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女子拿着一大束鲜花走上台去。她将鲜花交给杨永卫以后,又给了侯水河一个热情拥抱,安慰道:“苦尽甘来,希望你们全家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我们最真挚的祝愿。”

杨永卫举着鲜花,单膝下跪,道:“我有很多话,现在说不出口。现在只想说三个字,嫁给我。”

侯水河完全没有想到杨永卫会在舞台上当众求婚,幸福泪光在灯光下闪烁,她嘴角抽了抽,没有马上回答,左手和右手分别牵着小河和小溪。

今天遇到的事情比精彩大片还要刺激,情节一步一步将观众情绪点燃,最初是一个人喊:“嫁给他。”

然后是十来个人喊着“嫁给他。”

最后是全场观众都喊着“嫁给他。”

后台负责音乐的家伙是个聪明人,一阵忙碌之后,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

侯水河此时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痛苦往事。在她的眼里,杨永卫是一个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带着女儿小溪拯救自己。

她接过鲜花,将杨永卫的头抱在怀里,道:“我们结婚吧,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全场观众抱以热烈掌声和欢呼声,大剧院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只有组织比赛的协会负责人在场外哀伤地叹气,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恢复了演出,观众的心也飞走了。协会组织的比赛演出算是彻底失败。不过有了这一段佳话,应该能弥补演出不成功的损失。

第三百三十章 醉酒

当杨永卫、侯水河带着一对双胞胎回到六号大院时,整个六号大院沸腾了。六号大院所有留守人员都涌到院里,欢迎经历过苦难的这一家人。

侯援朝卖了一大盘鞭炮,炸得院子里浓烟四起,充满火药味道。

侯家在厂区老餐馆摆了十来桌,请六号大院的老少爷们。结果,侯家人除了周永利、张小兰和双胞胎外,全部喝醉。

周永利一遍遍在各个房间转悠。自从生病以后,她最讨厌丈夫喝酒和抽烟,今天例外,主动给丈夫倒了酒,放纵地让老头喝醉。

她在丈夫床前坐了一会儿,又来到侯水河房间。杨永卫醒得很安静,不时抽一抽鼻子。侯水河睡在其旁边,一只手搭在杨永卫肩膀上。虽然杨永卫和侯水河没有结婚,但是有了两个孩子,算是事实婚姻,因此,两人睡在一起得到了默许,更何况还各盖各的被子。

两家人原本是门对门,数十年来往十分频繁,杨永卫其实和家人没有区别。如今远行的孩子终于回家,让周永利十分高兴。

逐个看完醉酒人,周永利煮了一大锅红苕稀饭,又蒸了家中特制的香肠。在世安厂和铁江厂这些老厂,每家都有每家的绝活,比如沧兰保健液是出自工厂家庭绝活,周家特殊香肠也算是绝活。

晚餐时,醉酒的人被全部拉起来,围在一起喝红苕稀饭,吃香肠。这是杨永卫吃惯的味道,隔了好多年再次,感慨万千。

张小兰和杨永卫都在大洋彼岸学习过,虽然一个在东岸一个在西岸,没有见过面。由于“山南在美同学会”经常跨区域搞联系,两人有不少共同认识的熟人,也能聊在一起。

“你还要回深圳吗?”张小兰抱着杨小河,喂她香肠。她虽然没有见过杨小河,可是跟着侯沧海无数次寻找这个走丢的小孩,无形中产生了强烈亲切感。

杨永卫道:“我们一家人历经千辛万苦在聚在一起,不管是我回来,还是小河到南方,我们肯定不会分开。”

女儿从天而降,侯水河觉得上天已经很厚待自己。除了四个人要在一起的要求之外,再无其他要求。

侯卫东对于杨永卫的去处没有发表意见。

吃过晚饭后,全家人前往墓地。

世安厂位于巴岳山区,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墓区,逝去的世安厂人绝大多数都安葬于此。

杨建国和妻子墓地位于偏东位置,前后左右都有墓地。也就是说,在杨永卫离开这几年,不断有其他工人离开人世间,安葬于此。墓地上嵌有相片,前台略有香烛残迹。杨永卫跪在墓前,磕头。起身后,他郑重地对侯家人,道:“明天,我和水河去拿结婚证。墓碑上要有你们三个的名字。在我父亲心目中,你一直就是我们家的媳妇。”

“我一直想刻上我们三个的名字,又怕你在外面找了其他女人,有了其他孩子,所以没有把名字刻上去。” 侯水河这时才回过神来,道:“我是有小河和小溪,才没有另外找人,你一个人在外面,莫非没有找其他人。”

杨永卫道:“在大洋彼岸时,我有一段时间沉浸在父亲突然离去的悲伤中,所以没有找女人。后来陷入实验室里,忙得昏天黑地,更没有时间找人。倒是回国,在单位有一个女孩子有密切接触,还没有上床。”

站在身边的杨小河突然插嘴道:“我不喜欢那个申阿姨,经常到家里来,讨厌。”

侯水河道:“家庭是最重要的,你就别回去,留在江州。”

杨永卫痛快地道:“我回去就辞职,家庭永远比工作更重要,我知道这一点。”

见到杨永卫以后,侯沧海一直在琢磨此事。他顺着此话题很委婉地道:“沧海集团正在阳州打官司,你若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过去,熟悉岭西和山南的商业环境。你回来就别打工了,要么独自创业,要么到沧海集团来。我现在急缺有国际视野的人才,你加盟,能给沧海集团注入新鲜血液。”

从做一食堂开始,侯沧海就明白人才的重要性。他对人才重要性的认识是在实践中得来,而非纸面中得来的道理。尽管让杨永卫加盟集团会让企业有家族企业的嫌疑,但是公司草创,急需人才,也就是举贤不避亲了。

他不知道从国外归来的杨永卫能做什么,想让他在充满矛盾的环境中经受考验。

第三百三十一章 思维习惯

不管是否在沧海集团工作,杨永卫肯定是要离开赵建设公司。

除了要陪伴侯水河和两个女儿之外,还有两个原因让他选择离职。

一是他和赵建设在这一段时间屡有冲突,既然有理念冲突,也有经济原因。来到赵建设公司前,杨永卫曾经明确提出是纯粹当管理人员还是给股份的问题,当时得到赵建设明确给股份的答复后,才答应留在赵建设公司。真正入职后,除了年薪以外,股份之事再也没有提及。杨永卫虽然留过洋,毕竟是山南人,还要讲面子,迟迟没有开口,心里却有疙瘩;

二是他和申小宜原本就疙疙瘩瘩的恋情必须立刻结束,绝对不能迟疑。他与申小宜交往时,总是很难拿出满心热情,时常敷衍。这也是他们始终没有上床的原因之一。如今与侯水河重修旧缘后,他感觉幸福完全笼罩自己,与申小宜交往时很难有这种状态。

杨永卫在赵建设发正式邮件,先打电话。

赵建设听说杨永卫要离开,急眼了,道:“项目才有进展,你怎么就撤梯子?”

“第一阶段其实已经完成了,第二阶段还没有开始,何时开始也说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小新找到母亲,我也要回家了。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与家人团聚才是最主要的。” 杨永卫从巨大喜悦中清醒过来以后,给赵建设打过电话,讲过事情经过。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建设也没有办法阻止一家人团聚。他放下电话,满心不悦,总觉得杨永卫过河拆桥,将自己的项目晾在半空。他越想越气愤,头昏了起来。

肥胖身体导致三高,三高让赵建设头脑昏沉沉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打开保险柜,找了以前收养小晶的资料。当时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把资料给杨永卫,锁进保险柜里。

今天,他又将这份收养资料取了出来,仔细研究。

杨永卫压根没有想到一套完整的收养资料还在赵建设保险柜里,挂断电话后,又写了一封辞职邮件。写完正式邮件,他到了六号大院院子里,一家四口人顶着寒风,快快乐乐地到围墙边小溪边玩耍。

午餐时,侯沧海提醒道:“你们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如今小河还是杨永卫收养的女儿,小河从法律关系上,与水河是养母关系。这还得是在你们结婚的前提之下。”

侯水河找到女儿小河以后,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考虑这些法律问题,闻言急道:“小河就是我的女儿,凭什么是养母关系。”

侯援朝和周永利都用询问眼光看着侯沧海。

杨永卫激动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理工男思路,道:“侯子提醒得有道理,从本质上来,我和小河还没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而且,收养人并不是我,而是沙州一个符合收养条件的村民。那个村民被赵建设打发走了,除了赵建设外,没人找得到。”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得把任何危险苗头消灭掉。”

侯沧海的决定得到了全家人支持。

侯沧海迅速行动起来,给老朋友杨亮打电话。

杨亮多年来一直是派出所资深老民警,没有提职的强烈动力,领导们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其职务。陈华担任江阳区任区委副书记以后,杨亮官运突然亨通,出任了派出所副所长。

以杨亮的能力和资历,就算出任派出所所长都不为过。他并不是太热衷于当官,将工作以久的精力集中于帮助妻子做生意。杨亮不热衷并不意味着拒绝当领导,有了职务以外,外出办事肯定更加方便。

在陈华安排之下,杨亮与顶头上司分局一把手吃了饭。不久以后,杨亮便出任派出所副所长。

得到杨亮建议以后,杨永卫和侯水河赶紧去办了结婚证,又到南州做亲子鉴定。拿到亲子鉴定以后,还要再去做个公证,然后到派出所修改户口本。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原本的一家人便铁定地成为法律上承认的一家人。

有梁毅然坐镇指挥,侯沧海也不急于到阳州,耐心地等待和帮助妹妹办完这些手续。等到做完亲子完鉴定以后,侯沧海和杨永卫才一起前往阳州。

此时,沧兰保健液的销售工作在阳州处于瘫痪状态。

“喝了沧兰保健液身亡”老人的家属已经向法院起诉,即将开庭。

岭西媒体在没有审判情况下,表面上站在公正立场进行报道此事,实则反复将“沧兰保健液”与“老人喝了沧兰保健液身亡” 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来说。虽然后面总要留一个“一切以法院判决”为主的尾巴,可是在这种春秋笔法之下,沧兰保健液在阳州市场上已经完全停顿,岭西其他地区的销售也急剧下降。

每当提起此事,王清辉便怒火中烧:“沧兰保健夜的生产标准报经山南省主管部门批准,质量有保证,体系很健全。经过多家权威机构测试结果表明,保健液液功能确切,安全无毒。阳州这样搞,就是想将沧兰保健液弄死。”

相比王清辉,梁毅然冷静得多,道:“不管官司输赢,沧兰保健液在岭西都受到了重创。阳九公司这伙人很阴险,弄得我们很难受,一砣黄泥巴被人塞进裤裆,不是屎也变成了屎。”

侯沧海看完一堆材料,抬起头,道:“如果官司输了,我们怎么办?”

“我有完整实验报告,绝对不可能输。而且,死者生前本来就是老龄冠心病患者,还有多种老年病。当地医院和个体诊所多次治疗,不能排除其它药品致死的可能。”王清辉是沧兰保健液技术负责人,作为大学教授,讲究实验数据,一切以数据说话。

梁毅然冷冷地道:“死者是否服用了沧兰保健液,根本说不清楚,全部都是死者家属在说。”他望了侯沧海一眼,在脑中形成了一个画面:两人化妆,找到死者家属,必须让死者家属说出真相,第一,是否服用了沧兰保健液,第二,是否是阳九保健液在作怪。

这是一种思维惯性。在阳光下解决事情要受到法律约束,条条框框很多,一件简单的事情往往弄得很复杂。在黑暗中解决事情则简单得多,逮住对方家属,稍稍威胁,真相便出来了。简单,直接,不费事。

侯沧海明白梁毅然的想法。

在会后,两人单独聊了一次。

“我们去化妆,直掏黄龙。我有个直觉,此事与阳九保健液有直接关系。弄到死者家属的真话,我们可以反过来给阳九保健液致命一击。”梁毅然说起化妆夜行,两眼一阵冒光,很兴奋。

侯沧海散了一枝烟给梁毅然,又慢条斯理地端起床来品。等到两人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后,道:“我们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特别是黑暗欲望。黑暗欲望是毒品,我已经感受到它对我的诱惑。”

梁毅然道:“若是用正常办法,就算搞清楚真相,已经水过三秋,沦兰保健液会全面溃败。”

“就算败了,也要控制欲望。我们两人互相提醒,得给自己加一把锁。只有涉及到一大恶人以及瓜牙,我们才能夜行。其余事情,按照阳光原则操作吧。”

这也是侯沧海思考很久的事情。控制欲望说起来是一件简单的事,实则极为简单,欲望都是指向人心的弱点,贪婪是其最为直接的表现之一。

梁毅然闷了一会儿,道:“你是对的。夜行,已经成为了我的思维习惯。每次想要解决难题,我内心深处就有夜行的欲望。”

与梁毅然谈论以后,侯沧海又和杨永卫聊天,想听一听他的意见。杨永卫到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或许有新的思维。西方比我们率先进入市场经济,积累了很多经验,这些经验是全人类共有的知识,向其学习并非崇洋,而是非常理智和自信。

杨永卫的思维习惯果然与梁毅然有明显差异,道:“今年参加了你们的讨论会,有一个想法,或许有参考价值。我一直从事技术,论经商经验和与人斗争的经验,肯定不如你们。但是我也有长处,就是能够脱离具体的事情来看待这个问题。”

侯沧海很有兴趣地道:“详细一点。”

杨永卫道:“从本质上来说,你们遇到的是不择手段的商业竞争,有着强烈地方保护色彩。地方保护是所有市场都有的,只不过有的市场少一些,有些市场多一些,岭西和山南都属于地方保护多一些的地方。当地媒体、法院、政府在不知不觉中都会偏向于本地企业,这是人的本性决定。所以,我建议绕开地域问题,直接在网上建商场,通过网上市场打破地域保护。”

这是侯沧海在心中一直在想的事情,只是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此时,杨永卫突然提起此事,顿时让他产生了极大兴趣。

杨永卫见侯沧海兴致盎然的样子,道:“我其实不知道你有多少钱,做网站很烧钱,而且,烧钱也不一定成功。”

侯沧海摆了摆手,道:“我们就是要大胆想,小心求证。如果想都不敢想,那何必做企业。”

杨永卫道:“我的师兄弟有不少在国外电商平台,我长期与他们保持着联系,知道一些信息。如今是2005年底,时间窗口已经打开,但是现在不抓住这个窗口,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你手里有沧兰保健液、江州老面条等产品,你还在海龙空调厂工作过,这些都可以在网上销售。”

侯沧海原本是想要杨永卫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没有料到这个喝过洋墨水的妹弟提出一个全新课题。与杨永卫分手以后,他给张小兰打电话,谈了此事。他原本以为张小兰会反对此事,没有料到张小兰反应很正向,道:“我的专业和这个沾边啊。我以前就想过此事,怕你说我异想天开,没有提起。李天立做外挂时在高州躲祸,我和他在一起谈起过建电商平台的事情。”

妻子如此热情,侯沧海有些意想不到。

决为决策者,牵一发动全身,他只是听取了意见,却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创业艰难

来到阳州两天,侯沧海发现了梁毅然的弱点。

梁毅然思维缜密,胆子也大,是对付一大恶人极佳人选,或者说是不二人选。但是,在处理阳州这起事件时,他暴露出其弱点,不擅长与政府机关打交道。他属于开拓型人才。

而这恰好是杨兵最擅长的。杨兵决策和决断能力要差一些,比如上次成立望城房地产公司时,由于怯于面对孙艺欣,放弃了那次合伙。杨兵的长处在于执行,凡是已经决断的事情,能很好执行。他与人打交道时,总能很快地与对方交上朋友,拿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他属于典型的管理型人才。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都有优缺点,关键看是如何使用。

侯沧海在阳州住下后,又将擅长与媒体打交道的程琳叫了过来。程琳要全力配合王清辉,准备在打官司前在各大媒体发表有利于沧兰保健液的文章。

王清辉亲自执笔,从成份到药理都对沧兰口服液进行了详细说明。

程琳拿到文章以后,按照惯例找到媒体熟人,到相关媒体发软文。山南各报社、岭东各报社陆续刊登了由王清辉执笔的很有水平的软文。在岭西,王清辉所写软文遇到麻烦,各大媒体很有默契地婉拒了这篇软文。

在岭西纸媒受阻以后,李天立被招到阳州。

李天立了解情况以后,打开电脑,登陆到岭西影响最大论坛,将王清辉文章散发了出去,然后由其团队在论坛下方不停地发评论。一夜之间,为沧兰保健液叫屈的文章散布到了岭西绝大部分稍有名气的论坛。

李天立操作电脑时,杨永卫背着双手,站在其旁边问了几个技术问题。李天立是识货人,听到杨永卫问话,立刻就改变态度,直呼杨老师。

两人如今也算得上亲戚,一见如故,凑在一起聊起技术问题就停不下来,将另一个亲戚侯沧海甩到一边。

侯沧海乐于见到两个理工男能凑在一起。他不再凑在两个技术男身边,跟随沧兰保健液阳州销售商李莉等人来到病故老人家里。他没有暴露自己是沧兰保健液的老大,而是跟在了李莉后面,和王清辉一起充当随员。

死者儿子三十来岁,面色苍白,道:“我父亲前一段时间睡不着觉,全靠安眠药。经常吃安眠药也不是事,有副作用。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你们的宣传,就买了几百块钱的保健液。最初还是有效果,吃到第四天,我爸全身开始发痒,后来皮肤还起泡。医院有确诊,是沧兰药物高蛋白过敏症。”

前往死者家前,侯沧海再三给王清辉打过招呼,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开口,只能带一只耳朵。此刻听到死者儿子的说法,王清辉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出不来。

李莉曾是二七公司医药代表,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她真诚地表示歉意之后,话题一转,道:“沧兰口服消液经过严格的实验,很多人都服用了。王伯伯这次发病,应该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李莉如此说法得到沧海集团高层授意。沧海集团高层达成共识,如果一味道歉,更会让逝者家属认定是沧兰集团的错。既然要上了法庭,那就拿出证据在法庭上较量。这次来逝者家里主要是出于人道主义,也是摸一摸虚实。

死者儿子闻言勃然变色,大声道:“你是什么意思?医生都有确诊了,就是你们沧兰保健液造成我父亲死亡。你们别想耍赖,我请朋友把我爸在医院的情景全程录相,证据确凿,你们别想耍赖。我最后说一遍,给一百万弥补我们家的损失,否则上法庭。上了法庭,你们肯定要输。输了官司,沧兰保健液就得滚出阳州。”

李莉继续和死者儿子交涉,不欢而散。

走出逝者儿子家里时,李莉一脸苦相,道:“侯总,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死咬着一百万。给了钱,才能私了。”

侯沧海断然道:“不能给,给了这笔钱,我们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类似的事情。”

王清辉走出屋外,呼出一口浊气,道:“我赞成侯总意见。绝对不能给,我对沧兰产品最了解。可以承诺,若是问题出在沧兰产品中 ,我把所有钱都退出来。”

侯沧海拍了拍王清辉肩膀,道:“我是真心相信沧兰产品,我妈都在服用,这一点就是最好的信任。”

离开逝者家庭后,侯沧海心情不爽。

沧兰产品喝死人之事透着怪异,背后肯定有阳九保健液的身影。花了一百万给逝者家属,其实就是落人口实,到时记者往外面曝光,沧兰保健液更加被动。与其这样,还不如走法律程序。走法律程序不一定输,就算是一审输掉,还可以上诉。上诉以后,官司极有可能赢。但是,打官司的过程也是输掉信誉的过程。沧兰保健液初创便遭遇此呈,实在让人沮丧。

侯沧海原本以来闯过险摊,经历过风险,有了足够知识和物质准备,创业时便不会有大的波折。实则陷阱层出不穷,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来咬你一口。

他刚回到宾馆,又接到李莉的电话:“有两个法官来到销售部,要做庭外调查。”

侯沧海决定亲历整个事情,为以后处理类似事情积累经验。他叫上王清辉,又直奔李莉所有的销售部。

销售部有一男一女两个面色严肃的法官,等着调取沧兰保健液的批文。李莉依着侯沧海要求,完全配合法官的工作,很配合地提供了沧兰保健液的报批手续。法官拿到批文以后,又要求看仓库,将四类包装的沧兰保健液装箱。

侯沧海在法官们准备离开前,上前询问道:“请问,你们带走这些保健液,是准备检测吗?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们有检测报告,可以提供全套。”

女法官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办事有严格程序,每一步都不能少。既然你问起,那么告诉你也无妨,这些样品都将送到岭西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进行检定,这是对你们公司负责,更是对顾客负责。”

两个法官依法调查完毕,离开。

作为企业负责人侯沧海来说,只能被动地等待相关机构的检测。

“老王,在山南的检测报告以及到部级批文难道不能作为依据吗?”

“没有办法,各省都有自己检测机构。他们要送检,合理合法,没有办法拒绝。这里还有一个特殊原因,自1987年卫生部下发《中药保健药品的管理规定》以来,据卫生部药政局调查,全国有1600多个药厂和500多个保健品厂从事保健药品生产,品种多达3300余个, 鱼龙混杂。为此,卫生部从1996年就停止了保健药品的审批, 并决定从1997年起开展已批准保健药品的整顿和再评价工作。沧兰保健液进入得时机稍晚一些。”

“只要产品好,任何时间都不晚。卫生部帮我们清理了对手,这或许还算是一个好时机。”侯沧海知道这种方法有点强词夺理,又道:“既然已经上了船,我们还得拼命往前划。”

王清辉叹气道:“哎,如果这事发生在山南,我就可以发挥点作用,岭西的检测机构恰好没有熟人。”

侯沧海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过,很久以来都是站在机关干部看问题,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干部,没有什么权力。此时换了角度,才发现政府工作人员手中真有权。论资产,他肯定比两个法官要多得多。可是,两个法官有法律授权,掌握着企业生死大权。

此时,他想起杨永卫所言,觉得真有必要经营一家电商平台,通过互联网平台打破行政辖区对市场的分割。

法官进行外调两天后,法庭主持原被告双方进行了一次调解。

调解之时,侯沧海已经回到江州,仍然由梁毅然坐镇阳州。

李莉得到侯沧海要求,首先要坚持产品绝对没有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能松口,松口就是自杀。其次,出于人道主义,给予逝者2万元补偿,这是补偿的底线。

沧海集团的态度自然不能让逝死家属满意,特别是2万元补偿与100万元的补偿差距极大。因此,调解没有成功。

转眼间,2005年过去,元旦刚过,来自岭西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的报告给了沧海集团闷头一棍。报告结论如下:……豚鼠过敏试验阳性,小鼠安全毒性试验阳性并经病理检查, 心、、肺、肝、脾、肾和胸腺均有病理改变。该检品为不合格制品。

看罢报告,侯沧海将报告扔在一边,没有过多去想。

此刻美达集团已经与市政府谈完合同,即将进场。江州面条厂的工人为了将买回自己的职工股,有四十多人在综合楼坐了整整一天,要求侯沧海必须要尽快给一个答复。

这也是当前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张小兰见到丈夫脸色极不好看,站在其身后,帮他揉太阳穴。

“老公,我们有钱,可以过得很舒服,为什么要经受这些折磨。”张小兰很心疼地道。

侯沧海将头往后靠了靠,道:“我心中有野心,总觉得不该白来世上一趟,应该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光是有钱,做不到这一点。你别担心,这点挫折吓不倒我,也打不垮我。”

第三百三十三章 股权结构

侯沧海和张小兰温存了一会儿,走出综合大楼。

坐在门口的工人纷纷站了起来,满是期待眼光。

侯沧海目光锋锐地望着工人们,道:“隔两天开全厂职工大会,到时候一起解决。”

绰号杨板凳的老工人道:“侯总,你最关心工人,给个准话吧。我们在面粉厂干了一辈子,临到头总要让我们得点享受吧。”

“我们领导层还要开会商量最终解决方案,商量好了以后,开会时公布。” 侯沧海没有多说,又道:“你们回去吧,别坐在办公楼门口。沧海集团对待工人不薄,这点你们很清楚。你们坐在这里,我们面子上很不好看,这是给我们难堪。”

阳州保健液之事没有解决,面条厂工人又来“逼宫”,弄得侯沧海心情不爽。这一句话说得很实在,也不客气,有几分锋利,也有几分无奈。

坐在门口的多数工人东一个西一个走了,只剩下几个人。

杨板凳觉得无趣,道:“侯总,那我也走了。你给个准话,两天后开全厂职工大会吗?”

侯沧海道:“两三,或者三天,不会让你们久等。”

工人们散去以后,沧海集团在江州的三个核心人物集中在综合楼顶楼。

侯沧海断言道:“我反复思考,还是下定决心,江州面条厂的所有股份都要集中在沧海公司,不能让工人们回购。长期贫穷限制了工人们的眼光,他们若是握有职工股,有了实权,以后说不定还要起什么妖蛾子。”

这个决定连杨兵都感觉惊讶,道:“我们要打造天上的街灯,没有工人配合,很难做到啊。就算是不做商业规划,改变面条厂土地用途建商品楼,还得要工人配合。”

“除了柔的一手,还得有钢的一手,否则以后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张小兰其实也不知道丈夫最后准备拿出什么方案。出于对丈夫的信任以及对坐在门口这些工人的厌烦,支持丈夫采取强硬措施。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坐在门口的这些工人只是面条厂工人中的一小部分。我们做事的出发点还得为大部分遵守规则的工人们着想,不能因为这三十多个工人的贪婪影响了对整个工人群体的判断。职工股肯定不会卖出去,但是我们可以采取虚拟股权的方式,将实际红利分一部分给工人,又不会影响我们对面条厂的实际控制。”

这个想法一直在侯沧海盘旋,并非临时动议。

沧海集团建立起来以后,如何让追随自己的骨干们享受公司成长红利是其一直在思考的大问题。目前沧海集团采取年薪制,给了梁毅然、杨兵、程琳、杨莉莉、小团姐等人比较高的收入。年薪制也有缺点,时间长了会让这些不可或缺的骨干丧失奋斗激情,甚至心生怨言。必须让他们跟随公司成长,否则骨干会生出异心,甚至叛变,反目为仇。

每个人都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从本质上来说,维系这种社会关系的除了亲情、友情之外,还得有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