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勇、石虎、姜晖、胡立、匡操、钱向南、赵普等将领和重要幕僚坐在点兵场的高台上,一边兴味盎然地看着军士们选妻,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经过一番挑选,点兵场内只留下了九名党项女子,军士们一致拒绝挑选剩下的党项女子。主持选妻活动的是赵普,无论他如何巧舌如簧,最后十四对姻缘却无法如愿完成。赵普无法,只得到高台上汇报。

“这些军士在军营里一呆就是二、三年,对女人的兴趣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他们是自愿报名,怎么还会有这种宁愿单身也不娶的事情?”因为高台上全是亲信的将领,侯大勇说话也就没有顾忌,直截了当地询问一脸无奈的赵普。

听到侯大勇如此说,石虎、姜曜、胡立、匡操等将全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赵普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是多年幕僚生涯,最懂得规距,节度使能随意说话开玩笑。他却不能乱说,因此,赵普认真解释道:“这剩下的九名女子,长得实在是过于丑陋,军士们看了都掩面而逃。”

侯大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回头对几名将领道:“我们下去看看,这些丑女倒底有多丑,把我们英勇善战的军士们都吓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姜晖以前在蜀军中是有名的伏虎将。有着蜀人特有的悍勇和诙谐。他走到赵普身边时。对着赵普挤了挤眼睛,悄声道:“丑点怕什么,进洞房的时候,把烛火一灭,七仙女和无盐女还不是一个味道,谁的下面都没有长一朵花,也没人下面会长出獠牙。”

赵普走在侯大勇身后,对着姜辉会意地笑了一笑,却没有接口。

侯大勇来到剩下的九名党项女子面前,一看之下,顿时明白了军士们地心思,这些女子实在是太丑了。侯大勇想起二十世纪地一本书,名叫《围城》,书中有一节专门描述丑陋问题,原话记不清楚了。大致意思是这样的:中国女子的丑陋是女娲造人时出的差错!而外国女子的丑陋则是上帝造人时搞的恶作剧。

这九个党项女子,正是上帝地恶作剧。

侯大勇对赵普道:“这六百多党项女子从总体上来说,姿色着实不错,身材婀娜,五官端正。你看那些鼻子,一个个长得多挺直,连翻天鼻、塌鼻子都很少见,而眼睛,有黑色的也不褐色的,还有极少数带着些蓝色。可是这十四个女子,怎么能够长成这样,我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来说,宁愿打光棍也不会娶这样的妻子。”

赵普来回看了一眼这些女子,平静地道:“既然无用,干脆把她们杀掉算了。”

赵普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丑陋党项女子眼光一闪,往后退了一步。侯大勇听赵普说话的时候,恰好抬头盯着这些党项女子,那个丑陋党项女子的目光和她后退的动作被侯大勇看得清清楚楚。侯大勇心中一动:这个女子能够听懂中原话。

侯大勇来自现代社会,虽说来到大周一年来,他指挥黑雕军杀人如麻,可是让他屠杀手无寸铁地党项女子,他还是下不了手,侯大勇对赵普道:“这些党项女子丑是丑点,却也是女子,生的丑不是她们的错,也够不上死罪,这样吧,让这九人集中在一起,成立一个浣衣房,专门为我们洗衣服,那些亲卫洗衣服总是洗不干净,有时洗过的衣服比不洗还要脏。”

赵普想杀掉这些女子,主要是为了防止这些女子暴露同心城情况,虽说这些女子所知道的情况都不涉及机密,可是,让敌人成为聋子,却是一个优秀幕僚很重要的职责、能力和任务,赵普听到了侯大勇地安排,已明白了侯大勇这样安排的目的,即不轻易杀人,又能控制住这些党项女子。赵普心道: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轻松,简单的几句话,就把难题解决了。

侯大勇说话之时,一直在观察着那名丑陋党项女子的反应,看到她长舒了一口气,断定她确实能听懂中原话,侯大勇指着这名党项女子道:“你出来。”

那名女子果然能听懂中原话,侯大勇说完之后,她就昂着头,上前走了几步,来到侯大勇面前,把丑陋的面孔高高地昂起来,就如一个美丽的公主那样骄傲。

侯大勇见这名女子神情一点都不委琐,两只眼睛呈淡淡的天蓝色,清亮而灵活,稍稍愣了一下,侯大勇仔细观察这名女子的脸沿处,没有发现戴面具的痕迹,而且女子的皮肤也很正常,只是五官挪位才显得极丑,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能听懂中原话?”

这名女子看了一眼侯大勇,道:“我叫绿水,我的妈妈是中原人,当然能够听得懂中原话。”

“你妈妈是中原人!哪里的人,为什么要嫁给党项人?”

绿水脸上现出一阵嘲笑的神情,道:“我妈妈是渭州人,她嫁给党项人的原因,就同这些党项女子嫁给你们的军士一样。”

赵普听到此话,喝斥道:“放肆。”

侯大勇心思转得极快,按常理,绿水地父亲不会到渭州去抢一个丑八怪,绿水的母亲肯定不会太丑,那只能说明绿水的父亲是个丑八怪,党项房当人在清水河边吃绿色食品长大,一个个高大健壮,五官端正,丑陋之人极少,这个绿水真是倒霉,摊上了一个丑陋的党项房当父亲。

侯大勇尽量和气地道:“绿水到浣衣房去当个组长,由你来管理这些女子,不过,浣衣房有浣衣房的规距,若要想平安无事,必须老老实实在浣衣房干活。”

绿水低头道:“我们都是苦命女子,有一碗饭吃就知足了。”

安置了最后九名丑女,点兵场的好戏也就结束了,看热闹的众军士也就散了。

达布带着三百吐蕃军士坐在点兵场的一角,看着大周军士牵着、背着、抱着、擒拿着党项女子走出了点兵场,想着即将开始地洞房大战,一个个热血澎湃、体温上升。

达布对坐在身边地哲雄道:“我原来以为汉子都是迂腐无能之辈,看来我们错了,这些汉子颇有英雄气概,极似我们英勇无敌地吐蕃汉子。”

哲雄是哲蚌的兄弟,他从沙州来到松藩时。哲蚌已经战死沙场,他就接替了哥哥哲蚌的位置,成了达布的亲密战友,刚从松藩过来时,由于没有和黑雕军交过手,哲雄对于达布臣服于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很不理解。在哲雄的心目中,中原军队都是不堪一击,可是,哲雄参加了西北联军围攻固原城的战斗后,见识了联军特别是黑雕军的历害,他再也不敢妄自尊大,对于达布依靠侯大勇壮大力量的策略坚决地支持。

哲雄身体强健,他在沙州时,和回骸人生镶着银边的短刀,道:“我认识一个吐蕃商人,他到过大周的很多的亏,据他观察,大周精兵有两种,一是大梁城内的中央禁军,分为有殿前司和侍卫司两部,总数在十万人以上,另一种是边镇节镇的军队,每个节镇人数不多,在一万人左右,这些边军也颇有战斗力,至于内地城市的节镇军队,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

达布用手理了理有些卷曲的头发,用舌头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道:“围攻固原的时候,周军中有永兴军、颁州军、庆州军、灵州军和黑雕军,这几支军队战力均不弱,但是,最历害的还是黑雕军,他们每人都带着一柄手弩,可以在奔驰的战马上射击,这一招太历害了,我们和黑雕军打仗的时候,不少吐蕃勇士还没有靠近黑雕军,就被射下马来,想来令人难以服气。”

哲雄建议道:“那我们也装备一些弩箭,这样,就不怕黑雕军了。”

达布看到侯大勇等人走了过来,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我们浑末族没有制造弩弓的好工匠,我们依着黑雕军地弩弓造了几把出来,射程、精度都不如黑雕军的弩弓,黑雕军把弩弓控制得极严,我们只有攒些钱,从商人手中买一些私货。”

侯大勇带着石虎等将走到了吐蕃队伍前面,达布和哲雄弯腰行了一个礼,侯大勇对达布道:“今天早土,军士们在城外猎杀了几只野羊,今夜就烤全羊,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边吃边聊。”

达布来到同心城后,被侯大勇晾在一边两天了,听到侯大勇相邀,知道在晚宴中定要说正事了,便恭敬地道:“多谢节度使召见。”

看着达布按照吐蕃礼仪弯着腰退到一边,侯大勇很有些成就感,想当初,达布这个吐蕃汉子是何等的桀骜不羁,就如草原上一匹没有马鞍的烈马,谁也制服不了,可是现在终于被套上了笼子,成为一匹听话的战马。侯大勇道:“那就晚上见,晚宴之时大家好好喝一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后,侯大勇对着达布很有气势地挥了挥手。侯大勇当土节度使,特别是当上了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以后,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喜欢用手势,挥手之间,无数的人就会随着手势或前进或后退。仿佛这双于充满了魔术,能指引着大家走向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侯大勇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文章叫《挥手之间》,他现在总算体会到挥手之间的滋味了。

达布退下后,侯大勇对石虎道:,‘今天这场结婚大典也算结束了’我们去看看在南城区的百姓,他们从固原离乡背境地到同心城来,肯定有满腹牢骚怨言。

石虎一路上常和这些固原百姓聊天。对百姓的感想知之甚深,道:“俗语说,故土难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们数代居住在固原,心里舍不得居住了数十年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再穷再苦。”

侯大勇突然转换了话题,问道:“听说石郎最近有了一个绰号叫石佛,你真的信佛吗?”

石虎沉默了一会,道:“我从军以来,杀人是家常便饭,这一两年,官越做越大,上战场冲锋的时候减少了,直接丧命在我手上地人也少了。可是我指挥地义州和固原两场战斗,都是杀人过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这一段时间,我常常在梦中会出现断臂残肢、鲜血淋漓的尸体。只有在睡梦中念一段《金刚经》,才能驱走这些恶梦。”

侯大勇没有想到石虎会说出这一段话,在特种部队的时候,侯大勇专修过战场心理学,在高强度持续的战斗压力下,很多老兵都会出现心理问题,侯大勇暗忖:看来石虎在高压力下,心理越来越焦虑,可是石虎身居高位,需要在手下将领和军士面前保持最平静,长期压抑的焦虑,就在梦中反映了出来,阅读《金刚经》,其实是排遣心中焦虑的一个良好的方法。石虎出现了这种心理问题,不知其他军士地情况如何,看来,以后还应该注意调节军士们的心理问题。

侯大勇问道:“黑雕军成立以来,从沧州一直打到了同心城,军士们也该停下来好好休整,否则,军士的士气和战斗力要受到影响,弓弦绷得太紧容易断掉,精神长期紧张容易疯掉,黑雕军现在就牢牢守住灵州和同心,不必再扩张了,好好整训休息一段时间。”

石虎听到此言,心情一松,道:“黑雕军从沧州建军以来,就没有消停过,现在总算可以闲下来一段时间。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西会州还有党项重兵,他们不一定会让我们有休整的机会。”

侯大勇手中有钱向南提供的西会州党项房当各军的情报,对房当翰海的底细基本了解,冷笑道:“西会州的房当军是一群乌合之众,房当翰海手中有房当败军两万多人,还有前来增援米擒部和细封部数千人,但是,只要我们守住小牛关,房当翰海的人马和这数千援军就动弹不得,援军到西会州是来助战,久战无功却要消耗大量地粮草,进不了多久,这些援军就会让西会州不堪重负,房当翰海必然会客客气气机送这些援军离开西会州。我们要永远记住这个观点,打仗其实就是打后勤,特别是要西北物资匮乏之地。”

侯大勇和石虎两人边走边谈,姜晖、胡立、钱向南、赵普等人跟在他们身后约五六米,这个距离,即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又保持了对两位主帅的尊重,这个距离,是赵普有意无意灌输给众将的,众将都是明白人,一点就透,只有那个拼命五郎不是很理会这些规距,他从高台下来后,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侯大勇的分析和石虎的基本一致,石虎点头道:“节度使所言极为有理,我有个建议,现在应该调整小牛关地队伍了。”

“说说你的想法。”

“清水河是南北走向,南高北低,清水河东西两侧都是大山,因此,同心城的防线主要分为南线和北线,南线的终点是固原,现在被王景部占领,基本上可以不设防,北线是我们设防的重点,联军在北线主要依靠小牛关和党项军对峙,扼守小牛关的部队有王彦超部近三千人和吴松枥部三千人,郭炯率领的独立军骑兵距离小牛关有两里远,构筑起第二道防线。”

“继续讲。”

“永兴军在西北大战中,一直是黑雕军最忠实的盟友,特别是在攻打同心城之役中,立了大功,却也损失惨重,我建议由王江率领的三千凤州军代替永兴军防守小牛关,让永兴军回到同心城来休整。新的北部防线有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三千凤州军和三千庆州军驻守小牛关;第二道防线是郭炯的独立军,他们位于在小牛关在同心城之间,负责增援小牛关,同时还要担负起围剿党项小股骑兵的任务;第三道防线是同心城外驻守的黑雕军,他们作为战略预备队。”

侯大勇赞道:“我完全同意这个方案,永兴军在同心城外战死了二千多人,伤亡过半,现在只有二千六百多人,里面还有无数伤兵,早就应该把永兴军换下来休整,也难为王彦超节度使撑了这么久。”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南城区的入口处,南城区的住户全是从固原迁过来的老百姓,无数小孩子的哭声、大小的打骂声、狗叫声扑面而来。

第一百三十章经营同心(十六)

侯大勇站在南城区的巷道口,听到乱糟糟的真实声音,对着身后的众人道:“这次我们随意走走看看,大家不要说出我的身份。”又对石虎道:“前一段时间,南城区除了巡逻的军士外,一个人也没有,南城区的街道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就如鬼城一般,现在听到这些真实的声音,才感觉到人气。清水河流域地域广袤而人烟稀少,人是最宝贵的财富,同心城要恢复元气,首要就是聚集人气。”

南城区前一天才搬进来数千人,街道上仍是一片狼藉,一些不知道忧愁的小孩子们在街道土追逐打闹。

沿街小院里住户初到同心城,就如受惊的小鸟一样,对外界充满了迟疑,见到一群带着武器的汉子走进了南城区,大人们纷纷招呼那些在街道上玩耍的自家小孩子:“快回来,不准在街道上跑。”“你这个短命的,滚回家。”“小三,快回家。”大多数小孩子听到家人的喊声后,尽管心中不舍,还是跑回院门,只有几个最调皮的孩子不肯回家,仍然在街道上追逐,院中的大人急匆匆地跑出来,抱起小孩子,迅速回到院中。

侯大勇走到一个门院虚掩的人家,推门走了进去,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见一大群威风凛凛、铠甲鲜明的军士走到院子中间,神色慌张地迎上前去,心里紧张,不知说什么好,双手反复地揉搓着。局促不安。两个小男孩子从里屋的门角露出两张大花脸,好奇地看着院中之人。

侯大勇四下打量了这个院子,院子挺大,三十多人站在院中显得并不拥挤,院中有三株碗口粗地枣树,上面挂着些青色的大枣,院子的南角有一个灰色条石彻过的水井。侯大勇所住的院子本来也有一株大树,赵普自作主张把这一株大树砍倒。赵普的理由很充分,院子里一颗树,那是困,大不吉利,必须要砍掉,害得侯大勇心痛了半天,

侯大勇对这三株枣树很感兴趣,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对身边的赵普道:“同心城的海拔在一千米以上,太阳光照射地时间很长,青枣地味道应该很好。”

赵普脸上显出一丝疑惑,节度使所说的,‘海拔’,的意义不太明白,不过,后面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赵普对那个老者说:“你去摘几个青枣下来,将军们耍尝尝院子里的青枣。”

老者听到来人是将军,心中一惊,赶紧进屋,搬了一张长条凳来,站在凳上,伸起手去摘青枣,枣树虽不甚高,老者涨红了脸却仍是够不着树上的苹果。老者站在长条凳上,对着屋里喊道:“刘三、刘四,出来,爬到树上摘一些青枣下来。”

两个花脸男孩子听到老者的呼喊,在门口探了探头,然后飞快地跑了出来,象猴子几下就爬上了青枣树。刘三、刘四上树摘青枣的时候,老者走到水井处,摇了一桶水上来,提到院子中间,接过刘三、刘四手中的青枣,来桶中洗干净,边洗边对刘三、刘四说:“将军们金贵得很,吃的东西要洗干净。”

侯大勇也没有客气,取过青枣大咬了一口,不出所料,日照长,水果的味道确实不一样,别样的脆甜让侯大勇想起另一个世界吃过的高品质水果。

老者从同心城搬到固原来之后,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分到了一个颇为不错的院子,院子内各种生活设施也比较齐全,老者是个专业垒灶地手艺人,固原的冬天冷得可以冻死毛深肉厚的老狗,一般的人家都要在屋内修取暖设施,老者做的火墙、地龙在固原城内首屈一指,到了同心城,他看见院子里有火龙,而且没有他做的好用,就放下心来,只要城里要用火龙,就饿不死他。

侯大勇津津有味地吃着青枣,看着刘三、刘四两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对老者道:“拿两个青枣给小孩子,今天我来请客。”

老者迟疑了一下,言不由衷地道:“他们两人不喜欢吃青枣。”

侯大勇对一个男孩子道:“你是刘三还是刘四。”

小孩子怯怯地道:“我是刘四。”

“想不想吃青枣,若想吃,就到桶里去拿,你和哥哥一人吃一个。”

刘四咽着口水,把水背在身后,扭头看着老者。老者听到侯大勇这样说,发话道:“刘四去拿吧。”

侯大勇吃完清枣,对赵普道:“这些青枣算我们买的,等一会你按照市价付钱给老丈。”

老者没有想到这些将军说话和气,吃了青枣居然还要给钱,惊慌地道:“吃几个青枣是看得起我们,那里还能要钱,而且有这几株枣树又不是我种的。”

侯大勇摆了摆手,道:“既然把院子分给了你,院子里地所有东西都属于你,我们吃了青枣,当然要给钱。”侯大勇见老者犹想推辞,就微笑着转换话题道:“你们家有几人,搬到同心城后分到多少粮食,这个冬天够不够?”

老者恭敬地道:“我姓刘,家中原本有七口人,我的大儿子和长孙,也就是刘三、刘四的父亲和哥哥,在上次党项人攻破固原城的时候,父子俩又被回鹘人征到城墙上守城,死在了城墙上。”

说到这,老者语带哽咽,一滴浑浊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流进了老者纵横交错的沟壑中,稍停后,又道:,‘这次到固原’我们有五口人,一共分到八石粮食,够吃一年了。据说明年开春以后,每一家还可在城外分到土地,清水河边地土地都是很肥沃地,可以放牧也可以耕作。邻居们都在议论,等到明年开春后,就在城外修一些简易的土房子,好好侍候这些土地。不过,邻居们以前在固原城,有的做些小买卖,有的凭手艺吃饭,不少人没有种过地。家中并没有种子和农具。他们担心明年当季之时没有种子,一年的收成就要被耽误。”

侯大勇很认真地在倾听着,刘姓老者说完后,侯大勇和气地道:“从固原迁过来的一千多户,每户都分有房屋、土地和粮食,这些都是你们的私产,同心衙门是有记载的。以后,城里人口必然会越来越多,各地地商家也会慢慢聚集过来,有手艺地、会做买卖的。可以把土地佃给愿意种地的人,自己在城里专心做事,不出几年,同心城就会成为清水河最繁荣的城市。”

刘姓老者道:“我们老百姓都是贱命,随随便便放在那个地方。只须有点土有些水,都能生活下去,这次搬家的时候,不知道同心城这边的情况,大家心中都很难受,现在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在路上听军爷说,同心城里最大的官是侯节度使。粮食、房子和土地都是他给我们的,大家商量着,等安顿好了,凑些钱为节度使立个生祠。”

侯大勇听了这名刘姓老者的话,禁不住在心中叹息道:中国老百姓真是太好了,自己为了建设同心城。让这些固原老百姓离乡背境,给这些老百姓带来了抛弃家园的巨大痛苦,但是,仅仅是因为同心衙门无偿提供了粮食、土地和房屋,这些固原老百姓就被感动得要为始作蛹者建立生祠,在他们生目地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是受害者。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我记得有的老百姓受了冤枉被关进了看守所,后来被证明清白无辜后,某个官员作了批示,老百姓就被放了出来,被放出去的老百姓没有想到自己的受害者,心中却充满了对青天大老爷的感谢,这种心理,和固原老百姓感恩地心如出一辙。老百姓无力左右自己命远的时候,只有把希望放在某些官员的良心发现,这也就是源远流长的清官意识产生的根源。

同心城里的党项房当人,除了六百七十七名女子以外,全部被驱逐出城,同心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一座空城!侯大勇脑海中曾经闪现过民主制的光芒,可是,侯大勇到了大周三年,对大周社会了解得颇为深刻,他没有傻到在大周建立一个民主制为基础的城市,民主是建立在一定地文化背景之下,没有相应的文化准备,民主根本是空中楼阁,好听好看却无用,甚至起反作用,刘姓老者的一番谈话,就是没有办法实行民主的一个活证据。

侯大勇指着两个小孩子对刘姓老者说:“同心城要由衙门出资建一所学堂,免费让这些小孩子识文断句,等到学堂办起来之后,就让刘三、刘四到学堂去念书,这两个小孩子这么聪明,读了书后肯定会有出惜的。”

刘姓老者听得半信半疑,将军走出院子后,虽说院外冷气不断,他的后背已完仝被汗水所打湿。

侯大勇带着一行人又走了几家,情况都和刘姓老者相差不多,侯大勇见固原老百姓情绪较为稳定,该发地粮食都按量发到了每家每户,心中稍安。

此时,同心城仍然由联军在实行管理,具体来说,是由赵普在暂时管理。

赵普随军队进入固原城内后,侯大勇就命他管理暂时管理同心城。赵普接受任务后,让军士把固原城内的房子金部贴上了封条,在城区各个街道入口处设立了封锁线,并派出巡逻军士,通过这些办法,虽说城内有数支军队进出,同心城基本没有受到破坏。

固原的老百姓来到同心城之后,每一家都按照人口多少分配了相应大小的房屋,虽说无法做到家家满意,却也做到基本公平,迅速安抚了远道而来的固原百姓。至于土地,还需要勘测后,才能够分给固原百姓和黑雕军新成立的家庭。

粮食的分配则是白霜华的功劳,她提出了”的分配方案。得到侯大勇同意后,根据军士快马送过来地名册,计算出了需耍的粮食总量,做好了充分准备,只是这样一来,军粮就变得十分紧张了,幸好梁守恒坐镇泾州,不断向朝廷要粮食。泾州城的存粮颇为充足,这才让侯大勇具备安顿固原移民的能力。

侯大勇看了几家人后,了解了基本情况,便穿过南城区,回到东城区去。住在南城区的固原百姓初到同心城,都不认识侯大勇,他们透过门缝偷偷看着这一行人,他们中的不少人在行军路涂中见过石虎,知他是黑雕军的大官,此时,见石虎这位大官始终走到另一名高大将军身后,聪明一些的老百姓已经猜到这名高大将军就是传说中的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

十月的同心城已是完全的冬季,酉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厚重的云层笼罩在同心城上空,颇有此“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达布按照侯大勇的邀请,准时来到了侯大勇的大院,令他吃惊的是,这次晚宴似乎是特意为他所准备,侯大勇身边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幕僚,另外就是一位自己见过的翻译诊官。

晚宴开始后,侯大勇似乎只是为了和达布喝酒,不停地和达布干杯。达布是浑末部的头领,城府也颇深,很沉得住气,陪着侯大勇只管喝酒,老酒酒味香醇,可是在达布口中,却毫无滋味。

钱向南自从执掌军情营后,军中事务就管得极少了,除了参加分配党项女子的策划之外,几乎没有参与其他事务了,但是,钱向南也没有闲着,在清水河大战的这一段时间,军情营的人员慢慢向吐蕃、回鹘、党项、北汉、西蜀等地渗透,初步建立起军情军自已的情报网络,陆续收集了各地不少情报,并且要从这些基本情况中筛选出一些价值的情报。

军情营的工作也遇到很多困难,特别是向凉州、甘州、沙州以及更远的伊州、西州、北庭等地浸透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难题,唐军和吐蕃军争夺西域失败之后,甘凉十一州落入吐蕃人手中,随后又经历了“金山国”时代,中原对这些地方失去控制已有土百年了,心存故地的大唐子民早就化成一堆泥土了,现在生活在甘凉十一州的唐人后代对中原政权根本没有认同感,军情营扮作商人数次深入到甘凉十一州,却根本扎不了根。

钱向南对此心犹不甘,这次固原大战,达布、达娃贡各自率军助战,想到达布和达娃贡,钱向南突然得到了灵感,浑末部吐蕃人中有不少汉人血统,而且他们广泛分布在甘凉十一州,若军情营中吸收一些浑末部吐蕃人,渗透到甘凉十一州则容易得多。钱向南这个想法也得到了侯大勇的同意。

酒过三巡,侯大勇见达布仍然不急不燥地陪着自己喝酒,不禁暗自佩服,把达布晾在同心城,就是要看看达布对自已的驯服程度:对这些胡人要采取软硬兼施的两手,但是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依靠强劲的实力压制他们,当黑雕军实力远远超过胡人之后,即使态度再差劲,胡人都会想办法来迎合黑雕军,若没有实力,即使把亲生女儿嫁给胡人,胡人还是想抢就抢、想杀就杀。达布平静的态度,说明了达布是个讲究现实的领导者,不会因为情绪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同时也说明,在达布眼中,侯大勇是有实力对自己采用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

酒过三巡,侯大勇突然道:“这二年来,松藩卖了不少战马到凤州来,这次你还亲自率兵帮助联军围攻固原,达布真是一个说话算话地人。”

达布仰头把一杯酒倒进嘴里之后,听到侯大勇无意中说出这句话,倒酒的动作停滞了刹那间,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达布放下酒杯,等待着侯大勇的下文。

为了经营同心城,侯大勇近一段时间认真研究了甘、沙等州的历史,他侃侃而谈:“浑末部吐蕃部和中原人的渊源极深,据我所知,当年达磨赞普死后,吐蕃各部大乱,论(王族)与尚(宦族)争权,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多次兴兵,战败后的兵卒逃到甘、肃、瓜、沙、河、渭、岷、叠、宕等州,这才形成了浑末部,浑末部居住的地方有七十年的时间属于张议潮祖孙三代所辖制,唐哀帝时,张承奉自立为白衣天子,建号西汉金山国,金山国中汉人和吐蕃人各占一半,你和达娃贡的先辈都是金山国的大将军。”

达布对这段历史更是熟悉,他不断地点头,当侯大勇停下来说,就应道:“金山国和回鹘军大战二十几年,当时回鹘军兵锋正盛,金山国被回鹘人四面包围,外无救兵,内缺粮草,失败是在所难免。”

翻译官是军情营从独立军中挑选出来的,他精通吐蕃话,因此,翻译得非常流利。

侯大勇随意道:“近来不少浑末部吐蕃人从甘、沙等州历经艰险南下到松藩,松藩有近万名浑末部吐蕃人了吧,听说浑末部里很多人都有唐人的血脉?”

达布知道这些情况瞒不住侯大勇,实话实说道:“浑末人还不到万人,只有七千多一点。”随后又带着笑意道:“在金山国里,唐人比吐蕃人稍多一些,两族和平相处有七十多年,相互通婚极为普遍,大家习以为常,也就不觉有异,就如同心城里周人和党项人通婚一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经营同心(十七)

侯大勇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在松藩女人多,男人少,在同心城,则是男人多,女人少,正好可以相互通婚,互补有无。”达布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谨慎地道:“吐蕃女子粗陋,怎么配得上英勇神武的黑雕军军士。”侯大勇“哈、哈”笑了起来,道:“那中原女子如何,配得上吐蕃汉子吗?”达布微笑道:“论漂亮温柔,还是要数中原女子,在甘、沙十一州,这是有公论的。”

两人不咸不淡地随意交谈着,侯大勇突然正色道:“现在松藩虽说有近万浑末部吐蕃人,但是实力仍然很弱,居住在青海附近的六谷部吐蕃人和兰州回鹘人结成了联盟,六谷部和浑末人是世仇,只怕浑末人难以在松藩立足。”

达布心中暗忖:六谷部长期游牧在曹海湖一带,势力并未到达若尔盖,只是松藩、若尔盖和卓尼并没有强大的部族,六谷部和兰州回鹘人结盟之后,完全有能力染指这一片广阔地域。浑末人有了这一片风水宝地,稍假时日,定然会强大起来,只是浑末人势力弱小而且并不团结,现在事实上分为松藩部和卓尼部,而分裂的根源正是侯大勇在渭水边上对达娃贡的扶持和纵容。

达布不愿意轻易示弱,道:“浑末人是硬骨头,宁死也不会屈服,六谷部敢来进犯,大不了拼个玉石俱碎。”

侯大勇冷冷地带着嘲讽神情看着达布,不再说话。

达布看到侯大勇脸色变化就如沙漠中的鬼天气,刚才是睛空万里,转眼间又变成了沙尘暴,心中暗暗地咒骂了一句,却不敢在神情中表露出不满,侯大勇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幻着表情,因为黑雕军的实力就放在这里,有了这个实力,侯大勇就有了把自己情绪表露在脸上的权力和自由,而达布虽说英勇强悍,无奈需要依靠侯大勇的地方太多,实力不如人,腰杆硬不起来,所以只有始终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达布看着侯大勇有些嘲讽的目光,低声道:“达布愚鲁,请节度使指点。”

侯大勇也不想和达布绕圈子了,道:“固原、陇西现在全部落到黑雕军手巾,黑雕军的地盘也就和卓尼、若尔盖、松藩连在了一起,你和达娃贡都接受我的任命,也算是我的部下。以后,每年地战马都卖到同心城来,不能跟大周其他节度使发生交易,迟有,我需要五十名有唐人血脉的浑末人,四十名男子,十名女子,选好后送到问心城来。若你遵守承诺,黑雕军就是你的后盾。随时可可以出兵保护在松藩的族人。”

达布细细体会侯大勇所提的要求,侯大勇看似提了三个要求,因为卖马是以前定下的规距,这次并没有额外提出要求,送五十名有唐人血脉浑末人到同心城,虽不知其深意,不过毕竟只是小事一件。所以,侯大勇提议的核心只是一个浑末部必须效忠于侯大勇。

达布站了起来,按吐蕃的礼节跪在侯大勇身前,道:“浑末部能有一块立足之地,全依仗节度使,达布在这对天发誓,永远效命于节度使,若有违反誓言,天诛地灭、万箭穿心、千刀万剐,永世不得翻身。”

侯大勇见目的达到。笑着上前扶起了达布,道:“浑末部吐蕃人和中原人本是血脉相连,我们今天歃血为盟,从此结为兄弟。”说完,对着房外的亲卫喊道:“拿一个大碗过来。”

军士们拿了一个大大的土碗,在里面倒上了浑浊的老酒。侯大勇从怀中取过自己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刺破手指,鲜血滴滴答答地流进了碗里。侯大勇把匕首递给达布,达布接过匕首,依葫芦化瓢刺穿了自己的手指,达布没有想到这把匕首如此锋利,随意一划,就把手指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一涌而出,达布赶紧把手指对着酒碗,侯大勇的鲜血是滴进碗中,达布的鲜血则是成一根线流进碗中。

侯大勇首先举起了酒碗,喝之前心里嘀咕了一下: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传染病,这样喝生血可不太卫生。侯大勇心里在嘀咕,神情却是表现出来,他大义凛然地道:“喝了这碗酒,侯大勇就和达布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有违约,天打五雷轰。“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老酒,因为喝得急了,差点呛了出来,急忙假意咳嗽,这才没有在严肃的“歃血之盟”仪式中丢丑。

浑末部吐蕃人是新兴的部族,在数十年前,是由历经磨难的吐蕃军士、逃跑的吐蕃奴隶自发地在甘、凉等州聚居成族的,浑末人平时最注重诺言,达布接过酒碗,心情有些激动,这杯酒一喝,居住在松藩的浑末吐蕃人就算是靠上了一株大树,至少在近期内获得了暂时的安全。达布接过酒碗,大声用吐蕃语道:“侯大勇就和达布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有违约,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下阿鼻地狱。“说完,一饮而尽。侯大勇和达布在酒桌上结盟,钱向南就如一个隐身人一样,安静地坐在一边,他一会打量着达布,一会观察着侯大勇,两人都是聪明才智之士,一碗浊酒,一个盟誓,侯大勇稳住了一个悍勇的族群,而达布则找到了一个强盛的大树。

达布走后,侯大勇也不想说话,倒了一碗老酒,就着几块干肉,慢慢地嚼着。

联军打下同心城后,向西北进军的大军已经打开了,若集中力量打下西会州、靖远,那么兰州就处在联军的兵锋之下,目前西北无强敌,吐蕃帝国四分五裂,回鹘汗国也没有当初的强盛,而党项人的崛起因自己的到来而受到了严重挫折,正是收复大唐西北四镇的最佳时机。但是,大周朝最强大地敌人是北面的大辽国,由于有大辽国,大周国策就是“先南后北”,至于向西部的发展,根本不在议事日程之上,侯大勇不过是一个边关节度使,他的所有行动必须符合国策,柴荣交给侯大勇的任务是稳定西部,而不是开疆扩土,收复同心城、固原城是联军抵抗党项人侵略而顺势采取的攻击行动,而攻打兰州这种涉及国策地大动作,必定过不了柴荣这一关。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隐忧,若侯大勇在西北扩张过快,过于招摇,必定会陷于树大招风的境地。晚唐以来,各节镇挟兵自重。中原政权在其眼中仅仅是一个洛州刺史而已,大周朝的太祖郭威,本身就是拥兵自重地将领,他篡汉称帝,看似出自偶然,实质上是郭威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水到渠成之事,柴荣亲眼看到自己义父称帝的全过程,他对掌握重兵的将领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柴荣称帝后的一系列重要政策。很多是围绕着增强中央实力、削弱节镇势力来开展,殿前司禁军、侍卫司禁军数目庞大、装备精良,远非一般节镇所能相比。

想到这里,侯大勇心中暗叹:柴荣英明神武、聪明一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病逝不久,苦心经营的禁军就拥戴着赵匡胤黄袍加身。由于禁军实力过于强大,赵匡胤掌握了禁军,实质上就掌握了国家的核心武装力量,分布在大周朝各地的节镇,根本不能与之相抗。此时已是显德三年十月中旬,距离赵匡胤称帝不到三年,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收拢锋芒,苦练内功,以灵州和同心城为根据地。精心打造一支能与禁军抗衡的武装。但是,苦练内功的前提是柴荣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呆在灵州,若在灵州刚刚打开局面就被调到其他节镇,实力的形成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要想和禁军相抗衡则难上加难。

侯大勇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痛切地感剩了受制于人、披捆住手脚的滋味。

在侯大勇离开粟末靺鞨部落的时候。只是想在柴荣手下谋个一官半职,好在这混乱地时代求得自保,随着地位的提高,特别是成为皇亲国戚之后,侯大勇主要的心思是应对显德六年赵匡胤的挑战,再随着地位的稳固、实力的提高,已经习惯于支配别人的侯大勇感到柴荣对他的控制实在是一件令人非常痛苦和遗憾的事情,侯大勇明知当前是经营西北、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却不得不服从于大局,命令联军停止对西北的攻击。此时,西北各民族混居在一起,形势异常复杂,战机是稍纵即逝的,若错过了这个群雄皆弱的好时机,三年过后,也不知会有哪一个马背上的民族异军突起。

钱向南原本以为侯大勇请达布来喝酒只是为了五十名吐蕃人,谁知侯大勇却来了一招歃血之盟,至少在短期内安定了松藩、若尔盖,获得了一个较为稳固的盟友。不过,侯大勇强调达布要听从他本人的命令,而不是听从大周朝的命令,这就颇值得玩味。

钱向南见侯大勇满腹心事的喝酒,一点没有歃血为盟应有的兴奋,便默默地陪着侯大勇喝酒。

良久,侯大勇才道:“这五十名吐蕃人都有汉家血脉,来到同心城后,你要好好调教,甘、沙十一州本是大唐河山,现在被胡人所占,我们迟早都耍从这些胡人手中夺回这些土地,战争是难以避免的,所以,我们要趁这二、三年时间,细致地经营从兰州到沙州这一广大区域,至于唐西域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也要慢慢开始留意。”

钱向南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数圈,道:“节度使放心,有了这数十名浑末人,军情营还不能在甘、沙十一州立足,我也只有回家抱小孩了。”

“松藩、卓尼现在成为浑末部新的聚居区,浑末人千里迢迢不畏艰险纷纷南下,就凭这股凝聚力,我们也不要小视浑末人,你能否想办法安排军情营的人混到浑末人内部去。”

钱向南用手扶了扶下巴上的短须,想了一会,才道:“此事有些难度,军情营在甘、沙一带有一些的商队,可以让他们物色合适的人选。”“粟特商队在这一带很有势力。特别是那个罗灵,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有些小事可以找他帮忙。”侯大勇想道罗灵曾送给自己一个美女,还有吏部侍郎的新纳的小妾也是罗灵送的桃色礼物,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意。

钱向南对于罗灵印象颇深,他见到侯大勇有些笑意。就微笑着说:“罗灵也是个人物,不过是一个商人,从黑汗国到大梁,无论多高的门槛都如履平地,他的情报真是灵通得很。”

钱向南地话让侯大勇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罗灵是商人,商人的终极目标是赚钱,可是罗灵早已富可敌国,他如此费尽心思周旋于各地显贵,难道真是只是为了赚钱吗?

钱向南又道:“我这里还有两件事情,一是关于绿水的事情。”

侯大勇愣了愣。问道:“绿水是谁?”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位在点兵场见到过的丑陋女子。”

钱向南点头道:“这位绿水有些奇怪,那日在点兵场,和节度使对答如流,落落大方,不似一个普通的党项女子。我让人去问第一批嫁给军士的几个党项女子,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那个女子,而且没有听说过党项城里有谁叫绿水。同心城内党项人中娶汉家女子的男人只有三户,一户没有女儿,有两户人家有女儿。一家的女儿已经嫁给了黑雕军军士,另一户是党项军谋士师高金的女儿师高月明,师高月明却没有见到踪迹,我怀疑师高月明就是绿水,不过,据党项女子说,师高月明是个漂亮女子。和绿水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我仔细观察过绿水,她的脸上并没有异常。”

侯大勇想到绿水地神态以及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道:“在点兵场我就觉得奇怪,一个人生这么丑陋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绿水的父母居然就做到了。绿水有一双非常灵活眼睛,只有聪明伶俐的女子才会有这样的眼神,你说她的父亲是党项谋士师高金。这人在哪里?”

“这次党项人侵边,师高金跟随党项南路军一起行动,现在师高金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不管这个绿水是真是假,都不用过多关注她,绿水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女子,每天在浣衣房里洗衣服。况且,同心城只准女子进不准女子出,留她在城中翻不了天。”

钱向南两只小眼睛闪烁着些欣喜,他道:“这个女子我想把她请到军情营。如果绿水就是师高月明,她化妆过后让数百名党项女子不能分辨,也让我们看不出破绽,这说明绿水的化妆手法非常高明,这等技术对军情营极为有用。”

侯大勇执掌黑雕军三年,由于他非常注重大人物所看不起地的奇技淫巧,各级将校们都深受其影响,因此,姜晖才特别重视在固原城内无意中发现的青党甲,而钱向南更是对这种化妆术感兴趣,侯大勇对于钱向南的敏锐很是赞赏,道:“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绿水的真面目露出来之后,我一定耍见见她,我要看看这个丑陋面具下面到底是一张什么面孔,不过,绿水化妆手法虽然高明,但化妆的思路却很幼稚,化妆的作用是让人混在人群中,最好地伪装是没有特点,画得这么丑陋,虽说让人望而生畏,却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在伪装手法上就落了下乘,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军情营,军情营的军士最好是那种没有任何明显特征的人,这样才是最高明的伪装。”

钱向南细想侯大勇所说的话,越想越有道理,他拱手道:“多谢节度使指点。”然后又缓缓道:“军情营的军士从府州带信件过来,说了一些府州的情况。”

听到是府州的情况,侯大勇精力马上集中起来,府州地处夏州和北汉的北面,府州地人要到在梁,必须经过党项拓跋人的地盘,位置既重要又特殊,侯大勇早就注意到府州这个特殊的地方,只是暂时还没有机会和精力插手府州的事务。

钱向南道:“府州倒没有发生重大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情军情营的人认为颇有些意思,便给我送了过来。此事其实发生在显德二年初,陛下南征淮南地时候,把府州升成节镇,折德任永安节度使,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向来看不起折德,听说折德升为永安节度使,他居然下令封锁道路,不准府州的人从夏、银、绥、宥四州通过,折德没有办法,派人穿过荒漠到了灵州,辗转上千里把此事告到大梁,陛下派遣供奉官齐藏珍带着诏书责问李彝殷,李彝殷这才勉强让府州之人通行。”

侯大勇早已把大周的地形刻在了头脑,他把地形图在头脑中扫描了一番后,道:“陛上把府州升成节镇,变相增加了府州的兵力,能防御北汉,当然也能牵制李彝殷,李彝殷当然会有所反应。”

第一百三十二章经营同心(十八)

侯大勇为了拖延钦差大臣的脚步,派了一名机灵的幕僚带着重金来到京兆府,京兆府是以前的唐都,名胜古迹、美味佳肴和风花雪月等让人留连忘返的地方数不胜数,若能拖住他十几天,就可以从同心城撤出更多的精华。

京兆府就是大唐帝都长安,位于八百里秦川的中南部,北临泾水、渭水、刿水、灞水、澧水和涝水等诸水,这些清澈的小河流宛如丝带一样将长安环绕,形成“八水绕长安”的格局。京兆府的南面是秦岭山脉中段——终南山,重峦叠嶂,陡峪峻拔,成为一道天然屏障。

自古以来,长安便得到历代君主的垂青。在悠悠一千一百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先后有周、秦、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等大大小小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周人曾于此制礼作乐,铸典章于金石;秦始皇在此建造了阿房宫,在骊山修建了规模巨大、埋藏极为丰富的秦始皇陵;自汉唐时代,这里更是成为中原政治、经济、文化和对外交流的中心。虽说大周朝建都大梁城,京兆府的地位不断地下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兆府仍然凭借着千年古都的优势,吸引着八方的商人和宾客。

侯大勇派出的幕僚原本是嵩山书院的教师,叫沈怀镜。沈怀镜来到凤州后,渐渐在嵩山书院里露出了头脚,被侯大勇看中,侯大勇手中实在缺人才,见沈怀镜有文化而办事灵活,是个可造之材,便让沈怀镜当了自己的幕僚,后来又在竹园里干了一段时间。钦差是个文化人,由沈怀镜这种文化人去应付,倒是最合适不过。

沈怀镜是在郑州投奔到嵩山书院。他家境一般,考中秀才之后,便屡试屡败,再也没有进步了,当日嵩山书院招贤,沈怀镜见待遇颇丰,便想到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苦读,谁知道进了嵩山书院不久,书院就搬到了凤州,沈怀镜舍不得书院的高薪,便跟了过来,随后他被选到凤州侯府的竹园之中,成为黑雕军中少有的非军队出身的参谋人员。随着地位的提高,沈怀镜的眼界也开阔起来,他见到郭炯、何五郎等人都没有功名,却凭着战功当上了将军,知道跟着侯大勇是做官的一条捷径,便淡了考取功名的念头,一心一意跟在侯大勇身边做事。

钦差大人官虽不大,却是陛下的化身。往往还兼任着体察各地民情政情的任务。因此,各地方官对于钦差大人凌实,不论他原来的官职大小,都一律奉为贵宾,高规格隆重地款待了钦差大人凌实。沈怀镜在京兆府里住了数天,钦差大人凌实一行才到达京兆府。

钦差大人凌实三十二、三岁,他也是进士出身,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手下管着三五个人,在皇亲国威聚集、大官们如云的京师,他每天都要看着长官的脸色过日子,日子虽说过得去,但要说到花天酒地、耀武扬威,却还不如一个大县的县令。

在京城中,但凡是钦差,均是一个肥厚的差事。酒肉美色自不必说,还有一笔可观的钱财,这是官场中地暗规距,是大小官员都知道却都不说破的事情,凌实当过一回钦差,赏过其中的妙处,这一次使了些银两,又被派到西北来传达圣旨,并暗察西北战事。

凌实很懂得当钦差的窍门,一路上,慢慢的走,每到一地,总要休息数天,尝尽各地美味,看尽祖国的壮丽山河,玩尽风味不同的女子,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十月底,总算来到了大唐帝都长安,帝都长安果然是不同凡响,京兆府各路官员都争相宴请钦差大人,花红酒绿之下,让钦差大人累并快乐着,享尽了做了男子的尊贵和快乐。

沈怀镜怀揣重金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凌实,沈怀镜也不着急,他的任务是让钦差大人玩好,让他尽量晚一些时间到同心城。凌实住在一个幽静的大院中,这是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专门用来招待过往贵客所用,沈怀镜是用黑雕军幕僚的身份去见钦差大人,第一次求见,沈怀镜就用一个大红包把门房变成了自己地好朋友。

这位门房并不是真正的门房,而是凌实的长随。在大梁城的时候,凌实不过是平常的朝官,没有多少油水,长随更加没有多少搞头。不过,这位长随久居大梁,深悟当长随的要点,出了大粱后,他放下身架,自高奋勇地为凌实当起了门房,美其名日为了主人的健康安全,要挡住地方上的闲杂人等。凌实是个明白人,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看在长随自幼跟随自己,也算忠心耿耿的份土,就让其自坠身份去当门房,沾光发一点小财。

这位长随也颇有职业道德,受了沈怀镜的大红包后,投挑报李,把主人的行踪完完本本的告诉了沈怀镜。第三天晚土,凌实喝花酒喝到了三更,第二天上午还没有醒来,长随便挡了几个官员的架,并通知了守在门外沈怀镜的人,沈怀镜接到消息后,立刻穿戴整齐,直奔钦差大人的大院,沈怀镜一到大院,很懂规距地又送上一个红包,长随热情地把沈怀镜领进了会客的小厅,让他在这里等着凌实。

在中午时分,凌实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昨夜喝得太多,醒来之时,头还有些痛,他见身边睡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愣了愣才想起这是京兆府少尹送给自己歌女。

歌女醒来已有些时候了,她是风尘中人,见到高高在上的少尹都在曲意逢迎着这位钦差大人,便认为凌实是一个大靠山,在凌实沉睡的时候。她打定的主意抓住这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决不能放过这个大靠山。

凌实住地房间里安有地龙,为了让钦差大人睡得舒服,地龙整个晚上的热量都很足。屋里暖和得如春天一般。歌女见凌实在床里翻了个身,有些要醒来的意思,就悄悄把被子拉开,让自己的胸脯露出一部分。

凌实用手推了推歌女,歌女仍然未醒,黑黑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胸衣凌乱着,露出一只高耸雪白的乳房,红红地乳尖在白色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歌女很懂得男人的心思和兴趣爱好,她用独门秘技把乳尖弄成鲜红色,而且不会掉色,这样的乳房更能凝聚男人的目光。凌实的目光果然被这支露在外面的乳房所吸引,他伸出手,握住这只乳房,一会轻一会重地揉着,歌女假意未醒,但随着凌实的动作有节奏地呻吟着。

凌实的妻子为他生了四个儿女了,虽说只有三十岁,却也老得不成样子,而且自恃生了三个儿子,娘家也颇有钱财。话里话外便透着些豪气,凌实讨了一房小的,妻子虽不好明着发气,却常常板着块脸,小妾未进家门的时候颇有些姿色,可是生了一个女儿后,就肥得如厚厚地铺盖,让凌实倒了胃口。此时,在自己手中呻吟的女子,不仅身材玲珑皮肤细嫩,更重要的是在床上的叫声让凌实很有征服的快感。

凌实把歌女的另一只乳房拿了出来,一阵玩弄后,身体便有些火气上来,歌女适时地睁开了眼睛,娇声道:“郎君好坏”一大早就来弄奴家,昨天勇猛得很。难道还不够吗。”说完这一句,又用手抓紧了凌实的手臂,轻声哼了起来。凌实被歌女的叫声和脸上的享受神情撩得按耐不住,翻身就准备骑上去,歌女见火侯差不多了,就坐起来,把凌实推倒在床上,然后脱倒掉凌实的衣服,跪着用嘴合住了凌实的要害处。

沈怀镜在会客小厅等到院子里飘荡着菜香,凌实才迈着四方步出到在会客厅。凌实起床后,听说来人是侯大勇派来地人,侯大勇非常人可比,虽说符皇后已死,但是符家小女又进了宫,听宫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符家小女会是新任的皇后,凌实不敢怠慢,正准备朝会客厅走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的钦差大人,用不着急急地走过去见侯大勇使者,便转回房间,虽说凌实的精力已经一泄如注,可是和美如花的歌女调笑一番也别有滋味。

凌实拿够了派头,这才摆出钦差大人的威严走了出来。

沈怀镜见到凌实,老老实实地行过礼,给足了凌实的面子,才道:“我是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帐下沈怀镜,奉招讨使之命,特来迎侯钦差大人。”

凌实很气派地坐在上位,他心里明白自己任钦差大人的事情瞒不过这些耳目众多的达官贵人,而且自己一路走得极慢,侯大勇肯定早有耳闻,不过,以侯大勇的身份能派人不远千里到京兆府来迎候,实在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