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美就是杜甫、李义山就是李商隐,两人都有不少咏梅诗,正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李景、冯延已为此事争论的次数也不在少数,这也就是所谓地文人之乐,没有登堂入室者,难以领会其间的愉悦。

正在此时,查文徵、魏岑两人面色惊惶地赶进宫来,道:“快马来报,周军水陆两军从泰州出发,最多明日就要到达金陵对岸。”

李景即位时间已长,虽说肚子有些微微凸起,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飘逸之人,闻听此言,一屁股坐在胡椅之下,喃喃道:“这可如此是好,这可如此是好?”

冯延巳是当朝宰相,军国重事多由他在掌控,就道:“也不知派往契丹和北汉的使臣把事情办成没有,若契丹或北汉当真出兵,当可解今日之困。”

李景对于借兵契丹之事总有些疑虚,石敬塘虽然当了皇帝,身后却是骂声不断,不过,若不与契丹或北汉联手,眼前的困局却实在无法解开。

查文徵见李景呆呆地不发一言,就道:“几日来,有一些难民从楚州逃了过来,周军攻占楚州以后,屠城一日,城内百姓,只有不到千人逃得性命。若周军攻入金陵,恐怕又有一场大屠杀。”

一旁的魏岑正在为此事着急,补充道:“城中数千军民已知周军逼近金陵,他们围在皇宫前,要求放出兵部郎中张河源,由他率军抵抗周军。”

张河源是南唐少有地敢打硬仗的将领,在南唐军中素有威名,和刘仁赡、张彦卿并称为南唐军三杰,目前,刘仁瞻降敌,张彦卿阵亡,三杰只余张河源一人,他却因为銮江口之败,被押入了天牢。

李景是造旨非凡的文人,成天醉心谈词论文,只觉政务索然无味,政务全部交由冯延已等人操办,张河源入狱,正是冯延巳一手经办。

当魏岑说起张河源之时,李景一时没有想起此人是谁。

冯延巳连忙解释道:“当日张河源为边镐之副将,在长沙之战中。边镐不听张河源之劝阻,擅自出城决战,导致大军惨败,这张河源也因此战被解除了军职,后又迁到兵部担任郎中一职。这次銮江口水师失利,张河源和王延灵乘坐在中军船上,两人侥卒逃得性命,回到金陵之后,已被臣押到天牢里。”其实张河源当日在中军船上,并非指挥水军作战的将领。而是跟随陈觉送贡品的使节,只是冯延已和銮江口水军将领刘琮是表兄弟,銮江口之败,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因此,张河源和王延灵就成为銮江口之败的首犯。

李景这才想起张河源是谁,他问道:“张河源就是南唐军三杰吧,他倒是一个猛将,为何在天牢里?”

“銮江口之败,张河源和王延灵要负主要责任。”冯延巳不慌不忙地道。

李景看了看冯延已、查文徵、魏岑等人。心知他们也非能征惯战之人,想了一会。道:“现在是非常之时,就让张河源任禁卫军大将军吧。统领金陵水陆两军,作好抵御周军的准备。”

冯延巳想了想,此时金陵城中除了张河源,再无能征惯战之将,就道:“臣亲自去请张河源大将军。”

天牢四处散着着阴沉沉的霉臭味,虽然牢中有一些稻草,睡在地上让后背上的箭伤如刀割一般,虽说是几年所受之伤。冷气浸身,还是觉得难以忍有受,张河源为人甚为倔强,咬着牙不出一声,可是,却也不敢睡在地上,只有靠在木栅栏上睡觉。

此时,张河源身上之痛却远不及心中之痛,朝堂之人爱声色奢侈,每日高谈佛理及诗文,不问百姓疾苦,不理政务军务,几年下来,朝中无贤臣,军中无良将,想到从天而降的大周强大水师,张河源在天牢里数次仰天长叹息:南唐不亡,天理不存。

冯延巳随着狱卒走进了天牢,走到天牢,只觉一股腐尸之气冲鼻而来,他忍不住问道:“为何有这般味道?”

典狱长对这位当朝宰相自是点头哈腰不止,道:“这天牢所关都是死囚,有些人一关数年而未决,身上有些腐肉自是难免。”

冯延巳对典狱长所说自是心知肚明,自己虽是第一次进这天牢重地,却和这天牢极有缘分,因为里面关了不少自己昔日地政敌,换一个说法,里面至少有一半囚犯是通过自己送进来,他虽然知道天牢如地狱一般,此时闻到这个味道,仍然有些作呕,就道:“天牢之人都曾是朝廷重臣,要给他们留些体面,每日让他们轮流出来放风,下次我来,若再闻到有这种腐尸之味,你也进去呆着吧,听见没有,嗯。”

典狱长吓得双腿发软,颤声道:“下官记住了。”

张河源没有料到当相宰相能在狱中相见,他素来瞧不起这位夸夸其谈地宰相,当年边镐之败,也与这位宰相调度不力有极大地关系。

冯延巳对张河源冷淡而倨傲的态度视而不见,上前一步,抽出圣旨,道:“张河源接旨。”

张河源虽然可以无视这位权臣,却不敢对皇帝无礼,无奈之下,只有跪伏在冯延已脚下。

宣读完圣旨,冯延巳笑道:“恭敬张将军。”张河源没有料到事情突然会发生如此戏剧性地变化,他突然想到已经强大无比的大周水师,心中一惊,问道:“莫非是大周水师到了金陵对岸?”

冯延巳脸色一敛,变得严肃起来,道:“正是,大周水陆两军,沿江逆水而上,已到了金陵对岸。”

张河源嘴角露出隐隐地讥笑:这正是天道报应,朝堂被这五鬼把持,贤臣勇将有一半死在这天牢之中,现在周军来犯,竟无可用之大将,需从天牢里寻找领兵之人。

冯延巳最擅长察言观色,他似乎知道张河源的心思,道:“周军如狼似虎,攻破楚州城以后,城中数万百姓,逃生之人不过千人,张将军,为了陛下,为了金陵数十万百姓,你也要担起金陵防御之责。”

这两顶大帽子盖下来。张河源只能无条件接受任职。出狱之后,立刻着手长江南岸的防务。

南唐金陵水师集中了七艘西江大船,六十艘中型船,各式小船足有三百多艘。张河源命令小船全部集中在金陵上游,船尖钉上尖锐的铁刺。另置黑火药、猛火油及干柴于船舱类,若大周水师来犯,小船则从上游顺流而下,借水流之势,冲入大周水师中,小船船头只要能够钉在大船之上。就有机会火攻敌船。

另外,调集守城用的上百架投石机于岸边,用来远程打击周军的战船,銮江口水战中,周军战船上安置地投石机,成为水战利器,此时在船中安置投石机已经来不及了,张河源就把投石机安置在岸边。

水中布置好以后,张河源调集所有兵力集中在长江南岸,周军若上得岸来。就在河滩之上阻杀半渡之周军。

南唐金陵附近有近十万守军,听到南唐军三杰之一的张河源主持防务。顿时看到了防守河岸的希望,在如此恶劣的战况之下。南唐朝廷也罕见地对前线大将不予牵制,放手任张河源做好应战地准备。

从銮江口出发的水师到了金陵对岸以后,就安营扎寨,拉开了向南岸进攻的架式。

侯大勇这一段时间,紧紧跟随在柴荣身边,柴荣是个喜欢事必亲躬的皇帝,凡是大事小事都要一一过问,这样一来。侯大勇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无所事事,跟随在柴荣身边,竟如观战一般,他所最关注的对手赵匡胤是前敌指挥官,每天行军打仗,忙得团团直转。侯大勇不由得暗道:军中是一个强者称雄地地方,赵匡胤带兵屡胜敌人,难怪南唐大战结束之后会有如此高地威望。

此时,长江北岸还有舒州、蓟州、黄州等地为南唐军掌握,大周水师作出强攻金陵之势,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金陵,而在于舒、蓟、黄等江北之地,若这几州到手,按照楚州夜谈之计,南征之战也就算是完成了。

大周水军试探着进攻长江南岸南唐军水师,南唐军水师并不出战,只等大周水军靠近之时,则岸上投石机齐发,上游就会顺流而下数十只小船,这些小船只要钉在大周战船之上,受到重赏的南唐水手们就点燃火药,焚烧大周战船,经过数次激战,大周水军接连被击沉了三艘玄龙船、十多艘玄蛟船和无数小船,却难以攻上长江南岸。

赵匡胤怒斩临阵退却地两名指挥使以后,改变了战术,并不强攻南岸,而是把投石机的石块全部换成了装有猛火油地陶罐,趁着大雾天气,偷袭了南唐水师营地,一举烧毁了南唐金陵水师地主力战船。

此战以后,南唐水师再无力与大周水师争锋,大周水师纵横长江,长江对于大周军队已不是天险,随时可以择机而动。

这时,大周君臣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北汉主刘钧突然派出北汉军队,从石州出发,深入周境,已至隰州,大周极有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侯大勇得知此事后,立刻想到了全军出击,尽全力压迫南唐,让其不战而降,当侯大勇赶到柴荣帐前之时,柴荣已下达了全线开展压迫性进攻的命令。

大周水师选择了数个南唐兵力薄弱的登陆点,数支周军小部队出现在长江南岸,与时同时,已听命于大周的割据势力荆南高保融和吴越钱俶分别派兵助战,荆南军兵威直逼鄂州。吴越和南唐多年征战,本是世仇,此时派出大小战舰四百艘,水军一万七千人,也向金陵进发。

南唐军一向惧怕周军,见周军、荆南军、吴越军齐聚长江,军心顿时惶惶,各种谣言四起。张河源却并不惊慌,主力仍然原地驻防,守住沿江重地,另派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沿长江岸边搜索登陆地周军小队。

金陵城内,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了许多传单,传单分为两种,一种历数张河源轻言兵事因而惹来周军、作战不利毁掉水师等等种种罪行,另一种则是表明了大周军只要并不想攻打金陵,只要割献江北之地,周、唐就可结为盟友,永不兴兵。

这两种传单数量极大,全部贴在闹市区和官衙之处,很快就传到了南唐宫殿,李景、冯延已早就畏周军如虎,见张河源也抵挡不了周军,早已起了议和之心,接到传单之后,自然知道这是周军传递过来的信息,失掉了长江金陵水师和銮江口水师,江北诸州迟早要丢失,因此,李景对于“割让江北之州换取和平”之议并无异议,再派兵部侍郎陈觉带上江北淮南十四州的地图、人口表册,到江北周军处议和。

至此,大周征南唐之役总算取得初步地成果:从显德三年开始,周军三征南德,到显德五年三年正式签订了盟约,南唐十四州、六十县、二十二万六千五百七十四户尽归大周,南唐奉大周为正朔,从此对大周称臣。

南唐禁军大将军张河源抗拒周兵,被押送大周治罪。冯延已、陈觉等退敌有攻,各得无数赏赐。

陈觉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江南不产盐,希望得到江北海陵盐田,以供南唐之需,柴荣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只是为了获得暂时稳定的后方,同意每年给南唐食盐三十万斛。从此,南唐失去了江北十四州,又失去了所有盐田,南唐军三杰一人投降一人战死一人治罪,国力进一步衰弱。

大周经过三年征战,稳定了南方,转向把目光投向了北面地契丹。

第一百九十七章 庙堂之高(二十七)

三年血战,南唐终于俯首称臣,交出了江北十四州六十四县,面对着强大的大周水师,向来占有水中优势的南唐反而被长江被阻,同时南唐还受到吴越、荆南等割据势力的牵制,再也无力对大周构成致命威胁。

大周朝达到了暂时划江而治、稳定南方的战略目的,显德五年四月底,大周军遂声势浩大地搬师回朝,兵锋直指趁火打劫的北汉,北汉军不敢与之大周军争锋,急忙退兵回到了太原。

在大周军赫赫军威之下,一向多事的边境也变得风平浪境,就连久不来朝的高丽国、占城国、女真国也派使臣来到了大梁。

柴荣回到大梁以后,各部官员自然睡不成懒觉了,每天天不亮,就要穿戴整齐来到崇元殿早朝。

侯大勇穿着文官的紫色长衫,挂着金鱼袋,和蚂蚁般的朝堂官员一样,骑着老迈的战马“风”,带着罗青松和林中虎两名随从,奔向崇元殿。

侯大勇在朝堂官员中虽说大名鼎鼎,可是见过他的朝堂不过十之二三,有交情的更少,不过,那一身紫色蟒袍大家可是认得清清楚楚,而且侯大勇长年征战,因而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杀伐之气,加上长期坚持锻炼,没有文臣们常有的鼓鼓的小肚子,身姿旗杆一般挺拔,众官员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接替李谷的新任宰臣侯大勇。因此,一路上均有反应灵敏、自认为有些身份的朝官主动上前行礼,顺带报上姓名、官名。

柴荣身穿皇袍,气势威严地来到大殿之上,等到柴荣坐上龙座,随着太监尖声的发号,朝会就正式开始了。

百官之首自然资相宰臣范质,第二是王薄,第三是魏仁浦,侯大勇排在第四的位置。侯大勇是第一次以宰相的身份在崇元殿议事。颇有些新奇之感,加上手中没有急需要奏之事,跟随着大家行罢礼,眼睛余光就四处游走,探看百官言谈举止。这朝堂重要官员飞鹰堂均录有名单,也算是老朋友,今日和真人互相印证,印象自然就深刻不少。

范质资格最老,相应就事情就最多,先讲:“江南李景派他的宰相冯延巳上贡军银十万两、绢十万匹、钱十万贯、茶五十万斤、米麦二十万石。大周依照对待属国之礼。赐李景御衣、玉带、锦绮罗榖帛共十万匹、金器千两、银器万两、御马五匹、金玉鞍辔全、散马百匹、羊三百口。”

又讲:“大梁内城城门的名字取好了,东二门叫做寅宾、延春,南三门叫做株明、景风、畏景,西二门叫做迎秋、肃政,北三门曰叫做元,德、长景、爱景。”

再讲:“契丹军犯境,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德率军北上,防御北部边境等等”

范质讲的事情都是国之大事,只是他说话颇为啰嗦,每一件事情总有穷其细节,柴荣也是问得极为详细。包括各门取名字的理由也一小一个询问,两人一问一答。时间用去不少。

侯大勇心中暗笑:范质长相和说话方式都和唐僧差不多,这个唐僧当然是那个以啰嗦出名的唐僧。

陛下亲征有近四个月。除了侯大勇以外,每个重臣手中都有些需要禀报之事,这些重臣心中均有不耐之色,可是见陛下稳坐如初,也就不敢乱动。

奏了七件事情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巳时,范质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队列之中。侯大勇没有料到早朝会如此之久,他早上喝了两大碗小米粥。此时有些内急,不过众臣皆稳重得如石头一样,他只好强忍着,只是心道:下回早朝前一定要方便干净,免得内急。

范质把要事讲完,王薄、魏仁浦各讲一事后就退入行列之中。兵部尚书张昭赶快出列,报告《太祖实录》三十卷已经完成,紧接着,中书舍人窦俨出列,禀报《大周刑统》完成。

枢密使王朴见窦俨奏完,后面大臣们跃跃欲似,赶紧快出列,上奏任东京留守期间发生诸事,其中就有了因和尚暴亡一事。此事涉及侯大勇,侯大勇本已腰酸背痛,立刻来了精神,把耳朵也竖了起来。

听完此事,柴荣沉吟了一会,道:“王枢密使现在兼任了开封府尹,这两个职务都极为繁杂,这样吧,就由宣徽南院使吴延祚来任开封府尹,另外,大梁城发生天静寺住持被杀一事,也算一件大案了,开封府二尹郑起难辞其咎,郑起就到御史台任侍御史吧。”

郑起所任二尹为为从四品,手握实权,而御史不过六品之官,这样安排,也算是对郑起地处罚,不过,御史品级虽不高,因为有纠弹百官的职责,在大周朝,御史升迁也较快,一般官员一般要四考或五考(每年一考)才能升迁,但是,侍御史一般只有十三个月或两考就可以升迁。郑起任职其间颇有政绩,官声也不错,如此安排,算是打一个耳光给一块糖的驭臣之术。

此事毕,翰林学士李昉满嘴书卷语,文质彬彬地奏道:“臣已遵旨对新科进士刘坦等一五人进行了复试,刘坦、战贻庆、柳江清、李颂、徐纬、王汾等六人诗赋皆优,宜放及第;另外,吴若谷来自灵州,陈保衡来自房州,这两个地方数十年都没有及第之人,实在难得,建议及弟;郭峻、赵保雍、杨丹、安元度、张昉、董咸则、杜思道等七人,文辞不精,建议苦学后再来考试。”

李昉奏完后,满殿之人全部把目光射向了知贡举、右谏议大夫刘涛,这十五人均是由他所录取,一下被翰林学士李昉否定了七人,算是载到家了。刚才重臣们的禀报,均是论事,此时一下论人,大臣们精神一下就来了,报着不同心态看好戏。

刘涛面色不变,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在殿内稳如泰山,众官皆佩服其修身养性功夫之好。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境界。

这时,左谏议大夫周光海走出行列,道:“臣风闻郭峻、杜思道等人给刘涛送了财物。”

柴荣也把目光转向了刘涛,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柴荣称帝以后,当日在澶州地旧人多半都成为朝廷重臣。这个刘涛更是曾跟随着自己南下经商的患难之交,柴荣听到李昉和周光海的奏议,心知刘涛定然弄了些手脚,若换作其他人,定然令刑部严查细审,可是。对于这些澶州旧人,柴荣总是有些心慈手软,他想了一会,才道:“就准李翰林所奏,今科就有刘坦、战贻庆、柳江清、李颂、徐纬、王纷、吴若谷、陈保衡等八人进士及弟,其余七人,明年再来。”

柴荣突然用手指着刘涛,加重语气道:“刘涛,你身为知贡举,竟有七人文辞不精。实有失察之责,立刻免去知贡举、右谏议大夫之职。到东宫去当右赞善大夫。”

右赞善大夫属于东宫的官职。在唐代以来,如玄宗、肃宗等等人。均由太子而径就帝位,所以极为重视东宫,东宫的官属组织相当庞大,右赞善大夫就属于东宫官属,为正五品官,主要掌“讽谕规谏与辞见劳问之事”。这原本也是一个要紧之差,只是皇长子侯宗训年龄尚幼,等到侯宗训长大。刘涛已垂垂老矣,柴荣此举,实际上把刘涛贬为闲职官员,和知贡举这等实权官位自不可同日而语。

侯大勇对里奇部所送的才子暗自佩服,全国成千上万地举子,最终柳江清和吴若谷二名里奇学子进士及弟,这实在是一件了不起地事情。侯大勇又有些暗自侥幸,当日若不是飞鹰堂得知了柳江清和知贡举刘涛有了密谋,自己狠狠地训斥了柳江清,暗中阻止了交易完成,此时,柳江清和吴若谷定然弄巧成拙,要受到刘涛的牵连。

各部官员又零零总总地谈了一些杂事,柴荣细无巨细,每一件事情总是问得清清楚楚,能下决断的当场就定下来,不能下决断的或是明确散朝后再议,或是直接分给相关官员去办理。

当满殿大臣都站得脚软背痛之时,陛下亲征之后的第一次早朝终于要结束了。

随后,颁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对南唐战事缘后安排。

第二道圣旨则是任命了一批在南唐战事中立了功劳之大臣:任命右龙武统军赵赞为庐州节度使;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为淮南节度使兼殿前副指挥使;任命端明殿学士窦仪判河南府兼知西京留守事;任命襄州节度使安审琦为青州节度使;任命许州节度使韩通为宋州节度使,依前兼侍卫马步都虞候;任命宋州节度使向训为襄州节度使兼西南面水陆发运招讨使;任命赵匡胤为忠武军节度使,依前殿前都指挥使。任命左武卫上将军武行德为鄜州节度使,以右神武统军白霜文为滑州节度使。

参与南征地禁军诸将成为南征之战的最大受益者,数名将领建节开牙,成为一方之雄。

侯大勇听了此旨,心中一紧:禁军将领只经渐渐掌握了国之重权,这些将领大多数都和赵匡胤关系密切,正是赵匡胤称帝的支持者或盟友。

散朝后,四位宰相和枢密使被留在宫中陪同柴荣用膳,在席中,柴荣向范质、王薄、魏仁浦和王朴宣布了侯大勇的主要职责:专门负责调度北伐诸事。

这是一项不能公开宣布地任职,对外只能宣称侯大勇以宰相之职判兵部事,侯大勇至此摆脱了无所事事的尴尬境地。

显德五年七月,凤州节度使冯继超接到密旨,要作好伐蜀地准备。

显德五年八月,朝廷以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加大了对西蜀作战的准备工作。

九月以来,西蜀边境不断发生小规模冲突,大周派到西蜀地间谍也在不断地增加,西蜀对于大周原本就深具戒心,急忙派蜀将伊审征坐镇汉中,聚集了近十万大军,随时准备抵抗周军的入侵。

大周西线战事随时一触及发。

在大周朝堂中,除了四位宰臣、枢密使王朴和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等少数八人,绝大多数大周朝官员均以为大周即将开始攻打西蜀之役。

契丹、北汉派往大周的细作自然也把此信息带了回去。

与此同时,大周开始了以大梁为中心的水利工程:

一是征集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州的数万丁夫。疏通汴河,北入五丈河,再到大野泽,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汴河通过大野泽和济水连接起来。也就是把大粱和山东的水路打通,完成此项水利工程之后,大粱城内地物质和军队就可以通过水路直达渤海,再由海路可以直断幽云十六州辽军的后路。二是开掘汴河堤岸,引导黄河水和淮河水连接起来,恢复唐时运路。这样,江、淮漕船也可直达大梁,

这两条水道都是恢复唐时水利工程,完工后,既是经济命脉,同样又是支撑北伐地黄金水道,辽人建国已久,和党项、回鹘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强大的后勤支撑,难以取得战场上地优势。

霍知行是水利工程地专家。侯大勇就调其到工部任虞部郎中,专门督造这两条水利工程。霍知行当他在中牟县任职之时。多次到过汴水,看到唐代造福万家的水利工程被废弃。禁不住在河岸边嗟叹不已,这次被任命为虞部郎中,专门负责恢复唐代水利工程。接到调令之后,霍知行大喜过望,立刻带着几个随从,轻装简行,不到一月,就从灵州回到了大梁。正式走马上任。

侯大勇在八月多次巡视水利工程,沿着未完工的永济渠北上,抵达了契丹边境,在独流口停留一日后,返回大梁。这一路上,侯大勇免去了数名怠惰的地方官员的职务,杖杀了一名贪占水利款的工部小吏,为此,在河道上侯大勇令行禁止,威风八面,有了铁面宰相之称。

九月,侯大勇还特意巡视了凤、秦、成、阶四州。侯大勇共在西蜀名声赫赫,西蜀君臣听说侯大勇到凤、秦、成、阶督战,更加坚信了大周地进攻意图,一面派使臣上贡,另一方面也被迫调兵遣将加强防务。

十月初,侯大勇从凤州回大梁,一路急行,二十六傍晚时分,侯大勇到达大梁城外,这半年来,侯大勇四处出巡,多数时间不在大梁城中,因此,到了城门外就急欲归家,好好在大木桶里洗一个热水澡,再泡上一壶青城新茶,抱抱女儿小璐和儿子宗林,顺便抱抱符英或秋菊,这应当算是男人在外辛苦操劳地最好报酬。

一行人来到东城门处,城门已经关闭,罗青松跃马来到城门处,大喊道:“快开门,侯相要进城。”

隔着护城河,城楼上旗帜随风发出“呼、呼”的响声,城楼上值勤的军士并没有听清楚来人喊话,不过,值勤军士都久在大梁,见多识广,知道敢于在城门外叫喊者,定然有些身份,就礼貌地答道:“实在抱歉,今日城门已经关闭,明日再进城吧。”

罗青松跟随在侯大勇身边已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就加大嗓门道:“少啰嗦,快点开门,否则罪责难逃。”

城墙上的军士是参加过南征之战的兵将,听到楼下口气不善,干脆,装聋作哑,自顾自缩着身体躲在城墙角楼里,不再理睬城下的呼喊。

参军封沙见状,走上前来,喊道:“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侯大勇就在城门外,哪一位军官在城楼值岗,报上名来。”封沙连喊数遍,料来城墙上军士已经听到,便停下来等待。

城墙上的军士们这一下听清楚来者是谁了,赶快去报告在角楼里睡觉的殿前司指挥使郭苍,这位殿前司指挥使郭苍正是当日在庆州城墙上遇到了校尉郭苍,郭苍的父亲曾在郭威手下当过左骁卫大将军,和当时地宰臣王峻来往甚密,柴荣称帝后,王峻就被流配,郭苍的父亲也受到牵连,郭苍因此从禁军中被踢到了庆州军。显德四年,郭苍父亲地一位生死之交见王峻事件过去已久,就悄悄把郭苍调回禁军,担任指挥使一职。

今天,恰恰由郭苍在东城门上值勤。郭苍一听到侯大勇在城门外。顿感啼笑皆非,嘴里念道:“难怪今日出门眼皮直跳,果然又遇到得罪权贵之事。”当日在庆州城门,郭苍就曾经得罪过侯大勇,没有想到。今日一模一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郭苍不敢怠慢,赶紧来到城墙上,恭敬无比地大声道:“末将是禁军指挥使郭苍,夜间东城门开启必须要经过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同意,否则定斩不饶,军法无情。末将不敢擅自作主,请侯相稍等,末将这就去禀报。”

郭苍下了城楼,直奔赵匡胤府弟,按例送上了半贯周元通宝,赵府守门亲卫这才进去通报,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时赵匡胤恰恰被柴荣叫到宫中去了。郭苍是值勤军官,不能离开城墙过久,等了一柱香地时间。还不见赵匡胤回来,只好回到城墙之上。

郭苍虽然不愿意得罪当朝宰相。可旦得罪了当朝宰相,最多是升官慢一点。若得罪了赵匡胤,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掉脑袋,郭苍无奈之下,只好对不起侯大勇了。

侯大勇也知道城门不能轻启,没有刁难郭苍,掉转马头向西而去,那里有较大的驿站,名为望城驿站。专为那些夜间到达大梁城的官员居住。

罗青松、封沙等人都愤愤不平,大声地咒骂着城墙的禁军,侯大勇沉着脸道:“别吵了,那些军士也是职责所在。”

侯大勇被拒入门,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断转着心思:“晚唐藩镇割据,武人骄横,文官毫无地位,五代较晚唐更甚,积习日久,这些禁军眼中只有他们地长官,这也正是陈桥兵变能够顺利进行的深层次原因。”

“如今殿前司兵强马壮,和侍卫司一同护卫着大梁城内,自己虽然贵为宰相,其实手中除了两百亲卫和飞鹰堂的一百多人,根本调不动禁军一兵一卒,在大梁城内能够制约殿前司地只有侍卫司,换一个说法,能够制约侍卫司的也只有殿前司。”

“柴荣是武将出身,参与了当年郭威登基地全部过程,从理论上来说,他一定对武将很不放心,所以,当黑雕军连胜诸胡声威大振之时,柴荣让我弃武从文,另外,禁军分设为殿前司和侍卫司两部,殿前司主帅张永德和侍卫司主帅李重进搞得势若水火,而柴荣对此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是有意为之。”

“制衡,是帝王驾驭手下的一个重要手段。”侯大勇似乎揣摩到柴荣内心深处的想法:“尽管禁军分设互不统属的两部,不过,侍卫司有八万之众,殿前司也有五万之众,两位主帅仍然手握重兵,现在若从侍卫司和殿前司各抽一部分兵力,成立一支汴河水军,即能满足北伐时对水军的要求,又能削弱侍卫司和殿前司的力量,这一策定然暗合柴荣心中最隐密地想法,至于水军人选,按照柴荣的用人特点,最好选用皇族成员。”

“风之子”跟随侯大勇近二年了,也懂得揣摩主人的心思,走得极为平稳,不再如当初那么急躁。

就要来到望城驿站之时,侯大勇突然灵光一闪:“郭炯,郭炯是太祖郭威的族人,郭迥的父亲郭行简和柴荣关系良好,现在郭炯为朔方军节度副使,若由他来当汴河水军统领,柴荣或许能够同意此事。”

进入望城驿站,驿丞听说是侯相到来,带着众驿卫连滚带爬地连滚带爬地出来,已在驿站安顿好的众官,很快就听到侯相住进了驿站,这时地方官员,平时难得见到中央大员,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纷纷穿上官服,递上名刺,等待侯相的接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庙堂之高(二十八)

望城驿站地处大梁城西,一直以来均是西北、西南等地官员大概的落脚点,侯大勇刚刚在上房坐下,不断就有官员递上名刺,很快,侯大勇房前就聚集了十来个官员,这些官员经过长途跋涉,一个个风尘仆仆,在门前伸长了脑袋,或者低头观地,希望能够得到当朝宰相侯大勇的召见。

侯大勇起初也没有在意,随手接过封沙递过来的名刺,里面竟然有好数名熟悉之人,颁州节度副使吉青阳、凤州辎重官王高、还有环县县令公孙维扬,见到这几人的名字,侯大勇就对封沙道:“这里有好几名旧识,太累也得见,不过,依次见面太累,你让驿站准备一桌水酒,我和他们边吃边聊。另外,驿站里养了几十头山羊,你去买几头给亲卫们做汤。”

安排完诸事,侯大勇坐着养了一回神,封沙回来,道:“驿站没有什么菜了,只有几样卤菜,我让驿丞切了几大盘。”侯大勇点头道:“出门在外,有卤菜就行了。”

侯大勇随即走到门口,爽快地打了一个“哈、哈”,再对着众官作了一揖,大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今日相聚在望城驿站,实是有缘之人,在下已备下一席薄酒,大家边喝边聊。”

侯大勇曾任过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一职,这些西部官员或直接或间接都受过其节制,面对昔日大帅,今日之侯相。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或行过军礼或跪下磕头,好一阵才把仪式行完。等到礼毕。酒水也备好,大家就簇拥着侯大勇围坐一起。

西部贫瘠而多战,这些官员久在西部,大多养成了相对豪放的性格,初上酒桌之时,因为有侯大勇在场。还有些拘束,可是几杯老酒下肚,见侯大勇没有架子。在席间谈笑风声,很快,大家就开始端起大碗敬起酒来。侯大勇是宰相之尊,众官自然不敢劝酒,侯大勇和每人碰上一杯之后,便鼓动众官互相敬酒,气氛便热烈起来。

晚宴吃到亥时才结束。好几个不胜酒力的官员,蹲在院墙角落,开始“哇、哇”大吐起来,满院都飘着经过肠胃发综合地酒臭味。

吉青阳为了极为机警,见侯大勇看了他几眼,就控制酒量,始终保持着清醒,酒宴结束之后,便来到了侯大勇房间。

坐定,吉青阳不等侯大勇询问。主动禀报道:“下官这次是奉调进京,任侍卫司龙捷左厢都指挥使。”

侯大勇正愁禁军中没有自己的嫡系,听闻此言,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随意道:“禁军是大周军主力,军中将领升迁远比各地边将快速。龙捷左厢都指挥使虽比泾州军节度副使要低一些,但是此职位常常跟随陛下征战,只有立有战功,受到陛下赏识,开节建牙易如反掌,此次南征就有数位禁军将领出任节度使。”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禁军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没有相当机遇难以进入,不知吉郎是走的什么路子。

这些情况吉青阳心中非常清楚,白重赞战死之后,他就出任泾州节度副使,到如今已有两年多了,却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由副转正,南征以后,吉青阳以前地手下竟被派到泾州任节度使,成了他的上司,这让吉青阳郁闷异常。侍卫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是吉青阳的老上司,两人有过命的交情,得知此事后,就多次向陛下柴荣提到吉青阳,吉青阳这才能够调入了侍卫军。

侯大勇任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时,对吉青阳有恩,吉青阳也就没有隐瞒,道:“侍卫军副都指挥使、在京巡检韩通和在下关系甚好,这次进京,他出力甚多。”

韩通是侍卫军李重进的副手,颇得柴荣赏识,在高平之战时,侯大勇就认识韩通,只是两人没有私交,关系一般,听到此言,侯大勇暗自留心,却并不多说。两人随意聊了些当年房当军之事,说到兵威强盛的房当军竟然落到全军覆没地境地,两人都唏嘘不止。

正在此时,院子里响起了几句清脆了女子的数落声:“酒量不行,就少喝一些,你吐出的东西能醉死老狗。若不是今日高兴,我才懒得管你。”侯大勇听闻此言,笑道:“这是公孙维扬地夫人,她可是一个妙人。”

第二天一早,侯大勇依例早起,走出房门,仍然能够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这个味道让侯大勇难以在院中锻炼,就和林中虎、罗青松三人信步走到院外。

院外是一条经过细心辗压的官道,两旁多是杂草和树木,却没有一块稍为宽敞的地方供三人锻炼,侯大勇等人便回到院中牵出战马,准备趁着清晨官道人少之机,在官道上溜一圈,回城之后,要溜马就必须要禁军军营中去,很难尽兴。

侯大勇的百名亲卫们均住在望城驿站的外院,这是专为各地官员的随从准备地通床,每一间房子挤了二十多名亲卫亲卫。刘黑狗、江小六等亲卫队正副指挥使,原本可以住到内院,可是两人习惯和军士们住在一起,仍然住在外院,只不过,他们两人没有和军士挤在一起,而是两人合住在一间房屋内。

罗青松和林中虎进外院牵马的时候,刘黑狗正好也在外院,他就让江小六留在外院,自己牵着战马跟随着罗青松和林中虎一道走出了望城驿站。

黑雕军亲卫队跨下坐骑均是来自若尔盖的强壮战马,特别是“风之子”,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清晨奔驰在平整的官道上,真如风一般灵动,跑了约莫一里。马力犹健,侯大勇一时兴起,快马加鞭。继续在官道上驰骋。

跑到约两里之时,官道上突然出现一支骑兵队伍,这支队伍四人一列,速度极快地向大梁方向驰来,官道虽宽,四名骑手并排行驶却把官道全部堵住。侯大勇等人连忙勒住战马,但是这支铠甲整齐的骑兵队伍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朝着侯大勇等人便冲了过来。

罗青松提马上前。喊道:“来骑停下,这是”

骑兵队伍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势不可挡地冲了过来。侯大勇久习《天遁功》,视力极佳,他已经看到了领头一名军官脸上挂着冷酷地笑容。

好汉不吃眼前亏,侯大勇大喊一声:“快闪。”带马跨入官道旁的草丛之中,刘黑狗、林中虎两人也跟着窜进草丛之中。

罗青松也意识到危险。他连忙把朝路旁掉转马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战马刚好转身,战马的尾部已被来骑狠狠撞上。罗青松遇险不乱,在战马倒地地瞬间,借着被撞之力,极快地往路边滚去,他在草丛中抬起头时,只看到无数马蹄从眼前晃过,自已心爱的战马也被撞到了路边。一动不动地倒卧在地。

骑兵没有旗帜,可是从盔甲来看,必是禁军无疑。

侯大勇和罗青松、林中虎是出来溜马,长弓就放在望城驿站,而亲卫队所佩发的五虎上将弩是巷战利器,侯大勇不愿轻易示人,就让亲卫队把五虎上将弩全部集中放在大梁侯府。因此,侯大勇、罗青松和林中虎只是带着随身腰刀。

侯大勇骑马立在草丛中,颇有些狼狈,更是怒火中烧,他恶狠狠地对弓不离身的刘黑狗道:“射马。”

刘黑狗取下长弓,也不瞄准,对着骑兵队连珠般发射。

这一支骑兵队是殿前司的人马,领头之人是殿前司散员都骑指挥使王彦升,王彦升是蜀人,从小习武,长于用剑,有“王剑儿”的美称,是赵匡胤手下有名地悍将,他最喜欢带着骑兵队在官道上横冲直闯,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老虎嘴里拔牙。

刘黑狗左右两个箭匣,共六十支雕翎箭,转眼间,就射出十支箭,箭箭不空,有十匹战马被射倒在地。

罗青松如猛虎一般从草丛中跃起,对着倒地地军士一阵拳打脚踢,罗青松的搏击之术在两万黑雕军也属顶尖,此时闪电般出手,落地地十名军士被打得昏头转向,满地找牙。

侯大勇喊道:“快抢弓箭。”罗青松抢过三柄长弓和箭匣,飞快地朝侯大勇身边跑去,把长弓和箭匣扔给侯大勇和林中虎。

此时,禁军骑兵队已经发现异常,在远处停了下来,王彦升见数匹战马倒地,顿时勃然大怒,禁军骑兵队迅速掉转马头,向着四人扑了过来。

罗青松极为机灵,他见禁军骑兵冲了过来,立刻钻在路旁的草丛中,向着不远处的密林跑去,禁军注意力全在射箭的刘黑狗身上,无人理会遁入密林的罗青松,罗青松钻入密林之后,知道骑兵在满是灌木丛的密林中难以发挥作用,就回身观看双方交手的情况。

侯大勇、林中虎和刘黑狗已重新上了官道,三人并排而立,等待着禁军骑军过来。禁军骑兵奔到遇袭地时,受到倒地战马地阻拦,速度慢了下来,侯大勇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三人张弓便射,箭如流星一样射向来骑,侯大勇、林中虎两人的箭法虽然不如刘黑狗那么神奇,却也极为出众,禁军骑军战马接连倒地。

禁军没有想到偷袭之人如此历害,眨眼间,四十多匹战马被射倒在地,禁军骑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在官道上乱成一团。王彦升急忙下令道:“分成两队,从两旁绕过去。”禁军骑手分成两队,绕过倒地的战马,向三名骑手扑来。

侯大勇、林中虎、刘黑狗趁着禁军出现短暂混乱,掉转马头,在官道上疾驰,三人骑的都是若尔盖战马,而且身上均无铠甲等重物,此刻打马狂奔,很快就把禁军仍在脑后。禁军被射得人仰马翻之际,罗青松在树林里笑得合不拢嘴,看到三人掉转马头狂奔。知道凭着他们精绝的骑术和极为神骏的战马,禁军绝对无法追到。罗青松也就拼命地朝望城驿站方向跑去。

禁军骑手追赶无望,只得回到遇袭处。

王彦升看着倒地地五十多匹战马。心如刀绞,眼中喷火。

一方面是心痛这些战马,晚唐之时,中原牧马之地尽被胡人所占,中原极为缺马,更缺优秀的战马。战马的价格因此长期居高不下,这五十多匹战马实是一笔极为昂贵地财富。

另一方面是恼羞成怒,这五百铁骑均是禁军精锐。竟然被区区三人就莫名其妙地射杀数十匹战马,而自己竟连对手是谁也不知道,甚至连对手的相貌也没有看清楚。

王彦升得知对方还有一人躲到林中,就命令那些落马军士进树林围剿,落马军士有十几人被摔断手或脚,另外的落马军士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他们抽出腰刀。杀气腾腾地进入密林,不过,哪里还有来人的影子。

禁军骑兵又在附近搜索一会,仍然一无所获。

王彦升暴跳如雷地骂了一会,指挥使王彦虎突然道:“这几人箭法十分了得,只伤马不伤人,而且落马之人似乎在队伍前想要说什么,如我没有料错,这几人定是军中之人,前面就是望城驿站。说不定这几人住在驿站中,是早晨出来溜马的。”王彦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接着道:“望城驿站多是西北各节镇官员,西北边将常年和胡人交战,身手着实不错。”

王彦升歪着头想了一会,恶狠狠地道:“俗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若真是这些边将所为,定然要讨个说法。”

禁军呼啸着向望城驿站扑去。

望城驿站里,罗青松已将此事告诉给参军封沙,封沙吃惊得眼睛差点掉出来,他在屋内转了一会,不断揣摩侯大勇地心思:既然节度使要跑掉,自然不想张扬此事。

封沙想清楚这一点,对罗青松道:“射杀了禁军数十匹战马,这是一件大事,我想节度定然不愿意声张此事,你脸上被树枝划了这么多伤口,把江小六叫进来后,就不要出来。”亲卫队副指挥使江小六进屋之后,封沙道:“江小六,你让亲卫队披挂整齐在外院等着,侯相随时都有可能要回大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