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炯在一旁看得暗自佩服:侯大勇明明是到姜晖这里来蹭饭吃,一来二去却把姜晖弄得鼻泪纵横,这种由此及彼、由轻到重、由表及里地本事真是不凡,自已真要好生学学。

成都厨师的手艺确实不凡,侯大勇、郭炯、封沙等人吃得肚皮滚圆,这里就按下不表。

吃完了一顿美餐,亲卫们收拾干净营帐,便退出帐外。侯大勇严肃地对姜晖道:“今天到熊营来,主要为了一事,你知道西蜀连弩吗?”姜晖一听此语,就知道节度使到熊营的主要目的,恭敬地道:“西蜀连弩是把连弩放在马车上使用的一种兵器,这种连弩一次可射九箭,射程超过四百步,是一种极为历害的兵器。当年我指挥地蜀军中配有此种连弩,在和吐蕃人的争斗中占了不少便宜。”

“那为何显德二年周军和蜀军争夺凤州之时,没有见到岛军使用这种连弩?”

姜晖长叹一声,道:“连弩虽说历害,制造却甚为耗费钱财,连弩所用箭支长达一米五,必须特制,西蜀小人当道,在成都大修宫殿,舍不得花钱造连弩,所以,西蜀虽说握有神兵,却无法装备到部队中,即使部队中已经装备有的少量连弩,弩箭用完之后也得不到补充,连弩就成了一堆废材。”

“成都可有工匠会造这种连弩?”

“这种连弩其实脱胎于战国连弩和诸葛神弩,由蜀中著名工匠简不凡制造出来,简不凡就住在成都府。”姜晖看了看侯大勇专注的眼神,接着道:“简不凡属于匠户,因为手艺高超,所以生活还过得去,但是匠户属于下九流,在左邻右舍中的地位极低,和灵州的窦田等人相比,那是一个在天土一个在地下。”

“除了简不凡,还有谁知道连弩的制造方法?”

“西蜀连弩只有简家会制造,以前军中所用连弩,都是由简不凡地儿子简约到军中铁器营监制的。”

侯大勇听完姜晖的介绍,默想了一会,态度坚决地道:“黑雕军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西蜀连弩弄到手,迅速准备到部队中去,姜郎,除了你,熊营还有没有军士了解简不凡地情况?”

“我的族侄姜大贵曾跟着我到过成都府,他知道简不凡住在什么地方。”姜晖又解释道:“姜大贵是我的亲卫,忠心耿耿,武艺不错,为人也挺机灵。”侯大勇点头道:“就让姜大贵跟着我回灵州,若此事办,得好,姜大贵就算为黑雕军立了一个大功。”

谈完西蜀连弩的事情,侯大勇询问了一会熊营到了灵州之后的训练情况。又到军中视察了一番,这才带着姜大贵赶回灵州城。侯大勇回到灵州之后,就召来了钱向南,让军情营着手办理此事。

军情营在成都府建有一个活动点,活动点上有十二个人,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钱向南派出军情营得力干将张绍扬,带着姜大贵等十名会说蜀语的军情营军士,混在赵杰地商队中,悄悄南下凤州。准备从凤州出周境,再经汉中到成都府。

军情营里许多骨干都是黑雕军营转过来地,钱向南最初还想把周青和武家强挖到军情营来,只不过这两人立功甚多,官职越来越高,特别是周青升至副都指挥使。已成为枢密院在册的将军,自然不会再到军情营来了,不过,军情营渡过了创建时期的艰难日子,逐步形成自己的班底,如张绍扬这样的骨干迅速成长起来,总算撑起了军情营地门户。

就在侯大勇趁着冬季忙着整军之时。靖远城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权力之争。

房当明三兄弟为房当人立功甚巨,在房当人中享有极高的威望,而房当度身为五虎将之一。率军打过不少胜仗,在房当人中也具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在这个大背景之下,师高金这位房当明地军师全力为房当度谋划,通过一系列秘密工作,房当支金的部将房当山和贺耿耿、房当凌的部将细封横李、房当金甲都先后向房当度宣誓效忠,房当度在靖远城暗中掌握的人马已经接近两千。向房当凌和房当支金摊牌的时间已经到了。

房当凌是一员沙场勇将,勾心斗角、玩弄手腕并不是他的长项,他坐镇靖远城,把注意力集中在拥有二千多人地房当支金身上,房当凌并没有把只有两百多人的新头领房当度看到眼里,因此,对于房当度的种种小动作并没有觉察出来,当房当度请柬送来的时候,房当凌毫不怀疑其中有诈,留下房当金甲和米勒高山镇守大帐,带着细封横李、李黑虎两名指挥使和二十几名亲卫就来到了房当度的营帐。

晚宴一切正常,正当酒过三巡的时候,房当度借着酒劲,突然对房当凌道:“房当大哥,你说我是不是房当族的新头领?”

房当凌正喝得高兴,冷不防房当度提出了这个问题,打着酒嗝道:“房当兄弟是鹰帅地弟弟,是鼎鼎大名的房当五虎将,现在当然是房当人的头领。”然后对着李黑虎笑道:“李黑虎,你说是不是?”

房当度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我是房当人地头领,那么我说话就要算数,是不是?”房当支金听到此语,才发现房当度情神有异,顿时警惕起来,环顾四周,见席上坐着自已的手下细封横李、李黑虎,而房当度身边只不过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卫,便稍稍放心,道:“房当兄弟说话当然算数?”

房当度见房当凌一步一步落入自已所设的圈套中,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愁容满面,道:“我这个房当首领好没意思,身边只有两百人马,房当大哥手下有两千五百人马,能否分一千给我?”

房当凌听到此语,猛地一惊,方才后悔自己过丁大意,竟然只带了二十几人来到房当度的营帐,便寻思着脱身之计,道:“这个好说,我回去之后,立刻安排此事。”

房当度“哈、哈”大笑道:“何必回去再安排,座中既然有两位指挥使,就让细封横李和李黑虎对着清水神发一个效忠于我的誓言就可以了。”

房当凌缓缓地站了起来,摇头道:“对着清水神发誓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不若我们摆上祭台,择吉日再办此事。”

房当度不慌不忙地对着李黑虎道:“李黑虎,你愿不愿意效忠于我?”李黑虎曾是房当凌地亲卫,是房当凌的贴身心腹,他见到房当度咄咄咄逼人,就梗着头道:“房当凌将军是房当头领的部下,我效忠房当凌将军也就等同于效忠房当头领。”

房当度猛地一拍桌子,道:“李黑虎,你胆子不小。”

房当度身边的亲卫刚刚从黄羊坝子过来,是师高知潮精挑细选出来的强悍之人,按照事先约定,房当度猛拍桌子就是杀人的信号,点着谁的名字就杀谁,他听到房当度点着李黑虎的名字,猛地抽刀向李黑虎当头砍去,李黑虎是亲卫出身,武艺颇为精熟,看到亲卫的动作,就想跳起来,不料细封横李突然从一旁抓住了他的胳膊,李黑虎不防细封横李突然出手,身体一歪,被亲卫快如闪电地砍中脖子。

房当凌见细封横山突然倒戈,顿时大惊失色,他还没有抽出腰刀,就被房当度猛地一刀捅在心窝处。

就在房当支金到房当度的营帐赴宴的时候,师高知潮在房当另一名指挥使房当金甲的帮助下,在房当凌的营帐里,骗来了房当凌最得力的亲信指挥使米勒高山,师高知潮扮作房当凌亲卫,潜伏在房当凌的营帐里,等到米勒高山一到,便成了师高知潮的刀下之鬼。

房当凌、米勒高山、李黑虎被房当度用雷霆手段解决以后,房当凌的人马全部被房当度收服,不过,房当凌的人马原来就是房当明的部将,现在房当度重新执掌大权,军士们只是稍有一些惊疑便接受了现实。

房当度当日准备连房当支金一齐解决,房当支金却借故推脱了酒宴,当房当凌被解决之后,房当支金手下部将第一谋臣师高金、部将房当山和贺耿耿公开投靠了房当度,房当支金躲在自己控制的营帐里,和房当度对峙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争夺河套(二十)

清水河畔的冬季漫长而又寒冷,可是无论多么严酷的寒冬,也终究有过去的一天,随着阳光在北半球流连的时候越来越长,渐渐绿起来的草地,使阴沉了半年的清水河畔现出了勃勃生机。

经过冬季整训的黑雕军各部重新活跃起来,不断从南面和东面深入到西会州的地盘,进行侦察和袭扰。侯大勇在冬天享受着各种美食,虽说天天锻炼,可是运动量毕竟不够,小腹部渐渐有了一些若隐若现的肥肉,最先发现这个问题是的是为侯大勇穿衣的师高绿绮,有一天,她正在为侯大勇穿衣服,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侯大勇这才发现,秋菊为她制的腰带竟然有些显得有些短小了。

侯大勇向来对自已健美的身材引以为傲,见肥肉居然上身,马上加大了晨炼的远动量。与时同时,在春暖花开的日子,侯大勇还亲自带着狮营军士,深入到西会州党项人的势力范围内,即做到了身先事卒,同时借机减肥。

党项军的势力收缩得极为历害,侯大勇第一次来到右谷军寨,守卫右谷军寨的党项军按照房当翰海的命令,闭关坚守不出,黑雕军并不强行攻打军寨,耀武扬威一番之后,就退回到灵州。第二次来到右谷军寨的时候,右谷军寨的守军已经放弃了这个要塞,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军寨。

经过春季以来的数次扫荡,在靠近小牛关和右谷军寨的区域内,党项牧民因为畏惧黑雕军的袭击,纷纷朝西会州或西会州更西边搬迁,因此。在房当翰海部控制的区域内,出现了大片地无人区。

对于侯大勇这种孤军深入的冒险行为,钱向南、赵普、刘成通等众文职官员都不以为然:虽然这样做能鼓舞黑雕军军士的士气,但是作为三军统帅,实在不宜进行这种有风险的游戏。

侯大勇听到几人的劝说后。虽说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次随着部队深入敌境。侯大勇停止了深入敌境地袭击的活动,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是经过数次跟随着部队的孤军深入。他对经过整训地黑雕军极为有信心,他正在筹备着一场大战,一战而定西会州。

西会州的党项军在数量上和黑雕军相差不大,侯大勇敢于和西会州党项军决战,主要是在冬季精心筹划的几件事情都取得了成功 黑雕军人数虽然没有增加,战斗力却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一是白霜华负责的标准化工作取得了初步地进展。

白霜华接受任务之后,就苦思如何又快又好的完成此项工作。她作为军需官,琐事杂事太多,要想全身心投入到编制标准化的工作中,确实是勉为所难,因此,在郭炯地建议之下,白霜华找到侯大勇,要求把沈怀镜调到军需营来,和李漫一起担任自已的副手。

沈怀镜顺利完成了迎接钦差凌实的任务。为侯大勇从凤州转移财产和人员争取了至少半个月的时间,立下了大功,侯大勇就让沈怀镜在内部重要机构——竹园担任副园长,副园长的职务属于黑雕军内部职位,并没有在枢密院名册之内,却因为这是一个长期跟随在侯大勇身边职位。在黑雕军中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白霜华原本以为调沈怀镜来领头编制标准化要费些口舌,谁知道侯大勇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同意了白霜华请求,由此,白霜华更加明白了标准化方案在侯大勇心目中的地位。

沈怀镜和四名书院先生调到军需营之后,侯大勇还专门宴请了白霜华和五人,就这样,沈怀镜实际主持了标准化的编制工作。

白霜华为了让沈怀镜安心工作,利用了手中职权,给沈怀镜等人提供了最好的后勤服务,并利用种种名目加发了两倍地薪金。沈怀镜是个有心人,接手工作之后,立刻带人走访了窦田、郭宝玉、张青海和陈凌心主持的工匠营,提出了标准化编制的重点有两处,一是编郭宝玉铁匠营承担制作的弩弓和投石机,二是陈凌心承担制作的马车,至于窦田承担的侯家刀、陌刀,张青海承担地青党甲甲片,则稍稍放到后一步。

由于工作重点明确,新式马车、投石机、弩弓三种器具的标准化方案很快就编制成功,有了标准化手册,郭宝玉和陈凌心所在的工匠营极为迅速地扩大了生产规模,在春季到来的时候,已有八十多辆新型马车和四十多辆投石机生产了出来。

二是军情营派到成都府的张绍扬也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把简不凡和简约全家人成功地接到了灵州。

简不凡和简约虽说技艺不凡,却因为属于匠户,在成都府的地位极为低下。简约性情耿直不知圆通,得罪了管理匠户的一个小吏,这位小,吏是个阴险毒辣的家伙,在简约制造的一张上奏给皇宫的新床上作了手脚,简约因此获罪,被痛打一顿后被关进了牢房。简不凡为了把儿子救出来,几乎花光了全家所有积蓄,当简约回到家中之时,全身已无一块好肉,往日还有一些积蓄的简家,也落得一个家徒四壁的境地。

张绍扬从灵州出发以来,对如何把简家“请”到灵州设计了好几个棋局,他们到了成都府后,得知了简家的情况,立刻大喜过望,立刻展开行动。

在姜大贵的穿针了线之下,转过几个弯后,张绍扬就和简家接上关系,双方来往了几次,张绍扬就成了简家的座上宾客,取得了简家的信任以后,张绍扬就取出了侯大勇的亲笔信,在信上,侯大勇承诺简家到了灵州之后,立刻脱贱入良,而且许他七品官职。简不凡看到这封信。只觉有些头昏眼花,自从简不凡记事开始,就在凶神恶煞的小吏的呼来换去中劳作,任何一个小吏都可以随意欺压于他们,现在大周朝的节度使居然给他们写了一封亲笔信。而且这位节度使还是在成都府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侯大勇。

成都府现在虽是西蜀治下,但是在大多数成都府老百姓内心深处,中原政权仍是继承大唐江山地正统朝廷,因而在骨子里。简不凡对中原大周政权并没有特别的反感,简不凡看到家徒四壁的家境,再看看被打得遍体磷伤的儿子,没有经过太多犹豫,就答应了张绍扬的邀请。

张绍扬为了干净利索地把简不凡和简约撤离成都。不给简家在成都府地其他亲属带来麻烦,更不想让人猜出简家父子的去向,便买来几具尸体放在简家。再为简家安排了一场大火,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简不凡和简约两家人带离了成都府。

成都府尹接到火灾烧死报信后,见烧死的不过是匠户一家人,派人草草地查看了火灾现场,就算勾销了简不凡和简约这一家人的户头。而主管简不凡这种匠户地小吏更是把简不凡父子放在心上,反正是匠户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生老病死实在是一件最为平常之事。

简不凡和简约父子到了灵州之后,安顿下来不久,很快就见到威震成都府的侯大勇。来到灵州当晚侯大勇就请他们吃了一顿蜀菜,吃过宴席之后,简不凡和儿子简约被带到一座不大不小的四会院里,当众人离开的时候,简不凡父子俩抱头痛哭一场,从此安心为黑雕军制作西蜀连弩。

侯大勇特意为简不凡父子设立了第五个工匠营——连弩营。专门制作可以用来安放在马车上的车载连弩。

三是侯大勇开始着手经营河套地区。

灵州这几年被党项人纠缠住,难有精力朝北发展,灵州一些卫所渐渐都废掉了,以前廉县地驻军也退到了灵州城内,灵州以北其实是没有大周军队设防,所幸契丹人这时内部不稳定,没有精力南下,所以这才保得灵州北部边境的平安。坐镇灵州以来,侯大勇就派出不少铁匠铺工匠在灵州以北的黄河沿岸寻找铁矿。

开春以来,北上地工匠们也大有收获,寻到了储量较大的铁矿和储量极大的石炭,此时,黄河沿岸的森林还相当茂密,不少大山中还有着整片整片的原始森林,有煤有铁矿有森林,这对于快速发展的灵帅铁匠营来说,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这一次探查到的铁矿就在廉县境内,侯大勇出于北部边防的需要,派出了蛟军都指挥使段无畏、副都指挥使南川进驻廉县,重新修筑廉县防所。可是要重修廉县,仅仅靠着两千军士是远远不够地。

正在侯大勇焦头烂额的时候,飞鹰堂的郑和号五号又传来了好消息,黄河凌汛之后,郑州沿岸灾民颇多,飞鹰堂的人暗中散布灵州需要人手的消息,侯大勇在郑州的官声一向甚好,特别是以前安置地一大批难民,在这一次水灾中又失去了土地,他们听说了飞鹰堂暗中传递的消息,不少人就动了到灵州安家的想法,虽说灵州靠近边境,可是在灵州有土地有种子有农具,就能养活一家人,总比在郑州活活饿死要好,所以得到消息之后,不少郑州难民开始了往北艰难的迁移。就如小道消息的传言,这些灾民往北迁移的时候,沿途都有一些人用各种名义提供着衣食住行,这些灾民由此更加相信传言的真实性,坚定了到灵州去的想法。 就在廉县防护工事开工不久,第一批灾民来到了灵州。在灵州,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成为事实,灾民们分到了大得让他们想不到的土地,还有足够他们维生的粮食,以及一些牛羊等大动物。 就在郑州灾民来到灵州不久,达布留下的五十名吐蕃人陆续从也从瓜沙等州回来,也带回来数量不少的大唐遗民,这些大唐遗民定居在回鹘人或吐蕃人或党项人手里已经上百了,可是他们身上仍然流着大唐人的血脉,心中怀念着忘记他们许久的故国,听说大周节度使侯大勇欢迎他们这些人到灵州和同心城定居,无不欣喜若狂。春天一到,这些大唐遗民便拖家带口翻山越沙漠穿小道,成群结队地朝灵州方向进发,这期间有不少大唐遗民病死在回家的路上。

当数百名如乞丐一般的大唐遗民,带着亲人地尸体。出现在灵州城墙之下,侯大勇久未潮湿的眼角也被泪水浸湿了。这数百大唐遗民和郑州灾民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分到了土地、农具、种子和粮食,也在同心城安置了下来。这以后,甘、沙等州的大唐遗民不顾风险,开始踏上了归家之路,为了躲避回鹘人和党项人阻截,这些大唐子民用尸体开辟了一条充满艰险的小道。

此外,吴七郎地私盐队伍在这个冬季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经过前一阶段实验性质的贩运,私盐队伍在盐州以北得到了军队的默许。而同心城和灵州城恰是中原与西北诸族地连接点,西北诸族对盐的需求量很大,而盐铁虽然都禁止外卖到西北胡族,但是,盐和铁仍有一些区别,盐是生活品,而且是易耗品,铁却不一样,铁是制造武器的材料。而且是耐用品,所以,对侯大勇来说,贩私盐对他来说没有心理障碍。

但是,出于战略考虑,贩铁却是黑雕军严厉制裁的行为。有几位胆大妄为的走私铁具地商人,暗地里听说灵州对走私放得很宽,便带着些铁具准备偷运到灵州,被查获之后,侯大勇当即下达斩杀令:凡是敢于偷于私运铁具者,立斩不赦。当十几颗血淋淋的脑袋被吊在城门之上,慢慢变成一具具的骷髅头,走私铁具地商人才知道灵州并非冒险者的乐园,这位传说中容忍私盐乐于接受难民的节度使,杀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这才收起了在灵州一线开辟走私铁器通道的梦想。

当凛冽的北风慢慢退出清水河畔的时候,实力更加雄厚的侯大勇经过数次试探性进攻,在显德四年的五月,准备充分的黑雕军发起了对房当翰海部地第一次大的攻击。

这一次攻击战代号为“大扫除”战略目的是扫清西会州城市外围,为最后攻破西会州扫清障碍。这次“大扫除”之战,除了驻守在廉县的熊营和灵州城、同心城的少量守备部队之外,新黑雕军精税尽出,石虎率领六千人马出小牛关,从南面逼近西会州,牵制房当翰海的兵力,而侯大勇率领一万人马,出灵州,从东面逼近西会州。

镇守西会州地房当翰海在边境也布有大量的斥候,当黑雕军大规模出动之后,房当翰海立刻作出了相应的部者。

房当翰海见识过黑雕军强大的攻击力,对于战争并不乐观,可是为了给举族迁往居延海留下更充分的准备时间,党项军必须集中全部力量拿出全部勇气和黑雕军决战。不过,房当翰海做好了两手准备,若能在春季大战中击败黑雕军,则准备充分以后再迁往居延海,若一旦战事不利,则立刻不顾一切地全部迁往居延海。

居延海被辽人、鞑靼人和回鹘人三分天下,但是,三族人的实力均不是雄厚,辽人可战之兵不过四千多人,回鹘人则不过二三千人马,至于鞑靼人全族不过数千人而已,房当翰海部有兵力二万多,若全族动员,可用之兵超过三万人,驱赶这些部族看来没有问题。虽然这样匆忙的迁移,会给部族造成极大的损失,可是为了部族的生存,也不得不为了。

黑雕军突然发起全面进攻的时候,早有准备的房当翰海部也是全军动员,除了在小牛关北面布置三千骑兵以外,近两万主力部队扑向灵州方向过来的敌军。房当翰海虽说为了谨慎,但是到了必须要决战的时候,他也拿出了视死如归的勇气,他把西会州党项人的力量集中在黄河岸边,准备利用骑兵优势打退黑雕军主力的进攻,用一场血战为部族迁移争取时间。

“大扫荡”战役,是黑雕军经过冬季整军以来的第一仗,也是新黑雕军经过冬训后的第一仗,侯大勇极为看重此仗,亲自带兵前往西会州。

显德四年五月七日,两军主力就在距离西会州五十里的一处开阔地迎头撞上。

这块开阔地没有名,是由黄河冲积而成的一块平地,站在黄河边向南望,一块平坦的大坝子望不到边,青色的草地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绿色地毯,间或在春风中怒放的小花朵,更是让这块冲积小平原显得灵动多姿。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争夺河套(二十一)

黄河经过这片漂亮的平地之时,河水并未变得十分混浊,依然有几分雪山清水的姿色,草地、天空、河水,构成了一幅美丽多情的风景画。可是,就在这动物都思春的季节,黑雕军和西会州房当军三万多人马,却没有心情欣赏着春日美景,他们竭尽所能地武装着自己,恨不得把敌手撕成碎片。

侯大勇率领的这一万黑雕军,大多是久经考验的老黑雕军和独立军,全军分为紧密结合的虎营、狮营和蛟营三大集团,三大集团呈品字形分布,这是侯大勇根据新装备对雁行阵进行的变阵,称为“大雁待飞阵”。

雁头是山宗元指挥的虎营,左翼是郭炯指挥的狮营,右翼是段无畏指挥的蛟营,左右两翼均藏于大雁身后,大雁还没有伸出两支翅膀,因此,取其意为大雁待飞。侯大勇率领着五百名亲卫居于虎营后部,算作是雁眼,在这个位置易于观察敌情,利于指挥三军的行动。

两军对峙之时,年轻力壮的“风之子”,这匹若尔盖战马比平常的战马高大许多,它似乎嗅到了大战的味道,不停地打着响鼻,用前肢踢打着长满青草的湿润地面,侯大勇用手轻轻拍了拍风之子的额头,风之子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刘黑狗带着五十名亲卫紧紧跟随在侯大勇身后,这五十人全部使用的是党项人的竹牛弓,黑雕军和党项多次激战中,缴获了数百张竹牛弓,这些竹牛弓制作得颇为精良,射程和准确度都优于黑雕军常用的长弓,因此。刘黑狗和他身后的五十名神箭手,都是手持清一色的竹牛弓,配上精心制作的雕翎箭,专门用来射杀敌军将校,此时虽说两军对峙,敌人还远远地没有攻过来,刘黑狗等人都把竹牛弓拿在手上,每人右手上还扣着三支雕翎箭。做好了迎敌的充分准备。

两军对峙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得党项军吹起了一阵“呜、呜”地号角声,一队党项骑兵离开了党项大队,快速地向东南方向绕过去,直奔黑雕军左翼。

侯大勇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平静地下令道:“摆出防守阵形,上好弩箭。”侯大勇身边有十名传令兵,接令后,立刻向各营奔去,与此同时,信号兵也举起黑色的防守令旗。

各营接到命令后,立刻摆出了防守阵形。

居于雁阵头部的虎营是战车营,黑雕军战车营按每车六人的编制,需要配战车三百辆。可是,灵州和同心舷所有的木匠营分工合作。加班加点地干,在整个冬季,也只生产出来一百五十辆战车,其中最先生产的出来的五十辆战车全部安装了西蜀连弩。

当新式战车设计之初。郭炯见猎心喜,提出了要在狮营中装备这种新式战车。侯大勇却认为狮营是黑雕军中最精锐的骑兵,若装备战车,反倒有此不伦不类,经过反复思考、权衡利弊之后,侯大勇就把新式战车安放在山宗元地虎营,虎营变成战车营之后。编制进行了相应扩大,分为三个部分,一是五百名属于西蜀连弩营,二是一千黄桦弩手,他们的标准装备为黄桦弩、长弓、侯家刀和一面步兵方形盾,三是一千陌刀手,这一千陌刀手全部身穿新式战甲。

一百辆战车主要目的是运兵和粮食,以及在野外营时做为防护掩体,但是,除了五十辆装有西蜀连弩的战车外,其他战车并不参加战斗,也就是说,两军交战的时候,黄桦弩手和陌刀手就是纯粹地步军。

为了增加步军的防护能力,在每一辆战车的车厢里,都放着两块长二米,宽一米二的木栅栏,这是简不凡设计的可快速折卸的简易拒马,平时就平放在车厢内,并不占车厢的位置,而需要防守之时,两块木栅栏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简易实用的拒马。

当黑雕军和房当军对峙的时候,虎营军士们已在车厢内把这些简易拒马安装安毕,听到摆出防守阵形地命令之后,一百个简易拒马就迅速分四层摆在了阵前。

一千黄桦弩手就站在拒马后面,迎击将要冲锋的敌军。

由于黄桦弩张弦难度较弓箭要大,相应地发射速度就慢一些,侯大勇就将弩手编为三组:第一组瞄准射击,称为“发弩”,第二组张弦后处于待发状态,称为“进弩”;第三组张弦,称为“上弯”。当第一组射击完毕,就退为第三组,第二组则进为第一组,第三组进为第二组,如此循环不断,以保持射击地连续性。

一千陌刀手持陌刀站在黄桦弩手身后,只等敌军突破黄桦弩手以后,陌刀手就上前迎敌。

在一千陌刀手之后,是五十辆车载西蜀连弩。如何使用西蜀连弩,却困绕了虎营许久。

新式战车平时是两匹战马拉着,战时就由四匹马拉着,按照常规,战车遇到敌人之时,都是马头冲着敌人,新式战车受到体积的限制,一辆车只能安装一张西蜀连弩,而西蜀连弩长二米,宽一米二,安装在车上之后,因为前门是战马的位置,连弩的长箭就只能从车厢后门射出去,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若要在阵前发射连弩,必须在敌人冲来之前把战车掉头,若不用车厢屁股对着敌人,就根本不能顺利地把西蜀连弩发射出去。

这样就产生了一个大问题:安在车上西蜀连弩要发射必须要掉转马头。但是,要在阵前让五十辆战马同时掉头,还排列成阵齐地战阵,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西蜀连弩的发射要用合几个人的力量和采用绞索等机械的力量才能张弦,所以一辆战车配有五名军士,一名架车,另外四名坐在车厢后面,五十辆战车恰好配置军士二百五十名,二百匹五十辆马车分成五个,队伍。每十架为一伍,每伍有一名居中指挥的伍长。战车营编制为五百人,但是现在只有五十辆车,因此,其余二百五十人无车可上,只能做此辅助工作。

当战车、连弩刚州装配完成的时候,侯大勇、郭炯、山宗元等将领兴致勃勃地观看五十辆战马第一次合练。

虎营副都指挥使陈猛亲自指挥了第一次合练,陈猛一声令下。战鼓声响起,战马拉着五十架战车,战车上装有西蜀连弩,载着五名军士,威风凛凛地从预定地点出发。声势逼人地向着一里外地一条白线奔去。接近白线的时候,战车营指挥车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锣声音,五十名训练有素的御者听到急促的锣声,立刻让奔驰的战车停了下来。

从战车冲锋到停止,五十辆战车声势逼人,指挥如一,在一旁观战的众将们脸上都露出了微笑。但是,众将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凝结在脸上了。

战车营地威力在于车上装载的西蜀连弩,当战马随着鼓点准备转身的时候。原本整齐一致的阵形立刻显得凌乱不堪,少数马车掉头十分迅速而且动作到位。掉过头后,车厢尾部就正对着目标,车上的四名军士随即各负其责,用小型绞盘上好床弩。等待着发射地命令。但是,大多数战马却不那么听指挥,要么是掉头的角度不对,车厢尾部没有对准目标,反而是对着相邻的战车。要么是战马不肯掉头,直接用战马头部对着目标。

一架马车的战马大概心情有些不爽,当军士让它转身时。犟着头坚决不肯就范,驾驶这辆马车的军士叫山土林,他是山宗元的族侄,长着满脸的青春痘,山上林以前是山宗元的亲卫,新式马车装配到虎营之后,他软磨硬泡地来到了战车营里,成为了一名战车营的伍长,山上林平时是一个争强好胜不服输地角色,今天在节度使面前搞不定这两匹战马,让他很没有面子,于是用马鞭对着两匹犟头犟脑的战马抽了两下,这两鞭子把两匹犟马惹怒了,两匹战马就如倔强不懂事又叛逆地少年一样,赌气似地掉转身体,并且快速跑了起来,有了这两匹战马的示范,众多战马起哄似地向不同方向乱跑,整个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第一次操练出现了如此场面,让山宗元很没有面子,不过,众将看着这种混乱局面,都是暗自摇头:掉转马头的作战方式在战场上纯粹是一个笑话,真亏节度使想得出来。

侯大勇心里也明白,在真正的战场上要让战车旋转一百八十度,是一件极为困难地事情,可是第一次合练的混乱局面,还是超出了侯大勇的想象,虽说第一次合练完全失败,但是,侯大勇想起西蜀连弩装在移动战车上的威力,就觉得两眼放光,他对着很有此丧气的山宗元道:黑雕军需要能够移动的西蜀连弩,必须要试验成功,若有谁解决了这个问题,我重重有奖。

虎营军士天天考虑着如何发挥西蜀连弩的作战效力。当时西蜀军使用地车载连弩,是把连弩装在马车上面,到达战场之后把连弩卸下来,然后再固定起来发射,这种办法和骑马步军异曲同工。但是,侯大勇心目中的西蜀连弩是可以移动的,在移动中发射出现箭,就如一辆坦克,不过,如何达到这个要求,侯大勇也没有好的办法。

侯大勇的这个特殊要求,让虎营众军士伤透了脑筋。山上林被山宗元臭骂了一顿之后,天天都在和军士讨论如何解决西蜀连弩机动性问题,却由于受到习惯思维的影响,众人都是想到如何更好地解决战马掉头的问题,可是无论采取何种方式,都难以让战马在复杂环境之下整齐地掉头。

一日,山上林坐在一张胡桌上吃饭,忽然用手猛拍桌子狂笑不止,笑过之后,山上林杠着胡桌,放在新式战车上,再把西蜀连弩放在桌子之上,用于连车的马匹不过一米四左右,车厢加胡桌的高度近两米,西蜀连弩放在胡桌上面,对着前面向发射完全没有问题。

西蜀连弩和新式战车的安装就用这种异常简单的方法解决了。

陈凌心看到山上林的作品,吃惊地嘴巴都合不拢。陈凌心是技艺高超地木匠,山上林的创意虽说极其新颖,但是稍显粗陋,陈凌心就把胡桌固定在战车车厢上,再把西蜀连弩的底座固定在一块木板上,而这块木板又用一个可以旋转的铁轴和胡桌桌面联结起来。

新设计好的战车操作十分简单,站在车厢尾部的军士,可以通过绞轴、牵引绳、牵引勾和滑轮。快速地为西蜀连弩上弦,上了弦之后,由于西蜀连弩的底板是用一个,可以旋转的铁轴和桌东面联结起,因此,站在车尾地军士让西蜀连弩在胡桌上随意转动角度。这样,不管敌人出现在什么方向,战车上的西蜀连弩都可以给敌人致命一击。

为了减少战马高度,虎营战车营的战马全部换作蜀马,蜀马长期在山路上行走,个头较矮,又由于蜀人最喜欢爆竹,蜀马早就习惯了剧烈的响声,这样。发射西蜀连弩时的响声,很难惊吓住有些迟钝地蜀马。

经过如此设计的新式战车完全达到了侯大勇的技术要求。甚至超出了侯大勇的想象,侯大勇看过新式战车的表演之后,侯大勇给山上林和陈凌心每人周元通宝一百贯的重奖,随后。侯大勇给这种新式武器取了一个让陈凌心和山上林十分郁闷的名字——坦克。坦克是什么意思?郭炯、山宗元等将领多次追问,侯大勇都笑而不答。

当侯大勇下达防守命令之时,战车上的军士早已把西蜀连弩上好弦,只等房当骑兵送上门来。

二千人的骑兵并没有攻击黑雕军地正面,而是攻击黑雕军的左翼,左翼正好是黑雕军地狮营。房当翰海心中对黑雕军的弩箭心有余悸,他看到黑雕军左右两翼是骑兵部队。便决定避开弩手而首先奔袭黑雕军两翼的骑兵部队,右翼骑兵右侧就是黄河,不利于骑兵机动,所以,党项骑兵直取黑雕军左翼。

这两千党项骑兵既可以作为绊攻,又随时由佯攻转为实攻,这是游牧民族最常用的一招,骑兵对骑兵,房当翰海还是很有底气地。

房当翰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冲锋的骑兵,他并不指望着一支骑兵队伍的冲锋就能会冲乱黑雕军的队形,房当翰海还准备了三支骑兵队伍,黑雕军稍有破绽,第二支、第三支骄兵队伍就会如老鹰捉小鸡一样全速出击。

西蜀连弩的射程远远超过黄桦弩,按照战前预定,敌人接近战阵,第一个射击的将是五十架西蜀连弩,而让西蜀连弩进攻的信号是战鼓和红色旗帜地同时使用。

陈猛是战车营的指挥官,他站在一辆指挥车上,紧紧盯着冲锋而来的党项骑手,这些党项骑手避开了黑雕军的正面,远远地向着左翼攻过来,他们为了避开黄桦手弩的射击范围,绕了一个大弯,从侧面直扑左翼狮营。但是,房当人不知道西蜀连弩的射程普遍超过三百五十米,远远大于黄桦弩,当党项骑手冲入西蜀连弩的射程之后,战鼓声突然响起,中军的红色旗帜也猛烈地摇动起来,陈猛如披钉尖刺进了屁烈,猛地大喊一声:“发射。”

战车营的军士早就把西蜀连弩上好弦,作好了发射前的充分准备,他们随着敌军行进的线路,利用悬转轴,轻松地调整了射击方向。

西蜀连弩上弦需要借助绞轴等工具,要四人配合着完成,但是发射却极为简单,西蜀连弩上设计有一个扳机,极似来复枪的扳机,只需瞄准的军士轻轻一动手指,西蜀连弩安装好的九支一米五的长箭就会呼啸着扑向敌军。

这是西蜀连弩战车营制成后第一次使用,黑雕军全军把目光注视着战车营。四百五十支大型弩箭呼啸着飞向党项骑兵队伍,形成了一道数十米宽的箭墙,冲击力十分强劲,虽说党项骑兵队形并不密集,但是弩箭冲击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中箭的党项骑手身体被弩箭狠狠地贯穿,从马上飞落而下,还有一支弩箭穿着两个党项骑手从空中摔落下来,而党项战马披着的少量铠甲。在连弩的攻击之下,就如纸糊的一样。

房当骑兵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他们看着敌人一次攻击就让自己损失了数百人马,根本不敢再行冲锋,一千多惊慌失措地党项骑兵朝着西南遁去,这一千多党项骑兵跑了一里远后,才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战场。党项骑兵经验丰富。他们不朝自己的大队伍逃去,主要是担心自己的人马被败兵冲乱,反而给了黑雕军可趁之机,他们留在南面,随着战局变化。随时都可以重回战场。

西蜀连弩的威力让黑雕军和房当军军士同时屏住了呼吸,战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重伤侧地的房当骑手和战马垂死的惨叫声和呻吟声。房当翰海的人马大部分参加过小仓关之战,小仓关地惨败使这些骄傲的房当军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此时,黑雕军杀人于数百步之外的强弩让他们再次有了下地狱的感觉,这些不惧怕草原恶狼的好汉子眼中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畏惧地神情。

房当翰海穿着铁制铠甲,脸上也罩有着铁色的面具,只露出鼻孔和眼睛。这种面具是和回鹘军作战的战利品,房当翰海很是喜爱这幅铠甲。这一次和黑雕军大战,房当翰海特意把这套铠甲穿在身上。

看到美丽的草地上趟满了魁梧的汉子,而黑雕军根本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失,房当翰海的心一下揪紧了:黑雕军又有了新式武器。

房当军在小仓关惨败之后。房当翰海花重金通过粟特人从中原买来了黑雕军的利器——弩,他让房当工匠认真研究了这些邪恶的武器,也仿造出了一批,只是质量不行数量也不多,还不能装备到军队中去。房当翰海却由此知道弩箭地弱点——上弦的速度不如弓箭,在骑兵冲击之下,往往只能发射一次。

房当翰海为了谨慎。但是并不懦弱,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头脑异常冷静,他抽出长刀,怒吼道:“房当铁柱,冲击敌阵。”

房当铁柱是房当翰海新这提拔起来地一员勇将,他奉命率领第二队骄兵,毫不迟疑地向左翼骄兵发起了冲锋。房当翰海的判断是准确的,第二队骑兵冲到第一队骑兵受到重创的地方,却没有受到黑雕军巨箭地攻击,第二队骑兵快速地逼近了黑雕军左翼。

此时,黑雕军全军士气如虹,特别是战车营,第一次发射取得了如此成绩,让战车营的军士们自信心在增,陈猛站在指挥车上,大声地喊道:“两人上绞盘,两人上箭,动作快点,不要乱。”

战车营每一辆新战车上有五名军士,一名御者控制马匹,不让马匹乱动,保持着战车的稳定,两名绞盘手拼命地操作绞盘,这些绞盘手全部是选的军中大力士,另外两名身手敏捷的上箭手就飞快地上弦,这一套动作他们练习得已经很熟悉了,很快就把西蜀连弩重新上好弦,等待着陈猛下发命令。

房当铁柱率领着两千骑兵,呐喊着,拼命地向前冲锋,他们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尽快冲进弓箭的射程,也要让黑雕军尝尝党项骑兵弓箭的历害。

当房当铁柱地骑兵冲入黄桦手弩的射程的时候,狮营都指挥使郭炯看到战车营的军士还在拼命地上弦,沉声下达了攻击命令:“手弩准备,攻击。”

狮营军士三千人,是黑雕军最为精锐的骑兵,也是黑雕军的老兵,使用手弩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狮营的骑兵分为六个营,每营五百人,何五朗率领两营骑兵保护侧翼。

何五郎到了战场上,就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禁不住热血沸腾。他一马当先,率领着一千名黑雕军骑兵分为两队呈八字形从左翼突出阵来,他们平平举起了上好弦的黄桦手弩,没有给党项骑兵射箭的机会,从容地射出了手中的弩箭,然后挂好手弩,取下长弓。

弩的延时性能使射手能够从容射击,而且能够达到弓箭难以达到的集中性,一千支弩箭如劈天盖地冰雹一般,肚向了党项第二波次的骑兵,四百多名党项强悍骑兵还没有射出复仇的铁箭,就被弩箭贯穿了身体。

侥幸躲过攻击的千余党项骑兵们根本不顾未冲入射程,在飞奔的战马上张弓搭箭,对着黑雕军骑兵猛射,党项人虽说弓马纯熟,无奈距离过远,铁箭大多数落在了阵前。眼看着党项骑兵要冲入了箭程,狮营护卫左翼的一千黑雕军都把箭支搭在了长弓上,作好了发射准备。

此时,虎营战车营完成了第二轮上弦,陈猛大喊一声:“发射。”四百五十支粗大的铁箭挟着狂风,如收割生命的死神席卷了悍不畏死的党项骑手。西蜀连弩的再次攻击,彻底让残余的党项骑手丧失了斗志,他们回转马头,也朝西南方向遁去。

房当铁柱躲过了黄桦手弩的进攻,他冲在最前面,拉开弓箭不顾一切地向黑雕军虎营射去,一枝粗大的铁箭射中了持弓的左手,铁箭冲击力太过强大,房当铁柱只觉全身一震,左手传来一阵巨痛,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左胳膊已不见了踪影,鲜血从断处奔涌而出,房当铁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低下头再次看了一眼左手,此时,房当铁柱大脑一片空白,他如梦游般继续向黑雕军阵地冲去。

黑雕军狮营军士举着弓,没有射击失魂落魄的房当铁柱,房当铁柱竟然冲到了黑雕军狮营阵前,房当铁柱用右手抽出腰刀,举在半空中,做出一幅向下劈的姿势,然后慢慢地栽倒在黑雕军阵前。

房当翰海见到二千骑兵又如石块落入深不可测的潭水中,连一个涟漪都没有激起就惨败而逃,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房当翰海身后的一名亲卫受不了这种刺激,突然失去了控制,大声叫道:魔鬼,这是魔鬼。然后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向着黑雕军奔去,黑雕军和房当军都没有攻击这名疯狂地军士,他在战场上漫无目的地奔跑着,然后转向北面,径直跳进了奔腾不止的黄河之中。

房当翰海见黑雕军阵营严整,永受丝毫损失,心知如此打下去,自己还要用来攻击居延海的宝贵人马,就会如飞蛾扑火一般毁灭。房当翰海果断地下令道:“前队转后队,退回西会州。”又对着身后一员黑脸长须的老将道:“细封黑山,你率领两千骑兵断后,尽量迟滞敌人的进攻。”

侯大勇坐镇中军,看到了这一场完全一边倒的战斗,不停地摇头,暗道:这哪里是战斗,纯粹是屠杀,想来僧格林泌的蒙古骑兵和八国联军的决战,就和今日的情况相仿。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夺河套(二十二)

短暂的交锋就蒙受了惨重的伤亡,这让血气刚健的党项好汉们也胆战心惊,当房当翰海发出了撤退命令之后,除了细封黑山和他的两千骑兵,所有房当军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两军对垒之时,大军撤退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弄得不好,就会造成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因此,房当翰海就让得力战将细封黑山亲自断后。细封黑山是房当翰海军队的一员极有分量的战将,性格坚毅果敢,而且,细封黑山的儿子细封铮铮娶了房当翰海的妹妹,因此,细封黑山不仅是房当翰海手下战将,也是房当翰海的长辈,深得房当翰海的信任。

下达命令之后,房当翰海提马来到细封黑山身边,轻声道:“尽量拖住黑雕军,大军能否顺利撤退就靠你了。”

细封黑山久经战阵,当然知道在如此情况下指挥小部队断后的重要性和危险性,细封黑山黑黑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漂亮的长须在胸前飘荡,他缓慢地取过跟随他多年的竹牛弓,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侯大勇表现得倒颇为平静,他一直在凝神查看着党项军的动静,当党项军旗帜不断地移动、大队人马开始向后移动之时,侯大勇敏锐地意识到房当军要撤退了,下令道:“战车营为先锋,蛟营在右翼,狮营在左翼,采取尾随战术,不要距离党项军太近。”

尾随、防守和进攻等战术,都是新黑雕军在冬季精心操练的战术,战术主旨是发挥黑雕军普遍装备强弩的装备优势,用强弩给予敌军以最大的杀伤。

侯大勇的命令经过传令兵、鼓声和令旗迅速传到也虎营、狮营和蛟营。战场通讯对于大兵团作战是极为重要的,特别是数万人对阵的广阔战场,及时传达命令是战场胜利的重要保证。

黑雕军成立以来,部队人数长期保持在五千人以下,侯大勇当上了朔州节度使以后。柴荣为了从西部牵制住房当拓跋人,特意准许侯大勇扩充其牙军,黑雕军人数这才发展至两万人。两万人和五千人地作战方式自然就大不一样了,按照新黑雕军编制 两万人分为八个营 若全军参战,战场上就会出现八个独立作战的单位,在没有对讲机等通话工具的情况下,要想灵活快速地指挥这些散布在战场各个区域、承担着不同任务的八个营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战场情况太过复杂,随时都有命令传达不畅通地情况。

侯大勇为了确保每一道命令都能准确快速地让八个营的指挥官接收到,就用上了三保险,自己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会用传令兵、鼓锣角号和红黑白三色令旗同时表达出来,同时。各营指挥官身边都带上十人以上的信号兵。及时现察中军发出的命令,以确保各营的战场指挥官及时准确地接收到命令,达到战场上的协同。当然,在不同的战场或在战场作战的不同阶段,三种方式的效果是不同地,比如在战斗初期。双方列阵对峙地时候,传达复杂细致的命令,需要传令兵才能说得清楚,而当双方军队混战在一起的时候。传令兵就起不了什么作用,此时最好的命令就是响鼓而进、鸣金收兵”。

侯大勇发布的“尾随”命令,是战场力量对比、战略目的等数方面来考虑地。

此次决战,黑雕军已占尽了战略优势,把本来应该在草原上放牧的房当人大部分赶到西会州城池里面,党项人虽说也种粮食,可是种粮食毕竟是党项人的副业。只能算作主食以外的补充,党项人主食还是草原上地那些活蹦乱跳的牛、羊、马,在黑雕军压力之下,这些清水河畔的牧民大部分躲到高高的城池里面,因此,黑雕军只要保持军事上的优势,持续不断地清扫西会州的外围,失去了经济基础的党项房当人,只能在西会州这座孤城喝西北风,届时,不用黑雕军攻击,房当军在经济压力下也会土崩瓦解。

在这种战略情形之下,侯大勇不愿意浪费那怕一名黑雕军地性命。黑雕军成立以来,虽说战功赫赫,打了无数的胜仗,可是累积算下来伤亡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经过冬季整军,黑雕军从装备还是战术上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新装备的西蜀连弩,初次上战场就发挥了令双方军士都目瞪口呆的强悍战力,党项人死伤无数,而黑雕军达到了“零伤亡”。

不过,让党项军蒙受损失是一回事,歼灭党项军则是另一回事情,党项军人数众多、队形不乱,在平原上机动能力极强,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视。侯大勇头脑是清醒的,他没有打算一战尽歼房当军主力,此次决战的名称叫做“大扫除”战略目的彻底扫除西会州外围的房当军,把房当军打痛打怕,让房当军不能有效保护清水河畔的人民。

“尾随”命令下达发后,狮营、虎营和蛟营的战场指挥官都准确地接受到中军发出的命令,立刻按照尾随命令的要求行动了起来。

一千虎营陌刀手越过了前面的黄桦弩手,很快就把简易拒马重新搬到了战车车厢里,黄桦弩手没有放松警戒,仍然保持着战斗队形,为搬运简易拒马的陌刀手提供运程保护。简易拒马放入车厢以后,黄桦弩手和陌刀手迅速跳上了各自的战车。

陈猛跟随在黑雕军身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侯大勇好歹知道现代社会“零伤亡”的概念,陈猛脑子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仗还可以这样打,陈猛见到黑雕军狮营阵前趟满了缺胳膊少腿的党项军士,而狮营居然毫发未伤,张着大嘴、傻乎乎地站在战车上不断地哈哈大笑。

虎营都指挥使山宗元虽说也是心情激动,可是他从军多年,从军士一级一级爬到都指挥使的位置,定力远比陈猛好得多,他脸色严肃地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一句话也不说。当黄桦弩手和陌刀手全部上了战车之后,山宗元冷静地下令道:“出击。”

两名角号手吹响了虎营特制的铜喇叭。

这种虎营铜嗽叭是侯大勇出主意、然后由专做弩箭的郭宝玉鼓捣出来的,铜喇叭声音比不过战鼓声,却声调多变,也非常嘹亮。在战场上穿透力颇强,侯大勇对这个战车营寄以厚望,战车营比骑兵营更需要统一的指挥,铜喇叭制造成功以后,侯大勇就用这种铜喇叭装备战车营,作为战车营地特有信号。

黑雕军整个大队形呈品字形排列,虎营处于品字的前列,虎营有一百五十辆战车,也呈品字形排列,陈猛指挥的装有西蜀连弩的特殊战车营居于最前面。五十辆装着西蜀连弩的战车排成错落有致地两排。每一排相隔着十米左右,每一辆战车与左右战车的距离保持在六七米左右。

在特种战车后面数米外是左、右两翼分布的普通战车,普通战车上有黄桦弩手和陌刀手,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五十辆装有西蜀连弩的特种战车,西蜀连弩发射后,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上弦。这个时候是特种战车最脆弱的时候,若敌人的骑兵趁机冲了过来,特种战车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此时就需要紧跟其后的普通战车用弩手或用陌刀手或用战车车厢。给予特种战车营充分的保护。

随着中军战鼓震天地响起,虎营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党项军追去,狮营、蛟营分成左、右两翼紧跟在虎营后面。

就在黑雕军进行这一系列颇为复杂的战术动作之时,房当翰海地军队也完成了前队变为后队地转换,加快了后退的速度,迅速向西会州退去。断后的两千党项骑兵是房当翰海部的精锋之士,全是当日从小仓关退回西会州的人马。房当翰海担心战斗力稍弱的部队挡不住黑雕军地冲击,因此不惜血本地派出了自己起家的班底。

黑雕军以战车营为追击的前锋,战车推进速度并不快,但是极有声势,正是这种战车发出的巨弩让党项军吃尽了苦头。细封黑山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有了上两次密集冲锋地教训,就对身边的一位手下道:“野利贺,带五十骑去迎敌,队形散开一点。”

临危受命断后的细封黑山原本以为黑雕军会马上发起全面进攻,不料,黑雕军动作并不迅速,收好了阵前的拒马才发起攻击,细封黑山见惯了骑兵们来去如风地发起攻击,发现黑雕军动作迟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命令断后的两千人马展开对黑雕军的攻击,细封黑山抱着必死的信念,准备用坚决地攻击行动打乱黑雕军的行动。

野利贺是房当军中有名的冲锋将,房当人在清水河畔住了上百年,受中原人的影响颇大,笃信佛教,少量佛家弟子也用汉字记事、交流,而且服饰、发型已是中原化了,但是,野利贺却是典型的党项人发型——秃顶重环,只是因为作战戴上了头盗,看不到顶上光光下面一圈头发的党项发型,只是看到一只银制的大耳环。野利贺向来以党项人为荣,瞧不起文弱的中原人,此时,羊打败了狼,房当军的惨败让他血性勃发,接到细封黑山的命令之后,野利贺率着五十名党项骑手迎着黑雕军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