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香、肉香顺着风,飘出了小院子。

在小院子外面一百米处有一个小土堆,小土堆上长着十几株小草,散乱的小草随风乱晃,一个灰衣人扯下一片草叶,放在嘴里不停地咬,他身后,十几个灰衣人手持长刀静静地蹲着土堆后面。

一个灰衣人轻手轻脚却又极为迅速地从小旅店来到小土堆,对着咬草叶的灰衣人道:“两人,在屋里喝酒。”

紧接着,又一个灰衣人提着一个小胖子来到土堆旁,小胖子嘴被布块紧紧堵住,脸上肿了一块,小胖子下了地,惊恐地看着这一群人。咬草叶的灰衣人把长刀放在小胖子脖子上,道:“不许叫喊,老实答话,否则一刀砍死你。”

小胖子把脑袋点得象啄米鸡一样,灰衣人把手一放。同时取下他嘴中的布块,小胖子一下就软倒在地。

“你是店小二?”咬草叶的灰衣人问道。

“是、是。”

“我问你话,照实说来。”

“是、是。”

“今天店里是不是来了两个人。”

小胖子长期迎客送客,也耸得上阅人无数,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马上明白这群凶神恶煞之人是为另外两个凶神恶煞之人而来。便竹筒倒豆子般说道:“今天傍晚来了两人,正在西厢房喝酒吃肉,他们带着刀,真是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其中一个脸上有伤疤地汉子,眼睛一瞪,就如要吃人一样。”他嘴巴越说越利索。正要再说,灰衣人打断道:“他们如何称呼?”

“我听到他们互相称呼,一个叫疤哥,一个叫柳三郎。”

咬草叶的灰衣人猛地一吐草叶,沉声道:“就是他们了。按原计戈,行事,不要放跑一人。”

十几个灰衣人迅速分成几组,两人轻轻巧巧上了院墙。取出手弩,安好弩箭后,就一动不动地隐在院墙的黑暗处。另四人守住后院小门,在小门处放了一根绳索,只待有人出来,便拉动绳索,绊倒来人。咬草叶地灰衣人带着七个人。随着店小二,大摇大摆地进了院门。

张疤脸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喝酒之时把门打开,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大门,大门外有任何异常都逃不过他地眼睛。他看到店小二带着八个人进了院门,这八个人个个带刀,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法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军营中人,他轻声对柳三郎道:“有八个人进来了,不要回头,若他们向我们走来,我们就向外冲,不要恋战。”

柳三郎正好举起一杯酒,听到此言,脸色数变,他没有回头,只是把酒杯慢慢地放在桌上,右手已触到刀柄。

张疤脸盯着店小二,等到店小二走近之时,他心中突地一跳,店小二脸上有一处黑紫,分明是被打伤的,他没有多想,对柳三郎道:“我们被人盯上了,趁其不备,冲出去。”

他们两人从强盗到军士又准备变为强盗,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张疤脸说到“冲出去”有时候,人已跳了起来,提刀向门口冲去,柳三郎也没有任何迟疑,抽出刀,跟着冲了出去,两人对着灰衣人就是一阵猛砍。

咬草叶的灰衣人本想扮作房客,靠近两人房间进行突袭,见张疤脸、柳三郎两人已经动手,便不在伪装,大喊一声:“张疤脸,你受死,吧。”

八个灰衣人把张疤脸、柳三郎紧紧包围,张疤脸、柳三郎都是悍勇之辈,屡经战阵,见对方人多,因此一出来就是采用拼命的打法,意图出其不意,冲出包围圈。

但是,灰衣人个个都是硬手,几招过后,柳三郎被一名灰衣人当头一刀劈翻在地,紧接着数刀砍在柳三郎身上,柳三郎在地上呻吟了两声,全身一阵轻微地颤抖,便再没有动静。

张疤脸也是身中数刀,可每刀都不在要害,灰衣人似乎并不急于砍杀他,很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

张疤脸知今日不能牵免于难,他极为强悍,边打边喊道:“你们是谁,我和你们一无冤二无仇,为何下此狠手。”说话间,张疤脸猛地一刀向一名灰衣人砍去,这名灰衣人挥手格档开来,另一名灰衣人对准张疤脸持刀的右手狠狠砍去。

“叮当”一声,张疤脸的腰刀连着手臂落在地上。

张疤脸呆了片刻,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断手,断手处鲜血喷溅足有半米远,很快,张疤脸就感到了钻心的疼痛,豆大的汗水从脸上不断流下,他声音有些嘶哑,嚎叫道:“你们是谁,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他也真是勇悍,不再理会灰衣人,弯下腰用左手去拾掉在地上的腰刀。

咬草叶地灰衣人上前猛踢一脚,这一脚极重,张疤脸仰面倒在地上,用单手撑着地面,努力想爬起来,却已是浑身无力,又颓然倒地,他心犹不甘地再次问道:“你们是谁?”

咬草叶的灰衣人俯下身。对着张的脸轻声道:“本来想把你凌迟掉,敬你是条好汉子,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是黑雕军校尉杜刚,你打死的那个女子是我妻子,老子索命来了。”

“原来如此!”张疤脸叹息一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喃喃道:“黑雕军、黑雕军,死在黑雕军手上,也算不错。”

杜刚没有再啰嗦,刀锋在月光中一闪,张疤脸头首轻松地被刀锋分梨。

一个灰衣人上前提起柳三郎的尸体,一个灰衣人提起没有首级的张疤脸地尸体,杜刚把张疤脸地首级放进皮囊里。一行人迅速出了院门。小胖子店小二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完整地看到了所有这一切,他看着满地的鲜血,颤抖个不停,灰衣人走出院子很久以后。他才发出一阵揪心的大喊:“杀死人了,杀死人了。”

小院子还有一些其他的客人,他们听到打斗声后。都凑在窗框处偷看院外,当看到灰衣人凶残地杀人,众人都惊呆了,呆呆地看着小胖子在院中失魂落魄地大叫,竟然移动不了脚步。

这十四人是由杜刚率领地飞鹰堂行动组,行动组成员全部是狮营军士。小莲子意外被打死后,孟殊就安排飞鹰堂部属。沿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快马急驰到各地飞鹰堂分堂,命令他们在各地查找逃跑的张疤脸、柳三郎、赵卫、黑熊和李七郎五名禁军军士,在距离卫州城四十里的小镇上,张疤脸脸上地伤疤。暴露了他的行踪,杜刚率领导飞鹰堂行动组,成功的阻杀了张疤脸和柳三郎,而赵卫、黑熊和李七郎三人,则在二十多天后,在愕州被周继才率领另外一队飞鹰堂行动组阻杀,当然,这是后话了。

十四匹战马如飞般朝大梁方向急驰,杜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挂在腿边的皮囊随着战马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地大腿。

十四骑如风般地在官道上奔了一阵后,来到一处野山,十四骑下了官道,拐进了小道,又走了一柱香的路程,来到一处密林,十四人一齐下马,四名灰衣人取出挂在战马上的小锹,找了一块土质较厚的地方,不一会,就挖出一个大坑,柳三郎的尸体和张疤脸地身体都被扔进了大坑中,杜刚本来打算用张疤脸的首级来祭奠小莲子,可杀了张疤脸之后,他并没有报仇的快感,杜刚犹豫了一会,取下皮囊,把张疤脸地首级也扔进大坑中。

四名军士挥动铁锹,只用一会功夫,张疤脸、柳三郎就安静地消失在泥土中,再也不会和世人发生争斗了,他们的身体也将化为养料,滋养哪些扎根在泥土里的小草和树木。

大梁侯府,侯大勇坐在小厅内,这是符英专为郎君制作的机密会客室,和郑州侯府的小厅结构、性质和用途都一模一样,只不过,符英在侯大勇所坐的椅子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虎皮坐垫,还专门做了一个书架,放上《太白阴经》等郎君平日常看地书。侯大勇看着栩栩如生的完整虎皮,感叹了好几回:“坐在一级保护动物的皮毛土面,真是犯罪啊。”不过,侯大勇坐了几回后,也就习惯了,只是天气渐热,坐在虎皮上面热得很有些不舒服。

杜刚笔直地站在侯大勇的身旁,讲完了如何杀掉张疤脸、柳三郎的经过。杜刚、陈猛是侯大勇极为信任地两个亲卫,陈猛任了狮营校尉,杜刚也被任命为校尉,只是他不到黑雕军军中,而是作为孟殊的副手,协助做好飞鹰堂的事务。

“飞鹰堂做得很好,不过三天,就杀掉了张疤脸,判断准确,行动迅速,不留后患,可以说是一个经典的战例。”侯大勇表扬了杜刚一句。

经过小莲子事件,杜刚就没有笑脸,每天阴沉沉的,几天的时间,神情、气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一个开朗直爽的青年突然质变成一个不芶言笑、气质内敛的情报机关主管。

侯大勇也没有婆婆妈妈的劝解杜刚,只是缓缓地道:“杀掉张疤脸,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其余三人,你就不必管了,多休息几天,好好送送小莲子。”

听到小莲子的名字,杜刖眼睛有些湿润,他微微向上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平静地道:“小莲子虽说还没有过门,但我要以妻子的名义安葬她。”

侯大勇拿出一张纸,道:“符娘子和小莲子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这是符娘子早就备好的让小莲子改贱为良的文书,准备在你们成亲之前送给小莲子,然后风风光光把小莲子嫁出去,可惜发生了这等意想不到的事情。”

杜刚取过文书,认真地读了一遍,道:“小莲子不幸的是自幼为奴,幸运的是她跟着符娘子长大,我在这里代小莲子向节度使和符娘子道谢,我把这个文书烧给她,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会高兴的。”

杜刚说完,郑重地向侯大勇行了个举手礼,然后转身离去。

第七十三章 回到大梁(五)

卫州城外的小旅店发生的血案,惊动了卫州衙门,可差人到现场看后,除了地上的一摊鲜血外,没有任何线索:被杀的两人是谁?杀人的人是谁?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这些问题,卫州衙门的差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此案层层上报到刑部后,刑部派经验丰富的老手来到卫州,因为无法寻到被杀者的尸体,此案下一步的工作也就无法开展,遂成为大周刑部历史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迷案。

此案受牵连就大的是卫州城外的小旅店,血案发生后,不仅掌柜和小胖子店小二被衙门审了一遍又一遍,且小旅店被传说为不祥之地,旅店的生意一落千丈,掌柜和小胖子只好关掉此处小店,另谋出路。

十数天后,卫州血案也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话题,但是,此事却被几个似乎与以案无关的人记在了心里,并弓出了另一些故事。

侯大勇在小厅和杜刚谈话之后,杜刚就暂时放下飞鹰堂行动组的事情,全心全意为小莲子办丧事,孟殊似乎也忙于经营富家商铺的生意,没有过多关注飞鹰堂,飞鹰堂行动组的锋芒在不经意间闪烁之后,就如乌龟一样,深深地把自己埋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正是侯大勇需要的效果,“韬光养晦、苦练内功”是侯大勇送给孟殊的八字真言,孟殊表现出了与自己年龄不相称的老练,把这八个字紧紧记在了心中,但是,他知道苦练内功的含义,富家商铺生意越来越大,一张密密的蛛网,通过富家商铺的分店,慢慢连通了大周境内的大县、小县。

侯大勇也很快把卫州血案放在了一边。一方面的原因是此事对于飞鹰堂已成为过去式,没有必要长久关注,另一方面,有一个更重要的历史事件如期而至一一符皇后再一次发病,此事并没有因为侯大勇从未来回到大周而发生变化。

“没有事地,皇后一定能挺过这一关。”侯大勇言不由衷地安慰着符英。

这一段时间。符英心情也不是很好,刚刚送走情如姐妹的小莲子,大姐的病情再一次加重了。她换了几件衣服,仍觉得不满意,最后选了一件淡红色的长裙,对侯大勇道:“我还是穿得喜庆一点吧,大姐病在床上,陛下脾气大。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大气都不敢出,反而弄得大姐也跟着紧张,不如我们轻松一点,让大姐跟着我们高兴。”

侯大勇现在对于历史的发展,也感到很是迷惑。因为他从二十一世纪意外来到大周后,不少历史事件随之而改变,但是又有一些历史事件按照原来地历史轨道在运行。侯大勇实在不能准确判断符皇后会不会早逝,尽管她屡屡犯病。

“宗林也要跟着进宫吗?”侯大勇和符英成亲以来,一直在外征战,并未见过符皇后。

“当然,陛下可是宗林的义父,陛下和大姐都很痛爱宗林。”符英提到宝贝儿子,言语间露出些笑容。随即想到大姐的病情,又叹了一口气。

中午时分,两架马车从大梁侯府开出,不紧不慢地来到皇宫,宫中早有人在外城迎候。侯大勇全家下车后,太监总管的亲自领着侯大勇和符英,前往安阳宫。

侯大勇虽说和柴荣是连襟关系,可君臣关系对于皇室来说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得到柴荣的充许,侯大勇是不能来后宫的,兼之侯大勇三年来一直在外征战,所以,这次到安阳宫,是侯大勇第一次到后宫。一路上,遇到不少太监和宫女,他们不认识侯大勇,可符英和宗林却是宫中常客,太监和宫女们毕恭毕敬地垂手立在一边,让侯大勇一家和总管太监通过。

宫女大多是青春少女,后宫除了陛下和太监外,极少有其他男子进入,不少宫女们虽然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却禁不住用眼睛的余光偷窃相貌堂堂地侯大勇。

侯大勇知道柴荣作为一国之君,和许多君主相比,算得上极为简朴,可到安阳宫短短一段距离,仍然遇到不少宫女,宫女穿着青色、绿色的丝绸衣服,即年轻漂亮又温柔腼腆,因为符英在身边,侯大勇虽说对宫女有些好奇,只是偷偷看两眼,一路走下来,侯大勇也觉得眼花缭乱,感觉自已来到了女儿国,又似一只飞舞在花丛中的蜜蜂。

安阳宫是柴荣专门用来招待近亲的宫殿,有一片宽大的花园,七月是植物生长十分旺盛地季节,花园内花繁叶茂,整个安阳宫花园显露出勃勃生机。

可能是想到五妹一家人要到安阳宫来,符皇后很早就醒了,喝了太医王守愚开的一幅极苦的中药,到了中午时分,才感觉身体稍稍轻松一些。符皇后来到安阳宫花园时,柴荣正安坐在安阳宫地大厅前,泡上了一羔以南方送过来的清茶,悠闲地看着宗——在记丛中玩耍。

柴荣看到皇后来到安阳宫,赶紧走过来,对宫女道:“快扶皇后到这边来。”宫女赶紧扶皇后坐到特制的半趟椅上,一丝阳光透过繁盛的树叶,射在符皇后雪白的脸上,符皇后脸颊十分削瘦,在阳光照射下隐隐约约能见到青紫色的小血管,柴荣心疼地看着妻子,道:“天气真好,娘子的气色也不错。”宗林也看到符皇后,兴高采烈地朝符皇后朴过来。

符皇后身体不好,柴荣一家三口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玩耍,柴荣穿着一身士子们常穿地青衫,完全没有朝堂上的威严,就如平常人家的男主人,站在符皇后身前,逗着宗训玩耍。

侯大勇、符英和侯宗林进入安阳宫之时,正好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幕。侯大勇在现代社会看了不少清宫戏,清宫戏里有个规距,就是皇帝不能抱自己了儿子,只能抱孙子,清宫戏给侯大勇留下了一个错误的印象,就是皇帝地亲情是不能表露的,或者是极淡的。此时。侯大勇看到柴荣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即惊奇又亲切,才知道清宫戏里的规距仅仅是满清的规距而已,而在这时,皇帝并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柴宗训穿着淡红色小衫,胖乎乎地小脸上流是汗水。他喜欢符英,张开小手,朝符英跑去,嘴里还在喊:“宗林弟弟,下来玩。”

侯大勇不紧不慢走到柴荣面前,按君臣礼节,就要行大礼,柴荣含笑道:“这里后宫。侯郎就不必拘辛山”侯大勇还是依足礼节,行过君臣大礼后,又向符皇后行礼。

符皇后久闻侯大勇的大名,从侯大勇一家出现在安阳宫门口之时,她就在打量着妹夫侯大勇。妹夫身材高大,脸色偏黑,五官端正。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衫,随和而又透着些威严,和妹妹站在一起,一个稳重大方,一个机灵俊俏,十分的协调。她见侯大勇要向自己行大礼,连忙道:“在后宫。都是自己家的亲人,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侯大勇还是依足礼节,行了大礼,符皇后努力想起来,可觉得浑身无力。撑了一下,也就作罢,受了侯大勇的大礼。

符英也要过来行礼,柴荣和符英已是极熟悉,柴荣笑道:“符娘子就免礼了。”符英也和侯大勇一样,坚持着行了大礼。符英从宫女手中抱过侯宗林之后,宫女迅速退到了安阳宫门外。

柴荣座位地左下侧,安置的两张胡椅,是为侯大勇和符英两人所准备。

柴荣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小孩子,宗林对柴荣挺熟悉,他向柴荣伸出手,“咿咿、呀呀”嘴里叫着,柴荣抱过宗林,亲了亲小孩的小脸,柴宗训看着柴荣亲宗林,有些嫉妒,又跑过去,一只手拉着柴荣的衣服,另一只小手去推宗林。

侯大勇坐在左侧,看着柴荣悠闲自得地和宗林玩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在高平之战的时候,黑雕军曾短暂地并入了殿前司禁军,他作为黑雕军都指挥使跟在柴荣身边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和柴荣也算较为熟悉,至于符皇后,则是第一次见面,符皇后长得和符英极为相像,只是符皇后久病未愈,削瘦而苍白。

柴荣和两个小孩子玩了一会,才扭头对侯大勇道:“侯郎镇守成、阶、凤、秦四州,接连击败吐蕃和回鹘,扬了我大周声威,解决了西部边患,为朕南征解除了后顾之忧,着实不易。”

侯大勇坐在胡椅上,略略欠身,道:“这是臣应尽之责。”

符英见柴荣和侯大勇在谈论西部边境之事,向着侯宗林拍手道:“宗林,过来玩。”宗林抱紧了柴荣,不肯过来,符英把宗林抱过之时,宗林急得“哇、哇”哭了起来。

几个太监、宫女和太医王守愚远远地站在安阳宫门外,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都探头探脑往里边看。柴荣吸取了晚唐太监专政的教训,对太监和宫女管理得极为严格,每当柴荣在宫中之时,太监和宫女们都战战兢觑,不敢稍越雷池。今天,柴荣来到安阳宫后,就把几个随侍地太监、宫女赶到院外,让他们在宫外等着,不让太监、宫女站在身后影响自己的兴致。

符皇后靠着椅背,宗训靠着皇后,津津有味地往嘴里塞一块小酥饼,看到宗林哭,觉得很有趣,睁着大眼睛看着宗林。符皇后对宗训道:“弟弟哭了,你把饼子给弟弟拿去。”宗训迟疑了一会,还是拿了一块小酥饼,走过去往宗林嘴里喂去,宗林哭得正带劲,根本不理宗训,一双小胖手使劲挥动,把宗训手中的小酥饼打掉在地上,宗训也跟着大哭起来。

柴荣出身平民家庭,以养子身份继承了皇位,他身上带着浓浓的平日縻识,和世家子弟的——八不一样,他毫不掩饰对妻子、孩子地喜爱,这一点,很对侯大勇的脾气。

柴荣喝了一口清茶,道:“现在大周的疆域,和盛唐相比远远不如,不知何时,我大周地军队能够重新踏上西域四镇。”

“吐番内乱已有百车,——回鹘也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前,吐蕃和回鹘都不是大周的劲敌。”侯大勇和吐蕃军队和回鹘军队都较量过,兼之来自现代社会,对历史大势看得很清楚。

柴荣眼光变得锐利起来,道:“哪谁是大周的劲敌?”

侯大勇并没有在柴荣的逼视下慌乱,沉稳地答道:“北面。大周地敌人在北面。”

北面契丹建立的大辽,从中唐起,屡犯边境,唐灭后,契丹建立的大辽,成为中原各朝地梦魇,柴荣也把大辽视为大周的第一号强敌,侯大勇所说。并没有多少新意,柴荣只是略一点头,表示同意侯大勇的观点。

侯大勇接着道:“北方地域辽阔,在西北面,党项人活动越来越频繁。党项人在甘、凉一带和回鹘人屡有交手,并占据了上风,若让他们占据了甘、凉之地。必成大周地大敌。北面现在是契丹族最强,可在契丹之北,大草原的深处,还有不少游牧民族,这些大大小小地民族随水草而居,易于组织,兼之剽悍善战。也是大周的强敌,特别是蒙兀室韦部落,现在虽说四分五裂,可一旦出现一个强有力的人物统一了大草原,定是比契丹族还要历害的对手。在东北。是韩鞘各族,我南下之前,曾在韩鞠族的一个小部落生活过半年,这个民族现在虽说弱小,可是,居于白头山的鞋鳃族聪明勇悍,也是一个不容小视地敌手。当然,党项、蒙兀室韦和鞋鞠这些部族现在还不够强大,可是,假以时日,这几个民族必是大周的劲敌。”

从树叶从穿过的阳光,随着风不断移动,逐一把柴荣、侯大勇、符皇后、符英的脸颊照亮。

符英见柴荣和侯大勇满脸严肃地谈论问题,便抱着宗林,带着宗训,走到花园边,让他们俩在地上找蚂蚁,哭哭啼啼的两兄弟被轻易地转移了注意力。

柴荣用手扶着下巴,听得极为认真,侯大勇停下来之后,柴荣道:“接着说。”

“当然,现在大周地主要敌人是契丹族,可恨石敬塘,割让幽云十六州给辽人,使中原大门洞开,契丹骑兵随时可突袭中原,对我朝威胁极大,南方稍定之后,可择机夺取幽云十六州。”

侯大勇所说,实际上是侯大勇所知历史中柴荣将要采取的战略,后世的历史学家对于应该先南征还有先北伐有不少争论,赵匡胤黄袍加身后,改变了柴荣地战略,首先进行系列南征之战,但是,等到南方平定之后,辽国也恰恰渡过了危机,重新强大起来,赵氏兄弟最终没有能够收复幽云十六州。

侯大勇说完柴荣半响没有说话,良久,感叹一声:知我者,侯郎也。

符皇后半靠着椅子,看着两人说话,这两人有许多相同点,气质上都是沉稳内敛,举止间又英气逼人,只是侯大勇久在战场,面色微黑,言谈举止及眉目隐带着征伐之气,而自己的郎君虽是武将出身,称帝两年多来,不知不觉中,很有些睥睨天下的气质。

“不知向六妹提亲的赵匡义是如何一个人,比得上郎君和侯郎吗?”符皇后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两位优秀的男人,不经意间想起了六妹的婚事,正在比较之时,突然胸口闷得难受,仿佛有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她为了不影响柴荣和侯大勇地兴致,强忍着难受,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宗林还小,玩了一会,就在符英的手臂上睡着了,而宗训看了一会蚂蚁,又高兴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柴荣和侯大勇都没有再谈论时政,两人都爱孩子,饶有兴趣地看宗林在院子里跑来跳去,没有注意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的符皇后,符皇后嘴皮发紫,一口气没有接上来,昏了过去。

柴荣无意间回头看了符皇后一眼,见皇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上,他几步赶过去,扶住皇后,皇后已没有了呼吸,柴荣对着门外历声喊道:“王守愚过来。”

太医王守愚知皇后病重,带着各种药物,忐忑不安地守在安阳宫外,听到陛下一声大喊,匆匆忙忙跑进安阳宫内。他看了皇后一眼,全身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手也开始发抖,他拿出了早就备好的药丸,递给跟在身后进来的宫女,宫女喂了几次,没有把药丸喂进皇后嘴里。符英见宫女怕得历害,接过药丸,亲自给姐姐喂药,可她地手触到大姐的鼻翼时,却发现大姐早已没有气息了。

第七十四章 回到大梁(五)

符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用手试了试大姐的鼻息,这是没有任何反应,符英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张着嘴,药丸落在地上,呆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大姐,“大姐。”符英发出了嘶心裂肺的呼喊,然后扑在大姐身上。

柴荣面色惨白,他一把抓住太医王守愚,红着眼,道:“快救皇后,快救皇后!”

符英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之时,忽然被人狠狠地拉了起来,侯大勇冷静地对符英说道:“皇后还有救,你听我的命令。”

此时符英已是方寸大乱,听到郎君说得十分肯定,就使劲点点头。人工呼吸是现代军队特别部队必学的技能,侯大勇发出简短准确的指令,让心理素质和接受能力都较好的符英为其大姐做人工呼吸。

“把皇后放平,头部稍向后仰”

“捏住皇后鼻孔,深吸一口气,用双唇包严嘴巴,慢慢把气吹进去。”

“抬起嘴,松开鼻,再吸一口气,再吹。”

符英按照侯大勇的命令,一下又一下为符皇后吹气,符皇后的胸部随着符英的吹气不断起伏,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些血红色。

王守愚呆站在旁边,看见符皇后开始了微弱的呼吸,又慢慢睁开眼睛,张开的嘴巴根本没有合上,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符皇后醒来之后,柴荣上前一步,握住妻子的手,柴荣和符皇后对视一会,两人眼中都涌出了一些泪花。

宗林根本不知道安阳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在宫女怀中睡得香甜,而宗训不过三岁多一点,他本来在院中欢快地玩耍。他似乎意识到母亲出了大事,痴痴地站在院子中间,惊恐万状地看着符英俯在母亲身上吹气,等到柴荣抓住妻子的手时,宗训抗议般地大哭了起来,符英想过去抱宗训。宗训平时里很喜欢符英,这次却用小手推开符英,径直来到母亲身边,“哇哇”地哭了起来。符皇后身体极为虚弱,见宗训哭得伤心,便吃力地抬起手来,为宗训擦眼泪。

侯大勇看着宗训,不禁有些可怜他。若事情依照自己学过的历史来发展,宗训很快就会失去母亲,三年后,宗训又会失去父亲,他虽说继承了皇位。但是,在龙椅上屁股没有坐热,就被赵匡胤赶了下来。赵匡胤黄袍加身后宗训如何收场,就不是很清楚了。

七月正午的阳光颇具热度,柴荣额头上有一些细碎的汗珠,他松开妻子的手臂,对跟着王守愚进入安阳宫的太监和宫女道:“你们侍候着皇后回宫,动作轻一些慢一些。”然后回头用锋利地眼光扫了太医王守愚一眼,斥责道:“你们这此太医。枉称神医,今天若不是侯郎在此,险些酿成大祸,真是没用。”

王守愚即羞且愧又怕,衣服全部被汗水打湿。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柴荣心里知道王守愚的医术在太医中也算好的,见他惶恐不安的样子,口气稍缓,道:“你们几个太医,轮流到皇后宫去候着,随叫随到,不能稍有差错。”又对侯大勇道:“刚才侯郎救太后所用的方法,朕闻所未闻,真是神技。”

王守愚听到陛下此语,抬起头,看着侯大勇。

“臣这一招学自韩蝎族,鞋鳃部族常年与猛兽为伴,被猛兽伤后,常用这个方法来急救,屡试不爽。”侯大勇从现代社会回到古代之时,最先遇到的是鞋鞠族,到了中原后,有什么难以解释地事,就推到鞋鞠族身上,反正白头山距离中原实在遥远,谁也查证不了,又道:“勒鞠族这个救命绝招简单实用,臣愿意把这个方法传授给太医,让太医再去传给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不知可否?”

柴荣知道侯大勇教授王守愚的真正目的,他心中感激,但面上没有表露,淡淡地道:“侯郎镇守西北,平时难得相见,今天请你到安阳宫,本来准备好好聚聚,皇后这一病,这顿午饭吃起来也就没有味道了,改天朕单独宴请侯郎。”

侯大勇见柴荣面色沉郁,心情显是不佳,道:“那臣就先告辞。”又对着王守愚道:“王太医有空之时到侯府来,我把这救命之法细细说给你听。”

柴荣接过话口,对王守愚道:“你现在就跟着节度使回府,好好把这救命绝招学会。”

太医王守愚的医术其实颇为高明,符皇后平时吃他的药就很见效,他是符皇后相对固定的三个太医之一,待遇较之一般太医自是丰厚不少,但是,伴君如伴虎,符皇后是陛下的心尖宝贝,作为符皇后地固定太医,压力并不比为陛下治病小。王守愚心里明白,若能侥幸医好符皇后,荣华富贵自不必说,若符皇后有所不测,陛下肯定第一个拿他出 王守愚从侯府回到皇宫外的住所之时,浑身衣衫全部被打湿了,他顾不得换下衣服,叫下人拿出笔墨纸砚,把侯大勇所教的急救方法尽量准确地记了下来。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侯大勇临危不乱,指挥符英把失去呼吸的皇后重新救活的画面,越想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价值万金地救命绝招啊。”王守愚记下侯大勇传授的绝招后,看着墨汁在微黄的纸张中慢慢干运,再次回想当时地场景,不觉后背又是一阵冷汗,再一次发出感慨。

“太医,王夫人送来一些西瓜,说是从南方快马运来的,又沙又甜。”王守愚贴身的使女把西瓜切好,放在盘子里,小心翼翼地送了上来。

王守愚吃了几块瓜,西瓜确实不错,料想应是产自郑州,只有在郑州中牟县西蔡河边的沙地上,才产这种味道的西瓜。王守愚对于王夫人的心思一清二楚,彰德军节度使、巢国公王饶的三女是待嫁之身。在大周地地盘上,若论最好的女婿,谁比得上当令陛下。在这繁华的大梁城内,无数地人祈祷符皇后平安百岁,更有无数的眼光热切地盼她病情加重,王夫人无疑是第二种人。陛下和皇后恩爱无比,在大梁城地贵妇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符皇后身体不好,屡次犯重病,这就给许多有待嫁之女的贵妇留下了不少想象空间。

王守愚有些厌烦王夫人却不敢得罪于她,彰德军节度使、巢国公王饶和王守愚是同族,王饶在家乡根深叶茂,王守愚需要仰仗王家的地方着实不少。所以,尽管皇室成员地身体状况属于国家秘密,对外严格保密,王守愚还是采用非常隐晦的方法,把符皇后的病情暗示给王夫人。

王夫人通过太医王守愚。把符皇后起伏变化的病情掌握得一清二楚,当符皇后再次病重后,王夫人心中的希望之花又开始绽放。她相信术师的话,三女儿一定能成为皇后。

大梁侯府,管家听说节度使和符娘子还没有吃饭,立刻传达了一系列要求,厨房人来人往,很快就高速运转起来,不一会。一阵阵美味便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侯大勇坐在小厅里,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符皇后惊险的一幕,思绪不断翻腾:“也不知道符皇后是什么时候病,早知道要莫名其妙回到古代来,就认真学医。不仅可以救符皇后,还可以救柴荣。”“若柴荣不死,赵匡胤很难某位,费尽心思训练的黑雕军,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事,毕竟,任何皇帝都不会容忍部下拥有一支过于强大地武装,不过,如果黑雕军人数超过五万,则不怕任何强敌,历史上积弱数百年的局面还会发生吗?”

符英换好衣服后,来到了小厅。侯大勇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妻子眼圈微红,知她趁着换衣服和时候又哭过。侯大勇清楚地知道,此时任何劝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站起来,把妻子拥在怀里。

符英把脸埋在侯大勇的肩膀上,泪水很快就渗透了侯大勇的衣衫,侯大勇轻轻拍着妻子地后背,符英先是轻轻抽泣,听到郎君在耳边温柔地说了一句:想哭就大声哭吧。就再也忍不住了,在侯大勇怀里放声大哭。

符英是个坚强的女子,这是侯大勇第一次见到符英痛哭流涕,他有些痛惜地把符英搂在怀里,在这一刹那间,侯大勇突然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妻子小琳,小琳父亲去世地时候,也曾在自己怀里哭过一回,“不知在另一个世界的妻子还好吗,我好久没有想起小琳和妹妹了,在古代时间长了,会真的把她们忘记吗?”侯大勇虽知在符英悲痛之时开小差不太好,思绪却如天马行空般无法控制。

符英痛痛快快哭过之后,郁积在胸中的闷气也随之散发了出去。侯大勇站累了,坐了下来,符英顺势坐在侯大勇腿上。

“上次,大姐说起过,赵匡胤向姐夫提亲,他的弟弟赵匡义想聚六妹。”上一次符皇后病得历害的时候,曾向符英提起过赵匡胤提亲之事,符皇后病情减轻后,符英几乎忘记了此事,这次大姐遇险,符英又想起了此事。

“陛下同意了吗?”

“上次大姐病重之时,曾想让陛下娶六妹。”

侯大勇学过的历史中,符皇后死得很早,但是,侯大勇对于历史地发展已不太肯定了,因为他的意外到来,实际上已经改变了原来历史中的不少事情,而又有不少历史事件依然按照原有的方向在发展,所以,侯大勇也不敢轻易对历史的发展方向进行判断,“符皇后是否一定会早死?”侯大勇实在不敢下定论。

侯大勇也并不愿意赵匡义娶符家六妹,赵匡胤经过第一次南征之战,深得柴荣地信任,已经成为柴荣的心腹爱将,赵匡胤也由此挤身于大周朝高级军官的行列 赵匡义也成为柴荣的连襟,无疑会进一步提高赵家兄弟的地位,这是侯大勇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符皇后在短期之内没有病死,则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止赵匡义娶符家六妹,现在唯一的理由是赵匡义新丧,可是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勉强。

“你在想什么二怎么不说话了?”符英见郎君没有说话,而且神情怪怪的,就问道。没有等到侯大勇回答,符英很温柔地把脸颊贴着侯大勇地脸颊,又说道:“赵匡义丧妻不久。就想到另聚新欢,他真是个生性凉薄之人,还是姐夫和郎君最好。”

“我可没有你说得这么好。”侯大勇想起在白头山的阿济格和侯虎,此事他还没有找到机会给符英说,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不,我的郎君是天下最好的郎君。”侯大勇和符英难得在大白天相亲相拥,符英感受着郎君的体温,脸竟有些红红地。于是,用手在侯大勇背上轻轻的抚摸着。

侯大勇敏感地觉察这一点,他横抱起符英,把符英放在腿上,来了一个深吻。正当侯大勇吸住符英滑腻的舌头之时,肚子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咕”的声音,紧接着。符英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咕”声。因为符皇后突然生病,两人错过了安阳宫的午餐,此时早已过了吃饭时间,两人情绪稍好,肚子自然出来提抗议。

这数声“咕咕”来得如此突然且不合时宜,符英有些羞赧地道:“郎君定是饿坏了,走。我们吃饭去吧。”

侯大勇调笑道:“现在不想吃饭,只想吃你,不知小英愿不愿意。”

符英轻轻地对着侯大勇耳朵道:“大白天不准你吃小英,要吃晚上让你吃个够。”说完,飞快地亲了侯大勇一下。便站了起来,推开小厅大门走了出去。看见院外阳光满地,符英心中有些惭愧,大姐病重之时,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和郎君调笑。

见到侯大勇和符英出了小门,远远候着的管家紧走几步,道:“大厅里有一个人,自称是右拾遗杨徽之,说是节度使旧识,已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了。”

“快请,快请。”侯大勇对管家道,又向符英介绍道:“杨徽之是老朋友了,我在郑州开办书院之时,他便负责书院的具体事务,现在官居右拾遗。”

符英笑道:“杨徽之也是大梁城有名地人物,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显德二年初,侯大勇带着富巩、杜刚、陈猛等人到大名府迎娶符英,杨徽之也在迎亲队伍中,只是,杨徽之到了大梁后,就停下了脚步,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结果中了甲科,同时登第者十六人。

此次科举考试,因为主考官的问题,受到了众多非议,柴荣听到流言后,亲自面试登第的十六人,面试后,只有杨徽之、李卑、何严、赵邻四人被柴荣选中,严说、武允成、王汾、闾邱舜卿、任惟吉、周度、张慎徽、王翥、马文、刘选、程浩然、李震等其余十二人,被柴荣以艺学未精为名,一起勾落,令其苦学之后再来。这在当时是轰动天下的大事,杨徽之、李卑、何严、赵邻四人因被柴荣选中而名扬天下,杨徽之一飞冲天,成为众多读书人地榜样。

杨徽之先任集贤校理、著作佐郎,深受宰相范质器重,升任右拾遗。右拾遗是个七品小官,是专为监督、规范皇帝行为而设立的谏议官员,但是,因其长期跟随在皇帝身边,位小而权高,右拾遗的发展前途不言而喻。

侯大勇看见坐在大厅等待地杨徽之,高兴地道:“一别近两年,仲猷风采依旧,可想煞为兄了。”

杨徽之是建州浦城人,家世尚武,少年以文才闻名于江南,是个文武双全之人,他眼高于顶,看不上据有江南的李氏,来到中原后,因为生活所迫揭了书院的招贤榜,也算投到了侯大勇帐下。

侯大勇率领黑雕军在西北进行系列战斗的时候,柴荣正率军南征,全国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南方战场,因此,侯大勇的战绩并没有引起内地百姓的广泛关注。杨徽之作为陛下地亲随,知道侯大勇稳定西北的重要性。侯大勇出现在大厅之时,杨徽之早已站起来,恭敬地作了一个长揖,道:“节度使镇守西北,先败吐蕃再挫回鹘,扬我大周军威,保我边境平安,仲猷不能跟随左右,实是人生撼事。”

侯大勇是突然崛起的新贵,根基甚薄,在朝堂中几乎没有故交老友,真正私交甚好的不过两人,一是王朴,柴荣征南时,王朴曾任东京副留守,极得柴荣信任,另一位就是曾跟随自己的杨徽之。他对跟在身后地管家道:“赶快设宴,我要和仲猷痛快地喝上一杯。”

第七十五章 回到大梁(七)

“地救离了谁都会一样地转。”这是侯大勇近来常用来自他的一句话。侯大勇在郑州、凤州当一把手当久了,说一不二、一呼百应,每日里忙里忙外,众多的事情等着他最后拍板,虽说累点忙点,日子过得颇有成就感。

到了大梁之后,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每天悠闲无事,即没有人来请示汇报,也没有重要事情需要亲自决策。他在朝堂中没有几个朋友,王朴、向训尽过地主之谊后,几乎没有人请他吃饭,他倒是跟着老丈人符彦卿混了几个饭局。

七月以来,符皇后病情日渐加重,不仅侯大勇明白符皇后恐难痊愈,稍稍知道内情的人,都猜到符皇后的日子不多了。符皇后是符家的一个绝对重要的人物,魏王符彦聊也守在大梁城,侯大勇自然也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孟殊是侯府的常客,管家直接把他带入了小厅,孟殊进门的时候,侯大勇正在专心地翻看那本烂熟于胸的《太白阴经》,这本书是唐人所写的一本兵书,武器装备、战略思想等内容都符合蜀、唐、汉及大周军队的实际情况,侯大勇看此书,是为了增加对其他军队的了解,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孟殊行罢礼,道:“今天晚上约了苏文森和胡继,到穿云楼一聚。”

穿云楼是富家商铺开的小酒楼,味道很地道,但是因为小且偏,大梁城内的达官贵人基本不到这里来,来穿云楼的人多是到大梁经商的外地生意人。店里的伙计都是飞鹰堂的人,这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喝了酒,都喜欢神吹胡侃,店小二往往没费劲就能听到不少各地地消息。

侯大勇听到孟殊只提到苏文森和胡继。没有提到王青水,就问道:“王青水不在大梁吗?”

孟殊语调低沉地道:“王校尉在淮南战死了。”

王青水是个稳重的军人,打仗相当谨慎,侯大勇没有想到他在淮南战死了,吃惊地把《太白阴经》放在桌上,抬头问道:“王青水战死了?”

“殿前司禁军攻下清流关后。合围寿州,王校尉率领一营军士攻城,被城上流箭射中咽喉,当场就死了。”孟殊前几天就知道这事,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报告侯大勇。

侯大勇听到此消息,沉默了一会,战争是要死人的,特别是校尉一级的低级军官。战死的比例相对高级军官更高一些,御驾亲征地淮南大战,死几个校尉,实在是平常的小事,他又问道:“苏文森和胡继还是校尉吗?”

“是的。两人都是校尉,是殿前司老资格的校尉了,他俩牢骚也不少。”

侯大勇站了起来。在小厅里转了几圈,对孟殊道:“王校尉虽说是殿前司的校尉,可毕竟是黑雕军出来的人,在沧州和高平曾经跟着我浴血奋战,你准备一些抚恤金,丰厚一些,今天晚上让胡继和苏文森带给王校尉的家人。”顿了一顿。又道:“和王校尉资历相当的山宗元、匡操,现在都是独领一军地将军了,王青水临死还仅仅是个校尉,殿前司对他们几人实在有些不公平。”

“殿前司禁军在南征之时,立功甚大。提拔了一批年轻将领,据我了解,近年来升官最快的都是赵都指挥使的旧部和他的十个结义兄弟,殿前司的要害职位都是赵都指挥使地人,其它的将校对此也颇有意见,包括赵文,只是大家不敢说出来而已。”因为是在十分隐密的小厅里,没有外人,孟殊就把飞鹰堂掌握地情况直接道来。

这和侯大勇学过的历史相同,侯大勇点头道:“陛下亲命赵都指挥使整顿禁军,他安排自己熟悉的人担任要职,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一来,赵都指挥使在殿前司禁军中就根深叶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