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四年二月底。师高金冒着风雪从房当支金帐前回来,匆匆走进大帐,就看见久违的儿子虎虎威威地站在房中,师高知潮是一个非常强壮地党项人,见到父亲回来,立刻跪倒在地,规规距距地磕头行过大礼,父子俩这才拥抱在一起。

师高金有些慎怒地看着儿子。责怪道:“靖远是个是非之地。你到这里干什么?家中一切可好?”

师高知潮的相貌和师高月明极为相象,都有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和高挺笔直地鼻梁。他听到父亲的责怪,道:“前一段时间,房当度的人回到黄羊坝子。每家每户都有男人都被编入了铁鹞队,现在黄羊坝子的铁鹞队已有一千多人,全是房当度最亲的族人。我们家有男仆人九十多个,最壮实的四十个都被编入了铁鹞队,房当度发了话,凡进入铁鹞队的奴仆,只要立下战功。就可免去奴仆的身份。这样一来,奴仆们都想参加铁鹞队,我若硬拦住,一要得罪房当度,二来这些奴仆也要起贰心,现在我已是铁鹞队骑军指挥使,手下有两百人马。”

师高金听到师高知潮已成为铁鹞队地骑军指挥使,沉默半响,才道:“那你到靖远来有何事?”师高知潮身高体壮,胸腔宽大,说话也就中气十足,他压低声音道:“小鹰帅让我带了两百名铁鹞队军士过来,具体干什么就不清楚了。”

师高金知道房当度要增加亲卫一事,他就没有再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儿子,儿子天蓝色地眼睛里闪着一种渴望,这种渴望的眼神是那么熟悉,是师高金父亲长期闪烁地眼神,尽管他最终在权力的争夺中失败者了,可是那种渴望成功的眼神,让当时尚年少地师高金记忆深刻,师高金在儿时见到了权力争夺时的惨烈,人头满地、鲜血横流的场景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心中有了这种阴影,师高金来到房当部落之后,争雄之心渐行渐远,心甘情愿地在房当明帐下当一个谋士。

师高金亲眼看到雄才大略的鹰帅房当明左征右讨打下了房当人的辉煌,如今挟强兵挑战大周这个庞然大物,却如清水河的浪花,无畏地扑向了两岸生冷地岩石,却在坚硬的岩石上碰得粉碎。

“小鹰帅,你们是这样称呼房当度?”

“是的,黄羊坝子的族人都这样称呼房当度。”师高知潮热切地看着父亲,又道:“房当人在义州和小仓关两战精税全失,现在强敌环绕四周,房当人已经到了生死存灭的紧要关头,房当人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头领才能团结起来,儿子认为,房当凌和房当支金威不服众,房当翰海虽说占据了西会州,兵强马壮,可是房当翰海指挥不了房当度的族人,只有房当度才能成为房当人真正的头领,带领房当人走出困境。”

师高金听了此语,直视着师高知潮,严厉地道:“师高知潮,你是不是见过了房当度?”

师高知潮勇敢地看着父亲,道:“我们虽不是房当族人,可是我和妹妹都出生在清水河畔,已与房当人无异,房当人的事情也是我们的事情,这就如中原人常所的一句话,毛之不存,皮之焉附,我们必须在择房当度还是房当支金之间进行选择,儿子已经见过了房当度,接受了他的任命。”

师高金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一柄样式古怪的厚重长剑,这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器。这柄长剑是祖先从遥远的西方带过来的,据说在很远很远的西方,也有一片广阔富饶的土地,这片土地被分成无数的小国,他们的骑士穿着包满全身的铠甲,持长矛和重剑互相撕杀不休,祖先战败后向东方迁移,也不知是什么年代到了被中原人称为西域的地方,成丁党项人中的一员,随着和党项人的不断通婚,族人的特点越来越不明显,只是偶尔还会有一个小孩子长着祖先一样的天蓝色眼睛、金色头发和雪白皮肤,只有自己的一儿一女都有着和祖先同样高贵的血统。

师高金取下那柄重剑,郑重地对师高知潮道:“你地决策是正确的。父亲确实老了,今天就把祖先这柄重剑交给你,你要象个勇士一样战斗。不要辱没了英雄的祖先。”

师高知潮从小就看见父亲带着这把重剑,知道这柄重剑是祖先传下来地宝剑,父亲把重剑交给自己,也意识着自己要承担起一家之长的重担,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柄重剑,慷慨地道:“师高知潮一定不会辱没了祖先。”

师高金欣慰地看着成长起来的儿子,对着儿子道:“师高支金勇猛善战,是一名优秀的将领。但是他以前在房当军中职位不高。手底下的将校未必真心服从他,忠心房当明兄弟军校不在少数。我知道有两名指挥使就对房当支金并不服气,一是步军指挥使房当山,手下有六百人马。另一名是骑军指挥使贺耿耿,手下有近五百人,他们都是房当白歌的心腹手下,房当支金并不能完全控制他们,房当度只要把房当山和贺耿耿收服,房当支金则独立难撑。”

师高知潮素知父亲的足智多谋,他笑道:“小鹰帅让我悄悄到父亲这里来。一是摸摸父亲的态度,二是向父亲请教,儿子这一下心中有底了。”

从义州、小仓关到同心城、固原城,新兴地党项房当人地扩张欲望受到了沉重地打击,房当人的领袖房当明战死沙场,房当人已经到了分裂地边缘,靖远城三股势力的斗争,正是房当人重新整合必须耍经过的阵痛。

与房当人陷于分裂相对应,镇守灵州城和同心城地侯大勇在西北军中的威信却如日中升,黑雕军连克强敌,先后收复了丢失近百年的陇西和固原城,打出了军威更打出了士气,侯大勇在西北各节镇的军队成为“无敌”的象征。

不过,西北战场并非大周朝的主战场,御驾亲征的淮南才是大周朝地主战场。西北的胜利从朝廷的目光来看,不过是一场典型的防御战,打败党项房当人的主要意义在于稳定了西北边境,以便让中央禁军主力在淮南作战时没有后顾之忧。由于灵州距离大梁过于遥远,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西北胜利的消息传到大梁往往成为日闻,而淮南距离大梁城更近,又是御驾亲征,在淮南之战取得胜利的光环之下,西北战场的胜利在朝廷官员和平民百姓眼里都有此黯然失色。

侯大勇对孟殊的到来显示了极大的欢迎,他让封沙在中院收拾了一间住房,让孟殊就住在中院里,侯大勇每天晚上都和孟殊随意地聊天,朝堂大事、市井逸事都在谈论范围之内。在不断的聊天过程中,侯大勇也清楚了大梁城内官民对西北之战的看法,这种看法对于需要韬光养晦的侯大勇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赵匡胤在淮南大战中不断增加威信,也必将加深对禁军的控制,届时若需要和赵匡胤决战就会遇到更大的困难。

三月初一,是孟殊启程回大梁的日子。

侯大勇还是按照老规距,一大早就起来晨练,冬天天气寒冷,并不适宜在户外锻炼,侯大勇就在暖和的屋内蹦跳,两条地龙燃了一晚上,让屋内温暖如春,等到虎卧撑、深蹲、仰卧起坐、侧立等动作练习完毕,侯大勇已是满身是汗。

有了身孕的师高月明也早早就醒来了,坐在侯大勇这边的杭头,吃着一块烤得十分干燥的同心大饼。师高月明身体极好,但是妊娠反应却比较明显,她无意中发现烤干的同心大饼能够让讨厌的呕吐减轻,所以,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是吃一块烤得掉渣的同心大饼。按照党项人的习惯,有了身孕的女子是不能和男人一起睡觉的,否则肚子里面的小孩子会出现残疾,侯大勇来自现代社会,并不相信这些习俗,可是师高月明在此时显示了极强的母性,为了保护胎儿,坚持搬到另一间房屋,侯大勇见师高月明坚持要分开睡,也就只好尊重师高月明的意见。

师高月明初尝男女之事的快乐,看着侯大勇的眼光总是柔情似水,虽说为了孩子搬到内院的另一间房子去住,可是每天一大早洗漱完毕之后,师高月明每天都会坐在侯大勇的炕土,看着侯大勇在屋里锻炼。

师高绿绮端着两碗马奶,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师高绿绮看着平角短裤的侯大勇,脸上又是烫了一下,放下马奶坐在床边,和师高月明小声地讲着话,师高绿绮学了数月的中原话,现在已经能够听得明白说得清楚,只是语调还没有学好,说起中原话来总觉得怪怪的。

等到侯大勇喝过马奶,师高绿绮就拿起一张干毛巾,给侯大勇擦汗水,同时,把洗干净的内衣裤给侯大勇准备好。侯大勇来得古代后,最初秋菊、春兰无微不至地侍候他,让他很不习惯,可是,回年时间过去之后,侯大勇已经非常习惯于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当师高绿绮踮着脚为侯大勇擦汗水加时候侯花勇突然惊奇地发现,师高绿绮踮着脚、微微张着小嘴的表情和秋菊春兰如出一辙。侯大勇有些疑惑:秋菊春兰和师高绿绮侍候自已时的无微不至、擦汗水时的细心体贴几乎完全一样,感觉就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可是秋菊春兰是沧州刘三的使女,师高绿绮是党项女子师高月明的使女,两地隔着万水千山,为何动作是如此相似。

当师高绿绮为侯大勇穿好外衣的时候,侯大勇也大致想清楚了:使女们为主人服务,就是让主人更加舒服,而人的基本需求都是一样的,所以,不管什么地方的使女,所做的事情都基本相同。

想到这个问题,侯大勇不禁想到柴荣,柴荣是天之子,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但是,柴荣也是人,是由普通人一步一步登上权力的顶峰,他也存在着普通人的感情,也应该有着普通人的缺点。

侯大勇努力回想柴荣的爱好,忽然灵光一闪:据自己所知和孟殊谈到的情况,柴荣特别相信道家之说,数次召道家高人陈抟到宫中讲道,既然柴荣迷信道家,为何不冒用道家的法子来为自己争取一此有利条件,或者是让柴荣对赵匡胤产生猜忌之心。

侯大勇想到这一点,心中迅速想着各种方案,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法子,他想了一会,扭头师高绿绮道:“你去给黄老六说一声,煮一壶马奶,弄点羊腿,泡杯好茶,拿到中院来。”

侯大勇布置完,又对师高月明道:“孟殊要回大梁,我去和他吃早茶,你把马奶喝完之后,自己在院子里走走,或者找几名亲卫陪着,到街道上去转一转走一走,不要成天都在床上躺着,这样对肚子里的小孩子不好。”

师高月明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喝完马奶,再睡一会,然后到街上去走一圈,我要买点布,为孩子做衣服,按党项人的习惯,小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件衣服,要穿妈妈亲生做的。”侯大勇走到炕边,弯下腰,把手放在师高月明的腹部轻轻的抚摸了一会,虽说师高月明的肚子还是平平的,侯大勇却似乎感到了生奋的律动,轻柔地说道:“不要走得太累了,更不许骑马,要乖乖的听话。”

侯大勇走出温暖的房间,冷风立刻无孔不入地从脖子、衣袖等空隙朝身体里钻,就如一个存心拍马屁的下级总会找到当权者的弱点一样,侯大勇把脖子缩了缩,几步就来到了中院,孟殊因为要启程回大梁,也起得早早的,穿着一身紧身的软甲,站在鸽舍旁,和养鸽子的成八郎轻声交谈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争夺河套(十六)

三月初一,是孟殊要回大梁的日子,他起得很早,等待着节度使晨练结束,向节度使辞行之后,就可以正式上路了。孟殊在中院转了一圈,见到成八郎开始侍弄他的宝贝鸽子,就上前询问几句,正谈话间,节度使侯大勇走到了内院门口,孟殊和成八郎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鸽子,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侯大勇。

侯大勇偏着头摸着下巴站在内院门口,看到孟殊和成八郎在鸽舍旁交谈,就对跟在身后的亲卫罗看松道:“你把马奶、羊脚送到书房来,让孟殊也到书房里,你守在院中,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亲卫罗青松听到要把马奶、羊脚送到书房时,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这是节度使第一次在书房里吃东西。

在内院书房里,侯大勇没有坐在自己铺着熊皮的舒服座椅上,而是在在茶几旁和孟殊面对面坐着。孟殊突然被请到内院书房,看着坐在对面的侯大勇神色平静地喝茶,在侯大勇示意下,也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侯大勇虽然外表平静,孟殊却敏锐地感觉到什么。

孟殊在大梁商界是大名鼎鼎的大腕级人物,他不仅掌握着大梁城最大的商家——富家商铺,而且还与当世极有权势的侯家和符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大梁城内不少耳目灵通的大商家纷纷动起了心思,挑选出自己家族中最漂亮最温柔的女子,希望能得到钻石王老五孟殊的垂青,可是孟殊却如一名出家人一样,不为美女所动,婉拒了众人的好意,依然在大梁城内过着不近女色的单身生活。

在大梁城,二十多岁的富家男子没有妻妾,不进风月场所,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对于大梁茶楼里那此无所事事的闲汉们来说,孟殊这种身份的人有此毛病,最能激发他们地想象力,这就如苍蝇看见了新鲜马粪总会两眼发光是一个道理,闲汉们谈论起“孟殊是不是有特秣爱好,孟殊有没有男人的本事”总是神采飞扬、乐此不疲。

飞鹰堂有专门在茶楼里收集情报的人员,大梁茶楼里的这种话题,飞鹰堂的掌门人孟殊自然是一清二楚,孟殊是一个身理上非常正常的男人,只是内心深处站着符英的倩影。特别是符英在德州万寿寺用弓箭射杀住持的身姿,如侯家刀一般狠狠地砍在他内心的最深处(孟殊知道这种思念永远也没有结果,若任其如野草一样蔓延,最终会害人害已,他数次下定决心抹去心中的飒爽英姿,却根本无法成功,在这次离开大梁前,孟殊再一次下定决心持慧剑斩情丝,同意了右拾遗杨徵之所牵地红线,与著作佐郎刘林的四女儿订下了婚事。

杨徵之和刘林是同乡,在大梁城内南方人很少。同朝为官的南方人更少。杨徵之和刘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于是经常在一起走动,在一次极为偶然的机会。刘林谈到了四女儿的婚事,杨徵之顺口说起与富家商铺大掌柜孟殊很熟悉,而孟殊未曾婚配。若有意的话,可为刘家四女儿牵线搭桥。著作佐郎刘林是个清高的读书人,孟殊虽说富可敌国,在他眼中却是下九流的角色,就如青菜一样永远上不得大雅之堂,当场回绝杨徵之。

刘家大娘子是个河东狮吼的角色,她出生于德州大族。家中田土颇多,而著作佐郎是朝中不入流的小官,薪饷微薄,要在大梁维持一家人地生活颇为不易。刘大娘子从娘家舅舅那里讨来不少钱财,才支撑着一家人在大梁城内过起体面地生活,还给刘林讨了一房小的。由于这个原因,刘大娘子深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也向来瞧不起窝窝囊囊的丈夫。杨徵之说起孟殊之事时,她恰好在场,听到窝囊丈夫一口回绝了杨徵之地提议,顿时怒火中烧,等到客人走后,刘大娘子揪着刘林的耳朵,逼着他同意四女儿的婚事。

刘林在家中被逼不过,来到杨徵之地府中打探孟殊的底细,杨徵之在郑州之时,孟殊是黑雕军的军需官,为何后来孟殊成为富家商铺大掌柜,杨徵之却不甚清楚。刘林听说孟殊曾有军职,而且职级还不低,且和符家、侯家关系密切,这才心中稍安,勉强同意了四女儿和孟殊的婚事。

孟殊虽是大商人,却对商家的女儿没有兴趣,杨徵之给他牵线之时,孟殊听说是著作佐郎刘林的四女儿,想来家教甚严,稍稍迟疑一会,就痛苦地把这门亲事答应了下来。孟殊在离开大梁之前,按照规距找媒人到刘府提亲,合了两人的生辰八字,送了丰厚地彩礼,把亲事之定下之后,孟殊就向灵州城出发。孟殊定下亲事之后,尽管心中有着深深的失落,那一块大青石却被卸掉了,特别是从大粱到灵州奔波千里,秀美山川让他心胸为之一宽,积郁在心中的莫名情感也总算发泄在黄河沿岸。

侯大勇和孟殊喝着茶随意谈了一会清水河边恶劣的天气,等到马奶和羊脚送上来之后,侯大勇才笑着道:“孟郎,尝尝同心羊脚,这可是正宗的清水河出产的灰色羊子,羊腥味重得很,党项人最喜欢这个味道,吃惯了同心羊脚,大梁的羊脚就实在没有滋味,你这次回大梁的时候,给符娘子捎一此回去,也不知她是否喜欢这个羊腥味。”

孟殊听到符英的名字,心窝深处又被看不见的羽毛刺了一下,孟殊随即平静了下来,拿起一根羊脚,大口大口地咬着。孟殊在军队生活了两年多,早就适应了这类羊脚骚味,他津津有味地啃完一根羊脚,又喝了一碗马奶,道:“我准备在巳时出发,顺着马岭水先到盐州,再到庆州、泾州和颁州,把各地的富家商铺分店再看一遍,平时总是窝在大梁城里,难得有机会实地考察各地的分店,从大梁到灵州沿途看了不少分店。发现了不少问题,我限令这些分店必须再最短的时间把问题解决掉,这次就顺便查看问题解决得如何。”

孟殊掌握的富家商铺和飞鹰堂是侯大勇的钱袋和耳目,侯大勇当然不能忽视,只是灵州、同心有一大摊子事情,他实在没有精力管得太细,侯大勇回想了一会现代社会跨国公司的管理模式,中石油、中石化、洛克菲勒、微软、麦当劳、通用等跨国企业名字,都在头脑中如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想了一会。却发现自己除了知道这此企业的名字以外,对其运作秘密实际上是一无所知,因为自己曾带着女儿到麦当劳去消费过多次,对麦当劳还稍有些具体印象,不过据说麦当劳分店的各项管理制度都是厚厚地一本,自己对其核心的运作手法还是一无所知,最多了解到一点皮毛。

想到这里,侯大勇放弃了对孟殊经营活动提具体建议的想法,很原则地讲道:“富家商铺已遍及全国各地,来往的钱财着实不少。管理这么大的商铺必须要有一套规范化的制度。各个商铺只要按照这一套制度施行,大体上都能保持良好的经营状态,总铺也便于控制、考核各个分店,这就和朝廷的制度一样。各地都必须按照朝廷的制度执行,这才能保证政令畅通。”

孟殊对富家商铺规范化管理颇有心得,这行富家商铺两年多来。他也遇到了不少问题,许多问题都是和符英一起商量着解决的,听侯大勇说起管理分店地问题,就道:“符娘子也很重视富家商铺的管理方式,富家商铺的帐簿管理、掌柜选任、分帐汇总、钱币交接等方面,都有具体的要求,符娘子还根据东西南北不同的地区。制定了各自不同的经营标准和主营货品要求,这些杂七杂八的制度,若叠在一起装订成册,估计要超过太白阴经的厚度。”

孟殊对符英的推崇和尊敬发自内心,侯大勇从孟殊的表情和语气也听出了这一点。侯大勇面带微笑地看着孟殊,心里想到了符英在一个月前送来地一封家信,符英在信上提出了另开一家商铺地打算,一个理由是富家商铺过于庞大,每天流入的钱财让她心中发慌,另一个理由是让孟殊掌握如此巨大的财富是一件让人担心的事情,虽说孟殊忠心耿耿。

侯大勇地家信都是通过飞鹰堂来传送,侯大勇和符英有另外一套通信办法,除了侯大勇和符英两人外,没有一个人能读懂他们的家信。

侯大勇在显德三年到大梁过后,把后世的汉语拼音教给了符英,虽说大周地口音和现代汉语大不相同,可是侯大勇用汉语拼音仍然能够把中原话拼出来,只是入声字比现代汉语大大增加,符英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很快就学会了有此变异的汉语拼音。侯大勇离开大梁后,两人的秘密话、悄悄话就用上了汉语拼音,这套系统在大周朝只有侯大勇和符英两人能识,是一套比密码更为安全的通信方式。

符英接手富家商铺以来,把富家商铺打造成了大周朝的商业大鳄,侯大勇已经充分相信符英的经商之才,侯大勇接信后,立刻同意了符英的想法,新商铺地经营主业以及与富家商铺的关系,由符英全权处理。

侯大勇没有过多地关注富家商铺的经营方式,昨天孟殊向侯大勇详细汇报了飞鹰堂脱离富家商铺的各项事宜,侯大勇当时就感觉飞鹰堂经费的运作方式有些不妥当,但是侯大勇也没有考虑清楚,经过几天的思考,侯大勇还是决定要改变飞鹰堂的管理模式。

“孟郎,飞鹰堂的管理模式必须要改变,现在各地飞鹰分堂的经费均是由当地富家商铺分店来承担,总堂半年审一次帐,这种做法有些问题,飞鹰堂各分堂既然和富家商铺分店分开了,就要分得彻底,尽量不要让富家商铺插手飞鹰分堂的具体事务。各地飞鹰分堂的经费由富家商铺分店提供,则分堂的活动很难彻底瞒过分店,这就有泄密的危险。同时,飞鹰分堂的经费由各地富家商铺分店来提供,容易让分堂和分店揽到一起,时间久了,各地分堂和分店的利益就会紧密地联系起来,极易形成地方派系,这对于飞鹰堂全局极为不利。你考虑到这个问题没有?”

从飞鹰堂的历史发展来看,飞鹰堂脱胎于富家商铺,最初的飞鹰堂没有设分堂,人员、经费和活动场所全部由富家商铺分店提供,因此,飞鹰堂和富家商铺密不可分。飞鹰堂和富家商铺正式分家以后,各地地分堂和富家商铺分店都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孟殊即是飞鹰堂的堂主,又是富家商铺的掌柜,在他心目中。也没有把飞鹰堂和富家商铺彻底分开。

孟殊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会才道:“这个问题我疏漏了,我回到大粱就立刻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以后飞鹰堂分堂的所有经费都直接由总堂拨付,住所也从富家商铺搬离,只是飞鹰堂的人员不能变动得太多,否则无法开展工作,只有慢慢地进行调整。”

侯大勇见孟殊的思路很清晰,又道:“各地飞鹰分堂都要以一个合法的身份,渐渐地隐入市井间。融入到当地的生活中去。你可以根据各地的需求,选配合适身份地飞鹰分堂主,堂主可以是商人,可以是读书人。可以是地主,可以是朝堂官吏,这些细节就由孟郎具体办理。我管不了这么细。”侯大勇又指着鸽舍道:“飞鹰堂各地分堂距离遥远,必须要有大量的鸽子,使信息在总堂和分堂之间交流无碍,你回大粱后,富家商铺还要花大力气训养了一批鸽子,不仅仅是黑雕军需要,飞鹰堂也同样需要。”

“清水河畔土地肥沃。可耕可牧,党项房当人被赶走之后,这些土地就空着了,你这次回中原之后,暗中让人把这边的情况讲一讲,那些没有土地的人家若愿意到灵州和同心城来,都可以分到土地、种子和农具。”

孟殊对西部地广人稀有着深刻的印象,一路走来,出了京兆府,村庄、城镇都渐渐减少了,到了灵州,更是一片又一片荒芜的土地,答道:“这个事情好办,今年黄河在大野泽和陕州都决了堤,难民不少,节度使以前在郑州安置了大量难民,在百姓间口碑极佳,只要把此事放出风声去,定然会有不少人家愿意到灵州来,我还可以在沿途用寺庙、商铺等各种名义设一些粥场,发一些干粮给难民,让他们能顺利到达灵州。”

侯大勇听孟殊安排得十分细致,心中暗道:四年时间,孟殊真是脱胎换骨了,一点没有当初在寒风巾发抖的书生模样了。

说完这些琐事,侯大勇便沉默了一会,他下决心要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交给孟殊办理,这件事情已经要触及侯大勇的核心机密了。

侯大勇端起茶杯,细细地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后,脸色变得极为严肃了,用锐利的眼光逼着孟殊,一字一顿地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孟郎去办,飞鹰堂除了收集朝堂地变化以外,收集情报要有一个重点,就是监视赵匡胤、李重进和张永德三人,他们三人地行动以及他们家族、亲信部属的行动,事无巨细都要细细地记载下来,作为绝密级资料放在暗室里,你要记住,禁军是大周朝的武力核心,若大周朝将来有异常变动,领头者必定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人,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要求,是侯大勇对亲信手下第一次提出来,石虎、郭炯、钱向南等人都不知道,此时距离显德六年不过两年多地时间,侯大勇开始对少数几个核心人物一步一步地交底了。

孟殊原本以为今天早上只是一场例行的谈话,谁知道却谈了许多具体的事情,比前几天谈地事情都重要,特别是侯大勇最后几句话,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李重进、张永德和赵匡胤都是手握重兵的禁军将领,李重进和张永德是皇亲,赵匡胤在淮南屡立功劳,是陛下的亲信大将,侯大勇监视他们的用意何在?

孟殊不敢深想,他只觉得后背的贴身衣服已被汗水打湿了。

侯大勇说完最后几句交底的话,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孟殊的表情,孟殊虽说尽量保持着脸色平静,可是内心地震惊却无法掩饰,他拿起一杯泡好的茶,慢慢地啜着,放下茶杯的时候,茶水却洒了一些出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争夺河套(十七)

在侯府中,内院书房是很重要的房间,黑雕军许多重要决策都是在这间书房完成的,有资格进入书房谈事情的不过二十多人。

内院书房原是东侧的一间会客室,是个较为封闭的空间,侯大勇买下院子后,专门吩咐改造了书房的大门,换上了严实的木门,加了一道布帘子,使书房的隔音效果大大增强,站在屋外很难听清屋内的谈话。与此同时,每一次有人在书房内谈话,亲卫罗青松都腰跨侯家刀,守在书房门口,不让任何人接近。

侯大勇的一席话,让孟殊颇有些心惊,他放下茶杯之后,虽说书房也安有地龙,地龙里热气不断传到屋内,使书房内温暖如春。孟殊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却总是感到有一股若隐若无的冷风在小屋内乱转。这阵冷风让孟殊头脑迅速清醒了过来:自己和妹妹孟真的性命是侯大勇和符英所救,也正是靠着侯大勇的力量才报了大妹妹孟清的血海深仇,自己现在是飞鹰堂堂主、富家商铺大掌柜,算得上侯大勇最为嫡系的人马,自己的命远已经和侯大勇牢不可分地绑在了一起,不管侯大勇做什么都必须义不容辞地跟随,否则,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会放过他。

孟殊猛地站起来,跪在侯大勇面前,低沉地说道:“孟殊和妹妹孟真的性命都是节度使所救,节度使对我们兄妹有再造之恩,孟殊愿意赴汤蹈火永远做节度使的马前卒,若有贰心,孟殊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侯大勇需要的就是孟殊的效忠。他微笑着把孟殊扶了起来,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从这一刻起,孟殊就算第一个接近自己核心机密地心腹手下。

孟殊站起来后,心潮仍在起伏不定,他低声地道:“我有一事禀报。殿前司有一位飞鹰堂的弟子,他给我说过一件事情,行军司马赵普和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有八拜之交,陛下第一次亲征淮南之时,赵普和赵匡胤同在南下大军中,他们两人在正阳城结拜为兄弟。”

侯大勇眉毛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赵普在侯大勇知道的历史中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他是赵氏王朝中著名的权臣,他的许多大政策深刻影响赵氏王朝,侯大勇把赵普留在身边,就是要阻止赵普和赵匡胤相识相交,让赵普在依附赵匡胤之前就归附自己,增强自己幕府地力量,谁知还是迟了一步,赵普还是和赵匡胤联系在一起。二侯大勇不动声色地道:,赵普熟悉军务、律法,人情练达,是个可用之才,他在正阳城和赵匡胤结拜为兄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此事暂且放下。”

谈完正事。侯大勇和孟殊随意谈了此闲话,两人便出了书房。封沙早就等候多时,见侯大勇出来。快步走过来,禀报道:“白霜华带着陈凌心在中院等候。”

灵州历来是边关重镇,唐朝在灵州驻守的人马达数万人之多,驻军人数众多,意味着粮食运输、辎重的搬运也必将需要一支庞大的队伍,而粮食辎重的运输离不开马车,因此。灵州集中了西北一带最好的造马车工匠,五代以来,灵州地位虽说下降了许多,修造马车地手艺却代代流传了下来,到了大周朝,灵州出产的马车已是全国之冠,而陈凌心又是灵州马车工匠的翘楚。

侯大勇在同心城提前得到了西北各节镇要调动的消息之后,就派人悄悄地来到灵州,先下手为强,把陈凌心等十数名最好的工匠接到了同心城,等到冯继业接到调令之后,再派人去寻找陈凌心等人,却惊讶地发现,灵州城最好的马车工匠都神秘地失踪了。

听到白霜华和陈凌心在中院等候,侯大勇知道黑雕军的新战车造了出来,此时侯大勇不愿意和孟殊表现得特别亲密,就淡淡地对孟殊道:“我要到陈凌心的马车作坊去看新马车,就不送你了,孟郎一路走好。”

马车作坊和几个铁匠铺并排着,都位于南城门一带,马车作坊地面积比铁匠铺要宽大得多,里面堆放着不少木料,还有铁制或铜制的配件。郭炯站在院子中间,正在察看着一辆新马车,他是到白霜华这边走动走动,没有想到侯大勇会跟着白霜华来到马车坊,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迎了上去。

郭炯观察的马车正是按照侯大勇要求制作的新马车,新马车的各部件用黑漆刷得发亮,马车上套着的两匹皮粗毛厚个子不高地蜀马也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两匹蜀马没有想到他们也能获得模特待遇,很不识相地院子中间拉了些粪便,虽说院子中间有些不洁之物,新马车配上精神的蜀马,却也让看惯脏兮兮运粮马车的众人眼前一亮。

陈家马车在灵州是出了名地漂亮,辕、衡、辄、毂、喜、舆等各部位都做得甚为精细。车厢的整体构造和现代汽车基本相同,三块车门都是固定在车厢上,车厢深度一米四,长约二米五,宽约一米五,后厢是一个活动门,可以随意折卸,是进入车厢的通道。左右两块固定车门上还用红色、青色绘上了图画,左面绘着猛虎、右面绘着长毛狮子,在固定车门的尾部,各有一个铁制的挂钩。两个大车轮中间是用铜皮包上的车毂,伸出车轮约四十多厘米,尖端是一个铁片,被打磨得甚为尖利。

侯大勇和郭炯随意聊了几句,就围着马车转了几圈,细细地看着各地部件,侯大勇对郭炯道:“你看这两个挂钩起什么作用?”郭炯用手摸了摸两个铁挂钩,道:“如果猜得没错,这两个挂钩是用来连结其他马车的。”

侯大勇赞道:“郭郎倒是挺有眼光。这些马车平时用来运送粮草辎重,也可以当作步兵地运兵车,每个马车可载六人。一百辆车就可以运送一个五百人的兵力,非常便捷。宿营之时,用挂钩把这些马车连在一起,就成为非常好的临时营地;作战之时,就可以形成抵抗骑兵冲击地防线。”

郭炯打了四年恶仗,作战经验已经颇为丰富。侯大勇稍稍解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道:“在平原或草原上作战,有了这些马车,即使被骑兵包围,骑兵也很难把队伍冲乱,永兴军在同心城外。就是用运粮的马车抵抗住了房当度骑兵的攻击,只是他们的马车数量不够,给党项骑兵留下了一个突破缺口。不过,在山地这些车就不太适用。”

“西北各族骑兵虽说战斗力很强,但是,我们大周朝最大的敌人仍是契丹人,契丹人所处地地形多是草原,这此战车在草原上就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郭炯和白霜华趁着侯大勇讲话的时候偷偷地对视了一眼。郭炯暗道:节度使毕竟是节度使,眼光确实要长远的多,契丹人确实是大周朝的头号敌人,党项回鹘和契丹比较起来,就如十岁的小孩子和二十岁的壮汉相比较。

侯大勇没有继续和郭炯讨论,又对垂手立在一旁地陈凌心道:“陈高工。生产一辆这样的马车,需要多少时间?”

在同心城的时侯,侯大勇在铁匠铺、木匠营等工匠营中推行了工程师制度。窦田、郭宝玉、张青海、陈凌心等人被评为了高级工程师,其他稍次一些的工匠被评为工程师,再次一些的被评为助理工程师,最差的就统统工匠,薪饷依次递减,而且差距拉得颇大。

陈凌心很有些骄傲地道:“这些马,的做工甚为精细,并不逊于人粱城内那些大官们的马车。若材料准备得齐全,一个月也能生产五六架。”

侯大勇摇头道:“一个月不过制造五六架,这个速度太慢,新马车一是用来运送粮草辎重,二是打仗时围成一圈就是步军地防护工事,黑雕军步军人数不少,至少需要一千辆马车,马车作坊这个速度解决不了问题。”侯大勇用手指着马车道:“这些虎狮画得再好,对于马车来说完全无用,军队里所用的马车不需要这些图案,只须刷上防虫防潮的黑漆就行了。”

陈凌心过了四十岁了,在三十岁那一年,当上陈家马车坊的掌脉师已有十年时间了,他是一个技艺精湛、追求完美的工匠,平时对徒弟们要求很严,绝对不能容忍在他手中出现粗糙的马车。此时听到节度使要求简化马车地要求,有些心疼,却又不敢对节度使的意见表示不满,就搓着手“嘿、嘿”地笑着:“在车厢上不画老虎或狮子,我能否在车厢上画上一只黑雕,有了这只黑雕,敌人的战马就不敢靠近。”

陈凌心看着马车地表情就如看着自己的孩子,这和窦田看到宝刀、韩淇看到好方子、霍知行看到建筑工地时表情一模一样,侯大勇心知又遇到了一个车痴,他最为欣赏这种有痴劲的工匠,就笑道:“画一只黑雕,这个主意还不错,以后就在车俐卜画上一只黑雕,作为黑雕军马车的标志,但是其他部位都不必过多装饰,军队的马车以简单实用是第一要务。”

冯继业镇守灵州数年,陈凌心为灵州军制造了不少马车,可是陈凌心从来没有靠近过冯继业,更别说站在一起随意地说话。新任节度使来到灵州之后,请他们这些工匠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还把薪水涨了五倍,这就让陈凌心受宠若惊,在为黑雕军制造马车的时候,他尽心尽力地把祖传手艺全部拿了出来,更是他亲自出马在车厢上画上老虎和狮子,老虎和狮子的形态神情画得栩栩如生,让陈凌心好生得意。

做好第一架马牟后,他就去禀报了专管马车铺、铁匠铺地白霜华将军,白霜华将军看过马车,二话不说就带着他来到了节度使府上,陈凌心是第一次走进节度使这种大人物的府中,跨进大门的时候,两脚都在不停地打颤。节度使府只是数名精悍的军士在外面站岗,并没有想象中的三步一岗七步一哨,陈凌心这才停止了发抖。

陈凌心不到中院。通过内院地小门,甚至看到了内院走动着的漂亮女子,虽说这是严冬时节,陈凌心却如有喝了灵州特产的老酒一般,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起来,在全身血脉中游走。回到马车营后。陈凌心才从一种飘浮着的状态落到了地面。

侯大勇皱着眉头环视着院子,只见满院子都是堆得满满的木料和各式配件,对陈凌心道:陈高工,这马车的辕、衡、辄、毂、喜、舆都是在这里做地?”

陈凌心见节度使脸上有些不高兴的神情,不知自己是否说错话办错事了,很有些惶惑,说出话也有些颤抖:“是的。都是在这里制造的,军队要用的马车,我不敢马虎,每道工序都是我亲自监视着造的,绝不敢偷工减料。”

侯大勇见到陈凌心满脸惊恐,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情有此严肃,就放松了脸部表情,笑了笑。道:“陈高工不必担心,我不是责怪你,只不过若采取继续采取这个办法来制造马车,一个月下来不过五六俩而已,就算四个马车营同时开工,一个月下来不二十来俩。远远满足不了黑雕军的需求量。”

陈凌心连忙道:“我再去召募十几个人来,每天连轴转,想来可以多制造几辆。”

“用这种方式来制造马车。无论如何也提不高速度,我看这些车厢、车轴和车辕并不复杂,其实可以制定好尺寸以后,让城内其他地木匠来加工,最后由马车营把各个部件组装在一起,这样就会大大地提高生产马车的速度。”

在灵州,各个马车匠人都有自己的绝活。这些绝活相互间是严密封锁的,也正是这个原因,每个马车铺都是独立的生产单位,粗到切割木料,细到制造车轮,都是由马车铺独自完成,数十年以来,灵州马车都是采用这种方式来生产,所以,当侯大勇提出让其他木匠来帮着做车厢、车辕,陈凌心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半响,才有此迟疑地道:“马车制造看似简单,其实有很严格的要求,每一个部件,都要经过认真裣测,比如,每一辆车,都耍以规测轮圆,以矩、悬绳和水浮测辐槽间距、辐条正直和材质均匀,以黍米比较两毂容量、以秤比较两轮重量等一系列检测,才能造成灵巧好用的马车。”

侯大勇虽然不懂得制造马车具体工芝,可共他知道就算是结构复杂得多的现代汽车,也有很多零件可以外包,更何况这些结构并不是十分复杂地马车,就道:“需要检测的部位京就由你来具体负责,其他不需要检测的部位必须拿出来,让其他工匠去制造,你只需提供尺寸和工艺要求就行。”

陈凌心见节度使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敢争辩,恭谨的神态中带着些无奈,因为陈家马车的绝招在车轮和车轴部分,陈凌心就退而求其次道:“车轮和车轴是马车是否好用的关键,这两个部分需要我来指导,其他地部分都可以由其他人来制造,我随后就把各部件的尺寸写出来。”

“陈高工要注意一个问题,陈家马车既然要把一些部件拿出去做,就必须做到标准化,什么叫做标准化?就是你造的每一驾马车,任何部件都有一个固定地标准,只要按照这个标准去做,不论是谁做的部件,都能用在马车上,而且不同马车的配件可以互相调换。”侯大勇看到陈凌心有些懵,又道:“当然,标准化生产对于材料的要求很高,陈高工在设计各个部件尺寸的时候,要把材料考虑进去。”

陈凌心迷糊了好一会才明白了节度使的意思,他心中喑喑叫苦:陈凌心制造马车的技术达到了艺术地境界,标准化也就意味着不少绝技施展不出来,这对于陈家马车声誉影响是巨大的,可是节度使的命令是不能违反的,陈凌心暗暗在心中盘算着,按照标准化设计出来的马车,均不标上陈家的印章,这样一来,黑雕军的军用马车就和陈家马车没有关系了。

侯大勇当然不知道陈凌心的小算盘,标准化问题侯大勇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来办事,这一次借着陈家马车标准化生产的契机,侯大勇准备在全军的军械生产中推广标准化,他和陈凌心谈完,就对着站在一旁的白霜华道:“白将军是黑雕军后勤主管,这个标准化生产也由你来负责。我所的标准化生产,不仅仅是指马车,而是指黑雕军独立生产的各种器具都必须达到标准化要求。”

侯大勇和陈凌心专注地谈论马车标准化的时候,白霜华的大部分心思却落在了郭炯身上,她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看着自己的情郎,根本没有注意侯大勇和陈凌心讨论的内容,当侯大勇突然点到她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脸上飞起了一丝红晕。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争夺河套(十八)

侯大勇敏锐地注意到白霜华的表情,再看了看有些尴尬的郭炯,这是一对典型的恋爱中的男女,侯大勇看着他们,就宛如看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也就没有责怪白霜华的走神,而且外包和标准化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需要反复讲解,于是耐心解释道:“刚才我说了,新型的马车除了少数核心部件由陈家马车作坊生产以外,其他技术含量不高的部分可以由其他工匠来生产,这是我说的第一个问题,按我家乡的话来说,就叫做外包,如要想提高生产速度,外包是非常有必要的手段,我们只要把握住核心部件的制造技术,就不怕别人偷艺,也就能够保持技术优势。”

侯大勇虽说没有责怪白霜华的走神,白霜华却很不好意思,侯大勇重新解释的时候就不敢再走神,她全神贯注地听着侯大勇的解释。白霜华和陈凌心不一样,陈凌心把这此马车当成自己的孩子,对于外包有着天生的抵触,脑筋转变就慢一些,而白霜华的视角就要客观得多,她很快就弄清楚了外包的含义,不住地点头。

“外包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各个器具营自己就可以解决。更关键的是第二个问题——标准化问题,这就需要由黑雕军得力人员有效组织才能够完成。”侯大勇举例道:“战国时代,秦国军队基本完成兵器生产的标准化,各地陆续出土的秦军兵器几乎一模一样,兵器的各部件都可以互换,显然具有相同的标准,这是秦军具有超强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其实在大周朝出土的秦军兵器很少,侯大勇说着说着就想到了兵马俑,因此,举出了秦军的例子,只是白霜华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仍在认真地听着侯大勇的讲解。

“标准化问题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黑雕军工匠营生产的各种器具,它地各个部件都有固定的大小和统一的技术要求,比如马车的车轴,只要是黑雕军工匠营生产地马车。每一个车轴都必须具有相同的样式以及相同的技术要求,不论是在同心城生产地还是在灵州生产的车轴,都可以互换。这就是标准化的含义。”

侯大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白霜华道:“我们再拿黑雕军常见的黄桦弩来说,黄桦弩弓弦的长度和柔韧度,望山刻度的大小,以及牙、悬刀、钩心和键等各个部件,都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有了统一的标准以后,每一把黄桦弩都似双生兄弟,即好检验又好调换。利于生产更利于修理,你明白吗?”

院子不时有微风偷偷摸摸袭来,白霜华脸上的小胡子随着微风一颤一颤地飘动,白霜华已习贯性地用手扶着胡须,思索了一会,白霜华抽出了侯家刀,道:“节度使的意思我大体上听明白了,比如这把侯家刀,所有侯家刀的刀身、刀柄、刀鞘的尺寸都是基本相同,不同的刀换上不同地刀鞘,都能很好的插进去,这就是标准化。”

侯大勇对于白霜华的领悟力极为满意,道:“各项器具制作标准编制出来以后,可以制成小册子。发给灵州和同心城的工匠,这样一来,不管是哪一个工匠营生产的器具都可以通用。”

白霜华作为军需官,在冬季战事稍停的时候,可以说是全军最忙的人。听到节度使又布置了一项让人头痛的任务,犹豫片削,还是拱手道:“黑雕军武器种类十分繁多,制定各项武器的标准并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下官有个建议,嵩山书院有二十多名先生,都是有文化的读书人,目前只开了两个班,事情并不多,不若抽调数名书院的先生来专心操办此事。”

侯大勇看到白霜华脸上贴着小胡子就好笑,心道:白霜华颇为能干,即使恢复了女儿身,也要让她主管军需,说不定以后的戏曲中就有多一折白霜华从军的故事。

侯大勇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些笑意,道:“白将军言之有理,就从书院调五名先生专门负责此事,不过,你是黑雕军军需官,此事还是需要由你来领头负责。目前书院具体事务是由白霜武在负责,你直接找他商议此事就行。标准化地编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要抓紧实施,一个月之内拿出一个初步方案送给我审查。”

白霜华不好再说什么,道:“末将立刻去找白霜武副院长商议此事。”

白霜华的职务是枢密院认定的职务,只不过白霜华的性别上落的是个“男”字,父亲一栏则有意空着。各节镇牙兵将领的职务原来不必由枢密院来认命,只是柴荣为了控制各节镇军队,在显德三年秋季下旨要求节镇军队的将官职务统统重新任命一次,这就把枢密院忙得够呛,花了数月时间,重新把节镇牙兵将领登记在册,并一一任命。任命的依据其实还是各节镇报上来的名单,白霜华就是在这次全国统一任命中,正式成为大周朝枢密院有名册的将军。

白霜武的情情况又是不同,白霜武是白霜华的哥哥,当日投到黑雕军中任了副都指挥使,他原是禁军中人,属于枢密院在册的军官,组建新黑雕军之时,若黑雕军把白霜武的名字报到枢密院,肯定会引起麻烦,所以白霜武就没有担任新黑雕军的军职,而被任命为书院的副院长,主管书院的军事训练,职务级别仍按照黑雕军副都指挥使对待,当然,这个职务只是黑雕军内部承认的职务,枢密院的名册中是没有的,这就和孟殊、杜刚、吴七郎担任的军职性质相同。

白霜武殴打过殿前司都指挥使韩令坤的父亲韩伦,若回殿前司,害怕会死得不明不白,因此才投到黑雕军中,从禁军的角度来说,白霜武是一名真正逃将,所以,白霜武虽说没有在黑雕军没有被任命正式军职,他也只好认命。这样一来。白霜华在大周军队正式职务就高过了白霜武,这让白霜武很有此不自在,平日里就有意回避着白霜华,加上白霜华事情颇多。两兄妹虽说同处灵州城,却没有见过几次面。

侯大勇又谈了一会,白霜华基本弄清楚标准化的问题。想着还有一大堆琐事等着自己处理,又想到节度使布置的新任务,新任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颇为复杂,她心中就很有些烦恼,向侯大勇告辞后,一路盘算着如何把事情办好。

郭炯今天确实有些事情需耍找白霜华商量,早早地把营里的各项事务安排下去后,就来到白霜华的营地。听说白霜华到了马车作坊,又赶到了陈凌心这里,他完全没有想到侯大勇跟着白霜华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郭炯颇有些不好意思。

白霜华向侯大勇告辞之后,又按照军中礼节向郭炯行了一个军礼。就施施然地离开了马车作坊。郭炯和白霜华两人早已互吐衷肠,但是没有正式成亲,郭炯此时的感觉就如一个饿了两三天地汉子,看见一盆诱人的红烧肉,却又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而吃不到嘴里,让人觉得更加饥饿难耐。郭炯看着白霜华走出了马车作坊的大门,恨不得马上跟了上去,而侯大勇仍然站在马车旁边,一点没有离开地意思。郭炯自然也就不能离开。

侯大勇用左手扶着下巴,对着马车左看右看,还从后门爬上马车,站在马车上东张西望,随后又蹲在车厢里。比划着马车车厢的长度。郭炯素知侯大勇的心思,见他在马车上鼓捣个不停,估计节度使还有其他想法,也就围着马车旁边转悠了几圈,到:“春季到来之后,不知能造多少马车,狮营可以先拿出一个营来装备这种马车,形成战斗力之后再向全军推广。”

侯大勇笑着跳下了马车,用手指敲打着车厢,对郭炯道:“陈家马车地车厢是固定的,若把这个车厢去掉,在马车上安置上床弩,对付胡人骑兵时,数十辆马车就是活动的床弩,可攻可守,威力一定非凡。”此时,侯大勇心里想的是二战时德军的闪击战,这此马车装上床弩之后,也就相当于大周朝的坦克,若在适合的地形条件下,突然集中起来使用,对于草原骑兵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梦。

郭炯看到侯大勇在马车旁转悠,就知道侯大勇有新的想法,听到侯大勇说起在马车上装弩,笑道:“在沧州之时,被父亲逼着读了不少书,据古书上记载,战国时就有连弩车,可进可退,行动便捷,车上驾十二石大弩,每弩一发七支箭,中矢为主矢略大,两边各三矢略小,可射七百步,中处墙倒城摧,势不可挡。还有,唐朝和契丹人打仗之时,还用牛拉着车弩参加远征。唐人将绞绳与车轴钩连,行进就可上弦,效率极高,车弩装置着一张张拉力八百多公斤的巨弩,也有七个发射槽,最远射程超过二千多米,中间槽所用地箭有一米多长。”

侯大勇对战国连弩很感兴趣,问道:“不知这战国连弩失传没有?”郭炯想了一会,道:“战国连弩已经失传很久了,不过我曾听姜晖说起过,蜀军中有类似于战国连弩的弩弓,据说是盗墓贼挖开古墓后发现里面保存完好的战国连弩,高价被一名西蜀工匠获得,蜀人多喜欢奇技淫巧,不仅仿制出来战国连弩,还结合诸葛连弩的特点,制成西蜀连弩,据姜晖说过,这种连弩曾经装备在蜀军中,和吐蕃人打仗的时候,西蜀连弩曾让吐蕃人吃尽了苦头。”

熊营位于灵州城外地老塑方军营,姜晖是熊营都指挥使,周青是熊营副都指挥使,侯大勇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到熊营去视察,当听到郭炯说起蜀军中有这种西蜀连弩,就两眼放光地道:“你跟着我到熊营去,我们今天中午就在熊营吃饭,听听姜昭讲讲西蜀连弩。这个姜晖嘴巴最馋,听说赵大掌柜送了一个成都府的厨师,我们也去尝尝鲜。”

郭炯听说要到熊营去,心知自已今天见不成白霜华了,不禁有一丝丝懊恼,不过,郭炯见到侯大勇说起来美食眉飞色舞,想着姜晖曾勿匆描述过的萝卜烧牛肉。也跟着咽了咽口水,郭炯虽说出身富贾,在沧州之时每天热衷于到何家习武,或者陪娘子呤诗论画。对美食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到了黑雕军之后,常跟着喜爱美食的侯大勇打打牙祭。渐渐也对美食也有了些兴趣。

一行人走出了马车作坊,侯大勇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气,对郭炯道:“城外官道定有积雪,莫把风的腿骨冻伤了,还是先回府换上风之子。”郭炯知道侯大勇和战马“风”的感情,有些感慨地道:“在沧州之时,风还是那么龙精虎猛,四年时间说短亦短,说长亦长。风已成为一匹老马了。”

灵州城是一座边城,城内居民以中原人为主,原来还有一些党项人,因为在房当明攻城战中,城内党项人做了房当军的内应。冯继业一怒之下,把所以党项人全部驱逐出了灵州城,连带着少量地吐蕃人也受了拖累,被迫逃离了家园,现在灵州城内,除了经商地胡人以外,是清一色的中原人。

侯大勇到灵州的时间不过数月,他出行之时甚为低调,多数时间只有封沙、罗青松等数人跟随。而且冬季天气寒冷,城内百姓习惯于窝在屋内,猫,冬,甚少在街道上走动,城内也没有开展什么大型的活动,所以。城内认识侯大勇地并不多,而郭炯的狮营因为驻守在城内,他常常带兵出城拉练,城内百姓反而有不少认识郭炯。

侯大勇和郭炯骑着马并肩走在灵州的大街上,街道上也有眼尖地百姓认出了狮营的郭将军,虽说街道足以让骑兵正常通过,他们侧身拱手,恭迎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郭将军。黑雕军伙食好、薪饷高、军纪严,又为老军士们解决了性饥渴问题,兼之进城的狮营是老黑雕军的底子,黑雕军狮营进入灵州城半年来,狮营军士甚少扰民,城中百姓对郭炯的尊敬确实是发自内心。

一行人州州转过了一个街角,侯大勇就看见师高月明、师高绿绮和四名府中亲卫从街道一个店铺走出来,师高绿绮手中抱着些五颜六色的花布。师高月明瞧见了骑着高头大马的侯大勇,站在街边仰着头看着侯大勇,等到侯大勇骑着马走到身边,便按照中原女子的习俗,规规距距地行礼。

侯大勇见师高月明鼻子和脸颊都冻得红红地,想到师高习明有身孕,便跳下马来,站在师高月明身边:“你看这天气阴沉得很,街道上还有些积雪,你就别在街道上走动,摔上一跤可不是玩的, 等到天气睛郎、地面干燥的时候再出来逛街。”

师高月明抿嘴轻笑道:“好久没有逛街了,今天实在想出来走走,我这就回去,节度使也早些回来。”因为郭炯在身边,侯大勇也没有再啰嗦,翻身上马,对师高月明挥手道:“你快回去吧。”师高月明看着郎君走远之后,才带着师高绿绮和亲卫们打道回府。

就在师高月明和侯大勇短暂的谈话的时刻,在街道对面地一个瓷器店铺里,一名粟特族商人站在商铺的店铺黑暗处,很有些疑惑看着街外,他的两个仆人正在身后忙碌地搬运捆好的瓷器。

这名年轻的粟特人是近二年才崛起的粟特商人,取了个中原名字叫太清,太清也就是天空的意思,用来显示他有如天空一样高远志向。太清的商队和粟特大商人罗灵相比还有不少差距,可是太清成功地在京兆府和萨曼之间跑了三次之后,腰包渐渐有些鼓了,在西北商道上也有了此名气。

侯大勇一行从街道角落转过来的时候,太清恰巧无意间朝街道外望了一眼,他曾经拜见过侯大勇,立刻认出了马上地骑手就是节度使侯大勇,他正想走出店铺向侯大勇行礼,却看见侯大勇停了下来,并跳下马来和一名女子说话,两人说话的神态颇为亲密。太清见此情况就不好贸然过去拜见,就站在店铺里等待着节度使和女子谈话,当他把目光转到女子身上时,心中吃惊不小:这名女子竟然是师高金的女儿师高月明。

党项房当人没有和大周朝交战的时候,太清数次到同心城去,认识了师高金及其美丽女儿师高月明,师高月明皮肤雪白、眼睛呈天蓝色、鼻子挺直,身材十分地高挑,特征很是明显,因此,太清虽然只见过一次师高月明,师高月明还穿着厚厚冬衣,太清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师高月明。

太清这一次到灵州来之前,曾到过靖远城,见过老朋友师高金,师高金听说太清要到灵州去贩货,就请他抽空到同心城去寻找女儿师高月明,太清正准备买过这一批瓷器就到同心城去,不料,在这街道口却见到了师高月明,更令太清吃惊意想不到的是师高月明看上去和节度使侯大勇关系不一般。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争夺河套(十九)

师高月明“哈”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掌,冷凛的气温迅速把热气变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等到侯大勇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远处,师高月明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师高绿绮道:“我们还要买一些唐布,做一些厚实的垫子,在冬天用得着。”师高绿绮抱着各式布料以及一些皮具,已经颇为疲乏了,答道:“已经买了不少了布料了,回去理一理,差什么东西再出来买吧。”

几名侯府亲卫都是战场上撕杀的好手,被封沙派出来陪着两个女子逛街,他们都知道师高月明有了身孕,自然不敢马虎,在灵州街道上,他们均手按刀柄,一步不敢离开师高月明,师高绿绮几次想开口请亲卫帮着提些货物,可见他们右手一直放在刀柄处,也就不好开口,好在逛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师高绿绮勉强也能应付。

灵州城是座边城,不如凤州繁华,街道上店铺并不是十分密集,但是,两个女子就如火眼睛睛的神捕一样,没有放过一个店铺,而且在每一个店铺里都流连忘返,几名亲卫都是未成婚的男子,他们原以为护卫两个女子逛街是个悠闲的工作,谁知半天下来,几名亲卫都疲惫不堪,精神还不如两个女子旺健。

师高月明的母性已经十分泛滥了,本来这些东西可以开一个单子,让仆人去采买,师高月明却坚持要亲自为小宝贝挑选,她翻了翻师高绿绮抱着的布料,道:“对面是一个瓷器店,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小孩子合用的小瓷器。”

师高绿绮把布料在手中换了几个方位。道:“下次再来买吧,刚才节度使吩咐让你早此回去,若他看到你还在逛街,一定会责怪我的。”又用党项房当语笑道:你看这几位亲卫哥哥都有些不耐,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我们回去吧。今天把所有货物买齐了,下一次我们就没有兴致出来逛街了。”

师高月明这才决定回侯府,四名亲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六人走过一个买饼子地小摊子,也不知哪一位亲卫肚子如雷鸣般响了几声。师高月明和师高绿绮性格都很直爽,听到这个响声,都笑得直不起腰,倒把那名亲卫弄了一个大红脸,师高月明取过几个钱币,笑着对亲卫道:“你们跟着我们走了半天。实在是辛苦了,我请大家吃饼子,千万不要客气啊。”

太清远远地跟着师高月明等六人,当师高月明走进了侯府之后,太清这才转身离去。

侯大勇来到熊营之时,刚好是吃午饭时间,熊宫都指挥使姜晖美滋滋地坐在帐中。嘴里正在嚼着一块肥嫩的羊肉,听到军士的报告,马上站起身来。一边向营门外跑,一边快速地嚼着肥美的羊肉,姜晖来到侯大勇面前之时,才把嘴里的那一块嫩滑的羊肉咽进肚子里。

姜晖行罢礼,道:“不知节度使驾到,未曾远迎,实在有些失礼。”

侯大勇眼尖。已经看到了姜辉嘴角地油迹,笑道:“听说赵杰送了一个成都厨师给你,不知手艺如何,今天就来检验检验,看赵杰是否吹牛。”

姜晖是蜀军的伏虎将,蜀人居于天府之国,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又由于盆地周围皆为高山大河,地势险要,李白为此呤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蜀地的兵灾和中原相比就要少得多,蜀中百姓的日子大多过得悠闲而有情趣,蜀人养成了恢谐地性格,而且喜爱美食。侯大勇在现代社会的夫人小琳是重庆北碚人,重庆女人美丽泼辣多情而且好吃的特点闻名全国,小琳当然也不例外,小琳军医大学毕业之后,就嫁给了侯大勇,在征服侯大勇心灵的同时,彻底征服了侯大勇的嘴和胃,也让侯大勇从内心深处爱上了美食。

姜晖跟着侯大勇有两年多,知道侯大勇喜欢美食,他笑道:“成都厨师确实名不虚传,他有三样拿手菜,一是开水白菜,二是红烧肥肠,三是萝卜炖羊肉,今天我这里备得有货,马上让他做出来,请节度使品尝一番。”

这几样菜品都是蜀菜中的精品,正是小琳地拿手好戏,侯大勇听到菜名都开始流口水了。郭炯在旁边听了,却不觉露出一丝怀疑,暗道:开水白菜这也算好菜?

姜晖注意到了郭炯的表情,解释道:“开水白菜看似平俗,实是川菜中最负盛名的一款佳肴,正是人人会做此菜,所以厨师手艺好坏一品便知,这就和射箭一样,射箭人人都会,可是有些人是神箭手,比如刘黑狗就能百步穿杨,而有的人却是箭法拙劣。开水白菜的真功夫在于厨师的看家本事——吊汤的功夫。俗话说:唱戏地腔,做菜的汤。此汤称为高级清汤,清澈如水,鲜美香够,由老母鸡、鸭子、猪排、蹄膀经精心熬制红白鲜肉茸扫汤,慢吊而成。”

侯大勇听着姜晖说起“开水白菜”滔滔不绝,笑着摆手道:“伏虎将军真是个美食家,你就少说两句,快让那个成都厨师早说把这三样菜做出来。”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冬季为可有白菜。”

姜辉连忙召过来一名亲卫,吩咐几句后,亲卫就匆匆地离开了,姜晖道:“这白菜是赵大掌柜从成都府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在成都府,有农户用特殊地方法,在冬天也能种出时鲜的白菜来。”说完,姜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节度使请进帐稍歇,这个鬼天气,真是冷。”姜晖本来想说真他妈的冷。”可是话到嘴边,想到对面站着的人是节度使,硬生生把“他妈的”三个字咽进了肚里。

侯大勇、郭炯、封沙等人进了姜晖帐中,侯大勇看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萝卜炖羊肉,馋虫爬到了喉咙处。就道:“拿碗来,我先来一碗。”姜晖听后却吃了一惊,这一盆羊肉汤是为自己准备地,虽说是舀到碗里喝的,可是毕竟是吃过的,姜晖有些惊慌地道:“节度使万万不可。这是末将用过的,如此可折杀末将。”侯大勇却对亲卫道:“快拿碗来,休要客气。”亲卫看到侯大勇态度很坚决,偷偷看了姜晖一眼。还是取了一个瓷碗过来。

侯大勇自已动手,舀了一碗羊肉汤,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喝完了汤,见姜晖呆头呆脑地看着自己,就笑着对姜曜道:“黑雕军军队里最小编制是火。火是什么原因你明白吗?一火十人,恰好可以围在一个锅里吃饭,在我们的传统中,在一个锅里吃饭的都是自家人,一火人在一个锅里吃饭,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兄弟是家人,在战场上自然同生共死。进退如一,伙伴、队伍地含义皆是从这个饭桌中引申而来,我和你都是黑雕军的兄弟。难道不能在一个盆里吃肉吗?”

姜晖是蜀军降将,虽说受到侯大勇重用,可是在心理上仍和郭炯等人不一样,说话办事要谨慎得多,生怕遭人非议,侯大勇对他的心理状态知之甚深,今天借这个机会。也解除姜晖的心病。

姜晖听到侯大勇一席话,只觉得鼻子有些堵,他上前一步跪在侯大勇面前,沉声道:“姜晖本是蜀将,得蒙节度使不弃,并委以重任,姜晖愿意肝脑涂地,永远跟随在节度使左右,以报节度使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