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英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肯花钱,应能打通商路。我有一个建议,运到北地的货物,能在沧州买的最好在沧州去买,从郑州到沧州,也是好远的一段路。”

孟殊道:“夫人提醒得对,我去寻熟悉沧州的人,问问沧州有什么货。”

符英笑道:“还用寻人吗,富掌柜、欧阳管家、秋娘子和春娘子都是沧州人,真接去问他们就是了。”

孟殊一拍头,道:“我把这个给忘了。”

孟殊走后,富巩又有事找来,道:“青州杨浦柳来了,说是遇到了麻烦。”

青州掌柜杨浦柳是第一次见到符英,杨浦柳知道符英是符皇后的亲妹妹,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高贵身份之人,忐忑不安上前行礼。等到富巩说话之时,才抬头看了符英一眼,见符英虽是妇人打扮,却实在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子,穿一身淡黄色衣服,头上碧玉簪,淡雅中有一股高贵之气。

富巩又道:“具体事情杨掌柜来说吧。”

杨浦柳不敢再看,恭敬地道:“富家商铺在青州生意很好,衙门里的人见着眼红,三天两头变着花样来收钱,前一阵,录事参军事朱六郎把我叫到衙门里,说富家商铺有违禁品,要查封,其实他以前提到过,想占五成干股。”

“五成干股,胃口也太大了吧。”符英听到此语,有些生气。小莲子在旁边,忙道:“夫人不要动怒。”

符英道:“平卢节度使出自我父亲门下,我给他写封信,让他出面。”

说完后,又觉不妥,道:“不过这等小事,让节度使出面,似乎有些小题大做,这样吧,富掌柜以侯府管家身份给他写信,另外,送点钱财给他,他若见好就收,事情就算完了,若他收了钱还要贪心,再找平卢节度使吧。”

杨浦柳道:“这样办甚好,我等会再到富家总铺去看一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现在富家商铺在青州是做得最好的一家,那些新到的手纸,全部被大户人家订走了。各种好纸,若不是价钱高,也早卖完了,青州读书人见到新出的纸张,都是爱不释手。”

杨浦柳从侯府出来后,一直回想着符英所说的每一句话,心中觉得符英就象画中之人。二年以后,杨浦柳已成为青州最大的商家,他每逢喝醉了酒,总要说:“那日符皇后的妹妹,和我说了话。”

富巩等到杨浦柳把事谈完,道:“富家商铺现在分店十多家,主要经营铁器和纸张,现在卖得太好,各地都在催要货物,工匠们加班做,都供应不上。”

“这个问题不好解决,看来还要多开几个作坊才行。”

“只有暂时不开新铺,先把作坊扩大再说。”

“只有如此了。”

小莲子在一旁,看见符英谈完一件事又来一件,担心符英身体受不了,趁谈话间隙,道:“夫人,歇歇吧。”

富巩、杨浦柳见状,赶快作揖辞行。

符英在处理家务之时,黑雕军紧紧包围了黄牛寨,却并不急于进攻,狮营侦骑在八个军寨四周到处打探,寻找敌人的破绽。

第六章 蛙跳行动(一)

蜀将死守黄牛寨,侯大勇不愿强攻,因此,黑雕军试探进攻后,双方对峙起来。

军事参赞钱向南献计道:“黄牛寨是通往凤州的必经之地,周围山势险峻。黑雕军狮营中身手敏捷的军士,才能翻过大山去侦察各寨情况,大军却无法翻山越过黄牛三寨,这也是蜀军在黄牛三寨摆上重兵的原因。我在凤翔见到不少卖山药的汉子,我留心询问过,都是从凤州这边过来的。所以,我猜想应有小道可以通过黄牛三寨,只是极为隐蔽、不为外人知道而已,否则采药的山民每次进山出山都要通过军寨,岂不是十分不便。因此,我们可出重金寻访当地土著药民,看有无小道,可越过黄牛三寨。若实在没有小道,再作硬攻之策。”

侯大勇听后,赞道:“此计甚好,我也一直在考虑先不攻击成品字形的三个大寨,而从较为分散、弱小的小寨着手,攻破小寨之后,大寨必然不战自乱。你的思路是正确的。”

侯大勇命令钱向南带人去寻小道,在第十二天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长年上山采药的山民,本是凤翔府人氏,他知道一条秘道,愿意带领大军越过黄牛三寨。

侯大勇在寻找秘道之时,主帅王景却等得不耐烦了,大军每日消耗粮食甚多,攻打几个山寨都花这么长时间,打下四州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王景对副帅向训道:“高平之战后,黑雕军声名在外,宣微使觉得黑雕军战力到底如何,是否是浪得虚名,为何打几个寨子都要花如此长的时间?”

向训道:“高平之战,黑雕军斩杀贼将张无徽,为击破北汉军主力立下了汗马功劳。黑雕军军纪严明,装备精良,确实是一支劲旅,节度使耐心等待,不久,定会有好消息。”

王景道:“秦、成、阶、凤四州,地势险要,仗仗难打,我军弱点在于粮食不易运送,我担心时间长了,粮食供应不上,则大军不战自乱。”

找到小道后,侯大勇很快制定了攻打八个山寨的“蛙跳行动”方案,“蛙跳行动”的思路取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军在太平洋上采取的战术,主旨是越过品字形的黄牛、木门和白涧三寨,先攻下弱寨,切断其援军和退路,使黄牛三寨成为孤立的据点,则其不攻自破。

侯大勇道:“练成黑雕军,不知花了你我多少心血,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攻取山寨。”

石虎道:“到最后时刻还是要短兵相接,伤亡肯定难免,只是我们要尽量避免过大伤亡。”

黄牛寨里粮食充足,经过多年修筑,工事坚固,守将张存受伤后,便坚守不出,任黑雕军如何挑战,都置之不理。在被包围第十三天早上,张存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寨门外一阵喧哗,张存心中一惊,就去抓腰刀,只听到门外小校叫道:“周军退了。”张存迅速跳下床,衣服没有穿好,就朝寨门跑去,站在高处一看,寨门外已不见周军踪影,张存怕周军使诈,派出小校出去侦察,果然周军营地已空。

张存对身旁副将道:“周军还算识相,没有来攻打军寨,否则定要他损兵折将,今天中午,我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副将道:“周军劳师动众,不会如此轻易退兵,他们莫非另有诡计。”

张存道:“我们小小寨守,管不了这么多,只要守住军寨,就是大功一件,其他事休管。”

张存本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因和主将不和,被贬到黄牛寨当守将,满腹牢骚,破罐破摔,也不再想立功升官之事。前一段时间,从凤州城内买来一个歌女,偷偷带到寨内,每日里喝酒玩乐,日子倒过得比在大军中快活得多。

黑雕军趁夜离开黄牛寨。当夜天公作美,月光明亮,大军在采药山民的带领下,没点火把,穿山越涧,在黎明时分,大军来到马岭寨前。

马岭寨北面,除了黄牛三寨外,还有仙鹤寨,马岭寨守将昨晚还和仙鹤寨联系过,知道周军还在包围黄牛三寨,于是,马岭寨守将还是和平时一样,安排好哨兵后,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黑雕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马岭寨前,五十个狮营军士悄悄摸近寨门,搭起人墙,先爬上寨门的军士放下绳索,很快,十名军士翻入了寨内。蜀军哨兵正在打瞌睡,没有作任何反应,脖子便被扭断。黑雕军士接近寨门时,有一名起夜的蜀兵发现了黑雕军军士,大喊:“有人偷袭。”

十名军士迅速砍杀了守门的卫兵,打开大门。门外的四十名军士一涌而入,拿出弩箭,占领有利位置,守住寨门。寨门一开,黑雕军左军一千人便蜂拥而上。

侯大勇考虑到马岭寨只有五百军士,左军一千人足以解决问题,所以另外二千人并没有参加进攻,只是把马岭寨团团围住,务求全歼守军。

蜀兵发现有人偷袭,哨兵敲响了锣鼓,一时间,鼓声、惊呼声和黑雕军的呐喊声大作。蜀兵慌乱中,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只是凭着本能,拿起兵器,往寨门方向扑去。乱哄哄的蜀军还未到寨门,密集的弩箭,带着呼呼的响声,便迎面射来,蜀军没有任何防备,中箭者甚众。

狮营官兵用弩箭顶住了蜀军反扑,黑雕军左军趁机全部突入寨门。黑雕军军士纷纷亮出弩箭,对准了蜀军。何五郎大喊:“放下武器,投降免死。”二十个亲卫跟着喊道:“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蜀军见寨门已破,无险可守,在弩箭的威逼下,大部分把武器扔在地上,少数不愿投降的,被弩箭无情地射成了刺猬。蜀将见寨门打开,知无法抵抗,他为人狡猾,根本没有冲向寨门,而是带着亲卫,悄悄从后门溜出,被守在后山的黑雕军军士发现,在弩箭的逼迫下,蜀将无法反抗,只有投降。

黑雕军成功地突袭了马岭寨,取得全胜,只是伤了十七名军士,没有一人死亡。马岭寨蜀军伤七十多人,亡三十四人,投降四百六十六人,没有一人逃脱。

侯大勇制定“蛙跳行动”后,怕传递消息的军士被蜀军捕获,为确保消息的绝对保密,侯大勇没有向王景报告此计划。周军主帅王景确实等得不耐烦了,十三天了,黑雕军居然按兵不动,派人去问,侯大勇都说在侦察情况。今日派人去命令黑雕军进攻,却发现黑雕军居然撒了围,不知去向。

王景得知此消息后,暴跳如雷,骂道:“庸才,实在是庸才,黑雕军的名头不知是如何混到的,我要斩了这个混蛋。”

向训劝道:“节度使息怒,黑雕军撒围,应是另有谋划吧,山路崎岖,消息传递不便,我们再等等。我了解侯大勇,此人确是将才,若是庸才,符皇后怎么会让妹妹嫁给他。”

王景骂过后,听向训如此说,知是在提醒自己,于是道:“我口不择言了,多谢南院使,我决定派两千儿郎去攻黄牛寨。”

向训见主帅主意已定,不好劝阻,他知王景的担心有道理,此仗周军的软肋是粮食,于是道:“黄牛寨易守难攻,两千人马不够,再加两千人吧。”

蜀将张存站在黄牛寨寨门上,观察阵前的周军,对副将道:“周军换军了,上一次与我们对阵的军队,军旗上有一只黑雕,今天来的是王景小儿的人马,他的军队弩箭没有上一支部队历害。”

王景的部将周峻来到黄牛寨门前,见蜀军不出,令人去骂阵,没有效果,于是下令强攻黄牛寨。

第七章 跬跳行动(二)

黑雕军突袭了马岭寨,一点没有走漏消息,马岭寨北面仙鹤寨、南面紫金寨的蜀军,没有发现马岭寨已经失守,大周军主帅王景更是无法得到黑雕军下落。

在王景的督促下,周峻展开了对黄牛寨的进攻。

黄牛寨地势险要,平时攻城常用的飞云梯、石炮、床弩等重兵器运不上来,重武器只有蹶张弩、腰引弩,这两种武器在野战中威力极大,但是对于坚固的军寨,却有些力不从心。

周峻命一千弓弩手在大方盾的掩护下,逼近寨门,向军寨猛射。密集的箭雨使蜀军伤亡颇重。大周军趁着蜀军被弩箭压制,不敢在寨门上现身之际,二千步军抬着梯子,蜂拥而上。

蜀将张存看了看飘在风中的旗帜,山风顺着地势,朝大周军方向吹去,下令道:“放灰杂糠”。寨门上放着十几个大箩筐,蜀军揭开遮掩的布盖,抬起箩筐把磨得很细的灰杂糠顺着风倒了出去。灰杂糠顺着风势,象雪花一样把攻上来的周军罩住,灰杂糠很细,糊住军士的眼睛,军士们要么闭上眼睛,要么眼晴已飘进糠灰,满眼泪水,睁不开眼了。

灰杂糠起了效果,蜀军弓弩手趁机立起身,对着周军猛射。

张存见周军队形混乱了,又下令道:“放木弩。”

蜀军在山寨的制高点上,安置了八张较为固定的木弩,木弩是以杨柘桑为弩,长一丈二尺,中径七寸,两稍三寸,以绞车张之,发如雷吼,专门用来打击密集队伍。

随着张存一声令下,木弩发出怒吼,飞向周军,周军队形密集混乱,八支弩箭每支都让周军倒下一串。随后,蜀军又放出备好的圆石,滚滚而下的巨大石头,砸死了不少周军军士。

周峻连攻三次,损失了近三百军士,寨内似有无穷的各式武器,使周军每次进攻都损失惨重。

王景接到战报,沉吟道:“黄牛寨修筑多年,防守设施齐全,我们要想办法把炮车、床弩运上去,否则很难攻进去。”

向训道:“难怪黑雕军迟迟不进攻,他们没有重武器,更难以得手。”

王景道:“黑雕军搞什么鬼,一点消息也没有。”

黑雕军占领马岭寨后,便仔细审问投降的蜀军军士。

钱向南道:“紫金寨有多少人马,布防情况如何?你老实讲,若乱讲,小心你的狗命。”

蜀军军士战战兢兢道:“紫金寨守军马岭寨差不多,有六百多人。守将极为小心谨慎,每天晚上他都安排了一伍人马在寨中巡逻,天天如此,军士们叫苦不迭。”

钱向南又分头询问了另外几个蜀军,得到的况基本一致,侯大勇、石虎和钱向南商议后,定下了装扮蜀军夜袭紫金寨的计划。

钱向南详细询问了军寨之间的联络暗号,从蜀军中挑选了几名军士,威胁加利诱,让其帮着骗开紫金寨门。黑雕军中无人会说蜀语,若没有蜀军军士,则无法骗开寨门。面对着明晃晃的尖刀和一盘沉甸甸的钱币,几名被选中的蜀军军士同意帮助骗开寨门。

紫金寨离马岭寨不过二十余里,五十名黑雕军军士扮成蜀军,在何五郎的带领下,来到紫金寨寨门,侯大勇率领二千黑雕军紧随其后,隐藏在蜀军视线之外。

何五郎站在蜀军军士背后,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若蜀军军士不依计喊话,便立刻结果了他的性命。

五十人堂堂正正来到寨门,蜀军军士道:“我是马岭寨的邱八郎,将军让我们回城办事,那位大哥在站岗,开门吧。”

寨门内的哨兵道:“一笼猪大肠。”

这是约定的喑号,蜀军军士答道:“半碗老白干。”

寨门内的哨兵见合得上喑号,道:“他妈的,龟儿子,这么晚跑起来找死啊,将军有令,晚上任何人来了都不开寨门,你们在外面耍一会,天亮我就开门。”

那蜀军军士无法,扭头看着何五郎,何五郎点点头,蜀军军士道:“日你妈,下次你们到马岭寨,老子也让你们在外面冻着。”

黑雕军五十人就在外面随地坐着,时刻保持着警惕。五月的夜晚,山风袭来,把众人冷得够呛。

天终于亮了,寨内守将听说有五十人从马岭寨过来,不觉有些奇怪,道:“这么晚了怎么会从马岭寨过来。”于是亲自上了寨门,询问马岭寨情况,蜀军军士一一答出。守将见没有什么异常,但仍觉不放心,便道:“你们来五人,其余人退后。”

何五郎、三个黑雕军军士和答话的蜀军走近寨门,寨门打开,寨门口有十名蜀军守卫。何五郎等五人进了寨门,那答话的蜀军见黑雕军人少,突然猛推身旁的黑雕军军士,喊道:“他们是。”

话未喊完,何五郎已出手,抽出腰刀,将那蜀兵斩杀,另外三名黑雕军也抽了腰刀,向蜀军守卫砍了过去。守在外面的黑雕军军士见何五郎动手,发声喊,一起向寨门冲去。

一夜无事,蜀军完全放松了警戒,没有来得及放箭,黑雕军已冲近寨门。何五郎等四名黑雕军军士和十名蜀军斗在一起,何五郎武功高强,何家刀法施展开来,接连斩杀三名蜀军,但增援的蜀军迅速赶到,所幸寨门处不宽,蜀军人多,但是正面接战的只有十多人。

黑雕军军士寡不敌众,一名军士被刺中腹部,倒地后十多把刀就砍在他身上。很快,另外两名军士也被砍倒,只有何五郎浴血奋战,独斗蜀军,虽接连中刀,仍苦战不退,近身的蜀军又被他砍倒了三人。

蜀军将领断定敌人大部队在后面,一面让副将带人堵住大门,一面组织弓箭手上寨门。

何五郎已身中九刀,眼见要倒地的时候,黑雕军其余军士冲入了寨门。黑雕军装扮成蜀军,所用武器、衣服和蜀军一样,现在混在一起,急切之下分不清敌我,成了彻底的混战。蜀军想关闭寨门,黑雕军想守住寨门,寨门处伏尸累累。

黑雕军观察哨远远见到寨门内动起手来,几十名黑雕军军士往寨门口冲,便发出信号。

因山路崎岖,所以黑雕军军士都没有骑马,侯大勇一声令下,二千军士全力向寨门冲去,此时,长期十里武装越野的艰苦训练见了效果,很快就冲到寨门口。蜀军守将见周军冲了上来,来不及用绞车上床弩,便组织弓弩手向周军射击。

黑雕军一千人来到弩程内站定,拿出黄桦弩,和寨上蜀军对射,另外一千人举着盾牌,提着长刀,冒着箭雨冲向寨门。

寨门处黑雕军只余十多人,其它人全部倒在地上,仍在和蜀军对砍。蜀军虽然人多,但因寨门处地势不宽,兵力展不开,始终没把攻入寨门的周军斩杀干净。

蜀将见周军弩箭历害,蜀军弓弩手被压制住,而寨门处周军极为顽强,死战不退,便让五十名弩手掉转身,居高临下射杀攻入寨门处的周军。此时,周军和蜀军仍在近距离格斗,五十支弩箭下来,蜀军和周军倒下一片,何五郎腹部、肩部被弩箭射中。

第八章 商队北行(一)

何五郎接连中箭,仍挥刀不退,眼看要丧命在紫金寨门。正在紧急关头,黑雕军大队冲进了寨门。见到大部队上来,何五郎头一阵晕眩,寨门在头脑中旋转起来,随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雕军步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冲入寨门,与蜀军交上手。黑雕军阵前,长刀翻飞,血光四溅,蜀兵抵挡不住,被逼后退。寨门上的蜀军弩手,见情况严峻,不管周军还是蜀军,对准人群就是一阵乱射,黑雕军和蜀军都死伤不少。

黑雕军人数占优,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很快占了上风。一部黑雕军冲上寨门,弓弩手失去了威力,纷纷从寨墙上往下跳,被黑雕军象赶鸭子一样四处追赶。

大部分蜀兵已被肃清后,蜀将带着五十多名亲卫困兽犹斗。黑雕军把蜀将团团围住。石虎见蜀军插翅难飞了,下令道:“停止进攻。”黑雕军闻令,慢慢和蜀军脱离了接触。石虎道:“蜀将听着,你们已被包围,投降者免死。”那蜀将见周军弩箭对准了自己,知反抗已没有意义,长叹一声,把武器扔在地上。

黑雕军攻下紫金寨,损失要比打马岭寨大得多,蜀军六百人战死近四百人,黑雕军战死七十二人,先期攻入山寨的五十名黑雕军军士战死四十二名,何五郎身受重伤,虽有韩淇采取紧急措施进行救治,但一直没有苏醒,身死未卜。

每次大战结束,侯大勇心情都异常沉重,满地死人伤兵,让人无法享受到胜利的快感。对如此大的伤亡,黑雕军军士均想杀掉俘虏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侯大勇没有同意。

侯大勇在山寨上站了很久,看着黑雕军军士把所有战死军士的尸体收集起来,安葬在山寨后面的半山坡上,墓碑朝向东北,遥望家乡。蜀军投降军士也把蜀军阵亡军士尸体安葬下去,两个墓地并排而立。粗糙的墓地做好后,侯大勇带着黑雕军军士,到墓前鞠躬默哀,这是黑雕军特有的吊唁阵亡战友的仪式。

面黑雕军攻下紫金军寨之时。按照侯大勇远征前的安排,北行商队一切准备工作就诸。孟殊、吴二郎到侯府向符英辞行后,带着七十多人出发了。商队准备先到沧州,然后过渝关,进入北地后,找到曾和刘三做生意的商家,把北行商路打通。

商队沿途购买各地的特产,半个月后,商队来到了沧州。

孟殊急不可耐地到了沧州侯府,表明身份后,守门的中年人对着里面大喊,“小孟娘子,你看谁来了。”孟真是以侯大勇妹妹的身份住在侯府,其兄孟殊是侯大勇的军需官,再加上孟真年龄小,天真烂漫,所以在沧州侯府孟真得到了大家的照顾,没有人为难她。

侯大勇调至大名府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沧州,春兰秋菊随后也去了郑州。沧州侯府实际上没有真正的主人,府中事务是由管家许庆在管理,许庆除了管理家务事之外,还要管理侯大勇在沧州的农庄和邻近地区的生意。

侯大勇为了管好沧州产业,让富巩核算出沧州各项收入三年的平均数,以此为基数,核定了每年交到郑州的钱币数目,其余部分则由许庆自由支配。侯大勇为加强监管,另外从郑州派了两人到沧州,一个管钱,一个管帐。

孟真平日主要是学女红,没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和年龄相近的女孩儿玩耍。今日刚好从外面回来,正走在院子,就听到有人叫,跑到门口一看,居然是哥哥,孟真楞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扑在哥哥的怀里。

孟殊进了院门,远远地瞧见了妹妹,一年时间没有见到妹妹,妹妹成熟了许多,脸色红润,穿着白色吴绫做成的长裙,显得格外俏丽。孟殊道:“妹妹,在沧州过得还好吗,哥哥忙,一直没来看你,你不生气吧。”

孟真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已喜笑逐颜开,道:“我在沧州过得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我现在认了些字,以后我可以给你写信了。”

孟殊笑道:“你认识的那几个字,怕是全忘了吧。”

“哥哥太小瞧我了,《三字经》我都学完了,不信我背给你听。你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哥哥在郑州买了一个小院子,等哥哥从北边回来,就带你到郑州去。”

“真的,那你要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

孟殊、孟真两兄妹从小相依为命,孟殊投军后,两人分开了一年,孟真听说哥哥买了房子,心中的高兴无法言表,孟真年龄虽小,看似天真活泼,但从小经历了太多磨难,让其很早就领悟到人生的不易,侯府虽好,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孟殊看到妹妹一切皆好,大为放心,对侯大勇更是感激。告别妹妹后,便向北地而行,很快来到由辽军控制的渝关。

契丹本属东胡族系,是鲜卑的一支,4世纪中从鲜卑族中分离出来,游牧于锡拉木伦河和老哈河一带。六世纪前期,契丹族尚处在部落阶段,唐初形成部落联盟,曾臣服于漠北的突厥汗国。唐太宗贞观二年,契丹部落联盟背弃突厥,归附唐朝。契丹与唐朝之间,既有朝贡、入仕和贸易,也有战争和掳掠。907年,契丹建立了政权,成为中国北方一个强大势力。九百一十六年,契丹族首领那律阿保机创建契丹国,开始引用汉人,建造城郭,奠定了农业基础,又创造文字,开盐铁之利。九百四十七年,太宗耶律德光改国号为辽,辽成为中国北方统一的政权,此时已有适当的典章制度和南朝抗衡。

辽国和大周虽然屡兴战火,但是民间商贸往来从来没有中断过,渝关守将对来往商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交上足够的通关费,一律放行。

渝关守将楚济这几日正愁眉不展,近一段时间,悉独官马贼重新活跃在渝关附近,过往商队大大减少,通关费直线下降,听说有商队求见,顿时两眼放光,道:“让他们首领进来。”

孟殊和一名通译被带进渝关。楚济全身披挂,一本正经地坐在大帐里,很是威严。孟殊从来没有和辽人打过交道,传说中辽人都是五大三粗、凶恶狠毒之辈,因此进入辽营时,还有些紧张。等见到辽将时,才松了一口气,此辽将髡发短须,高大魁梧,肚子凸起,面色细嫩,和中原平常富家翁没有什么区别。

辽将楚济见来人和平常商人不一样,面相清秀,象一个读书人的模样,可行走间举止有度,似是行伍中人。便问道:“来人通名,有何事找本将?”一口中原话,说得十分流利,闭上眼根本听不出来是一名辽将在说话。

孟殊行过礼,道:“小民姓孟名殊,做些小生意,从渝关过,特来拜见将军。”

“恐怕不行吧,据律令,本关不准任何商队经过,你休提此事。”

“小民做的全是正当生意,并无禁品,我们运的茶、布都是北地所需,若我们不去,很多人家冬天就没有茶喝,没有新衣服穿,他们打的猎物没人买,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请将军明查。”

“放你们通行,我可要受到拖累啊。”

听到此言,孟殊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恭敬地放在楚济面前的案桌上,道:“我们商家来往北地,全靠将军保护,这点银子,孝敬将军。”

楚济用手碰了碰银包,沉沉的,数量不小,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过去吧,以后要到北地去,尽管来找我。”

第九章 商队北行(二)

辽将楚济收了孟殊的通关费,倒还有点职业道德,不仅开了通关公文,把悉独官活动的详细情况告诉了孟殊,还派辽兵护卫商队。

自从后唐石敬瑭和李从珂争夺帝位,把燕云十六州割给辽人后,契丹人和当地人长期居住、生活在一起,已有三十多年了,大部分年轻辽人从小就会说中原话,生活方式也和中原接近。孟殊心目中的辽军军士都是凶残狠毒的家伙,但辽军中几个年轻人都是一口中原话,在行军中,只要领头的不在,总是互相说笑、打闹,和黑雕军里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

走了近三十里,辽军护卫队才离开,辽军小校和孟殊言谈甚欢,分手之际,他道:“马贼悉独官在前面活动,你们要小心。”

辽军护卫队走后,孟殊和吴二郎加强了防备,一路上平安无事。商队按照侯大勇给的联系方式,先后找到了霸州和平州的大商家。自从刘三死后,这两处大商家失去了和中原的联系,生意被迫中断了,失去了一大笔利润。虽派人到中原寻找新的伙伴,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孟殊、吴二郎主动寻来,带来了许多贷物,真是喜出望外,均盛情款待了商队一行。

孟殊想到商队来一趟不容易,和吴二郎商量,决定再向北,到辽州后返回。孟殊商队从南方带回来的货物,越到北面价钱越高,在中原价格十分昂贵的马匹,则越往北越便宜,还有人参等名贵药材,竟然可用十几块砖茶换得。

两人尝到了甜头,率商队到了辽州后,所剩货物已不多了。孟殊坚决不卖最后的货物,把商队大部分留在辽州,和吴二郎一道,带着十几个人,来到了安边府。

孟殊和吴二郎经从沧州出发,到了安边府后,已走了两个多月。近年来,中原商人很少行到安边府,中原的货物都是几经中转才来到此地,价钱已卖得很高了,一般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孟殊的货物在安边府极受欢迎,孟殊送了一些丝绸和茶叶给安边府守将,守将夫人是幽州人,跟随夫君到了安边府后,很久没见过上等的丝绸了,她做梦都想穿上一件丝绸做的长裙,因此,得到丝绸后,爱不释手。守将夫人投桃报李,取了一些上好的长白山人参送给孟殊。

孟殊和吴二郎拿到人参,也是啧啧称奇,这是中原罕见的上等人参。孟殊细心,在安边府市场上转悠,见安边府市场上人参较多,其中不乏数百年的老参,孟殊用两块茶砖,换回了一枝人参和一条重要信息,在长白山一带,近期来了一支粟末靺鞨小部落,是渤海国遗民,手中有很多上好的野山参,安边府市场上的人参,大部分出自这个部落。

听说孟殊想去找这个部落,一向胆大包天的吴二郎也打起了退堂鼓:“这一趟我们赚得够多了,商路全部打通了,没有必要去找一群蛮人。”

孟殊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芒,道:“你想想,这些上好的人参到中原要卖多少钱,一枝四百年的人参就可换一座小院子,我们现在用十块茶砖的价格,回郑州后就能换一座小院子,这个险值得冒。”

吴二郎见孟殊两眼放光,无可奈何道:“我真的很佩服防御使,他怎么如此神机秒算,让你来当军需官。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只当你是白脸书生,根本没有想到,你是个天生的商人。”

吴二郎见孟殊敢去,也不甘示弱,两人带着四五个随从,拿着最后一点货物,重金聘请了两位和粟末靺鞨小部落打过交道的当地人,每人买了一匹好马,便进入了长白山茫茫林海。

一头扎进林海的孟殊小队,就象进了迷宫,在神秘莫侧的大自然面前,个人力量显得太渺小,这正是进入原始森林的孟殊发出的感叹。当时中原地区经过长期开发,原始森林早已不复存在,现在在森林里,随处可见数人不能合抱的大树,大风吹过,森林发出的吼声竟如大海里的狂风暴雨一样让人恐惧。

孟殊小队在森林里穿行了两天,向导曾到过的三个营地都废弃了。向导道:“粟末靺鞨部落居无定所,这三个营地没有人了,我实在也不知道他们到了那里去。”

吴二郎道:“这狗日的树林,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野物挺多,他娘的,这几天野物都吃腻了。”

孟殊道:“再找一天,若找不到,就回吧。你看他们还可能在哪些地方活动?”

向导道:“粟末靺鞨人不愿意和契丹人打交道,还是向北走。”

一行人向北走了一天,让孟殊失望的是,没有找到传说中拥有大量人参的部落。孟殊道:“我们尽力而为了,可惜错过了一笔好买卖。”

吴二郎道:“天下这么大,生意做不完,见好就收吧。孟兄弟若去贩私盐,定是一等一的好手。”

虽然没有找到粟末靺鞨部落,但商队此趟获利甚丰,大家想着要回去了,心情也轻松下来。森林里动物甚多,孟殊等人先后打到了梅花鹿、麝、野兔等物,遇到水獭时,孟殊等人均不认识,向导道:“这是水獭,肉质细嫩,最是好吃。”向导又道:“林子里猛兽甚多,有大虫、黑熊、金钱豹、狼和野猪。”

向导话没说完,另一名向导就道:“黑瞎子,前面有一只黑瞎子。”

吴二郎等人拿出弓箭,向导道:“不能射,黑瞎子皮厚肉肥,没有射中要害,根本不起作用,黑瞎子不会主动攻击人,若惹怒了它,它报复心最强。”

说话间,几支箭射向了黑瞎子,向导急道:“别射,这下完了,快跑。”孟殊见几人的箭都没有射出去,道:“没有射箭啊。”

黑瞎子中了箭,直朝孟殊等人扑来,孟殊、吴二郎等人见黑瞎子扑来,举箭射去,五支铁箭射中了黑瞎子,但是都没有射中要害。黑瞎子越发狂怒,眼见就要扑近众人,孟殊以前只听说过黑瞎子,今天是第一天遇到,见黑瞎子悍不畏箭,众人掉转马头就跑。黑瞎子虽然看着笨重,狂怒中,速度着实不慢。孟殊一个随从的坐骑受了惊吓,猛地一跳,把随从抛在地上,黑瞎子朝落地的随从奔去,随从吓得连刀都忘了拔,只顾得喊“救命。”

孟殊听到救命声,停下来,见黑瞎子逼近随从,只道随从已无法幸免。正在危急关头,几支箭呼啸着射向黑瞎子,全部射在正要立起的黑瞎子的心窝上,黑瞎子摇昂着,倒在了地上,一只巨大的熊掌落在随从胸口。

孟殊骑马过去,见随从瘫倒在地上,想必吓得不轻。黑瞎子心窝上,插着几支雕翎箭,知有人出手相救,环顾左右,东北面林子里走出几名强壮的汉子,手持长弓,正看着他们。

第十章 商队北行(三)

向导见到那几位汉子,面露喜色,对孟殊道:“他们就是粟末靺鞨人。”说完走过去,对着几个人说了一会,一位粟末靺鞨汉子点点头。向导走回来对孟殊说道:“你们运气不错,遇到了粟末靺鞨人的头领突地稽,他叫你们过去。”

孟殊提马过去,下了马,道:“我是孟殊,是从中原来的商人,想到你们这儿买人参,我们还带有一些茶和布”孟殊说一名,向导就翻译一句。

孟殊遇到之人粟末靺鞨小部落首领突地稽,正是侯大勇初到草原遇到的黑衣骑手。当日侯大勇南行后,粟末靺鞨部族一路北迁,在长白山北麓遇到了黑水靺鞨人。黑水靺鞨人与粟末靺鞨人世代积怨,长年征战,这也正是辽人得以灭亡渤海国的重要原因。受黑水靺鞨阻挡。突地稽带着粟末靺鞨部落回到了长白山南麓,在森林中占了一块地盘,打猎、采药,渐渐站稳了脚跟。

突地稽是渤海国将领,他这一族人以前住在大辽水一带,和中原人接触比较多,族中不少人懂得中原话,侯大勇最初所学中原话,就是跟着其族人所学。今天巧遇中原商人,突地稽很是高兴,现在部落里有大量山货,正愁没地方出手,突地稽对向导道:“我们粟末靺鞨人最是好客,各位远道而来,请到营地好好休息,再让你们看看我们的货物。”

孟殊道:“刚才感谢诸位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的伙计就没命了。”

突地稽听向导翻译过来,“哈、哈”大笑,道:“黑瞎子是被我们惊动的,不必谢我们,我们还应给你们压惊。”

孟殊、吴二郎等人在突地稽的带领下,走了一个时辰,进入一处隐密的大林子里,粟末靺鞨人的营地就安在林子里。突地稽部落在一年多时间里,收留了不少流落无依的粟末靺鞨人,现在部落人数已增到四百多人,控弦战士有一百八十多人,力量不断增强,屡次打败辽人,附近多个人小部落见突地稽势力渐强,提出与其结盟的要求。

部落里见有客人来,而且来自遥远的中原,族人把孟殊一行人围在中间,双方语言不通,但各说各的,颇为热闹。孟殊等人把最后一点茶叶、丝绸和麻布搬了出来后,粟末靺鞨女人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满脸兴奋。

一个粟末靺鞨中年人有中原话说道:“这些货是好东西,只是太少了,每年你们都可以来几次,我们这里山货可不少。”

孟殊道:“以后每年都可以来一趟,不知道你们都要些什么。”

中年人道:“山里有许多名贵的药材,人参、貂皮、鹿茸最多,这些东西在中原都很值钱,只有价钱公道,你们要多少有多少。我们部落主要需要日常生活用品,布、铁、盐都要。”

孟殊本以为粟末靺鞨人没见过世面,不懂得行情,中年人一番话,打消了孟殊低价收购山货的念头。便和中年人按一普通行情谈妥交换方式,当然比安边府里的价格低很多。交换完毕,皆大欢喜。

晚上,因为客人的到来,粟末靺鞨人在小河边,烧起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唱歌、跳舞、喝酒、吃肉。突地稽率先发难,和孟殊他们一人碰了一碗酒,紧接着,族里一些老人也过来碰酒,几轮过去,商队众人已头晕目眩了。孟殊喝了六七碗后,道:“不行了,不行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中年人把孟殊的话翻译给突地稽听,突地稽笑着说了几名,准备上来敬酒的众人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