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点检张永德极为信任赵匡胤,基本不管具体的事情,因此,都点检虽说是殿前司最高长官,他殿前司实际上是赵匡胤说了算,只有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韩通和赵匡胤有些格格不入,敢于提些意见。”孟殊说完后,从怀里取出薄薄的一张纸,双手递给侯大勇,又道:“这是殿前司和侍卫司两支禁军的编制情况和校尉以上军官的名册,校尉以上军官地基本情况也在上面。”

侯大勇坐回桌子旁,仔细看了看这份名单,良久,抬起头,赞道:“飞鹰堂真是不错,孟郎你功不可没,只是在名份上亏了你,若你留在凤州,刺史之位是跑不掉的,现在,只能做个无名英雄了。”

侯大勇所说打中了孟殊心中的一个小伤疤,他是读书人出身,光宗耀祖的思想根深蒂固,执掌飞鹰堂和富家商铺虽说权钱皆有,可在社会上的名声肯定不如刺史、将军等职位好听,看着以前地同事们一个个官升数级,他看在眼里也谗在心里。可是,孟殊知道飞鹰堂和富家商铺这两个职务对于侯大勇来说,远比刺史或是将军重要,成、阶、凤、秦四州,刺吏和将军各有数个,而飞鹰堂和富家商铺都是独一无二的。孟殊时候大勇一直存 报恩之心,他真心实意地说道:“节度使对孟殊一家有救命大恩,孟殊虽死不能报。女为悦已者容,士为知已者死,孟殊一介寒生,得到节度使的看重,这是孟殊的荣幸。”

天微黑之时,侯大勇和孟殊带着四个随从,坐上两架马车,穿过弯弯曲曲的胡同,来到了穿云楼。

穿云楼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层小楼,从外表来看,就和大梁城内成百上千的小酒楼没有任何区别,走进穿云楼,里面却别有洞天,后院有一个较在的花园,楼上雅间也装修得挺雅致。在穿云楼进进出出的人多是生意人,南腔北调的什么语音都有。

左拐右转,孟殊停在一个隐蔽别致的雅间门口。苏文森和胡继两位校尉已等候多时。他们见到推开门的孟殊,立刻站了起来。

侯大勇身穿他常穿的淡青色圆领长衫,留了很短地小胡子,这个时代的男子都留着胡子,只是太监的下巴才是光溜溜的,侯大勇可不想被人看作是太监。因此,他稍稍留了一些胡须,硬硬的胡须修饰得很短,极为精神。

“拜见节度使。”苏文青和胡继见到侯大勇,翻身便拜。

侯大勇坦然受了礼,然后扶起两人,笑道:“高平之战,一别两年。今日相遇在穿云楼,真是平生一大快事。”

黑雕军初建之时,不过千余人,苏文森、胡继、匡操、山宗元和战死的王青水是黑雕军建军之初著名地五校尉,侯大勇几乎天天和他们在一起训练、战斗、喝酒、玩乐。大家可说是亲密无间。高平之战后,黑雕军因为作战勇猛,特别是射杀了张元徽。给柴荣留下了深刻印象,柴荣为加强禁军力量,便把黑雕军一分为二,留下了一部归殿前司,苏文森、胡继、王青水便留在了殿前司禁军。当初,他们成为禁军,黑雕军还有不少人羡慕得紧。以后,侯大勇带着黑雕军屡破强敌,黑雕军校尉、队正们官升得极快,山宗元、匡操都相继成为将军,而苏文森、胡继、王青水仍是校尉。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侯大勇见苏文森、胡继有些拘束,笑道:“你们不必拘礼,今天,这里只有黑雕军指挥使侯大勇,没有节度使侯大勇,想当初,我们几人在一起,无拘无束,着实快活,想想都令人神往。”

胡继是个直爽之人,他摸着后脑,嘿嘿笑道:“当初您是指挥使,我们是校尉,只差了一级,现在,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们想不拘束也难。”他说完,用力把手伸开,比划着校尉和节度使相差的距离。

众人看着他的滑稽样,都笑了起来。落座之后,孟殊挥手让酒楼的小厮出去。

侯大勇面容突然一整,站起身,亲自倒了三杯酒,严肃地举起,道:“这第一杯酒,我先敬黑雕军战死的兄弟们,从沧州、高平到凤州,黑雕军的老兄弟战死着实不少,这一杯酒,先敬他们。”说完,慢慢地把酒倒在楼板上。”

孟殊、苏文森和胡继全部站了起来,也是满脸的严肃。

“第二杯酒,敬伤残地黑雕军军士们,凤州、郑州已有上百的残疾军士,这一杯酒,祝他们身体健康。”

“第三杯酒,敬黑雕军所有军士、将校们,祝他们好运当头,万事如意。”

然后,侯大勇又倒了四碗酒,每人一碗,“叮当”一声,四个碗使劲碰在了一起。

一道道好菜陆续传了上来,胡继是个小小的校尉,饷银也没有几今,平日里吃不到这么丰盛的宴席,碰了几杯酒后,他也就彻底放开了,吃了几口红烧牛蹄,感叹道:“今天跟着节度使,吃香的喝辣地,平日里尽吃军营里的大锅饭,嘴巴淡出鸟来。”

他拿起一碗酒,对侯大勇道:“我能和从往一样喊你老大吗?”

侯大勇也拿起酒碗,对苏文森和孟殊道:“黑雕军初建之时,你们几个校尉都叫我老大,没有外人的时候,但叫无妨。”

胡继脸色微红,道:“老大,我敬你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后,胡继又道:“我最怀念地还是在黑雕军的时光老大,我好想回黑雕军,在殿前司禁军,他妈的,我们几人实在窝囊。”

苏文森为人沉稳,他听到胡继说话有些出格,用脚使劲地踢了胡继一下,胡继道:“苏郎,老大不是外人,怕什么怕,你说这两年,我们这几人过得窝囊不窝囊,数次大战下来,我们到殿前司的黑雕军军士没剩几个人了,数百兄弟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人,这次打寿州,王校尉也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八岁,让这家人怎么活啊。”胡继说到后面几句,说语中已带着哭腔。

苏文森有些无奈地道:“这就是我们的命。从当兵的那一天起,战死沙场就是我们地宿命。”

“老子不怕死,可是,为什么每次打仗都是我们冲在前面,升官却没有我们的份,王青水若当了指挥使。 他也不用冲到最前面去,凭什么我们就永远当这个冲到最前面的小校尉。”胡继说到此,瞪着眼,满脸通红。

侯大勇见到这情况,道:“两位听我一言。”

胡继狠狠地喝了一犬口酒,看着侯大勇。

“高平之战后,调你们几个人到禁军,我实在是舍不得。但是,陛下开了口,我也是没有办法,今年和明年,我猜得没错。禁军主力还要南下和唐军作战,你们要各自珍重,我不想听到类似王校尉的坏消息了。至于王校尉地后事。想来禁军也发不了几个钱,我在这里有一个决定,凡是从黑雕军到禁军地数百军士,战死战残后都享受黑雕军的待遇,孟殊是黑雕军的军需官,你们相互间很熟悉,苏文森回去后。把阵亡军士的名单开出来,就到孟殊那里去领抚恤金,胡继把伤残军士的名单列出来,若他们愿意,可进入郑州和沧州所建地黑雕军荣军院去养老。这件事要绝对保密。否则要惹出麻烦事”,

侯大勇说完后,看了孟殊一眼,孟殊拿出来一个布袋,对苏文森和胡继道:“这是五百两银子,是节度使给王校尉的抚恤金。”

胡继、苏文森听到此,双双离席,跪在侯大勇面前,胡继道:“我代黑雕军军士和王青水校尉谢过节度使。”

苏文森是个感情沉没的人,他眼中带着泪光,道:“大恩不言谢,但有所驱,苏某万死不辞。”

这一顿酒宴,基本达到了侯大勇所需要的效果,胡继和苏文森是布在殿前司的一颗棋子,说不定那一天就会产生巨大的作用。

“赵匡胤离中枢很近,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他没有预知未来的本领,他在禁军中安插亲信,只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是晚唐以来军队将领地一贯作风,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代强主柴荣会突然间患病死掉,更不会想到远在西北的节度使会布置一个大网来对付他,他在明我在暗,这就是我的优势。”侯大勇喝了不少酒,他靠在摇晃的马车上,朝南城区的张家大院奔去,想着自已地心事。

张家大院是富巩暗自买的,富巩东窗事发后,回到了沧州,重新去当沧州侯府的管家,对于富巩来说,他曾经如此接近富家商铺地巨大财富,却因为贪欲,使他从财富的顶峥被打回了原形。钱向南从郑州回来之后,就悄悄地住进了张家大院,钱向南是黑雕军军情营的负责人,对外的职务是观察判官,在大梁城内,他这个职级的官员多如过江之鳞,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中牟县令王汀湘,是彰德军节度使王饶的侄子,也是郑州防御使王汀湖的堂弟,以前您在郑州地时候,王家也捐了不少粮食,现在王家在郑州势力大增,中牟县令霍知行费尽心力所造淤田,一半以上落入王完 ”

钱向南已找到长史符彦辉,了解到郑州的一些基本情况。

侯大勇听罢,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雄胜军节度使,对于郑州之事鞭长莫及,但愿郑州风调雨顺,不遇荒年,让泽州、磁州过来的流民能够勉强吃上一口饭,我原想向陛下参上王汀湖一本,想想没有什么用,现在各地情况差不多,陛下精明得很,也知道这些情况,可是国家初定,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许多事情只能慢慢来。”

孟殊掌控的飞鹰堂,创建得有些偶然,本是符英命他监视各地商铺所创建的组织,侯大勇得知飞鹰堂地情况后,慢慢接手了飞鹰堂,拓展了飞鹰堂的工作范围,增加了人手,在飞鹰堂内建了行动组、信息一组和信息二组三个机构,信息一组主要收集大周文武官员的情况,信息二组主要收集各地商铺的情况,侯大勇要求孟殊暂时不把飞鹰堂的全部内幕告诉符英,只是向符英通报信息二组的事情,毕竟飞鹰堂有些事情见不得光。

军情营的负责人钱向南和飞鹰堂的负责人孟殊一左一右坐在侯大勇两侧,侯大勇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要把这两人身份互相挑明,他并不想让两个部门合作,而是让两个部门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样,不至于一方势力独大,这是侯大勇采用的互相制衡的策略,任何不受约束的力量,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必然会从内部发生变异,富巩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钱向南和孟殊在黑雕军中就相互认识,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对方的身份后面,还隐藏着另一种身份。

“飞鹰堂主要对内,军情营主要对外,你们是我的左右手,今天给你们互相交底,主要担心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但是,这个事情只限于我们三人知道,出了这个屋,不准透露半句。”

钱向南、孟殊都是侯大勇心腹,侯大勇悄悄建了两个情报组织,这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一个节度使,真是需要两个情报组织吗。”钱向南和孟殊存在着相同的心思,心情颇有些复杂。

第七十六章 回到大梁(八)

侯大勇带着四个亲卫,穿过了数条街道,来到了王朴的府上。

王朴府弟不大,一溜灰色的院墙和大梁城内中等之家相差无几,远远逊色于大梁侯府,大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着迎客,门外已停了五六辆马车。

王朴是柴荣称帝前的旧部,广顺元年,柴荣任澶州节度使,王朴是柴荣帐下的掌书记,柴荣任开封府尹后,王朴就跟着任了推官。显德云,年太祖郭威死后,柴荣继位,王朴为比部郎中。

王朴就在比部郎中任上,和侯大勇相识于郑州,当日,王朴、侯大勇和杨徽之三人酒后畅论天下大势力,惺惺相吸,谈得极为痛快,王朴回京后,总结了三人的谈话的要点,撰写了《平边策》,提出了先取江淮,再逐一消灭南方割据势力,最后平定北汉的国策,受到了柴荣的高度赞扬,显德三年初,柴荣亲征淮南之时,以宣徽南院使向训为权东京留守,以端明殿学士王朴为东京副留守,这种安排,足以显示柴荣对王朴的信任。

王府管家就似他的主人一样,并不张扬,听到侯大勇报上姓名后,态度极为恭敬,领着侯大勇进了大门。

大厅里坐着六个人,侯大勇一个也不认识,只觉其中两人似乎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那里见过面,侯大勇觉得面熟的两人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奇,相互对视一眼,其他四人并不认识侯大勇,仍旧三三两两各自聊天。

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对着侯大勇作了一个长揖,道:“没有想到在文伯府上,能见到威名赫赫的雄胜军节度使,真是荣幸。”

侯大勇知道王朴风骨甚硬、眼界甚高。能受邀到府上之人,定然不是凡品,他不敢怠慢,回了一揖,道:“恕在下眼拙,只觉先生面熟。却实在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中年文士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们可是打过好几次交道,在下司徒诩。”

侯大勇听罢,也笑道:“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司徒兄站在面前却不相识。”

侯大勇到了大梁之后,曾参加过一次朝会,司徒诩在朝会上见过侯大勇,而侯大勇在一次朝会上根本无法认清楚为数众多的官员。所以看到司徒诩,只觉面熟,却想不起到底是谁。司徒诩是吏部侍郎,早年在魏王符彦卿帐下供职,侯大勇想调郑州的梁守恒和霍知行到凤州。曾通过岳父走过吏部侍郎司徒诩的路子,梁守恒和霍知行这种级别的官员调动,对于吏部侍郎是小事一件。魏王符彦卿出面后,他痛快地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另一位宽裕大袖,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跟着过来,自我介绍道:“下官薛居正,见过节度使。”说完,一双神采奕奕地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侯大勇。

侯大勇呆了一下,“薛居正。好熟悉的名字。“他心中想着一会这个名字,却没能想起什么,他回礼道:“久仰、久仰。”

司徒诩看侯大勇神态,知他并不认识薛居正,介绍道:“薛兄是前都官郎中、知制诰。现在为左谏议大夫,昭文馆学士。”

司徒诩提到昭文馆学士,侯大勇猛地想起,“这个薛居正似乎就是旧五代史的作者。”可是侯大勇也不能十分肯定,不过,光听昭文馆学士的招牌,就知道薛居正定是饱学之士,于是道:“在下才疏学浅,还望薛兄多多指点。”

司徒诩然后把另外座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神色有些傲然的四人一一介绍给侯大勇。这四人均不是官府中人,而是大周有名的文人,他们站起身,极有风度地对侯大勇拱拱手。

侯大勇落坐后,见主人王朴并没有在院中,正有些惊奇,王朴和一名中年太监从内屋走了出来。这名太监态度倨傲地走过大厅,并没有向大厅中地众人望上一眼,只是间或扭头和王朴说上一两句。中年太监一现身,侯大勇就认出了他,这名太监是侯大勇在宫中见过的那名太监总管,那日地安阳宫,就是他在宫门迎接他们一家。

太监总管是奉柴荣之命,给王朴送来了一幅画。总管太监经过侯大勇身边之时,他眼睛余光忽然见到了坐在大厅的侯大勇,顿时满脸堆笑,快步走到侯大勇身边。恭敬地作了一个长揖,尖声细气地道:“节度使也在这啊,刘三有礼了。”

侯大勇知道柴荣对太监极为严格,甚至有时近于严酷,太监的权力和晚唐时相比,一个天下一个地下,但是,宫中太监总管是一个不容小视的人物,侯大勇站起来,回礼道:“刘公公客气了,那日在宫中,有劳刘公公亲自来接,在下十分感谢。”

刘公公脸上越发绽开了花朵,他笑眯眯地道:“符娘子每次进宫,皇后娘娘都欢喜得紧,饭也要多吃一碗,老奴愿意天天在宫 节度使和符娘子,只要皇后娘娘高兴,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说完,眼中竟隐有泪光。

侯大勇暗自佩服总管太监的演技,这眼泪水说来也真就来了,侯大勇也是无比真诚地说:“刘公公的一片诚挚之心,让侯某好生感动。”

两人你来我往,把废话说得异常真挚,王朴站在一旁,插不上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侯大勇。

侯大勇、王朴回到大厅之时,司徒诩和薛居正知道侯大勇和皇室地关系,见他和太监总管相熟,也不太在意,而四个文化人却明显带着一些不以为然之色。

王朴对众人道:“在下发请柬的时候,没有给大家说明白,其实,今天是的生日,在下想借这个因由,请各位好朋友在一起聚聚。”又道:“陛下日理万机,却记得臣下的生日,派宫中刘公公给臣送来一幅画。让臣惶恐不安。”

文人中年级稍长的一位见到太监之时,神色间很有些厌恶,听了解释后,脸色稍缓。

王朴微微一笑,道:“浩然兄,陛下送来地画。想来不是凡品,现在还在书房里,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这位年龄稍长的中年人姓荆名浩,字浩然,隐居于太行山的洪谷,自号洪谷子,他是一个画痴。王朴地这一番话,恰好挠到了他的痒处,他也笑道:“文伯老弟,你这一说,倒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

王朴对众人道:“大家一起去书房看看这幅画如何?”

大厅八人。除了侯大勇之外,七人都是琴棋书画皆通的读书人,听到对答。心早被吊了起来,纷纷脸露喜色地站了起来。侯大勇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他心里对名画确实没有多大的兴趣。

八人进了书房,仆人赶紧把窗户打开,让光线透了进来,王朴从书架上。捧出一个小匣子,小匣子上系着一根黄色的绸带,王朴解开绸带打开匣子,取出一轴画卷,小心翼翼铺开在书桌上。

八个脑袋一齐凑了过去。

在侯大勇眼里。这就是一幅普通地山水画,有树、有山、在太阳及倒影,还有江水和小舟,颜色有绿有红,除了古色古香以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看了几眼后,他第一个从画卷上抬起头。

王朴地藏书相当丰富,除了常见的孔孟之书外,还兵书、历数及一些音律方面的书籍,一个人的书架能反映他的学识及品性,看了王朴地书架,侯大勇有些惭愧,自己的书架和王朴地相比,实在显得很没有文化。

“这是李思训的真迹啊。”司徒诩轻声说了一句。

薛居正点点头道,他的历史底子极为厚实,接着司徒诩道:“确实是李思训的真迹,李思训是唐宗室孝斌之子,以战功闻名于时,曾任过武卫大将军,世称大李将军,其子李昭道称为小李将军,李思训画风精丽严整,以金碧青绿的浓重颜色作山水,细入毫发,独树一帜,法度谨严、意境高超。”

荆浩如好酒之人饮了百年沉酿一般,看得极为舒畅,他十分爱惜书画,并不用手去触摸,只是盯着画轴一寸一寸地看,他赞许地对着薛居正说道:“李思训地画,多见于宫庭,民间流传甚少,我这是见到他的第三幅画了,另外两幅是《春山图》和《海天落照图》,你们看这幅画,辽阔的水面波光泠泠,几只帆船飘浮在江面,水畔地山石间树林繁茂,树林下有静静在有几个院落,几个农家之人在江边眺望,好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

另外几个文人,随着荆浩的解说,摇头昂脑品味着画中的意境。

侯大勇没有想王朴请了这么多文人,整个午餐,可用“如坐斜毡”来形容侯大勇的心情,文人们喜爱的酒令、诗词歌赋恰巧是侯大勇的弱项,他没有参与文人们地酒令,要了一壶老酒,自顾自喝酒。

王朴是主人,和侯大勇连碰了三大碗,司徒诩、薛居虽是文人,也是官场中人,见侯大勇有些落落寡合,也上前来敬了几碗酒。以荆浩为首的四个文人,却在不经意间,把对侯大勇的轻视之意却露在了脸上。

“要说诗词歌赋画,江北稍逊一筹,冯延巳为人来官都不怎么样,却作得一首好词,你看这首《谒金门》: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援红杏蕊。斗鸭阑干遍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荆浩是坐中最有名望的文人,在席上讲起了南唐的诗词,

他见众人都在认真听,又道:“还有,顾闲中所作《韩熙载夜宴图》,技法堪称精湛娴熟,我辈自愧不如。”

侯大勇本来独自喝酒,听到冯延巳,不觉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恰被坐在侯大勇身边地张争 ,张争跟着荆浩隐居太行山洪谷,和荆浩是半友半徒,敢是敬重荆浩,他听到侯大勇的冷哼“心里极为不惑之年爽。

隐士名声一般都甚好。属于社会知名人士,偶尔做些狂妄之事,各地官吏也往往能够权容乃侯大勇在边关苦战的时候,他在太行山上俗风而歌,古代信息传播极不方便,在凤州。提起侯大勇无人不知无不不晓,而在达官贵人如云的大梁,侯大勇不过是众多节度使中的一员,张争对侯大勇的成长之路并不十分了解,想当然地认为侯大勇是凭着符皇后的关系而居于高位。

张争借着酒意,开始斜着眼睛看人了,来到侯大勇身边,有些嘲讽地道:“节度使温文尔雅。定是文武双全,可有大作,让我等开开眼界。”

王朴和侯大勇相交以来,对其政治见解、军事策略佩服得紧,但他从来没有听过侯大勇呤诗论词。侯大勇地位甚高,又是他地客人,王朴不愿意见到他出丑。打断张争的说,道:“节度使镇守西北边关,屡败强敌,我等今日有闲心在些呤诗赋词,要多多感谢节度使和浴血奋战的黑雕军。”

司徒诩是吏部侍郎,知道侯大勇和黑雕军的威名全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道:“节度使率领黑雕军在高平、凤州屡战屡胜。西域诸敌闻风,收复唐时就失去土地陇西,令人十分神往。”

张争很有些倔强,见王朴和司徒诩都帮着侯大勇说话,微红着脸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议国事,在下只不过心仪节度使而已。”

侯大勇对诗词确实不在行,要让他当场呤诗作词,实是极难事。可是,张争不知趣地争辩,倒将了他一军,侯大勇明白,即使有王朴和司徒诩的解释,今天若不整出一首诗词出来,当真会被这些文人们所看轻,此事若在大梁城内传开,虽说对仕途没有影响,可在为数众多地读书人眼中,自己就真是一个鲁莽武夫的形象了。

侯大勇沉声道:“江南的诗词赋画再好,可奸臣当道,每到荒年,江南百姓还不是一样流离失所,在灾民眼里,再好的诗词也抵不上一碗稀粥。”

冯延巳是江南著名词人,为官为人十分让人不齿,他在政治上极为跋扈,拉帮结派,排斥异己,江南吏治败坏,他负有很大责任,这些事情,在大周朝都不是秘密。侯大勇此语一出,在座诸人都觉得此话甚不入耳,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一时也不好反驳。

侯大勇又道:“要说呤诗作词,谁又不会来上几句,既然张郎想听,我就以刚才见过的江水来上一首吧。”

王朴从来没有听过侯大勇呤诗作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但是侯大勇话已出口,他也不好阻止。

侯大勇潇洒地背着手,在大厅转了几步,然后沉声呤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叁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明月

这是一代大家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侯大勇情急之下,盗用了这千古绝唱。在座诸人皆是识货之人,侯大勇呤毕,众人都沉浸在词中深远的意境中。

荆浩猛地一拍桌子,道:“好词,好词,此词一出,江南诸子远远逊色了。”又道:“快拿笔来,我的画意来了。”

王朴这时才回过味来,听到荆浩地叫喊声,道:“浩然兄,请进书房吧。”

荆浩急急忙忙地跟着仆人进了王朴的书房,然后关了书房,回味着侯大勇所呤词句的意境,只觉画意狂涌。

侯大勇念完词句后有些惭愧,自己这一盗版不要紧,苏轼名下必然会少了一首名作,“只盗版一首,下不为例。”侯大勇在心里下了决,心。

侯大勇神色肃然地向王朴和众人作了一个团揖,“刚才斗胆作上一词,实在是献丑了,酒足饭饱,就此别过。”

王朴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几个文人,平日里自负才高,不想侯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我敢断然,此词不久以后定会传唱于大江南北。”

王朴、司徒诩和薛居正把侯大勇送至大门,回到大厅里,张争等三人默不作声地坐着,司徒诩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刚刚听了一首绝妙好词,等一会又能看到浩然兄的精美画作,可真是不虚此纥 ”

荆浩拿起画笔,整幅画一气呵成,他放下笔后,仔细看了一会,极为满意,在画上题了四个三个字:匡卢图。

第七十七章 回到大梁(九)

侯大勇到王朴家里喝了一顿酒,谁知遇到一群自视甚高的大人,还被迫盗版了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让其郁闷无比。从王朴家回来后,侯大勇突然发现,三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军营里,习惯了艰苦、火热和血腥,来到和平环境,竟颇有些不适应。

大梁侯府,微暗的书房里,孟殊笔直地站在侯大勇身侧,一字一顿向他报告赵普的情况,侯大勇似乎又回到了工作状态,只觉神清气爽,一扫多日的晦气。

听到赵普在谓州,侯大勇不禁失笑道。“赵普在谓州任军事判官!哎,害得我们找了半天,谁知近在咫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想到自己的盗版行为,侯大勇又笑了几声,对孟珠道:“昨天在王朴家的那顿饭没有白吃,这么快又要和吏部侍郎司徒诩打交道了。”

赵普不过是一名极为普通的军事判官,毫无名气,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侯大勇对赵普超乎寻常的关注,让孟殊很有些不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行动归行动,孟殊还是把赵普的根根底底打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侯大勇提起司徒诩的名字,孟殊想起一事,道:“司徒诩过一段时间要纳妾。”

“纳妾,他有几房小妾?”

“这是第五个。”

“想不到文质彬彬一个人,身体还不错啊。你要把司徒诩纳妾的准确日子打听出来,再给我准备一份大礼,吏部侍郎,倒是一个紧要的位置。”侯大勇越来越觉得选孟殊来执掌飞鹰堂是个正确的选项择,尽管这是无心插柳,柳技却眼见到长成大树了。

孟殊没有什么费话,谈完正事之后。就紧闭着嘴,等着侯大勇作下一下的指示。

书桌上摆着侯大勇写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词是好词,可侯大勇的书法却实在不怎么样,一本正经的孟殊,看着侯大勇地难看的字。嘴角忍不住也有一丝笑意。

孟殊年轻的脸庞有着淡淡的书卷气,闭着嘴时,黑黑的眉毛有些微微上扬,又带着军人特有的阳刚之气,侯大勇暗赞了一声,“真是一个英俊地小伙子。”

“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符娘子还有一些事找你,你过去一趟吧。“侯大勇心里着实喜欢孟殊。但是,他就让孟殊站着,没有和他过多的客气。

孟殊虽然不在军中,可在侯大勇面前,他仍然行的是军礼。而且是最新的军礼,这是侯大勇亲卫教给他的。孟殊立正后,举手敬了一个标准的新式军礼。然后转身出门,出门之时,孟殊轻轻地把房门带了过去。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虽说是上午,阳光已把大地照得有些过分亮了,孟殊从书房走出来,眯了一会眼睛。才适应屋外的光线。他顺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向符英地主院走去。刚到院门,就听到符英清脆又有些温柔的声音:“宗林,过来,到妈妈这边来。”几个使女也跟着笑嘻嘻地和宗林说话。

院门没有关。半掩着,院墙根种着一些绿油绿油的娇柔的小草,在阳光的照耀和昨夜雨水地滋润之下,这些小草终于拼尽力量,绽放出一片片金黄色的花朵,微风一吹,就如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

符英穿得淡雅而别致,上身是白色地窄袖短衣,下身是紫色长裙,一条丝绸腰带松松地束在腰间,在阳光下,就如圣洁的仙女一般。

孟殊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扣住门环:“叮、叮、叮”敲了三下。

这是富家商铺每季度例行的汇报,前几天帐册就送了过来。进院门的时候,孟殊迅速地把十几个主要数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跟随着使女走到主院的侧房。

孟殊在侧房坐了片刻,就听到几声清脆的玉佩碰击声,符英出现在眼前。符英早已换上了一件略有些灰暗的窄袖上衣,她见到挺胸抬头坐得极为规距地孟殊,轻笑道:“孟掌柜,这里又不是军营,你这样坐着就如穿了一身铠甲,怪累的。”

孟殊并没有转换姿势,一本正经地道:“这个季度富家商铺总的来说不错,南来北往的货都销的比较好,我们铁货纸品仍然是供不应求,只是纸品在许多地方出现了仿冒地,造成了一些冲击,不过,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具体数据是这样的。”

符英白暂挺直的鼻梁上有几粒微小的汗殊,胸口露出的一小块洁白,听到孟殊流利地说了一串数字后,道:“孟掌柜好记性,这么大一串数字丝毫不差。”

孟殊难得地笑了笑,道:“符娘子记性更好,这些数字每天都在我脑中转悠,想忘记都难,难为符娘子几天时间,也记得清清楚楚。”

符英抿嘴笑笑,道:“这几月来,凤州的经营额倒增长得很快,陈州、蔡州方向的总经营额度却不断在下降,北面和前几个月差不多。”

“凤州现在是众商云集,向西的所有货物都在凤州中转,我估计下半年还要增长,淮南战事不断,这没有办法,下半年能维持到现在这个状况都不错了。利润最高的还是要数河陇一带的马匹,不过,我们需求量大,价钱也慢慢在开始往上涨。”孟殊说这些句子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他的后背渐渐浸出一些汗水,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让他颇有些心慌意乱。

符英没有注意到孟殊的窘态,她用纤细的手指,翻动着暗灰色的帐册,帐册上呆立着的数字,在符英眼中,都是鲜活而有生命的,里面有许多让人高兴或沮丧的故事。

“沧州,你到过沧州的,郎君就是在沧州组建的黑雕军。我也是在沧州认识郎君地。”符英对沧州故事总是百说不厌,在沧州的一个小商铺里,她偶遇侯大勇,她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黑黑的粗壮军人,竟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沧州田庄收成逐渐在下滑。问问富巩这是怎么一回事,富巩是个聪明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应该记住教训了。”

“富巩倒是卖力,他再不好好干,把这个饭碗弄丢了,他一家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次不怪他。沧州久旱无雨,欠收是肯定的。”孟殊尽量客观地解释道。

“现在商铺地生意做得这么大,各地的产业相距是那么远,不可能事事亲为,只怕是有些商铺和田庄的掌柜腰包已经鼓鼓的。要想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富巩的事情是个教训,要时时记在心里。”符英知道沧州旱情。她实在有些不放心富巩。

孟殊挪动了一下腰身,他着实有些佩服眼前这位柔柔的小女子,每次看过帐册,总会发现一些要害的问题,符英提出地问题,也恰好是孟殊绞尽脑汁想要解决的问题,他已经有些想法。不过还没有成熟,“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不过具体怎么办还没有定策,富家商铺最大的问题是他太大了。富家商铺就如南方的大象一样,已经是庞然大物了,大梁总铺动辄出入成千上万的银两,稍有不慎,损失就会让人难以接受。”

符英皱着眉头,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道:“按照规距,各地商铺留足了本钱后,近地地方每隔三个月,稍远的地方每隔半年,就要把赚到的钱送到大梁总铺来,这运送费其实是一笔不菲地费用,这些事情还真不好解决。”

“产生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还是富家商铺太大了,大梁总铺除去马夫、厨师等干杂事的仆人,真正做事的不过一十四个人而已,他们要面对全国四十七个分店,杂事太多,每天连轴转也忙不过来,前几天,小九,总铺最年轻的小伙子,累得趴下了。”孟殊把飞鹰堂和富家商铺分得很开很清楚,飞鹰堂用富家商铺的作为掩护,可是,富家商铺真正的管理者,绝不参与飞鹰堂地任何活动,只管专心致志做好商铺的事情,这一点,得到了侯大勇和符英的同意。

“总铺人少,可以再从各地商铺选一些成熟、忠厚的年轻人过来。”

“增加人手是一个办法,我还想到另外一个办法,富家商铺东、西、南、北四处都有,不同地方的环境、物产和风俗又相差很大,总铺地指挥时常有不切合实际的地方,我想,不如在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各设一个大店,管理当地的各个分店,总铺的精力用来抓大店就行了。”

符英没有马上回答孟殊,她翻了翻手边的帐册,又站起来,侧房的右墙上挂着一幅地图,这幅地图出自黑雕军狮营之手,绘制得极为详尽。地图上有一些特别加了红色的小点,那是富家商铺在各地的分店,四十七个红色小点分布在大周版图的东南西北各地,而一个大大的红圈,就是设在大梁的总铺。符英神情专注地用右手食指点着地图,纤细的食指从大梁出发,沿着几条官道,掠过许州、凤州、泽州、青州、大名府、京兆府等城市。

孟殊一直端坐着和符英面对面在讨论,符英起身后,他挺直的腰身才稍稍松了一下,他惊奇地发现,符英看地图的方式和侯大勇十分相近,特别是用食指在地图上行进的方式,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着紫色长裙的符英,背影也是如此的优雅,头发上轻轻晃地的小小玉、雕,如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充满着活力,而侯大勇站在地图边,给人感觉就如一把正在寻找食物的饥饿长刀。

”孟掌柜的想法很有些道理,只是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大店也有不少问题,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你回去再仔细斟酌斟酌,把方方面面的问题考虑周到,我基本上同意了这个方案,只是有一些细节问题还有待商

孟殊婉拒了符英留他吃午餐的建议,说了一上午,他也有些累了,靠在马车上。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车厢的窗框掀了起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眼前慢慢地晃过,孟殊回想着符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随口哼音家乡小调。莫名其妙地高兴了起来。

架车的老把式是个极解人意的中年人,他听到孟殊极为难得地哼着小调,知他心情不错,拐过街角就有一个烧饼店,老把式有意放慢了马车地速度,回头对着孟殊道:“孟掌柜,前面是和记烧饼店,停不停?”

“我不下车了。你去买十个烧饼吧。”富家商铺总铺开在大梁后,孟殊大部分时间就住在大梁,他和妹妹孟真相依为命,孟真自然也就跟着来到了大梁。孟殊是个谨慎的人,他亲眼目睹了富巩由富贵的高峰摔下低谷。他不愿走富巩的老路,没有重要事情,他一般不带随从。只是带着这个老把式。

老把式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是大周朝曾经最有名的震远镖局的“五虎上将”,大名叫段伏虎,显德二年冬天,震远镖局总镖头率自带着他地五虎上将,押送一起贵重货物,不想中了敌人的算计。在青州以北,经过一场血战,总镖头战死,五虎上将只剩下段伏虎拼死冲出了包围。身受重伤的段伏虎快马奔了数十里后,终于不支倒地。被大雪盖住。孟殊和吴二郎恰从青州回大梁,孟殊见到倒卧路边的段伏虎,不禁想起了自已和妹妹孟真当年的经历,于是救下了段伏虎,醒来后的段伏虎灰心丧气之余,就留在了孟殊身边,段伏虎的大号从此在江湖中消失,孟殊身边多了一位武艺高强的老把式。

老把式虽说名义是马夫,孟殊给地价钱却是保镖的价钱,还把老把式的一家人从密州接到了郑州,老把式无了后顾之忧,忠心耿耿护卫着孟殊。

孟真是富家大院内当然的小公主,她今年不到十七岁,生活的艰辛并没有在她地脸上留下多少印迹,她每天开开心心地在院子内进进出出,院内不时会响起她清脆的笑声。但是,早年生活的不幸,特别是万寿寺血淋淋地一幕,却在她的心头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没有人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总会出现姐姐孟清惨白的面容、万寿寺和尚破碎的肉块以及熊熊燃烧地大火。

孟真亲自泡了一壶好茶,这是哥哥孟殊从南方带回的上好茶叶,哥哥每天回到家,不论有多晚,总有泡一壶好茶,坐在窗前慢慢地喝。

“喝茶吧,杜大哥。”孟殊低声地对着杜刚说道。

杜刚微微点头,仍然看着一面院墙发呆,孟真顺着杜刚的眼光看过去,院墙极为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杜刚穿着一束了腰的黑色长衫,头发一丝不乱,原本健康饱满的脸孔显得极为削瘦,两眼隐隐约约有些血丝。

孟真知道小莲子姐姐地事情,虽不是十分熟悉,在出事之前,杜刚常把小莲子念在嘴里,她耳朵早就听老茧了。小莲子出事后,孟真一直没有见到杜刖,她看到沉默寡言的杜刚,心里不禁一阵紧缩,失去亲人的痛苦,至今让她刻骨铭心。她看到杜刚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突然间,眼泪嚎住了她的双眼。

孟殊提着一包烧饼,走进了富家大院,一眼就看见坐在大厅上的杜刚,他有些惊奇,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事情,办完了吗?”

杜刚没有回答,轻轻点点头。

“节哀顺变吧。”孟殊拍拍杜刚的肩膀,又道:“总算大仇得报,想开点,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