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是山南第二大城市,通过市政府联系省厅后或者到部委,或者与唐州相关部门联系,其效果肯定比沧海集团本身出面更有力度,解决问题的机率大大提高。

侯沧海一直以来与市、区政府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除非法律、政策规定,轻易不和政府打交道。采取这种方式,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自由,也失去了强力支持。今天海强代表市政府说这句话,意味着沧海集团和市政府的关系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

面对海强的善意,侯沧海和张小兰立刻表示感谢。在感谢之时,侯沧海暗自对这种变化保持警惕。

谈完唐州之事,海强马上切换频道,道:“沧海集团一直没有建总部吧,这一次江州面条厂要变成天上的街灯,总部事实上没有了。工业园区不利于建总部,你们是怎么考虑的。我说这话有个前提条件,总部不能离开江州。至于在江州什么地方,政府和企业可以商量。”

张小兰有些惊讶地看了丈夫一眼。在唐州时他们聊到了建总部问题,丈夫当时就明确提出若是搬迁总部肯定会和江州政府发生矛盾,现在提出搬总部不妥当。如今海强明确提出此点,这说明丈夫确实考虑得更加周到,比自己更有预见性。

侯沧海道:“我想听海市长的建议?”

海强道:“黑河将是江州的开发热土,但是现在很冷,需要有人添一把火。沧海集团总部建在黑河,要修建成地标性建筑,现代、时尚、大气,将作为江州市标志。除了建总部外,沧海集团可以拿到土地进行商业开发,市政府将为沧海集团开绿灯。”

“感谢海市长信任,我接这个任务。”

侯沧海原本想与政府保持适当距离,在此时此刻,若是拒绝海强市长提议,以后发展或许会遇到麻烦。而且,正如海强所言,黑河必是一片热土,现在进入将获得巨大利益,这个利益将足以对冲修建地标性建筑的风险。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与市政府绑在一起的好处在于给自己和家庭弄了一个保护外壳。一大恶人若有什么念头,也将掂量掂量。

第三百八十四章 韦苇在努力

“你说,海强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又给出优厚条件,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坐在车上,张小兰询问丈夫。

侯沧海道:“我准备学一学港商。”

张小兰有些疑问,道:“为什么学港商?香港应该是纯粹的市场经济吧。”

侯沧海道:“每天临睡前我都要读一个小时的书,至少从结婚到现在基本如此吧,华人企业很有特点,不管是东南亚还是港商,都不拒绝与权力打交道,但是在打交道时很谨慎,为人处事非常周到,在保持本身独立性的同时恰到好处地权力对接,很多超级富豪从本质上来说都是超级寻租者。”

张小兰道:“这是走钢丝,稍有不平衡就有可能摔跟头。”

“所以我一直有所抗拒与权力相交。如今海强市长有可能打破这人平衡,让沧海集团朝权力中心靠拢,这是我所疑虑的。”侯沧海看了看车窗外。

夏夜十点的江州依然繁华,大家都不愿意呆在闷热房间,纷纷走上街头,有人喝茶、喝饮料,有人逛夜市,还有挺多人什么事都不做,就在街头走来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的烦闷和激情,空中似乎都飘荡着不安分的菏尔蒙。

“我研究过一个挺有名的港式大佬在内地的操作模式。据传说,他在内地拿地成本是市场价格的七折,销售的房价也是市场价的七价,这样一来就相当于上了百分之五十的保险,典型的未算胜先算败。在这种策略下,他做出来的房地产品质差一些,很难弄出经典代表作。他在房地产开发中有很多金融性投资,香港那边资金成本低,用这种低成本资金来内地买地,内地土地价格每年都在涨,甚至大涨。囤几年地,不用开发,转手土地也能赚钱一笔。”

“你想走这种路径?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沧海集团一直在做实业,我在操作资本方面有缺陷,更准确来说是我不愿意玩得太虚。具体到黑河这事上,海强建议我们修一幢有地标意义的沧海大楼,带动黑河人气,让黑河的土地火起来。他给出的优惠条件是土地。若是我们接受海强的建议就要花巨资修这幢地标楼,会打乱整个企业的发展节奏,让资金绷紧。好处在于政府会协调银行,会提供相对便宜的土地。”

“那你最终做不做?”

“我反复思考,觉得没有太大风险。黑河这一战,如果赌赢了,会奠定我们的商业帝国根基。”

得知丈夫想法,张小兰内心还是颇为忐忑不安。在卫生间独自洗澡时,她仰头迎接从天而降的温水,脑里交替出现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这两个男人男子汉味道十足,雄心勃勃建设属于自己的王国。世上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成功路径,不管是建煤炭帝国还是商业帝国,在成功辉煌下面都孕育着失败可能性。不管这两人男人谁将失败,对于她来说都意味着苦痛。

洗澡出来以后,张小兰将所有担心压在心底,又变得精神焕发,坐在沙发上给韦苇打电话。

韦苇接电话后,低声说道:“等会联系。”她放下电话后,又眼巴巴地望着高处长看材料。

韦苇今天一直在高处长家门口等待着高处长,为了怕错过高处长,一直没有敢出去吃晚饭。从下午六点等到晚上八点,从晚八点等到晚九点,从晚九点等到了晚十点。

高处长和妻子吃饭回来后,出电梯,见到一个满面笑容的漂亮女子迎了过来。韦苇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高处长,刘姐,我是小韦。”

高处长哦了一声,脸色冷冷的,道:“老付说你要来找我,没有说是今天啊。我不在家里谈工作上的事情,你改天到办公室吧。”

韦苇等了好几个小时,被高处长一句话就打发了,道:“很抱歉打扰高处长和刘姐,因为企业的事到家里来打扰。实在抱歉,抱歉。”

她说这话时,给高处长鞠了躬。

在旁边的刘姐是个善心人,看到小姑娘谦恭神情,道:“小韦是老付的朋友,既然来了,让别人进去坐一坐。”

进屋后,刘姐说了一声“你们忙”,进屋去洗漱。

高处长若不是看在付处长面子,今天绝对不会让韦苇走进家门。他冷冰冰地接过韦苇双手递过上来的材料,坐在沙发上翻看。

韦苇没有坐,就站在高处长身边。她表面上满脸带笑,可是高处长满脸怒气和厌恶神态如弹片一样嵌在头脑中,让笑容底色带着忧伤和愤怒。她告诫自己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生气。我一定要将监督司拿下来,否则在沧海集团没有功劳,仅靠裙带关系也不牢靠。”

高处长最初看材料时漫不经手,翻看几眼后,坐直了身体。

在看材料过程中,高处长慢慢冷静下来。他最不喜欢把工作关系带到家中,在其概念中,家是私人领地,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在家中得到一点清静,又被打扰,谁能不生气。好在山南沧海集团的人是年轻美女,养眼又很温柔文雅,这才不至于过于难受。

“你别站着啊,坐下来,我还有一会儿才看得完。”高处长抬头看沧海集团的人还站在身边,招呼了一句。

韦苇就乖巧地坐在对面沙发上,双腿并扰,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敬,又很淑女。

“这事,我先了解。具体操作得带回单位,按正常流程走。”高处长将材料放下来,正式回复。他所言是实,在家中看看材料可以,但是绝对不会给任何意见。

“高处长,沧海集团保健液厂一共有七百五十七名职工,全部是来自高州锁厂和江州面条厂的下岗职工。若是受到不公平待遇,导致企业做不下去,好不容易重新上岗的七百五十七名职工又要下岗。这是工人名册,里面标注着他们以前的工作单位。”

韦苇推断过高处长的态度,所以不准备谈专业,而是从付处长提到的另一个角度谈问题。当她将职工名册交给高处长之时,还抹起眼睛。

韦苇没有参加过高州锁厂危房改造,也没有参加江州面条厂改制,对工人们感情并不深,为了达到流泪效果,有意在小手指上弄了风油精,需要泪水之时,就用小手指抹眼睛。她没有想到风油精抹到眼睛上的滋味,尽管只有很少风油精,仍然让眼流顺流而下。

眼泪过于汪汪,又是戏演得过假,韦苇迅速拿纸巾擦去多余眼泪。

高处长看到韦苇谈到下岗工人问题时眼泪出来了,很快眼睛就红红的,想起父母工厂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感动了,温和地道:“保健液厂全部招用下岗工人?”

韦苇道:“保健液厂之所以能迅速投产,全靠了高州锁厂五百多名下岗工人。另外还有生产极为困难的江州面条厂工人,江州面条厂改制后,适龄工人有二百多名来到了保健液厂。若是他们再次下岗,算上家里人,近数千人的生计受到影响。沧兰果奶质量绝对没有问题,唐州卫生监督部门下裁定的依据是错误的。”

谈到具体问题,高处长比韦苇内行得多,道:“具体情况我们会会认真研究,你没有必要细谈。今天就这样,行吧。”

红眼睛韦苇走到门口,再给高处长鞠躬。这一次登门,韦苇没有拿任何礼物,只是带了沧海集团整理的材料。从目前情况来看,付处长教的策略办法都很顶用,应该达到了预定效果,给高处长留下深刻印象。

走出小区,来到街道,韦苇看了时间,站在公路边,打通张小兰电话。第一遍打通后没有人接听,第二遍才传来张小兰声音。

张小兰等到呼吸和喘息皆均匀以后,才拿起电话,道:“韦苇,你是不是和高处长见了面。”

韦苇道:“我今天找到付处长,请他出主意想办法。付处长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当着我的面给高处长打了电话。我晚上就到高处长家里去守株待兔,等到四个多小时才见到高处长。我着重讲了沧海集团启用大量下岗工人,若是公司无法经营,将有数千人又失业。我谈到这个话题后,高处长态度明显转变。这是付处长给我出的主意,高处长父母都是工厂里的人,经历过下岗潮。”

张小兰身边就有一个严重“国有老企业”的人,因此很能理解他们心中共同的老工厂情节,道:“有高处长在旁边出谋划策,我们少走弯路。韦大姐,你好好休息,也不要太心急。”

韦大姐是韦苇在大学寝室里的绰号,在这个特殊时候,张小兰特意称呼其为“韦大姐”,用以对冲自己实际上的上下级关系。

电话结束之时,侯沧海如雕像一样静止的身体立刻又开始行动起来,同时还道:“韦苇这么快就进了高处长的家,她有股闯劲,不错。”

“专心点,不要说话。”

制止了丈夫胡乱说话以后,张小兰鼻息又重了起来。

快乐高峰之后,夫妻开始并排躺在床上说些闲话,闲话内容主要是韦苇和杨兵是否能成功。张小兰对此已经不抱希望:“我们学校有一个著名传说,凡是交往一个星期没有连手的恋人,以后就算成功,感情也不会好,矛盾很多,波折不断。人是讲究缘分的,有缘分的人往往会一见钟情,以后日常生活也能经得起考验。”

侯沧海道:“我们是哪一种情况?”

张小兰道:“我们情况特殊,当时你正在热恋,顾不上看我。”

提起当年往事,两人都有短暂停顿。大门在此时不合时宜响起敲门声,梁毅然在门外道:“侯子,酒瘾来了,过来喝一杯。”

这是侯沧海和梁毅然约定的暗号,凡有重大事情,敲门时便如此说。

第三百八十五章 麻贵

刚刚做过亲密运动,张小兰身体和心灵都有极大放松,道:“这么晚了,少喝点酒。”

“就喝一小杯。”侯沧海俯身亲吻了妻子,穿衣出门。他走到门外时,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和梁毅然一起下楼到了办公室。

“出了什么事?”侯沧海知道肯定有紧急事,否则梁毅然不会这么晚来打扰自己。

梁毅然道:“我接到齐二妹电话,麻贵出事了。齐二妹刚刚接到麻贵电话,说被人堵在楼顶。齐二妹接到电话,马上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接到电话,就过来敲门。”

“谁堵麻贵?在哪里?为什么堵麻贵?”

“是一大恶人的人。麻贵为了观察一大恶人动态,在顺达大厦对面一家老式居民楼租了房子。今天刚走出门洞就遇到一大恶人手下,麻贵跑到顶楼以后就将顶楼木门从外锁住。给齐二妹打电话的时候,外面的人正在用力撞门。他将一台照相机顺手放在三楼的牛奶箱里,里面有山庄相片。”

“麻贵一直在暗处,应该没有暴露,为什么会和一大恶人的手下认识?”

“我不清楚。”

“齐二妹在哪里?”

“她在山庄外面,现在正开车朝南州赶。现在的问题是牛奶箱的相机,有可能被其他人拿到。我们在南州有省公司,可是,让省公司的人去拿相片风险很大,若是被一大恶人的人将相机和人一起控制,那么意味着暗战结束,必然开战。与一大恶人开战,必然血流成河。”

“麻贵会被捉住吗?”

“据麻贵在电话里说,只要找不到相机,事情就好办。被一大恶人拿到相机,事情就真麻烦了。”

侯沧海额头天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红,红得发亮,如二郎神的眼睛。综合信息中心是用来对付一大恶人的机构,出于夜战和暗战的实际要求,知道真相的只有侯沧海和梁毅然,其他人都只是做些表面上与一大恶人毫无关系的外部工作。此时到了用人之机,这个短板更是显露无疑。

在有可能“图穷匕现”的巨大压力之下,经过短暂思考,侯沧海终于下定决心,道:“任强放假后没有回家,留校练习散打。他距离顺达最近,为人也机警,让他去。”

谁来取相机?梁毅然心里想到的最合适人选就是任强,只不过任强是任巧的弟弟,安排这种具有危险的事情必须由侯沧海来决定。

侯沧海打通了任强电话,用最短语言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

任强接到电话时已经陷入梦乡。每天大运动训练量,让身体很疲倦,倒在枕头上便迅速入睡。他在睡觉前总是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便用最快速度接听电话。虽然从来没有电话半夜打来,他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

今天,长久等待最后得到回报,在半夜接到了姐夫电话。

姐夫讲了两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有一台相机记录了一大恶人某个秘密据点的情况,第二件事,姐夫让自己去取相机。

任强浑身战栗,牙齿制不住发出响亮的“卡、卡”碰撞声。

这些年来,任强非常纠结,一方面是姐夫对自己非常好,帮助自己转到当地最好的高中,平时给生活费,带自己去参加商业活动;

另一方面姐夫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姐姐,没有想到为姐姐报仇。尽管自己怀疑过姐夫和梁总在暗中对付一大恶人,这仅仅是推导,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这让任强经常在黑暗中为姐姐感到悲伤。姐姐为了救爱人轻易死去,如一粒灰尘,无声无息。死去之后换了弟弟和全家人的好生活,但是最心爱的人却没有想着为她报仇,从这个角度来看,牺牲得并无太大价值。

今天接到姐夫电话后,任强这才知道姐夫没有忘记姐姐。姐夫果然与自己猜测一样,在暗中布局对付一大恶人。这个消息让他扫去了心中暗藏的悲愤和哀怨,心情变得异常振奋。

政法大学与顺达大厦很近,骑单车五六分钟就到。任强在出发前检查自己了装备,手电筒、手机、运动鞋、一棍梁毅然送的甩棍。

顺达大厦居民楼共有八层,八层之上有楼梯能直接走上楼顶。

李清明站在顺达大厦的窗前,一边用望远镜观察对面楼顶,一边用手机遥控指挥手下行动。前天乌老大召集所有重要伙伴到山庄聚会,这是最高级别的会面。李清明按照惯常要求安排了手下守在交通要道,以前如此安排便可以放心,这一次他总觉得似乎被人窥视。这种感觉很强烈,于是李清明便派出十几个人分成小组,在山庄附近的山头漫无目的转悠。

山庄位置偏僻,除了本地人外,几乎没有外来人,只要遇到外人便有问题。巡查第二天,有一个小组在山间小道上遇到一个驴友,按照李清明要求,这个小组冒充巡山队,要求驴友打开背包接受检查。

这个驴友在打开背包之时,猛然发难,拿出公安下发的制式喷剂一阵狂喷,然后夺路而逃。小组赶紧追赶,却再也没有发现驴友身影。

证实了自己的预感,李清明赶紧将所有能派出的手下全部派出,满山遍野找人,结果一无所获。

事后分析,一部分人认为这就是一个普通驴友,喷防狼喷剂和逃跑的原因是将巡山队当成了坏人。李清明非常肯定地认为此人绝对与王沟煤矿背后的神秘人有关系。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会面结束后,乌老大回到高州老家,李清明来到顺达大厦。

从山庄脱险的麻贵径直来到顺达大厦对面的楼房,准备这一段时间通过窗口继续监控顺达大厦。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麻贵刚刚来到居民楼,放下行李,准备到长期合作的小相馆去洗一批相片。这家小相馆是合作近二十年的朋友,随时都可以敲门,顺便还要小喝一杯。

这一段时间,麻贵发现一大恶人有些重要线索,或许与张跃武和侯沧海有关。他准备洗出相片,认真研判以后,得出的结论或许能从侯沧海手里拿到大钱。

他认为黑夜是最好的掩护,谁知刚下楼,在楼门洞与那天在山庄相遇的李清明几个手下迎头相遇,其中两人恰好是那天被喷了防狼喷剂。四只眼睛盯住麻贵,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麻贵只是在深夜去找老朋友洗相片,没有作任何准备,被堵在门洞,无法朝外跑。他反应很快,转头就朝楼上跑去。到了三楼时,顺手将最重要的相机放进牛奶箱里。这一家的牛奶箱做得很特别,偏大,刚好能放入相机,不容易被外界发现。

到了顶楼,麻贵反锁楼门,站在门外给齐二妹打电话。

李清明接到手下报告后,又派了数名得力干将到居民楼,有一人还带着警官证,真要有无关的吃瓜群众来管闲事,就说是捉小偷。

增援力量来到楼上时,与先前到达的三人汇合。

“为什么不撞门进去?”

“怕声音太大,居民出来干涉。”

“没事,撞开。”

麻贵给齐二妹打完电话,交待了三楼相机之事,然后点燃一枝烟,静静地听对方砸门。抽了两口烟以后,麻贵报了警,他报警的内容很简单,被陌生人抢劫,在楼顶上躲藏。

报警之后,麻贵发现房门在对方猛踢之下,开始松动,估计等不到警察到来,便会被破门。他非常冷静地绕着顶楼走了一圈,借着对面顺达大厦明亮灯光,发现左侧楼顶与对面楼顶连接有一条铁管子。这根铁管子约有四米多长,直径约为五、六厘米,构成一条危险的通道。

李清明的手下破门进入时,接到报警的派出所警察又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位置。

麻贵看了一眼冲进来的壮汉们,来到顶楼的砖彻围墙边,用力将正在通话的手机丢得远远的。铁管子早已经废弃使用多年,内部早已经锈掉,由于天黑,地面路灯只能显示大体情况,无法透露更多细节。身手敏捷的麻贵经过短暂权衡,翻身爬出围墙,俯下来,抱住铁管子,准备爬过去。

李清明手下来到顶楼围墙边上,一排人站在围墙后面看麻贵小心翼翼地爬在铁管上。铁管太细,又无灯光,李清明手人没有人敢于跟着爬过去。

接到李清明电话后,他们分出四个人下楼,准备到对面楼上堵住这个爬铁管子的人。

铁管看起来很粗,承受一个成人绝无问题,由于长年没有人维护,已经严重锈腐,当麻贵即将爬到对面的时候,铁管毫无预兆地断开。

站在顶楼围墙的诸人啊了一声,全部伸头朝下看。

一条黑影从八楼摔下,发出砰地一声响。很快,一大群街道上的闲人就围了过来,聚集成一大群人。

任强骑着单车赶到时,警察已经来到,拉起了警戒线。这个时候,居民楼才有人出来看热闹。

任强大摇大摆走进居民楼,径直到三楼,顺利取到相机。他准备离开时,三楼有人打开门,穿着睡衣出来。

“啥事?”睡衣男伸出头来问。

“摔死个人,就在下面。我正要去看。”

任强和睡衣男一边谈论此事,一边下楼,来到了警戒线外。

第三百八十六章 左臂右膀

对于李清明来讲,那人摔死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大遗憾。

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捉住这个在山庄和顺达两边转悠的人,问出谁是幕后主使。这些年集团为了发展,千方百计杀出一条血路,仇家着实不少,至少有七八个仇家有理由做这些事情。他将这些仇家一个一个在脑海中闪现,凭着直觉,气质相当彪悍的侯沧海更接近王沟煤矿视频的幕后主使。

出了这种大事,那个人的同伙极有可能出现在现场。李清明站在顺达大厦窗口,用望远镜仔细寻找接近坠落地点的可疑人。在警戒线外,他的手下混在人群中,注意大家的一举一动。

任强拿到相机已经完成了任务。他知道有自己人摔在楼下,因此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离开,和睡衣男凑在一起大骂社会不公,逼死人命。他熟读了《刑事侦查学》,又一门心思想着一大恶人的事,所以做事相当谨慎,一点没有表现得异常,就如本楼的居民一般。

凡是出了这种事情,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把当官的骂一遍绝对会赢得共鸣。果然,睡衣男开始大骂当权派,骂得十分不堪。很快又有本楼喜欢看热闹的居民附和。

麻贵从楼上摔下,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租住在此,平时昼伏夜出,极为低调,从来不与本楼居民接触,本人长相普通,衣着平凡,没有任何让人记得住的特点。因此,当警察询问围观人群是否有人认识摔死之人时,没有人应答。

任强在现场围观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离开现场,隐在黑暗处观察是否有人跟踪。确认无人跟踪以后,他才骑单车回到学校。回到学校后,他没有回寝室,直接在学校宾馆租了一个房间,关上门,打开相机看里面的内容。

看完内容以后,任强这才完全确认侯沧海和梁毅然肯定要对付一大恶人。他脑海里出现过千百次一大恶人的名字,却没有看到一张相片。摔死者相机里的相片里面有很多人,有一个很土的中年人气场强大,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一大恶人。他在屋里如闷驴一样转圈,想起姐姐从小带着自己的点点滴滴,心中有百般滋味。

在江州面条厂梁毅然办公室里,侯沧海和梁毅然在等待着任强的电话,过了一个多小时,侯沧海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

“有人摔死,没有居民都不认识此人。摔下楼的是一个中年人,偏瘦,没有特征。”

“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已经看了。”

侯沧海迅速打断他的话,道:“妥善保管好,我和梁总要来,早上见面。”

“姐夫。”

侯沧海再次打断他的话,道:“什么都别说了,明天我们直接到你的学校。”

打完电话,侯沧海神情变得很难看,道:“麻贵从楼上摔下来,死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暂时不明。”梁毅然道:“齐二妹还在前往南州的路上,若是她控制不了情绪,容易落进对方的陷阱里。我马上和她联系,讲明真相,让她节哀顺变,绝对不能在顺达门前现象。”

一辆越野车在山间急速前行,车灯划破黑暗,不时能照亮公路上的野兔。齐二妹不停地按响喇叭,让喇叭声音惊走野物。快速越过山,进入省道,距离南州越来越近。她单手掌着方向盘,右手反复在重拨师傅电话,结果都是无应答。这个结果让齐二妹心里发冷,有一种坠入深渊的无力感。

小车继续前行,终于有电话打了回来。

“齐二妹,你先把车停下来。”梁毅然的声音在小车狭窄空间里特别响亮,响亮得让齐二妹痛恨。

齐二妹依言将越野车停在路边,道:“我停下来了,师傅没有事吧。”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很微弱,盼望手机能传来令人安心的消息。

梁毅然道:“有人从顺达大厦楼下,死亡。现在无法判断是不是你的师傅。不过是他的可能性极高。你绝对不能前往那幢楼,仍然极不安全。”

齐二妹耳朵里回响着梁毅然的声音,久久不散,振得头脑发昏。她有些失神,仿佛不能理解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喂,你在听吗?”梁毅然电话里大声道。

齐二妹嫌电话闹心,顺手将电话关掉。她额头抵着方向盘,双肩抽动,一滴滴泪珠往下滴落。

齐二妹是麻贵的徒弟,平时也以师傅和徒弟相称。但是在齐二妹心目中和事实上,麻贵不止师傅那么简单。从齐二妹记事起,师傅麻贵就在自己身边,单独将自己养大。麻贵对于齐二妹来说就是家人,是父亲。

她成年以后,曾经无数次向麻贵追问自己的父母是谁?麻贵都只有一句话来回答:“弃婴,除了一床抱被以外,只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生辰八字。”

齐二妹年满十八之时,麻贵为齐二妹行了一个成人礼,成人礼的标志就是那床抱被和生辰八字交给了齐二妹。生辰八字是女性笔迹,笔迹秀丽。从笔迹判断,写下字条的女子至少读过高中。接到亲生父母唯一凭据之后,齐二妹便将抱被和纸条塞进箱子,锁进柜子。她从小跟着麻贵,没有生出寻找父母的心思。

不断有货车经过,经过之人都要下意识伸头看一眼停在路边的小车。无数车辆驶过后,终于有一辆货车停在前面,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拿起手电朝里面照了照,确认司机是年轻女子,便用力敲车窗。

车窗敲击声越来越重,齐二妹终于抬起头,又伸手扯了纸巾擦掉眼泪。她将车窗摇下约十来厘米,怒道:“别他马的烦我。”

窗外是一个胡子拉茬的汉子,嬉皮笑脸地道:“小妹妹,哭啥子嘛,哥哥进来帮你。”

齐二妹准备摇起车窗,外面汉子突然将手臂伸了进来,想要拉开车门。

齐二妹长年独身在外,为了机警,她在摇开车窗时,右手已经拿起高压警棍,打开,按在对方手臂上。一阵弧形蓝光闪烁,伴随着滋滋声。车外汉子惨叫一声,如蹦蹦虫一样朝外蹦去。齐二妹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猛然爆发,下车,上前一步,对准弯腰汉子的脸部用膝盖猛顶。

弯腰汉子被这凶猛的膝击砸得满脸花,捂着脸,在地上嚎叫。

齐二妹又踢了两脚,这才回到车上,恶狠狠地发动汽车。

汽车如离弦之箭,想要冲破黑暗。

黑暗无处不在,笼罩在南州城上空。南州市吴河区刑警大队小会议室开着灯,七八位疲倦刑警凑在一起分析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