛下礼贤下士,言而有信,归顺之后,你就是大周的将军,我们都是汉家子弟,不要再为契丹人卖命了。”李延寿和刘楚信两人在后晋军中就是好友,几年来一直互通声息。因此,刘楚信知道李延寿十有八九会投降大周,他自高奋勇请求劝降李延寿,也是为了在新主人面前挣些功劳。

李延寿其实心中早有定见,刘楚信喊声刚落,就下令道:“开门,向周军投降。”

至此,北伐军第一阶段的作战计划基本完成。北伐军从四月出兵,不到一个月,拒马河以南地宁州、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莫州、瀛州和易州数百里的土地。全部收归大周所有。大周的领土就由沧州到定州一线,一直向北推进到拒马河岸了。第二阶段的作战目标是幽州,幽州为辽五京中地南京。是大辽的军事重镇,城内有契丹军四万人,城防坚固,易守难攻。

在瓦桥关内,柴荣建起了一座简易行营,说是行营,只不过是大一些的帐篷而已。

柴荣把一份相当简陋的粗纸递给范质,范质看完之后,满脸凝重,又把纸条递给了身旁地侯大勇。范质、王薄、魏仁浦和侯大勇四位宰相之中,只有侯大勇是军事将领出身,而且现在又接替王朴担任了枢密使,有重大的军事情报,范质看过之后,总是自然而然由侯大勇来看,这个顺序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却也成了四位宰相心中的潜规则。

在四位宰相之下。还有铁骑营都指挥使赵匡胤、汴河水师都指挥使李继勋、控鹤都指挥使韩通等禁军大将。

侯大勇看完纸条后,把纸条递给了身边的魏仁浦,四位宰相轮流看完了纸条,又递给各位将军。

众人都看完纸条后,抬头望着柴荣。柴荣冷冷一笑道:“拒马河以南全部险关要地都丢掉了,耶律小儿才从七鹰山回来,现在开始调兵遗将,反应也真是迟缓。”

这张纸条是大周派往幽州的细作送回来的,此人隐藏在幽州萧思温身边,是一位消息灵便的参军,这名细作叫陈东,幽州人,在广顺年间,柴荣还在镇守澶州时,陈东成为了柴荣部下,柴荣目光早就盯上了幽州,就让陈东回到幽州为内应,陈东潜回幽州以后,投入了幽州汉军之中,在幽州汉军之中,陈东官运亨通,居然成为了萧思温十分信任的参军。

当大周攻下益津关时,幽州留守萧思温这才得到了消息,大惊失色之下,他一面组织防御,一面向七鹰山的辽主耶律述律报告军情。耶律述律得到萧思温的报告之后,这才下令调集精锐之师来幽州北边,准备在幽州和大周军决战。

柴荣得到这个情报之后,立刻单独召见了侯大勇,坚定了北进信心之后,柴荣这才召集群臣商议。

魏仁浦是老成持重之人,他有些忧虑地道:“辽主耶律述律亲调精兵增援幽州,我军贸然在幽州和辽军主力决战,一旦失利,北汉定然会闻风而动,只怕到时想退军也难。”

盛唐之时,唐军征服了东突厥,附属于东突厥地契丹族自然也归附于唐朝,唐太宗征高丽之时,曾经调用了契丹人从军作战,并用其首领窟哥为右武卫将军,契丹人性情强悍,虽然部分归化中国,被编为羁縻州府,却叛服无常,成为盛唐在东北地一项困扰和负担。唐朝衰弱之后,契丹渐渐强大起来,等到耶律阿保机横空出世,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间,不仅统一了契丹各部,而且灭掉了勃海国,夺取了中原大片土地,制定了契丹文字、法律,使契丹一跃而成为一个幅员广阔、人口众多的强国。

魏仁浦虽然对于具体地军事指挥并不内行,但是他深知两国实力对比,此时契丹虽然内乱不止、辽主昏庸,可契丹无论从人口、地域、军队等多方面来说,实力都在大周之上,大周此时和契丹骑兵决战,胜则惨胜,败则无法收拾。

魏仁浦看过纸条以后,第一个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决战之前,柴荣最不喜欢听见反对意见,他心中有些怒意,看了一眼满脸是深深皱纹的魏仁浦。

赵匡胤虽然在内心深入同意魏仁浦的意见,但是他深知柴荣的性格,当日高平之战时,柴荣不顾众臣反对,下定决心亲征,在途中,禁军控鹤都指挥使赵晁派人向柴荣进言,似图劝阻亲征。柴荣为之大怒,将赵晁囚禁在怀州。有了前车之鉴,赵匡胤也不敢劝阻柴荣,他上前一步道:“现在契丹军队还没有集聚,按照常理推测,耶律述律从七鹰山赶到幽州,至少也是五月中旬,现在聚集在幽州的骑兵定然不会太多,速度是取胜的关键,谁先到达幽州,谁就能取得战斗的主动权。”

侯大勇暗自赞叹:众臣之中,最能摸准柴荣心思的,还是这位方面大耳、面相忠厚的赵匡胤。

果然,柴荣闻言大喜,他也不想让群臣再议,决断道:“此事不必再议,现在十万禁军已陆续到了益津关和瓦桥关,而契丹主力还在调集之中,没有十天到十五天地时间,契丹军根本无法集结,这是天赐良机,若是失掉了这个机会,以后要想收复幽州,就难上加难。”

大周军北伐是由侯大勇全权策划,准备得十分充分,特别是以原侍卫军统帅李重进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把攻打西蜀的架式做得十足,又暗通永济渠,加快了运兵的速度,保障了后勤供应。

正是有了这一系列的运作,北伐大军才做到了出其不意,虽然是在契丹控制区域内,但是周军的集结速度反而明显快于向来以机动灵活见长的契丹军。

柴荣下令道:“龙捷都指挥使袁彦听令,你部迅速抢占拒马河上的固安渡口,架起浮桥,确保禁军主力过河。”

第二百二十章决战幽云(十一)

瓦桥关距离固安渡口足有百里,龙捷都指挥使袁彦得令后,匆忙率领着龙捷左厢军一万人马,马不停蹄地朝固安渡口扑去。

固安渡口,将是大周主力渡过拒马河的主要渡口。

龙捷右厢都指挥使赵晁带着临时征集的数千百姓紧随其后,赵晁在高平之战时,因劝阻柴荣而差点被杀,高平之战获胜以后,柴荣怒气稍歇,他知道赵晁也是一片忠心,便将赵晁放了出来,不过,赵晃还是因为此事被贬出禁军,在边镇郁郁不得志数年,这次重组禁军,赵晁自己也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并没有忘记他,任命自己为龙捷右厢都指挥使。

赵晁来到新禁军以后,整军训练十分卖力,他原本是禁军将领,这些事情做起来自然轻车熟路,龙捷右厢军很快也就象模象样了。

此时,一万军士和五千百姓混在一起,部队行进速度就如蜗牛一般,赵晁骑在马上,不停地呼来换去。

这些百姓全是瓦桥关和益津关临时征调的,他们虽是汉人,却受到契丹人二十多年的统治,对大周军还很有成见,赵晁出发前,侯大勇专门到军中交待了一番,严令对这些百姓动粗,所以赵晁尽管心中着急,口中也只是骂骂咧咧,终究没有动用鞭子。

走了三十多里地,不少百姓吵着要休息,这下可把赵晁惹怒了,他甩了一个响鞭,打得一个年轻力壮的懒汉如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猛地跳将起来,赵晁骂道:“军士们是负重行军,犹自不歇,谁敢再坐在地下,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赵晁任边将之时,和蜀人多有接触,因此。“老子”等词也用得极为顺溜。

众百姓见周将发横,也就不敢再闹。

在清泰三年,也就是公元九三六年,当时后唐废帝李从珂调石敬塘为天平节度使,石敬塘的部将刘知远劝其不从,石敬塘虚其兵不足以与李从珂对抗,参军桑维翰便提议借兵于契丹。石敬塘借兵心切,竟然主动割让了幽云十六州。从九三六年到九五九年。幽云十六州已被契丹占据了二十三年,在征调的数千老百姓中,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下之人,他们心中的朝廷向来都是契丹朝廷,此时突然出现的周军和大周朝廷,让他们感到深深的恐惧,幸好周军并不是十分粗暴,虽然不停地催促前进,虽有军官动手打人,但是和契丹军人相比已是好了许多。

当刘重进和赵晁两部在固安渡口汇合以后。立刻开始着手搭建浮桥。桥对岸不时有小股契丹骑兵出现,负责保护施工的刘重进根本不理会这些骑兵,只在南河岸布置了百名弩手。控制住道口,强弩正是骑兵地天敌,这些骑兵试着接近架桥的渡口,被强弩一阵乱射,只得悻悻而退。

按照幽州守将萧思温的命令,拒马河北岸辽军主力均已朝幽州集中,在拒马河北岸只留有少数骑兵,他们人数太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军在拒马河南岸安营扎寨。

柴荣是一个心细如发、事必躬亲之人,所以他在下诏毁佛以后。他才会亲自去劈佛象,才会亲自去规划开封的城市扩展,此时,北伐大军挺进幽州,固安渡口是一个快捷通道,柴荣等到龙捷都指挥使袁彦离开之后,心中总是牵挂此事。

五月三日,柴荣带着侯大勇诸人,去视察百里以外的固安渡口。

固安渡口距离瓦桥关有一百余里。就算是健马飞奔,也要花好几个时辰,侯大勇从灵州回到大梁以后,长期跟随有柴荣左右,深知柴荣的脾气,当柴荣下定决心以后,他就停止劝阻,而是积极做好应对之策,侯大勇带上刘黑彀、柳江婕等十名最好的弓箭手,备好战马,紧跟在身边,以防备路上遇到不测,毕竟拒马河南岸是新近占领的,很多情况还摸不准确。

柴荣银盔白甲,带着五百精骑,精神抖擞地朝固安渡口奔去,奔了三个时辰,来到一条窄窄地小河边,众人下马休息。

按照一般常识,深入敌境以后,水井之水不能轻易乱喝,因为极有可能被敌人下毒,但是,流动的小河水不般却没有问题,军士们下马之后,就在河边喝水擦脸。

柴荣九五之尊,专门有特制的水囊,他头上有一些细汗,坐在河边,喝着水囊中清洌的井水。

供奉官赵匡义带着五十名骑手,散布在小河四处,为大队人马担任警戒。巡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情况,赵匡义有些内急,便下马放水,赵匡义和赵匡胤不同,从小喜爱读书,因此,在众多不通文墨供奉官里面显得卓而不群,他背过身,这才对着一丛乱草开始放水。8816口2

赵匡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舒服地放着水,他的眼光也就顺着水道移动,突然,他看到了草丛中的一双眼睛,赵匡义反应极为迅捷,立刻往后一跳,道:“什么人?”关掉水龙头的同时,把腰刀抽了出来。

草丛中站起来两个人,胡子拉喳的,也看不清楚真实年龄,其中一人身上已被淋湿了一大块。

赵匡义手下的禁军军士闻声把两名男子围了起来。

赵匡义放水正在酣处,被意外打断,还把衣服弄脏了,这让他十分恼怒,“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偷摸摸藏在草丛里?”

两人相貌普通,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一名留着胡须的汉子道:“我们是陈家村的人,在河边钩鱼,见到大军来了,心中害怕,所以藏在草丛中。”军士们从两人身上也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只有一些黑黑地食物。

赵匡义一声喝斥,早已惊动了柴荣和侯大勇,侯大勇放下水囊,看着押过来的两个人,禀道:“陛下,让臣去审问他。”

侯大勇盘问了两人几句,依然没有破绽,就对身边一位降将王洪道:“王将军,你看这两人是什么人?”

王洪身边禁军服饰,混在众多禁军军官中。此时听到侯相点名,就走上前来。那名胡须男子看到王洪,眼神突然出现了一些慌乱,却很快就镇静下来。王洪走到两人身边,极有经验地摸了摸两人的右手掌,道:“手指上地老茧不薄嘛。”那胡须男子连忙道:“我是陈家村的人,村长是陈绍金,我和小侄喜欢上山打猎。常用弓箭,自然有老茧。”

契丹人占据了幽云十六州以后,契丹人在汉化,汉人同时在契丹化,村民务农同时,也跟着契丹人上山打猎,这胡须男子所言不假。王洪就对侯大勇道:“这里的村民都这样,或农或猎,没有什么异常。”

正说到这,王洪忽然看到军士手中拿着的食物。就取过来仔细瞧了瞧。王洪用手分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眼光一亮,取过一个黑条形的食物。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道:“契丹人喜欢吃鼠狸,这就是风干地鼠狸肉,汉人们从来不吃此肉,更不会把风干的鼠狸肉夹在食物中,这两人是契丹人无疑。”

侯大勇点点头,问那名胡须男子,道:“谁派你来的?”

那名胡须男子被人识破了身份,就闭口不言,侯大勇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审讯之上。他对着文静地赵匡义道:“赵供奉官来审问?”

赵匡义闻言走了过来,重复了一遍,“谁派你来的?”那名胡须男子紧闭着眼,一言不发。赵匡义猛地一挥手中的腰刀,胡须男子惨叫一声,手臂已掉落在地,赵匡义轻蔑地看了一眼痛苦嚎叫的胡须男,对手下道:“把他带到一边去,莫要惹人心烦。”赵匡义原本要说“莫要惹陛下心烦”。话刚到口边,想到侯相地嘱咐,便连忙改口。

胡须男被带到了另外一边,他嚎叫了几声,很快就没有了声音。另一名男子已是满脸苍白,浑身筛糠,赵匡义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断了手臂,也不知以后日子怎么过,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剩下的那名男子神经很快就崩溃了,他蹲在地上,“呜、呜”哭了几声,完全交待了自己的身份。

这两名男子确实是幽州契丹军派出来的探子。

周兵突然发兵,幽州守将萧思温事先没有得到一点警讯,当周军攻下益津关以后,他才知道周军北伐,心惊胆战中,他派出大量斥候渡过拒马河,探听周军虚实。这两名男子都是低级斥候,掌握不了什么核心机密,侯大勇却极有兴趣,就如后世第一次见女婿面的丈母娘,把两名男子地根底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名契丹人所言和我们掌握的情况相差不大,萧思温胆小如鼠,不敢与我军作战,他把四万契丹军全部集中在幽州城内,固守援军,目前只有一路援军,从奉圣州赶来的四千骑兵,这四千骑兵并未进城,估计是游动在清沙河一带。

柴荣脸色颇有些凝重,道:“援军来得好快,如果不出意外,西京耶律大光的人马,中京萧铁奴的兵马,还是耶律述律所率领地御帐亲军,都可能在十天之内到达幽州,届时契丹城内外将会有七八万人马,实力不弱啊。我们必须要按计划尽快渡过拒马河,只有趁着契丹援军未到之时,夺取古北口、德胜口等几个险关,才能把援军顶在幽州城外,孤立幽州军。”

砍杀了两名奸细,五百骑兵重新上马,继续向固安渡口飞弛。赶到固安时,柴荣所率五百骑兵已是大汗淋漓,战马亦尽显疲态。8816口2

此时,二万龙捷军在拒马河边安营扎寨,所有军士都在营寨内休息,并不准随意出寨,五千老百姓在一名中年人地指挥之下,在拒马河上搭浮桥。这名中年人叫姚成林,是军器监主薄,长于架桥,在大军北伐之时,考虑到要在拒马河上架桥,就把姚成林带到军中。

幽州被契丹占领之后,由于契丹人并不着力垦田,二十多年来,在拒马河沿岸蓄留了不少树木,姚成林就拿人就地取材,砍伐树木架浮桥,此时各种材料准备齐全,已经开始架设浮桥。

袁彦、刘重进、赵晁都是禁军老将,对于柴荣带五百骑突然到固安并不奇怪,几人把柴荣迎进帐中。柴荣神情严肃地扫视了众将一遍,道:“让姚成林进帐。”

“何时能将浮桥架好?”柴荣不等姚成林行罢礼,劈头就问。姚成林是军器监主薄,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和陛下说话,他满脸通红,颇有些激动,道:“五日之内,可将浮桥架好。”柴荣摇头道:“给你两天时间,必须将浮桥架好,若人手不够,可让一部军士参加架桥。”柴荣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天时间,朕要见浮桥。”

姚成林脑袋飞速运转,两天时间虽然紧张,若昼夜不停,料来可行,就道:“臣定然督促百姓,昼夜不停,两天之内架好浮桥。”柴荣叮咛道:“这些百姓都是新近回归我朝,要尽力安抚,爱惜民力,数千百姓可分为数批,轮流休息,这样就不会太累。”姚成林没有想到柴荣会想得这样细致,他心情激动,退出大帐之时,眼中已涌出泪花。

柴荣再次环视众将,问道:“河对岸可曾出现契丹骑兵?”袁彦个子矮,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他恭敬地道:“敌骑常在河对岸窥探,他们数量不多,未曾靠近,只是远远地看。”

从陈东的情报中柴荣已知辽军地部署,今日和辽军细作所言相印证,已证明陈东的情报完全准确。

柴荣叹息一声:“若铁骑军在此就好了。”

袁彦人老成精,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大声道:“北伐以来,一直是铁骑军为先锋,功劳全让赵大郎占去了,此次渡河,陛下就让老臣也当一次前锋。”

第二百二十一章决战幽云(十二)

瓦桥关是一个边关小城,原来的守军不过三千多人,另有一万多老百姓,数万枕戈待旦的周军禁军和无数的后勤辎重队伍来到瓦桥关以后,整个瓦桥关就如开了锅的沸水,到处都有人马在窜动。

战役的准备是一件相当复杂的工作,涉及到进攻层次、后勤准备、情报收集等内容,要把这数万人马有效地投入到攻打幽州的战役之中,准备工作细致而深入,侯大勇以前以宰相身份筹备北伐事宜,北伐开始以后,柴荣就命令身兼枢密使的侯大勇负责组织部队,侯大勇也就成为柴荣实事上的参谋总长。柴荣对于侯大勇的工作极为满意,有了侯大勇在身边相助,他也就能够集中精力考虑大局。

固安渡口,短暂的军事会议结束以后,柴荣又依次和龙捷军正付三位将领进行个别谈话,随后又视察了龙捷军,在固安渡口呆了四五个时辰以后,柴荣不顾侯大勇等人发对,率领五百骑兵队返回瓦桥关。

拒马河流域已被契丹人占领了二十多年,此时,柴荣亲手将失去的土地收复回来,心情自然甚佳,他率领着五百骑兵意气风发地飞奔回瓦桥关,回到营地时,天已完全黑尽。

柴荣率领着五百骑兵队,一天之内,一来一回骑马跑了近二百里,尽管侯大勇身体强健,回营后也甚为疲倦。

侯大勇满身臭汗在坐在帐中休息之时,柳江婕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她有些羞怯地道:“侯相,泡个热水脚吧,最能解乏。”

在幽州号上的顶层甲板上天天下棋,柳江婕早已和侯大勇十分熟识,在她心中,侯大勇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侯相,更是一位和蔼、睿智又不失威严的大哥。

侯大勇感叹道:“真是年龄不饶人。你和我一起跑了一天,还是神清气爽。”柳江婕微笑道:“侯相,百里奔袭是里奇部的拿手好戏,否则怎么能在胡人聚集的草原上生存,这两百里,小女子还能够应对。”

柳江婕犹豫了一会,还是蹲在侯大勇身边,细心地为侯大勇脱去鞋子。让侯大勇双脚浸在热水里,然后用手按摩侯大勇的脚掌。当年里奇部初到草原之时,并不长于骑马,每天放牧或行军归来,总会有各种不良反应,里奇部便想尽各种办法来适应草原的生活,泡热水脚就是里奇部用来解除长时间骑马造成脚部疲劳的一种有效手段。

侯大勇奇异地来到大周朝以来,除了早年在粟末鞋鞠生活时,条件比较艰苦,到了沧州以后。很快就成为大周将领。生活得到了极大地改善,现在已经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美女搓澡的腐败生活,当柳江婕蹲在身边为其脱去鞋子之时。侯大勇心中略有些惊异,却并没有阻拦,他闭着眼,享受着柳江婕细心的呵护,暗道:“女孩子毕竟不同,林中虎这个毛头小伙子根本想不到打一盆热水来,更别提做脚底按摩了。”

柳江婕似乎把侯大勇的臭脚当成了一件艺术品,她手法精熟,从涌泉穴、太白穴、太冲穴、昆仑穴到行间穴,或轻或重、或急或缓。不一会,额头已经微微有些出汗了。柳江婕一身戎装,脸上微黑,只有脖颈处露出一片雪白,透过一丝散乱的乌发,跃然出现地侯大勇眼前。侯大勇禁不住又瞧了一眼,但是很快就收回了眼光。

柳江婕按摩三遍以后,再用干燥的布巾细细地把侯大勇的双脚擦干净。柳江婕这一套手艺在家中颇有些名气,柳江清也十分喜欢。不过柳江婕过了十五岁以后,就只为父亲按摩,柳江清只的眼馋地份,这其中关节,侯大勇自是不知。

柳江婕直起腰时,看着神态放松、微闭着眼的侯大勇,轻声道:“侯相先休息一会吧,饭菜一会就上来。”出了门,柳江婕脸色红润如玉。

经过柳江婕这么一折腾,侯大勇倦意一扫而光,亲卫就把几位简单可口的蜀菜送了进来,跟随侯大勇的厨师有两名,一名蜀地厨师是蜀商赵杰所赠,他和另一位大梁厨师黄老六一直跟随在侯大勇身边,轮流为侯大勇做饭菜。

侯大勇正在津津有味地吃饭,陈子腾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脸上全是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流,神情颇有些慌张,顾不得行礼,紧张地道:“侯相,陛下突然昏了过去。”

陈子腾落弟之后,因为一手出类拔萃的书法被柴荣看中,被特准进入翰林院,陈子腾生性不羁,谈吐爽利,骑马射箭的本领也是不俗,颇得柴荣的喜爱,经常跟随在柴荣身边,近来许多诏书都出自陈子腾的手笔。这一次固安渡口之行,陈子腾也跟随在柴荣身边,里奇部诸子生活在草原上,骑射功夫已不逊于胡人,这一天两百余里的来回奔波,陈子腾虽然有些疲倦,稍稍休息一会,却也就没有事了。

侯大勇咬着一块回锅肉,半天没有吞下去,心里格登跳了一下,“难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在另一个历史中,柴荣是在北伐中途突然暴病,但是侯大勇对这一段历史地具体情况并不清楚,现在北伐正进入关键时期,应该来地终于如期而至。

等到侯大勇赶到柴荣帐前之时,范质也同时赶到了帐前,随后,另一位宰相魏仁浦也赶了过来。

柴荣仍未苏醒过来,两名白发苍苍的随军御医正侍立于床前。

“陛下是何病?”范质急切地问道。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道:“陛下龙体一向强健,很少生病,这一次估计是劳累过度。”一天奔波二百余里,这种行军速度,确实让数年没有长途行军地柴荣有些劳累,侯大勇点点头,问道:“随身药材是否备齐全。”老太医连忙道:“请侯相放心,药材很齐全,全是御医房的好药。”

范质看着昏迷不醒的柴荣,顿足道:“陛下白天行军,晚上还有批阅奏折,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陛下是累病的,让陛下如此操劳,是我们做臣子的罪过。”话至此,范质已是满脸泪水。

范质、侯大勇、魏仁浦等人愁眉苦脸地在帐内等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柴荣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看了一眼侍立床前的三位宰相。又觉得头昏欲裂,他重重地把头放在床上,又坚持了一会,这才睁开了眼睛,道:“朕有话说。”这一句话说得异常嘶哑。

“北伐进入了关键时轼腑期,朕这病可真是生得不是时候。你们说如何是好?”说完这一句,柴荣又停了下来,浓浓的中药味道在帐内飘来飘去。

范质有些担忧地道:“契丹军如今正在朝幽州聚集,幽州之战必然是一场大战,可是陛下龙体欠安。不如暂时退兵。等来年再战。”范质是“先北后南派”,主张先取幽州,可是他见到柴荣病得如此沉重。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心中就有了退兵之意。

战局已经进入了十分关键的时期,侯大勇并不赞成退兵,他正欲张嘴,魏仁浦已出声附和范质。

魏仁浦原本就是“先南后北”派,对于得到拒马河南岸地大片土地已是心满意足,就道:“我军出兵一个月,已取得拒马河南岸的广阔土地,这是和契丹人作战数十年没有地大捷,如今南方未平。匆忙和契丹人决战,臣担心南方不稳。”

魏仁浦明说是担心南方不稳,实则暗指京城暗流涌动,出兵北伐之前,河道中接连出现了两次大逆不道的木牌,另外还有一次狩猎遇袭事件,这些事情让魏仁浦直分担忧。

柴荣表面对这三件事情并不在乎,也没有深究,但是。从内心深处,他对这些事情相当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