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琳和妹妹过得怎样,她们两人在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也在想我。”擦着手枪,侯大勇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妻女,他突然惭愧地发现,自从在这个时代有了妻子符英和春兰秋菊,有了儿子宗林女儿小璐,还有远在白头山的阿济格和未曾见面地儿子侯虎,自己已经很少去想另一个世界的妻子小琳和女儿了,侯大勇想到小琳和妹妹的身影,一时之间竟心如刀绞,难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真的会忘记她们吗?

侯大勇想着小琳和妹妹的音容笑貌,心里又开始沉甸甸的,他擦着手枪,随口哼着一首旧曲子:“你在他乡还好吗,可有泪水打湿双眼,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想过靠着我地双肩,你那不再熟悉的笑容,对我可是一种敷衍,手中握着你的照片,我真的感到你很遥远,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还会想起从前,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已经有了太多改变。”歌词大部分都记不得了,只有这几句记得甚是完整。

擦完枪,借着跳动的烛光,侯大勇练习了一会瞄准,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闯进了他地大脑,在历史中,赵匡胤是在显德六后称帝的,如果现在找个机会,手指轻轻一动,一颗子弹就会结束赵匡胤的生命,那么,赵匡胤再也不会黄袍加身了。当然,暗杀的种类很多,并不是一定要用手枪,只是,赵匡胤身为殿前司指挥使,身边亲卫着实不少,暗杀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侯大勇自己就曾被暗杀过无数次。

侯大勇仔细分析暗杀了赵匡胤的后果,如果成功地暗杀了赵匡胤,则大周政局有三种选择,一是由只有七岁的柴宗训继位,顺顺当当地长大后,执掌大周皇权,不过,七岁柴宗训继位,会比赵匡胤干得更出色吗?还能够顺利地平定南方吗?这些都是未知数。二是由另一位权臣代替赵匡胤夺了柴宗训的皇位,李重进、张永德都有这个实力,他们能比赵匡胤干得更好吗?三是由自己夺取皇位,可是,我能比赵匡胤干得更好吗?”

暗杀赵匡胤。”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就如闯入心中的杂草,始终难以清除,又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纠缠在侯大勇心中,让他难以入眠。

太阳可不管侯大勇睡得好不好,如约从树林间冒了出来,侯大勇、韩伦郭炯、段无畏、铁川源和刘世绪等将校来到了留守在泾州的庆州马军营地,庆州马军总共两千,其中有一千人回到了庆州,泾州城内只留了一千人,作为韩伦的亲兵,现在,韩伦已不需要这一千亲兵了。

天州亮时,一脸黄色的韩伦出现在泾州衙门后院,侯大勇正在后院做虎卧撑,见到眼珠都变黄的韩伦,不禁吓了一大跳,他第一个判断就是韩伦得了急性黄疽性肝炎,当韩伦向他请病假时,侯大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答应的同时,心里乐开了花,韩伦因病离开庆州军,真是个,天大的好事。

韩伦匆匆向庆州马军交待几句后,便急匆匆地带着小妾和一队亲卫,离开了军营。而庆州马军军士们在忐忑不安中,摇身一变成了西北联军独立军的军士,郭炯任独立军都指挥使,王天畔、段无畏均任副都指挥使,铁川源和刘世绪分别担任两个营的指挥使,五十名黑雕军骑兵作为郭炯的亲卫。

郭炯正在向西北军独立军作就职演说之时,一名穿着泾州军军服的军官,骑着一匹罕见的高大白马,速度极快地穿过军营大门,几个守门的庆州军士没有做出反应,张着嘴傻看着白马从身边冲了过去。白马骑手径直奔操场而去,奔到了队伍前面,马上骑手一勒缰绳,战马“嘶鸣”一声,高高地抬起前肢,稳稳地停在庆州马军队伍前面,众军士都是骑兵,见来人骑术了得,齐齐地喝了一声彩。

郭炯看到此人眼前一亮,郭炯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侯大勇的眼光,他轻声对郭炯道:“此人叫白霜华,白重赞节度使是他的父亲。”

第一百零一章 鏖战西北(十四)

十日巳时,按照往日,泾州城内突然出现了一片马嘶人叫,一队队人马准时从城内各个军营出发,朝北门而去。

由于泾州军天天在城内巡逻,吉青阳执行起军法来又是铁面无私,因此,尽管城内大军云集,危害百姓的事情却极少发生。发现大军出城,无数老太婆小媳妇走出来房门,来到街道上,很快,街道两旁站满了表情复杂的妇孺,默默的看着全副武装的军人从身边走过。

确定了组建西北联军北上抗敌之后,黑雕军中几名充当参谋人员的幕僚开始编制行军方案,长途奔袭是黑雕军是最喜欢干也是极为拿手之事,而且在侯大勇要求下,这几名幕僚收集了详尽的资料,因此,编制这样的行军方案,对于这几名幕僚来说,可谓轻车熟路,八月十日丑时,一式三份的详尽方案就放在了侯大勇的书房里,侯大勇仔细审阅之后,微微做了调整,便通过了这份行军方案。

颁州节度使李晖和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都是在寅时拿到了行军方案,都吃惊不小,两人都是老行伍,知道行军方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包括行军路线的选择、粮草供应、密信联络方式、侦察斥责、应急措施等等诸多麻烦事情,一晚上的时间,黑雕军就能做出一份详尽的方案来,着实了不起。他们立刻起床,按照行军方案的要求,命令部队做好行军准备。

按照行军方案,西北联军出了泾州城后,准备先到庆州。在庆州补充粮草之后。就沿马岭河东岸北行。马岭河东岸有一条商道,较为平坦,利于大军行军,马岭河上游距离盐州很近,西北联军并不准备攻取盐州,而死绕过盐州直奔灵州,按照这个路线前进,如果不出意外,联军急行军六天后,便可到达灵州境内。

整个行军队伍分为前锋营、前军、中军和后军是个部分。前锋营是由侦察经验丰富的周青、武家强率领的狮营侦骑两百人。清一色的高头大马,走在大军前面十里左右,为大军探路。前锋营后面是作为前军的永兴军。中军由黑雕军和一千西北联军独立军组成,节度使李晖率领的颁州军为后军。

西北联军独立军在匆忙中组建,跟随着黑雕军一起行动,郭炯以黑雕军作为强大后盾,在韩伦讲完后后,就宣布了西北面行营招讨使调整庆州马军军官的命令,命令是以招讨使的名义发的,实质上是郭炯的意思。

独立军编制两千人,有一千人还在庆州城内,跟随黑雕军行军的自由两个营合计一千人,这两个营分别有正副四个指挥使,郭炯就把是个正副指挥使全部平职调到黑雕军、永兴军和颁州军,空缺的位置由独立军都指挥使郭炯兼任第一营指挥使。铁川源任副都指挥使,独立军副都指挥使段无畏兼任第二营指挥使,刘世绪为第二营副指挥使,副都指挥使白霜华兼任督粮官,而原来的庆州马军都指挥使王天畔担任副都指挥使,协助郭炯管理部队。

大战在即,郭炯采用了强硬手段来掌握部队,以便能在复杂的战事中自如的指挥部队。

庆州军王天畔以及部分队正、火长,虽然对如此安排并不满意,可是他们心里明白,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侯大勇目前在西北说一不二,团练使韩伦被鞭打之事,庆州军将校们仍然记忆犹新,面对位高权重的招讨使和如狼似虎的大队黑雕军,王天畔等人都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默默的接受了改编。

不管当官的怎么想,庆州军大部分军士表面平静,心中却乐开了花,这是因为成为西北联军独立军军士之后,他们的待遇迅速得到提高,早上醒来,他们每人得到一贯钱的薪饷,据说这和黑雕军军士的薪饷一模一样高,比以前的薪饷高出许多,而且以前的薪饷总是被各种名目扣掉,拿到沉甸甸的一贯钱,让出身贫困的庆州军军士们高兴的合不拢嘴,不少人把沉甸甸的周元通宝放到贴身处。而且早餐也立刻比以前好的多了,居然每人还吃到两个馍和一碗粥。

吃完早饭,黑雕军又送来了几大车铠甲,每名军士都换上了黑雕军军士的制式铠甲,这种制式甲胄通常只分成胄、护臂和身甲三部分,身甲为山字形,融合了身甲和护腿,在肩背腰部绑紧,比他们以前所穿的偷工减料的铠甲强度要大的多。

除了铠甲外,黑雕军还调来了数万支铁箭,每名军士分到了三十支铁箭。郭炯还请石虎支援了两百张黄桦弩箭,加上以前有的弩箭,全部集中在独立军一营,一下就把独立军第一营变成了弩营。

白霜华是在十月十日傍晚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调令,吉青阳是白重赞的心腹爱将,对于白霜华,他一直有着兄长一般的感情,他也觉得此令不可理解,当即就要去找侯大勇,说出白霜华的真实身份,把白霜华留在泾州。

白霜华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她的母亲是白重赞的小妾,在大梁白家地位低下,长期受到白家兄弟的母亲欺侮,白霜华和白霜武、白霜勇虽有兄妹之实,却因为双方母亲的原因,感情上却并不融洽。在白霜华心目中,父亲战死沙场后,白家除了亲娘以外,并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而且,她已满十九岁,若回到白家,依照她偏大的年龄,只有在深墙大院里等着嫁人,白霜华的生母是妾,在白霜华的婚事上基本没有发言权,自己嫁给谁要由白家兄弟的母亲你说了算。

因为有以上种种原因,白霜华接到这个调令后,短暂的犹豫了一会,便打定主意接受此令,若不 接受此令,必然要暴露身份。暴露身份后定然不能留在军中。不能留在军中则只能回到白府,回到白府的结果只能是等待着可恶的白家正室把自己嫁出去,想到这里,白霜华就不寒而栗。

在吉青阳叹息中,白霜华来到了西北联军独立军军中,为了掩藏身份,白霜华用布条紧紧把丰满的胸部束住,还在嘴上贴了两片小胡子,以前在泾州军中时,军士们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只是束了胸,却并未贴小胡子。因为当日去拜见招讨使侯大勇的时候没有贴小胡子,此时再贴小胡子颇有些冒险。侯大勇说不定会看出破绽,不过,瞒住独立军的几位将军才是当务之急,毕竟,招讨使侯大勇很少天天跟在身前,行军时注意躲着他就可以了。

白霜华骑着快马来到独立军时,没有想到侯大勇正在独立军,幸好,侯大勇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异常,白霜华悬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白霜华来到独立军,立刻接受了粮草辎重这一摊子事情,黑雕军不断调钱、粮、武器到独立军来,让白霜华很是忙了一阵子。白霜华办事甚为麻利,心思也细致,在大军出发前,把这些杂事办理的井井有条,很让独立军都指挥使郭炯刮目相看。

白霜华是侯大勇硬塞到独立军来的,而且不说理由,这反而增添了郭炯的好奇心,他对这位冷冰冰的却又极为能干的白家子弟很有些捉摸不透:“这位白霜华处理军务颇为老练,想必在军中之日也不短,为何从未听到他的名头?侯大勇为何神神秘秘的把他安排在独立军来?”

西北联军推进速度极快,八月十二日下午就进入了庆州城。联军在庆州扫视修整,补充了粮草,在八月十三日早上沿马岭水北上。

就在西北联军到达庆州的时候,灵州战事也有了新的变化,房当明率领着党项大军,已经在十二日退职了西会州。

党项大军到了西会州以后,并没有回到先前驻过的那个旧军营,而是驻扎在西会州的党项军营里,此时,房当明隐隐约约有些相信那些古老的传说,党项房当族集中了数万大军,精心准备了数月,到头来一无所获,还把亲弟弟房当白歌折了进去,莫非那座阴气森森的废旧军营当真是不祥之地?

十三日凌晨,昔日脾气最为急躁的房当五虎之一的房当焕赫全身素服,脸上用一张白布遮住,安静的躺在一堆木柴上。两位法师念过一段经文之后,大火腾空而起,他往日的冲动与活力随着火焰的升腾,袅袅的飘向了天空,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清水河畔。

对于他的死,房当明多少有一些内疚之感,他眼中带泪,默默的看着法师们做着最隆重的额法事,他在心中真诚的祝福着这位堂兄弟,希望他的魂灵能早日到达西天极乐世界。

看着在火焰中慢慢消失的兄弟,近两天的各种事情还是禁不住浮现在房当明的脑海中。

八月五日房当白歌所率领的党项南路军全军覆没,房当朵儿、师高金等将领率残军退回了固原,师高金就派出数名党项军士,沿清水河一路狂奔,在八月十日晚赶到了西会州,在十一日卯时就来到了房当明大军。

房当明等到房当白歌战死,党项南路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半天没有说话。每次大战,房当五虎总会在帐中议事,而此时,房当度领兵去了盐州,房当白歌战死在义州,而房当瀚海率前锋营冲进了灵州城,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大帐中,只有房当焕赫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房当明的对面。

房当焕赫和房当瀚海是亲兄弟,他们两人性格不同,只要在一起议事,相互间就会斗嘴,但是,斗嘴只是表面现象,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十分深厚,房当焕赫心忧兄长房当瀚海,即焦虑又愤怒,恨不得马上率军再攻灵州。房当焕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房当明是又敬又怕,房当明阴沉着脸沉默不语,他也不敢开口,几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房当明仍穿着他最爱穿的白衣。眯着双眼。手轻轻的摸着略略向下钩的鼻子。盘算了一阵,突然咬牙切齿的的说道:“全军退回西会州。”

房当焕赫听到房当明的决定,差点跳了起来,他的性格火爆,若是别人说出这一番话,他定会马上跳出来打骂,此时面对他的是房当明,他不敢造次,但还是禁不住大声道:“上万党项男儿葬身在大周境内,我们不为他们报仇就狼狈的退兵。堕了房当五虎的威名,会被族人和其他部族耻笑。”

房当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伤,道:“我们党项人长于野战。中原人擅长筑城,我们为了打下灵州城,做了长期准备,无奈天算不如人算,现在功亏一篑,已经失去了打下灵州城的可能性,若不知进退,坚持打下去,周军北上援军就要到了,我们更难有胜算,当断不断,自食其乱,现在退兵还可保住房当族的精锐之师。”

房当焕赫终于忍不住了。直愣愣的道:“既然害怕灵州城的高墙,为何我们还要来打灵州?”房当白歌折在义州,房当瀚海折在灵州,我们不能如此灰溜溜的逃跑了,打不下灵州城,最起码要把城外两座军营扫荡了。”党项人性格坚韧,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所以,房当焕赫对房当明的决定很是不理解,终于跳起来反对房当明的权威。

房当明眼中迸出了一点火星,但是,强忍着没有让他燃烧,房当明有些无奈的道:“这次攻打灵州之战有二个意外,一是房当白歌率领的大军,竟然会在义州城外被那支黑雕军全歼,师高金在信上说,黑雕军是以少打多,硬碰硬击败了房当白歌,这支军队战斗力如此强悍,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二是灵州就明明已被调出了灵州城,准备去增援泾州,为何突然回师灵州,若灵州军主力被成功的调出了灵州,在我们里应外合的攻击下,灵州城比如唾手可得。”

“现在攻城战具全部被毁,大周军虽然暂时会被州军攻占盐州的假象所迷惑,不敢大力北上,但是,这个假象估计在半个月内就会被揭穿,周军主力虽然会被延缓一阵,最终仍然会北上。”房当明有些遗憾的道:“我们若占据了灵州城,以灵州城为基地,我倒准备和黑雕军较量一番,可是现在灵州城还在周军手中,我们前后是敌,实在没有任何胜算,中原人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我们党项军实力未损,迟早有一天会打下灵州,不过,现在强行打下去肯定得不偿失,房当瀚海、房当白歌均是我们的兄弟,这个仇迟早要报。”

房当焕赫犹不甘心,他道:“盐州城还在我们手中。我愿意率五千人南下,增援盐州,把北上的周军堵在盐州,只有挡住了援军,灵州城一座孤城,终究要被攻破。”

房当明反问道:“房当白歌是党项房当族的雄鹰,他以众击少,却被黑雕军击败,若大周军北上增援的不对中有黑雕军,你有把握用五千人吗击败黑雕军?”

房当焕赫不服气道:“我们和周军作战数年,又不是第一次作战,我不相信黑雕军有这样厉害,我愿意和黑雕军打一仗,若打输了,这项上头颅尽管拿去。”

房当明沉下脸来,道:“大军作战,最忌讳义气用事,此事你不必说了,回去吧,准备退兵。”

房当焕赫站起身,气鼓鼓的就要往外走。

房当明脸色阴冷得如冬天的寒冰,他待房当焕赫走到帐门,突然叫住他,到:“你真的想报仇?”房当焕赫闻言停了下来。房当明平静的道:“就依你的意思,你率军五千,趁夜扫平城北塑方军营的周军。”

房当焕赫脸露喜色,向房当明鞠躬后,飞快的出了军帐。

房当明看着房当焕赫的背景,暗自叹息:“房当焕赫,这是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哥哥心狠手辣。”党项分为房当族、拓拔八个大部落,每个大部落里面又有一些小族,房当瀚海和房当焕赫是亲兄弟,他们两人手下有近十万户党项人,这是房当族中除了房当明以外最大的势力。房当明很早就想打这十万户的主意。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现在房当瀚海随着前锋营冲进了灵州城,定是必死无疑,只要房当焕赫战死,这十万户就算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房当焕赫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悄悄逼近,他对房当明是又敬又爱还有一丝惧怕,由于对房当瀚海的战死十分伤心,情急之下才顶撞了房当明,房当焕赫得到房当明的军令后,对这位房当族的领袖更增添了一份敬重。

八月十一日夜,房当焕赫点齐了五千兵马。悄悄扑进了塑方军营,但是,还没有靠近塑方军营。就被埋伏在寨外的灵州军斥候发现,及时发出了报警声,很快,塑方军营里鼓锣声大作。

党项军中重型攻城武器本来就不多,在攻打灵州城时,飞云梯等攻城重型武器在灵州城外大部分被毁,房当焕赫率领的人马中,仅仅带着长短梯和火箭。房当焕赫看到塑方军营已经有了准备。抽出长刀,恶狠狠的下令道:“火箭手发箭。”数百名弓箭手用特制的火箭向军营射去,不一会,军营里就火光四起。房当焕赫又下令:“弓箭手进入射程,压制寨墙上的周军。”一千弓箭手上前和寨墙上的周军对射。一时之间,双方铁箭如织,在黑暗中的如死神一样收割着双方军士的性命。

成群的党项军士冒着箭雨,扑向塑方军营,军寨的寨墙和灵州城相比,要矮小的多,不过五六米的样子,党项军的长短梯纷纷搭在了寨墙上,党项军军士不顾一切的向上突击。

灵州军士皆为常年驻守边境的边军,战斗力颇强,杨文浩步军都指挥使观察了一会党项军,见寨外不过数千党项人,便放下心来,命令三千党项军分为三批,轮流到城墙上防守。塑方军营依山而建,设计的极为巧妙,军营虽大,正面寨墙却并不宽,敌军无论有多少人,受到地形限制,只能采用添油战术,每次正面接触,攻击方超不过两千人,因此,一千灵州军防守寨墙正面完全足够了,军士在寨墙上密集了,不仅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易被寨下射上来的铁箭所伤。

寨墙上的军士在军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向城外扔重物、推梯子、射箭和倒开水,寨墙内外喊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党项军攻势屡屡受挫,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上百名党项军士倒在了寨墙前。房当焕赫见状大喊一声,冲向寨墙。

黑暗中,一只铁箭从寨墙外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如毒蛇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房当焕赫,恶狠狠的从房当焕赫的左脸射入,房当焕赫大叫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随着房当焕赫的中箭,对塑方军营的攻击自然就结束了。塑方军营杨文浩步军都指挥使看着党项人退走,他不知道党项人退兵的原因,兼之节度使凤继业给他的命令就是死守军寨,拖住党项军,所以并不开寨追击,命令留下五百军士守寨,就回帐睡觉去了。

八月十二日一早,节度使冯继业还未醒,就被一阵惊呼声吵醒,冯继业近来睡眠质量不好,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被惊呼声吵醒后,心情极度郁闷,他对着帐外厉声大喊:“谁在外面吵闹?”一名亲卫喜气洋洋的进账,高兴的报告:“党项人退兵了。”

第一百零二章 鏖战西北(十五)

党项军营空空荡荡,成排的帐篷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往日战马驰骋所激起的灰尘,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野风吹的无影无踪。十几只灵州特有的野狗在军营内自由自在的嬉戏玩耍,间或有一只野狗搜到一两块骨头,就会惹来众多野狗的围追。

突然,这些野狗们停止了追逐,竖起来耳朵,警惕的盯着东边,很快,几个高高在上的马头出现在野狗们的视线里,在一只浑身黑点的大狗的带领下,这一群野狗聚在一起,低沉的吼着,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威胁着慢慢逼近的马匹。那只大狗是这群野狗的头领,它极有灵气,它懂得辨认什么是野马什么是战马,野马是可以围攻的,而见到战马最后的办法是逃跑。大狗敏锐的发现这不是几匹野马,而是一大群战马,战马群虽然行走的并不快,却带着阵阵杀气。大狗惊惧的长长吼叫了一声,夹着尾巴,低着头,飞快的向西边逃之夭夭。

灵州牙将王腾骧带着五百骑兵,从灵州城出来,实地察看党项军的情况,到了党项军营地,迎接他们的就是那一群野狗,既然野狗已经成群的出现在党项军营,那么,党项军离去至少已有数个时辰了。王腾骧壮实的就如一座小山,他在军营里巡视一圈后,在营地的西门处停了下来,然后跳下马,仔细观察着地面。

这时,塑方军营方向也过来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步军都指挥使杨文浩,他远远的就看见了铁塔一般的王腾骧,就快活的喊道:“王天王,你还没有死啊。”

杨文浩和王腾骧是多年好友,因为王腾骧身体壮。所以杨文浩总是戏称他为托塔天王,而杨文浩人又长的极为英俊,所用武器是一只长枪。王腾骧就戏称他为二郎神。

王腾骧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杨二郎,我还以为你被党项人捉去当娃子了。”

杨文浩来到王腾骧身边,跳下马,两人相互擂了一拳,杨文浩道:“昨天晚上党项人派了五千人就来攻打军寨。让小弟给狠揍了一顿,不过,还是守坚城舒服。军寨城墙太矮,随随便便找个梯子往上一架,就可以往上爬。”

“昨天还进攻了塑方军营?只派了五千人?”王腾骧觉得党项军行动有点怪异,盯着马蹄印远的方向,又观察了一会,带着询问的神情问道:“二郎神,你说党项人为何突然就撤军了,是否还有什么花招?”

杨文浩收敛了笑容,也顺着马蹄印的方向看去。道:“我也极为纳闷,正准备问你。”

王腾骧粗壮的眉毛拧成一团,道:“党项人这次兵分两路,一路打泾州,一路打灵州。如果我没有猜错,打泾州的那一路是幌子,主力是攻打灵州这一路,党项人匆匆退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援军要到了。”王腾骧眉毛没松开,继续道:“党项人打仗越来越精了,我们不能有丝毫大意,我马上向西搜索一遍,就拜托你西南搜索,过小山谷要细心一点,哪里地势险要,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王腾骧和杨文浩两人相互又擂了一拳,各自带兵向西、向南进行大面积的搜索,两支人民搜寻了近十里,王腾骧沿着黄河向西走,发现了大量马粪、马蹄印等痕迹,看来,党项人确实是退兵了。

既然党项军已经退兵,节度使冯继业就开始算旧账,在这次灵州城攻防战中,隐匿在城内的党项奸细,杀死了守城门的一队军士,打开了城门,如果没有那一道救命的悬门,现在灵州城墙上飘扬的已是党项人的鹰旗了。

随着嫉妒是冯继业的一声令下,大队灵州军把党项人聚居的东城区包围的严严实实,一家一家的党项人被军士们从房屋内驱赶出来,直接被赶到城外,东城门外,已聚了老老少少数千人,一名灵州衙门的司法参军事用党项语大声念着驱赶党项人的公告。

灵州城内的绝大多数党项人都是数代在灵州城内居住,灵州城已是他们的根,听到驱逐令,大家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哭声、骂声、祈求声,顿时响成一片。

一名党项青年红着眼睛,大叫着往城里冲,一名灵州军士想来阻拦他,被他使劲推到一边,刚刚从到城门,守在城门的一名队员抬手就给了他一刀,这一刀势大力沉,狠狠砍在党项青年的胸口,党项青年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着,一名中年妇女哭着扑到他的身上,把他紧紧抱住,党项青年浑身是血,看着抱住他的妇女,有些颤抖的道:“娘,我不想死,云霞。”说完这几个字,党项青年大睁着眼睛渐渐变得空洞无神。

在灵州城内,党项人和中原人通婚并不少见,云霞是中原人,也是这名党项青年的未婚妻,他们已经订了亲,党项青年冲进城,就是想到他的未婚妻那里去。

那名党项妇女抱着儿子的身体,对天嚎了几声,放下儿子,就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冲向杀死儿子的灵州军队正,队正见党项妇女冲过来,冷哼了一声,把长刀平伸,党项妇女眼中只有那名军士,根本没有看见那把锋利的长刀,她猛地扑上来,就如自杀一样,胸口猛地撞向了刀尖。

守城队正看着刀尖点点滴滴的鲜血,并没有任何怜悯,他骂道:“杀不绝的党项人。”这名队正的哥哥是灵州军的队正,那天党项人伏击城门时,正好轮到他哥哥守卫东城门,他哥哥被党项人的飞刀隔开了脖子。这位守城队正隔壁就是一家党项人。两家平素关系还不错,他对党项人没有恶感,可是哥哥的惨死,让他对党项人充满了仇恨,所以,今天他出手狠毒,刀刀要命。

当城里的党项人全部被驱赶出来以后,灵州东城门慢慢的关上了。数千党项人是被突然赶出来的,没有作任何准备,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没有带任何东西,他们坐在城外。失神的看着高大的城墙,他们大多数都在灵州出生、长大,此时。突然被这座城池所抛弃,让他们感觉天崩地陷,惶惶不可终日。

一名党项年轻女子抽泣的脸都变了形,她的丈夫是个中原人,她现在正怀着小孩子,已有近四个月了,她今天正好回娘家,如今也被赶出城来,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猛地扑上去,使劲用指甲抓他的脸,哭着骂道:“我知道那些攻打城门的军士都是藏在你家里面的,你把我们都害了。”无数党项人听到此言,都愤怒的看着他。又有两名女子扑上来打他。

这名男子脸上被抓得血淋淋的,他猛地打了那名年轻女子一拳,吼道:“我是党项房当人,当然要帮着党项人,你们干什么,大不了咱们回清水河。”

听到他的吼叫声,大家都不说话了,清水河早已成了他们遥远的回忆,现在清水河,能容得下这许多人吗?众多党项人垂头丧气的坐在城门,抽泣声此起彼落。

房当瀚海和三名亲卫仍然躲在密室里,密室里有个小孔,可向外窥视,他们看见几名灵州军士进屋,把屋里的人全部赶了出去,一直到天黑以后,屋里的人都没有回来。

密室里的几个人只是在早上吃了几张饼,三更过后,四个人都饿的前心贴着后背,便偷偷从密室里出来,四处翻找粮食,他们不敢点灯,只好凭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好不容易弄得一些杂粮,因为火光会让他们暴露,他们也不敢生火,只好把粮食拿到密室里,用冷水泡着,艰难的吃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房屋主人还没有回来,巳时,进来了五个衙门小吏模样的人,在屋里翻天覆地的一阵搜寻,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堆在屋子里,这五人把搜出来的几贯钱私自分了,然后,一名小吏点数,一名小吏拿个本子记录,把其它如粮食、衣物等物品全部细细的记录下来,另外三个人还在不停的东翻西找,弄了一个时辰,五名小吏才笑逐颜开的出了门,出门时就把大门锁上了。

房当瀚海受的均是皮外伤,包扎过后,身体有些虚弱,却没有大碍,他一整天把眼睛凑在小孔上,弄得眼睛黑乎乎一圈,最后眼睛金花四溅,不过,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家主人遇到了什么事情,被抄了家,而且看小吏们轻松的样子,时候战事已经停止了。

晚上,房当瀚海就带着三名军士出了密室,四处去看看,他们吃惊的发现,整个东城区都是人去房空,也没有发现有巡逻的军士,大片没有人居住的空屋,黑漆漆的让人觉得无比的凄凉。

房当瀚海和三名军士一家屋子一家屋子的搜索,想找一些粮食和衣物,结果大失所望,这些房屋如蝗虫经过一样,有价值的东西一样不剩,在东城区以外的街道上,不时有军士在巡逻,无奈之下,四人只好回到了密室。

四个人坐在平时常坐的木箱上,相对无言。房当瀚海想着空荡荡的东城区,心里一阵发抖,自言自语道:“灵州军好狠,把这数千人杀的干干净净,都是我们害了他们。”他想着房屋主人一家老小的样子,使劲用拳头捶打着额头。

三名军士都有些沮丧,坐在地上低头不语。

房当瀚海比其他几名军士镇定,他道:“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我们选好一家人,趁晚摸进去,抢些粮食出来。”说完,手重重的往木箱上一拍。木箱发出了“咚”的一声响。房当瀚海听到这一声响,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只木箱,就道:“这木箱放在密室里,里面说不定有周元通宝,往利金中原话说得好,长的也像中原人。有了钱,就可以悄悄出去买些吃的,我们就不用去抢劫。”

密室里这只木箱,用铜锁紧锁着,房当瀚海几人都把这个木箱当成椅子来坐,天天亲密接触。完全忽视这是一个用来装财物的木箱,此时主人已没有踪影,一名军士就用长刀把铜锁从木箱去掉。打开木箱后惊喜的发现,木箱里有几十贯周元通宝,还有一些衣物。

房当瀚海把取回来的一大包衣物摊开,一件件衣服拿出来看,找出数件中原人的衣服。党项人居住在青海湖之时,党项人被称为党项羌,他们习惯于秃发、耳垂重环,房当人迁到清水河畔已很久了。他们的发型、衣物都尽抛旧俗,和中原人区别不大,借着微弱的蜡光,四人脱下军服,穿上了中原人的衣服。

往利金是那名扮作商贩提前潜进灵州城的党项军士,因为他相貌最像中原人,而且中原人说的地道,他高兴的说道:“明天我就可以穿着中原人的衣服,出去买东西。”

房当瀚海看着几名军士道:“只要我们有食物有水。就可以在这里躲上一阵,等到城里放松了警惕,再找机会溜出城去。”

找到铜钱的第二天,往利金带着周元通宝,穿着中原人的衣服。溜出东城区,到南城区买来了大饼、牛肉等熟食,房当瀚海吃了两三天生食,肚子全都吃出毛病了,现在吃上了这非常一般的食物,都觉的这是西方极乐世界才有的美食。

不过,饱餐一顿后,房当瀚海等人又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据往利金了解,灵州城吸取了混入奸细的教训,城防特别严密,每天上午辰时开城门,下午申时就关城门,进出城都要进行盘查,没有城内的人带路、接应,房当瀚海他们根本没有从城门出城的可能性,而趁夜翻越城墙也不可行,一是他们带的飞抓不过六米,而灵州城强一般都在十二三米以上,二是城墙上守卫的军士着实不少,不停的在城墙上走来走去,他们不可能爬上城墙的而不被发现。

房当瀚海没有想到,他们四人在密室里一住就是十一天,这十几天,不断有灵州军士和老百姓偷偷摸摸到屋里东翻西找,均一无所获,还有两名偷情的少男少女,每天都来到这个房间;里约会,说说情话,互相带些好吃的,当然,亲热是免不了的。

在第十天的时候,外出打探消息的往利金喜滋滋的回来道:“机会来了,听城里人说,周军的前锋小队已进了城,明天,大队北上的周军就要进城,城中老百姓肯定全部要出来迎接,这个时候最为混乱,我们可趁机出城。”

房当瀚海听到此消息,坐在木箱上沉默不语,并无半点笑容。经过几天密室生活,往利金等人和房当瀚海说话已较为随便了,往利金看到房当瀚海闷闷不乐,就问道:“这是好消息啊,为何不高兴?”

房当瀚海用脚后跟轻轻的碰着木箱,低声道:“房当白歌率着大军在泾州一带作战,目的就是缠住周军主力,现在周军主力能够北上,这说明白歌他们形势不妙,难怪城外大军会突然退兵。不过,明天是个好机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出城。”

第二天巳时,房当瀚海等人,悄悄的出了密室,这几天,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在东城区走一圈,道路极为熟悉,几个拐弯,就从小巷子钻到中原人聚居的地方,此时,街道上全部是兴高采烈的灵州百姓,就如过节一般,个个穿着新衣,他们守在街道上,焦急的等待着周军主力进城。

房当瀚海等四人尽量朝城门靠近,只要一有机会,几个人就混出城去,没过多久,灵州老百姓就发出了一阵欢呼。

数面黑雕大旗出现在城门处,随后,出现了大队骑兵,走到队伍前面的是一些衣甲鲜明的将校,将校身后,紧跟着四人一排的骑兵队。

房当瀚海以一名骑兵部队指挥官的专业眼光看着进城的骑兵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支骑兵部队装备极好,战马并不高大,却身体匀称,毛皮光滑,眼睛有神,肌肉发达有力,均是极好的战马,马上军士身穿山形甲,胸前都有护心镜,每人配有长弓、弩和腰刀,战马左侧挂着是一枝长枪,右侧是一面小圆盾,走到后面的骑兵队伍的咱们左侧则挂着一枝寒光闪闪的长刀,装备之精良,是党项骑兵难以相比的。

进城的骑手们一手持马缰,一手放在刀柄上,上身挺直,随着战马的脚步轻微的起伏。骑兵队四人一排,每一排马速基本一致。前后有一千多列,在众人的欢呼雀跃中,居然没有出现一丝混乱。

党项骑兵战斗力的强悍天下闻名,可是,房当瀚海看到这些骑兵后,想象着自己率领数千骑兵进城会是什么惨况,他边想边摇头,心中道:“这些骑兵极为了得,是党项骑兵的劲敌,周军何时建有一支这么强大的骑兵?”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黑雕军、黑雕军。”很快,灵州城里的老百姓都跟着喊道:“黑雕军、黑雕军。”人群中的少女看着这些威风凛凛的骑兵,早忘记了羞赧,也在人群中大声喊着:“黑雕军、黑雕军。”

黑雕军走过后,人群全部涌上街道,跟在黑雕军后面,城门处不断有老百姓涌过,城门处显得很混乱,房当瀚海等人趁机溜出了灵州城。

剑指秦川

第一百零三章 鏖战西北(十六)

西北战局变化之快,令西北联军众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西北联军沿马岭河东岸急行军,于八月十八日到达马岭河上游的时候,盐州已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占据了盐州的党项人跑得一干二净。西北联军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留下一千颁州军守城,其余的人马仍然直扑灵州城。

八月二十二日晚,西北联军的前锋营已进入了灵州城,二十三日,西北联军的中军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灵州城外的党项军,就如一泼巨浪,来得凶猛去的也极快,只有城墙上的火痕、没有取下的箭支、破损的城门洞和殷殷的鲜血,忠实的记录下来这里曾经发生的血腥战斗,默默无语的注视着威风凛凛的入城部队。

西北联军主力分为前中后三军,前中后三军分驻到三个地方,作为前军的永兴军进驻石头关军营,作为中军的黑雕军和西北独立军进入了灵州城,作为后军的颁州军进驻塑方军营,灵州城在唐朝曾是北方边防重镇,最高兵力曾达到八万人,所以,各个军营都造的极大,容纳西北联军一万多人绰绰有余。

二十三日夜,灵州节度使冯继业请侯大勇、李辉、王彦超三位远道而来的节度使到府中一聚,谁都知道,这一顿接风酒是免不了的,西北联军不伤一兵一卒,解了灵州之围,众将赴宴时均是心情轻松。冯继业、王彦超、李辉都是旧识,只是侯大勇和冯继业未曾谋面,不过,碰了几碗酒后,气氛也就好了起来。

相互敬酒之后,灵州节度使冯继业举起酒杯,对着侯大勇道:“招讨使大名是如雷贯耳,有招讨使来主持西北军事,大家心中都有底气。”侯大勇暗笑,他没有想到冯继业这位沙场宿将。也会当面拍马屁。冯继业诚恳的道:“各位不要以为我是拍马屁,我说的全部是真心话,今日灵州得以保全,据在下分析,主要有二个原因,意思当日招讨使及时从陕州发过来八百里加急。若没有这个加急,灵州军主力已经南下了,城内兵力空虚,在党项军里应外合之下,破城是难免之事,二是黑雕军在义州城内全歼了党项军的南路军。若没有解决掉房当白歌的人马,党项军占据了灵州,绝不会轻易退兵。在下认为这两个原因是灵州城不破的主要原因。”

侯大勇当然谦虚了一番。

李辉当日在泾州,是赞成兵分两路的,盐州城的党项人不战而退,而且是朝清水河边逃跑,这已经说明了党项拓拔人并没有全力南下。他等到冯继业坐下后,也举杯站了起来:“在下对招讨使也是佩服不已,我现在仍然不明白,在泾州之时,招讨使为何不相信党项拓拔人会全力南下?”

侯大勇对于党项拓拔大军动向的判断,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中,党项拓拔人崛起还有数十年时间。当然,这个理由不能与外人道也。

侯大勇只有从当前形势去作分析,他解释道:“枢密院承旨时英给我讲过。夏州节度使李彝殷正忙于和契丹人交战,根本无力南下,而且,党项拓拔人的五万军队,分散在夏、银、绥、宥四州。大军主力要南下,必定有一个调兵的过程,我问过一些从四州过来的商人,他们没有发现任何调兵痕迹,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党项拓拔人真的要全力南下,西北联军集中力量救援灵州,可以切断党项拓拔人与房当人的联系,在战略上是极为有利的。”

四名节度使都是久历沙场,都是军事方面的专家,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战情,在杯盏交错间,气氛越来越好。

对于喝酒,侯大勇有他自己的理解,应该喝酒的时候,他是极为爽快的,当然,不应喝酒的时候,他滴酒不沾。在另一个世界,军中有一句俗语:酒风看作风,牌品看人品。此话虽然粗糙,却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侯大勇也常常通过喝酒来观察手下众将,发现他们的喝酒方式和战场指挥方式有着惊人的相似,凡是喝酒喜欢主动挑战者,可作冲锋之将;方式喝酒不主动挑战也并不退缩者,可作断后之将;凡是喝酒时自己不多喝,却喜欢挑动内战者,可作游击之将;凡是喝酒推三阻四者,不宜独掌一军;凡是喝酒时喜欢出新点子之人,可为参谋之将。当然,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酒除外。

侯大勇因为有招讨使的身份,肯定要多喝几杯,回到营帐时,侯大勇有些微昏。黄老六颇为机灵,他早就在营地里煮了一罐绿豆汤,绿豆汤即能解毒,又能醒酒,侯大勇一回营帐,还未招呼,黄老六就送来了浓浓的一碗绿豆汤和一小碗马奶子。喝了这两样解酒汤后,侯大勇在营帐中又躺了一会,身体上轻微的酒精反应很快的消除了。

侯大勇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八个字:六日晨皇后符氏薨。

这个纸条是昨天送到自己手中的,飞鹰堂的人在火漆封好的信上,画上了三个五星,这是飞鹰堂的特急信件,飞鹰堂送信之人一站一站的从大梁到郑州,从郑州到河南府,从河南府再到河中府,最后传到泾州,再北上追到西北联军,每一站都换人换马,飞鹰堂已竭尽全力来送这封特急信件,终于在八月二十三日凌晨送到侯大勇手中。符皇后八月六日病逝,侯大勇八月二十三日早上在灵州收到消息,速度也算得上极快的。

符皇后病逝的消息,对于大周朝来说,是一件大事,对侯大勇来说,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侯大勇在应酬之进,心中一直记挂着此事。侯大勇躺在床上,眼望着营帐顶,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如果我没有穿越时空回到古代,历史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则应是柴荣先娶符家长女,随后,赵匡义娶符英。皇后死后,柴荣再娶了符英的幼妹,符彦超三个女儿都做了皇后,和北朝的独孤信一样,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岳父之一。但是,我莫名其妙的来到大周朝。情况发生了变化,我娶了符英,而赵匡义则欲娶符家幼妹。不知符皇后临终前是否请求柴荣娶符家幼妹?”

“历史因为我回到古代而发生了不少变化,但是,许多事情却仍然按照原有的轨迹在运行,哪些会变。哪些又不会变,让人实在是看不透!柴荣会不会按照原来的历史因病过逝,如果柴荣不死,赵匡胤还有机会黄袍加身吗?若柴荣不死,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处心积虑的建立自己的班底?要知道,自己建军情营、飞鹰堂、西北联军,都是为了对付赵匡胤。若赵匡胤根本不能称帝,则宋朝也就不复存在,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变成了为夺取柴荣的皇位而作的准备。”

在历史中,柴荣是公认的有作为的君主,侯大勇回到古代后,受习惯思维的影响,根本没有想到要夺取柴荣的皇位。现在突然想到若柴荣不死,自己所作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准备夺取他的皇位,这个想法,惊出了侯大勇一身的冷汗。

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拥有他,无数人的命运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生与死、荣与辱,都在权力者的一念之间,所以,总有无数心雄万丈之人,为它痴迷为它疯狂为它不惜粉身碎骨。可是,能够登上权力顶峰者,天下只有一人,大小官员依照官位大小而从高到低的站在权力的山腰上,最底层,则是无数受到权力尽情践踏和蹂躏的老百姓。

“陈胜、吴广都敢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我就不能从柴荣手中夺取皇位?况且,实力雄厚到一定程度之后,不论是柴荣还是赵匡胤,都不会容忍,毕竟一山难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道,造反是我的宿命?我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阻止赵匡胤黄袍加身为出发点,这对我的来说,是站在道德的高点上,现在,要夺取柴荣的如画江山,是不是从内心来说有些说不过去。”

种种思绪纷至沓来,把侯大勇大脑搅成一团乱麻,也不知过了多久,侯大勇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心中叹息一声:“不管这么多了,先把眼前之事办好,以后的事情再说吧。”侯大勇心神不定的把纸条放在蜡烛中慢慢烧掉,急剧缩小的纸条最终化成了灰烬,然后推开门,对帐外的亲卫道:“请钱观察过来。”

钱向南接掌了军情营后,只要不行军,他就总是呆在严严实实的帐篷里,靠在一张可以躺着的胡椅上,乐此不疲的反复咀嚼着乱七八糟的情报,他身材偏瘦,本来就不甚高达,现在每天倦在胡椅上,背也显得稍稍有些驼了。他出现在侯大勇帐中之时,侯大勇禁不住有些奇怪:“钱向南怎么变矮了。”

钱向南对着侯大勇拱手行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一丝笑容带动着黑黑的小胡子轻微的抖动了一下,钱向南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侯大勇的询问。

“听渭州刺史古春说过,党项人在渭州城外杀戮很厉害,在泾州也杀了不少人,你统计好没有,渭州、吴留关、泾州、盐州和灵州,一共有多少老百姓被党项人杀害了?”

钱向南双眼滴溜溜转动了一圈,取过一张纸,看了一眼,道:“渭州、吴留关和泾州的老百姓伤亡数字基本弄清楚了,盐州的清理工作我已派人去办,灵州的还没有进行。”

这是符合实际的,侯大勇点头道:“继续。”

钱向南声音低沉的道:“渭州有六个村庄被屠村,一千四百五十二户,六千七百八十九人,一个不留,吴留关外有三个村庄被屠村,六百二十一户,二千五百七十七人,只活下来七个人,泾州城外有二个村被烧,死了一百二十九人,城内死的人数约一万三千零二人,每个村庄的人数都可在衙门内查到,出入不大,还加上各地抓得劳工被杀的和被党项小队所杀的有一千六百七十八人,这个数字并不是很准确,我手中掌握的数字为二万四千一百七十无人。”

侯大勇虽说知道党项人杀伐极重。但是,没有想到死了这么多老百姓,他沉默了一会,道:“若是冯继业节度使知道了这些党项人的暴行,定然不会仅仅把城内的党项人赶出城就了事,盐州也有不少的党项人。只怕这些消息传到盐州,盐州城内地党项人就要倒霉了。”

侯大勇在前几次和回鹘人、吐蕃人打仗之时,由于战事得到及时控制,老百姓伤亡并不惨重,这一次老百姓伤亡人数让人触目惊心,此时,侯大勇突然想起了在二十一世纪有不少人在争论岳飞是不是民族英雄,在心里道:“什么叫民族英雄,标准很简单,能保护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就可以称为民族英雄,从这个角度来说,岳飞屡次打败金兵,不知保护了多少老百姓。当然要算民族英雄。”

钱向南走后,侯大勇马上坐下来给柴荣写奏折,奏折上简要叙述西北战事的进展情况,然后,着重描述了党项军队的恶行。侯大勇对柴荣知之甚深,柴荣是个平民皇帝、马上皇帝,还是一个热血皇帝,他知道党项人屠杀百姓的事情之后,多半会同意西北联军深入清水河畔寻机歼敌。

侯大勇率领西北联军浩浩荡荡杀到灵州城。谁知党项军已经撤回到西会州,西北联军成立的初衷,就是击退党项军,解灵州之围,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西北联军也就没有成立的理由了。但是,侯大勇于公于私都不愿意把这个联军轻易的解散。

于公:党项房当人实力未损,他们占据了西会州,从西会州出发到灵州不过一天的路程,随时可以再次发动战事,而灵州距离中原腹地实在太远,增援灵州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从战略上,党项房当人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所以,侯大勇也想趁着西北联军组成之机,对党项房当人的主力进行歼灭性的打击,一劳永逸的解决边患。

于私:不管历史如何发展,侯大勇只能按照他知道的历史来做好应对准备,通俗一点说,侯大勇的主要对手仍然是赵匡胤,如果不使用暗杀等手段,最后的较量必定是军事实力,赵匡胤掌握禁军,禁军人数有将近十万,而黑雕军主力部队只有四千多人,实力相当悬殊,侯大勇只有慢慢的把戏不各军掌控在手中,才有和赵匡胤争天下的本钱。

但是,侯大勇没有把握能够说服永兴军和颁州军深入到党项人的地盘去打仗,增援是一回事,深入敌境又是另一回事,侯大勇收集党项人的杀人事实,就是 为了激起两军的同仇敌忾。

侯大勇写完给柴荣的奏折后,头脑异常清醒,他穿上了军服,带着两名亲卫,准备去各个营防去看一看,以前在部队里,每天睡觉前查看营房是侯大勇睡前必须做的工作,只是当上郑州防御使以后,侯大勇就没有住在军营里,也就很少查哨了,这次跟随西北联军北上,侯大勇住在军营里,自然而然沿袭了查哨的习惯。

黑雕军营地防守甚为严密,每天站岗值勤的都是两组人,一组明哨,一组暗哨,暗哨位置每天不同,是由当班的指挥官临时指定的,这样,即使有内奸,也不容易发现暗哨的位置。

侯大勇在黑雕军马军、步军营地转了一圈,甚为满意,就来到了西北独立营的营地外。

西北联军独立军一直跟随着黑雕军在行动,进了灵州城后,也和黑雕军住在一个营地。独立军虽说在编制上是独立成军,但是,侯大勇明里暗里把独立军当作黑雕军的一部来对待,独立军的口令和黑雕军一样,查夜的军官也是由黑雕军马军、步军和独立军军官轮流抽调出来组成的,独立军实际上变成了黑雕军的一个部分。

黑暗中,独立营的哨兵们也没有认出侯大勇,口令核对无误后,就放他们进入了独立军。独立军都指挥使郭炯见到帐外的侯大勇,并不吃惊,他知道侯大勇有查夜的习惯,就跟在侯大勇身后,一起查看独立军军营。在北上的十天里,郭炯鞭打了数名值勤人员,斩杀了一名不到岗的军士,独立军的军士们在严刑之下,没有任何人敢于在值勤的时候出差错,所以,独立军的军纪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当走到一个帐篷之时,忽然听到“哗哗”的水声,水声并不响,只是营地非常安静,水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独立军的营帐是以营为单位排列成方块,为了防止刺杀,军官和军士的帐篷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军官的营帐和他所指挥部队的营帐混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副都指挥使以上军官是一人一个帐篷,周围是亲卫的帐篷。

听到这水声,郭炯就如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郭炯自尊心特别强,在侯大勇面前丢了脸,让他很是愤怒。独立军的营帐是刚刚扎好的,郭靖并不清楚这是谁的营帐,他想从帐门进去,帐门却关的严严实实,郭炯抽出长刀,几刀就把帐篷门砍破,跨进帐篷后,低声骂道:“找死。”帐篷里也响起一声低低的呵斥声:“是谁,滚出去。”紧接着,“叮当”两声刀响,郭炯和营帐中人已打了起来。

侯大勇一听到有些尖细的嗓音,立刻明白这是白霜华的营帐,白霜华是个小女子,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水声说明白霜华或是在洗头或是在擦身或是在洗浴。

侯大勇对亲卫道:“不准其他人过来。说完就钻进帐篷,轻身而严厉的道:“我是侯大勇,两人都停下手来。”

剑指秦川

第一百零四章清水河畔(一)

帐中两人转眼间拼了两刀,都觉得对方刀法凶狠,听到侯大勇的声音时,两人的第三刀已经砍了出来,谁不不敢收回,只听得“叮当”一声,两刀再次砍在一起。

此时,郭炯已经猜到帐中之人是谁了,只有副都指挥使以上的的将领才有资格一人住在一个帐篷,此人声音尖细,应是白霜华无疑,于是收刀不发。

白霜华听到来人自报身份,第四刀也就没有再度砍出,采用了一个守势,另一只手急忙拿起衣服往身上套。郭炯破帐门而入之时,她正脱了衣服在擦身子,从泾州出发以来,白霜华就一直没有洗过澡,身上的酸臭连蚊蝇都可以熏死,只是大军急行军中,她实在没有机会好好洗一洗,今天到了灵州,她便让亲卫准备了一桶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白霜华才开始擦拭身体,本来她打算只擦擦身子,可是摸摸头发,已经结成一股一股的,硬邦邦的实在难受,便解下头发,用小瓢把水浇在头上,她正洗得舒服,不想有人破门而入,白霜华女扮男装身处军营,自是处处小心,擦身体的时候,腰刀就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她未穿衣服,情急之下对着来人挥刀就砍,来人刀法精熟,两人转眼间交击三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侯大勇猜到了大致情由,知道多说下去白霜华尴尬,没有等到郭炯开口,抢先道:“郭郎、白郎,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出去。”

白霜华一手提刀,另一手把衣服往身上套,焦急中,衣服总是穿不好,只好胡乱的缠在身上。虽说帐内黑暗不能视物,可是。白霜华隐隐约约听到帐外有亲卫涌过来的脚步声,尴尬万分,听到侯大勇如此说,才略觉安心。

侯大勇和郭炯退出了白霜华营帐,郭炯见到几名军士被自己带来的亲卫挡在帐外,便低声道:“没事,例行查夜。你们回去吧。”这几名军士都是白霜华的亲卫,这十天来,他们跟在白霜华身后,听熟了郭炯的声音,见确实是郭炯都指挥使查夜,虽说那几下刀声有些奇怪,还有听从了命令,心有疑惑的回到了各自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