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会议如期召开。大会议室角落有一台摄像机,程琳指挥广告部员工全程录相。

侯沧海坐在主席台上,道:“这一段时间很多员工到综合楼找我,希望能够转让职工股。我给大家三个选择,第一,一个星期内签职工股转让协议;第二,隔三个月签职工股转让协议;第三,大家继续持有,不转让。”

工作人员就搬了三块展板,展板上有白纸,白纸上分别写了三种方案。

在小团姐等人指挥下,所有工人一排排来到展板前,签上自己的名字。百分之九十的员工聚在“一个星期内签转让协议”的展板前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有少数员工来到“大家继续持有”的展板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做出选择以后,侯沧海道:“这是大家的选择,我接受了。一个星期内,沧海集团法务准备好转让协议。我在这里声明一句,在没有签字之前,你们随时可以反悔,但是签字以后,就不能再反悔了。”

这是一个短会,也是一个让大部分员工满意的会议。

会议结束以后,侯沧海刚走出大门,看到竖起大衣衣领、神情如高仓健的周水平。侯沧海将詹军送到周水平手上后,便强忍好奇心没有询问案件进展。今天周水平主动上门,说明案件肯定有所突破了。

两人来到办公室,关上门。

周水平上上下下打量侯沧海,道:“你小子是不是做了啥事?”

侯沧海道:“我做了啥事?别给我打哑谜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周水平将大衣脱掉,把脚放在茶几上,道:“让我放肆一下,这个姿势最舒服。这一段时间,我是想睡觉就遇到枕头,破案如神助。这事和你小子有没有关系?老实说。”

尽管当时打电话的声音绝对不是侯沧海的声音,可是周水平思来想去,总觉得侯沧海做此事的“嫌疑”极大。声音不对,那很简单,是助手打的电话。他发问时,就用锐利眼睛盯着穿开裆裤就认识的老朋友。

侯沧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情。就算有什么事,和我能有什么关系。我天天忙得头昏脑涨,哪里有时间管你的事情?那天你给我说詹军被捉住了,查出什么事情没有?”

周水平道:“詹军这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满肚子坏水。他什么都招了,不仅收受丁老熊一百多万,还作为掮客,给鲍大有送了一百五十万。除此之外,还涉嫌强奸案。他们为了伪造探矿报告,强奸了一名地质队的女队员,真是胆大妄为。”

侯沧海一脸震惊,道:“鲍大有、丁老熊和陈玉,都应该犯事了,可以抓起来了。”

“有了詹军在手,这些人都是下饭菜了,翻不起大浪。我们把证据再完善,就可以给市委报告。”有了梁毅然提供的詹军自述录音,周水平很轻易地将詹军审得一个底儿透。他将录音翻来覆去听了很多遍,总觉得这些话应该就是侯沧海想要问出来的。

周水平讲了一些能够公开的与侯沧海有关的案情,再三刺探侯沧海反应。

临走前,他道出来这一趟的目的:“侯子,前一次康麻子用家人来威胁你,你做得挺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办案是我们的事,你千万别来插手。你若插手,实际上就游走在违法边缘,非法拘禁、暴力伤害这些帽子就会戴在你的头上。”

“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学法律专业的,毕竟在政法委工作了一段时间,基本法律知识还是有,不会乱来的。” 侯沧海不仅插手,而且插手得很深,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游走在法律边缘,稍不留意就踩过线。

周水平道:“你从小就胆大,除了在黑河镇那一段时间老实点,一直都无法无天。我再次提醒你,别过线啊。”

对于老友的劝告,侯沧海很领情,嘴巴不承认,打着哈哈道:“你办案办糊涂了吧,开始说胡话,你说的烂事和我屁关系都没有。还有,我也有个建议,最近把《无间道》看了很多遍,电影里警中有匪,匪中有警,你们也要注意这种事。如果詹军被人干掉,所有线索就中断了。”

侯沧海与一大恶人较量过多次,知道这伙人能量大,胆子大,路子野,做出《无间道》里的事情,丝毫不足为奇。

“《无间道》是电影,电影和现实有太大差距,要想在检察院干掉詹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有自己一套规则,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周水平身在反贪部门,有自己的惯性思维,一般来说,掌握了贪官线索以后,无论贪官以前是什么职务,都会变成小绵羊,任人拿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侯沧海提醒道:“康麻子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自杀?肯定不会,是有人下手。他们既然敢于做掉康麻子,自然敢于向詹军下手。”他差点脱口而出,詹军在秦阳就差点被干掉,这句话刚涌到口里,便及时警觉。

“康麻子最后的结论就是自杀。你不能凭借想象胡乱猜测,要相信科学结论。康麻子的情况和詹军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可比性。”周水平离开面条厂没有回家,直接到了单位。他在办公室看案卷到了凌晨两点,在沙发上睡到七点,起床后,便与同事一起,准备先与沈红见面,然后再到岭西省地质队。

与沈红见面很顺利,其询问笔录完全与詹军供述能够相互印证。

周水平一行人以及协助的当地检察官一起来到岭西省地质队,找到当时项目负责人。

负责人老曹态度挺不错,用了大量专业术语来说明探矿报告的科学性,并且保证道:“省地质队所做的报告经得住一切检验,欢迎检察机关委托其他机构进行验证。”

若非有詹军供词,周水平或许会在专业人员面前产生某种疑惑,可是有了詹军明确的供词,眼前项目负责人老曹的说法就显得破绽百出。

有沈红、詹军和老混蛋的证词,已经可以形成证据链,检察院随时可以控制项目负责人。因此,在周水平眼里,老曹的挣扎很可笑。他没有废话,离开地质队,办理相关手续以后,准备于次日将地质队此项目负责人带回江州检察院。

凌晨,手机铃声将周水平惊醒。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打电话的是分管张副检察长。

周水平坐直了身体,道:“张检,手续齐备了,明天将项目负责人带回来。”

张副检察长声音低沉,道:“老混蛋的证词与地质队关联不大,沈红嘛,她的说法也可以有多种解读。地质队的人暂时不要动,你留在阳州,顺着现有线索,深入往下挖。”

周水平听到张副检察长有意没有提及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詹军,侯沧海的话猛然钻进脑海,一颗心顿时往下沉。

张副检察长道:“詹军自杀了。你在阳州盯住,一定要把案子查透。”

“怎么可能?”周水平急了。

“已经发生了,怎么不可能。办好你的事情,别有情绪。”张副检察长说完就挂断电话。

周水平的睡意被彻底打消,坐在检察宾馆里,案件各种细节都在脑子纠结。

此案若没有詹军作为关键证人,则鲍大有、陈玉、丁老熊就无法串在一起,詹军和康麻子一样,属于关键性人物。

当天放亮时,周水平理清了思路:既然案件相关人员以专业知识为鸿沟给办案人员布下障碍,那就得聘请一位地质专家作为办理本案的专家顾问,否则很多涉及到技术问题难以调查清楚。

虽然詹军走了,但是其证词还在,可以提供办案方向,另外沈红也是一个突破口。想到沈红,周水平心中一紧,立刻将专案组同志叫起来,直奔沈红目前的住处,准备让其再次转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各路妖风

沈红住处无人,手机关闭。

昨天,周水平还认为自己要立功。今天,形势逆转,原本一手好牌突然之间就缺少了核心大王。

按照领导指示,他暂将这些事丢开,继续蹲在地质队,仍然准备从此处突破。

沈红此刻已经离开了阳州,暂居在亲戚家里。按照陌生汉子指点,使用新买的神州行手机号码打通了周水平电话。

得知对方是消失不见的沈红,周水平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也不通知我。”

沈红道:“我接到一个电话,得知那个叫詹军的人自杀了,吓得我赶紧离开。”

“谁给你打的电话?”

“那个捉住詹军的人。”

“这人是谁?”

“我正想问你。”

周水平停顿几秒,道:“你为什么找我?”

“那个人说检察院里有人玩无间道,但是你值得信任。我又写了一遍当时事情经过,亲手写的,准备寄给你,你要给我一个寄信的地方。” 沈红又道:“你如果要查地质队,可以查钻芯,他们肯定会在钻芯上搞鬼。”

周水平此时已经在内心将“那个人”的形象替换成了侯沧海。他想不出除了侯沧海,谁还会如此相信自己。

沈红给周水平联系以后,又给那个汉子打去电话。

侯沧海手里有一大把不用身份证的神州行号码,与沈红通信之后,将放在喉咙处的变声设备取了出来,又将这个小玩意仔细地放在衣袋里。

会议室,梁毅然、杨兵、张小兰等人正在等待岭西一级销售商老段。

老段以前负责山南阳州的销售体系,成绩非常好。当沧兰保健液顺利投产以后,他成为岭西省一级销售商。今天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难事,老段认为此事重大,与侯沧海联系以后,赶紧前往江州,准备与沧海集团几个高管协商。

侯沧海下楼来到会议室,见诸人神情严肃,道:“一个小道消息,没有必要这么严肃吧。”

杨兵道:“我了解老段,他这人是老江湖,嗅觉挺敏锐,绝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侯沧海与一大恶人经过了反复争斗,对于正常商业上的事情有很强的适应性,道:“经商办企业,就和西天取经一样,总会遇到各路妖魔鬼怪。我们躲不过去,只能学孙悟空,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他说这个话时,脑中浮现起老段的形象。老段以前也是一个胆大之人,但是经历过那一次枪击案以后,老段仿佛被无形子弹击中,精气神垮了一半,变成了一个非常谨慎之人。

张小兰和梁毅然对老段不了解,都没有发言。

聊了几分钟,老段来到了会议室。他进门时带来一阵凉风,脸色非常严肃。

侯沧海指了指桌上的杯子,道:“老段,喝口热茶。”

老段喝了热茶后,身体似乎暖和了一些,道:“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绝对可靠。以前我做医药代表时一个熟悉的医生,如今在阳州市卫生系统工作,他知道我在做沧兰保健液,悄悄提醒我,有人正要对沧兰保健液下手。”

侯沧海道:“可靠?”

老段道:“非常可靠,我听到消息,觉得事态严重,一刻不敢停留。”

侯沧海道:“你说得具体一些?”

老段道:“这件事肯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做的。今天早上,有一个老人在医院病故,医院天天有人病故,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是其家属不知听从了谁的支使,坚持称其父亲在住院前喝了十盒沧兰保健液,是吃了我们保健液才中毒的。我那位朋友正在那家医院工作,赶紧给我说了此事。据说那家人要向法院起诉,还在积极联系媒体。我个人觉得这是阳九保健液在背后捣鬼。”

阳九保健液是阳州当地挺有名气的地方保健液产品,原来是阳州一枝独大,如今受到沧兰保健液冲击,销售大受影响。

侯沧海道:“医院有没有结论?”

老段摇头道:“医院暂时没有结论。我悄悄到医院去看了看,那家人来了不少,围住医院,坚持要一个说法。还有好几个记者也出现在现场,拍照,做记录。那家人特意将沧兰保健液摆在最醒目的地方,话里话外都在说这事。我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这肯定是有人想要下我们的黑手。”

梁毅然这一段时间见惯了阴谋诡计,听到医院这个现状,不禁牙疼,道:“虽然我没有到现场,十有八九可以肯定这就是阳九保健液做的事情。沧兰保健液进入阳州市场时,我们委托海哥公司对阳九保健液进行过调查,阳州市场很怪异,好些大的保健品进入阳州都会遇到怪事,一个个铩羽而归,最后阳九保健品一家独大。沧兰产品前些日子进入得很猛,我早就预料肯定会遇到怪事,如今怪事果然来了。”

侯沧海道:“事情来了,躲不掉,我们企业产品要发展,总得打几个硬仗。杨兵主内,这次就由梁子出马,去探一探虚实。”

梁毅然是沧海集团副总裁,平时一般情况都躲在幕后,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侯沧海为了更好地掩护梁毅然的主业,便让他也不时走到台前。况且,梁毅然胆大心细,正是处理这种事情的好手。

梁毅然觉得此事牙疼,但是也没有觉得事态有多严重,会议结束以后,与老段一起就回到岭西。

刚到岭西,还没有安顿好,梁毅然就挨了一枝冷箭,死亡老百姓所在医院给出的结论是:沧兰药物高蛋白过敏症。

这也就意味着,医院也就将老人去世与沧兰保健液联系在一起。

王清辉教授听到这个结论以后,怒道:“胡扯。”

侯沧海在电话里道:“王教授,不管是不是胡扯,如今死者家属拿到了这个令箭,已经将沧兰保健液的销售公司砸了,他们还准备起诉到阳州中级人民法院。你能不能动个步,到阳州去一趟,和梁副总见面。我们得做好打官司的准备。”

沧兰保健液刚刚起步,便迎头遇到一个闷棍,侯沧海虽然有思想准备,还是相当郁闷。

此事还未结束,在江州平地起了一个炸雷。江州全城突然间传来一个消息:美康集团即将入驻矿务局,其位置在矿务局东侧。

面条厂工人们从各个渠道得到消息后,不少人聚在一起讨论起具体位置。他们都很熟悉矿务局辖区,若美康集团真要入驻,最大可能性是面条厂所在山头附近。这就意味着面条厂地理位置变得重要起来。工人们刚刚卖掉职工股,此时得知此消息,不禁都傻眼了。

有人顿时不平,觉得侯沧海玩了心眼。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下的街灯

王清辉教授对产品深有信心,绝不承认“沧兰药物高蛋白过敏症”,认为这是一个国际笑话。他亲自带队来到阳州。

雀湖律师事务所赵波也来到阳州,应对必然会到来的官司。

汪海商务咨询公司派员前往阳州,继续调查阳九保健液公司。

各路人员齐聚岭西阳州后,侯沧海便放手让梁毅然处理此事。他要坐镇江州,应对面条厂工人有可能出现的群体性事件。

约莫一个星期后,美达集团消息正式出现在报纸上,而且出现便是正式签约消息,同时公布的还有美达集团商业规划,在规划中有一句口号很响亮:打造江州商业航空母舰。

在江州高层与美达集团接触时,消息封得很紧,只有极少数要害部门负责人知晓,比如国资委鲍大有等人。若非詹军成为二鬼子,孙飞等人肯定不知晓。

等到高层达成一致后便进入落实阶段,商委、市政、江阳区等很多部门就要参加。参加的人多了,消息便无法保密,这也就是小道消息的来源。等到小道消息传播开来时,大局以定。

侯沧海属于极少数提前知道消息者。受各方面条件限制,他尽管知道这个消息,可是能够操作的空间却不是太大。包括当前的面条厂,要想搭上商业航空母舰的便车也并不容易。

侯沧海特意将陈杰从高州叫了过来,召开除去梁毅然的高层小范围会议。

侯沧海道:“既然美达集团来了,我们肯定要搭便车,不搭这个便车是傻子。我们今天开务虚会,把面条厂土地性质弄清楚。这是我们搭便车的前提。”

高州望城岭隧道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望城房地产公司所购买的土地先是借了隧道之利,再与锁厂工程紧密联系在一起,又借了锁厂工程诸多便利条件,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措施是将锁厂商品房那条小溪引了出来,在小别墅区里绕了一圈,再汇入南城河中。

此项目体量不算太大,却以交通便利、景色优美、品质优良著称,如今虽然没有预售,但是内部掌握的预约几乎能消化大部分房屋,而且,预约皆不打折。这必然会成为一个大赚的项目。

陈杰是此项目具体掌舵者,此时很有些意气风发,道:“这几年,我天天跟建设系统打交道,对房地产也算是略有心得,面条厂这块土地虽然是工业用地,只要打通关节,要改变土地性质一点不难。”

望城房地产公司、沧海面条厂,这两个企业都不属于沧海集团,前者是侯沧海、陈杰、江莉的合伙企业,沧海面条厂则是张小兰的独资企业,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构,与当年发展时遇到的具体情况有关。宁礼群多次建议改变几家公司的关系,但是侯沧海暂时不准备改变现状,继续由沧海集团、望城房地产公司和江州面条厂三架马车并驾齐驱。

侯沧海道:“今天主要务虚啊,别谈打通关节的事。从理论上来说,工业用地到底是否能转换成商业用地?如果要转换,需要什么条件?”

陈杰扔了一枝烟给侯沧海,拿出一本薄册子,道:“侯子给你打电话以后,我就找高州国土部门专业人员讨论,我们达成一致看法,根据《房地产管理法》第十七条规定,土地使用者需要改变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约定的土地用途的,必须取得出让方和市、县人民政府城市规划行政主管部门的同意, 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变更协议或者重新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相应调整土地使用权出让金。简单来说,工业用地要变成商业用地,补钱就行了。”

张小兰拿了一份文件,道:“若是2004的以前,这个说法能成立。我这里有一份文件,2004出的,名字叫《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清理整顿各类开发区加强建设用地管理的通知》,第四点规定,协议出让的土地改变为经营性用地的, 必须先经城市规划部门同意, 由国土资源行政主管部门统一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另外,《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 国土资源部令第1 号) 第四条规定: 商业、旅游、娱乐和商品住宅等各类经营性用地, 必须以招标、拍卖或者挂牌方式出让。

陈杰道:“这主要是指开发区吧,面条厂不在开发区内,应该不在此规定的调节范围之内。”

张小兰做过江南地产董事长,在房地产开发主面不是外行,很有发言权,道:“从理论上来说,改变土地用途不属政府批准土地使用者原土地开发利用范围,其实质是重新取得新用途的土地使用权,很多行业专家和领导认为按照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的规定收回原用途国有土地使用权,并重新以招标拍卖挂牌方式公开供应。”

杨兵没有搞过房地产,对这些弯弯绕没有发言权,只能在一边旁听。

侯沧海道:“在詹军和孙飞眼里,面条厂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土地,他们打的主意就是控制了面条厂以后,采取改变土地用途的方式,在面条厂片区开发房地产。他们应该走通了相应关节,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将面条厂拿到手。”

陈杰笑道:“既然他们能行,我们也能够改变土地用途,大不了花钱罢了。”

侯沧海摇头道:“詹军虽然死了,但是此案肯定要牵涉很多人,包括有些领导。大局未定之前,我们不能轻易找领导。而且,就算大局定下来以后,我也不想去通过公关方式谋取利益。所谓公关,实则是就是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某些人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不重蹈覆辙。”

陈杰觉得侯沧海这个想法挺迂腐,道:“在山南搞房地产,谁又能真正清白,我敢断言,每家房地产公司都有权钱交易和权色交易,有的还与黑社会有交道,否则没有办法活下去。”

侯沧海听到楼下隐约有争论声,站起来,望了楼下一眼。楼下又聚了十来个工人,与小团姐、杨莉莉等人在交涉。他重新坐下来后,道:“若是搞房地产,有两个爆炸源,第一是涉及到改变土地性质,不管是补交出让金,还是重新招拍挂,都必然要去公关;第二是若是搞房地产,如何向楼下工人交待,他们都有怨气,就差火星引爆了。”

杨兵愤愤地道:“陈杰没有看见,前一段时间,工人们为了将职工股卖给公司,天天在楼下堵。如今听说美达集团进入,他们又觉得卖亏了,想将职工股买回来,这些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这就是现状,抱怨没有用。我们还得想办法,昨天和小兰聊了一会儿,她的思路我觉得不错。既然美达集团搞商业地产,我们也在山上搞商业门面活动,取名为《天上的街灯》,伙食团改变为餐厅,对外经营,厂房开放工人文化主题,修一个长扶梯,直接将山上和山下联系起来。这样就打了擦边球,绕过改变土地性质这一关。”

侯沧海又道:“为了将美达聚集的人吸引过来,我们得高水平设计《天上的街灯》,梁毅然去岭西处理麻烦事,找设计单位的事交给杨兵。当年给高州设计城市规划那一家单位很有水平,杨兵到高州找陈文军,让他从中牵线,请那家公司的人来帮我们设计《天上的街灯》。”

杨兵道:“我听陈文军谈起过那家公司,很有背景,主要搞城市规划。他们价钱很高,我们从体量上就是一个小项目,没有必要吧。”

侯沧海道:“不要怕花钱,我们要通过这个项目与那家公司建立合作关系,关系越紧密越好。搞好了关系,以后可以精心研究他们给城市做的规划,这样往往能先行一步,用最少代价获得最大收获。我这只是初步想法,具体落实得看杨兵的进展。”

陈杰愣了愣,竖起大拇指,道:“侯子,这个想法很天才啊。”

张小兰天天跟工人接触,思维更集中于解决当前问题,皱着眉毛道:“我们把《天上的街灯》搞起来,工人肯定会眼红,不解决工人问题,面条厂始终没有办法搭上便车。”

侯沧海道:“我也是想痛了脑袋,没有太好的办法。”

杨兵道:“办法很简单,分钱给他们,大家都赚钱。”

侯沧海道:“我也想分钱给他们,可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以什么方式分,分多少,如何分,分了有没有后患,这些问题都得考虑。否则就是割那个东西敬神,那个东西被割掉,神也得罪了。”

在坐诸人都经历过群体性事件,见识过群体组织起来爆发的力量。大家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没有彻底干净的解决办法。

第三百二十六章 寻找破局之法

楼下,小团姐和杨莉莉在和工人们交流。

杨莉莉道:“我记得很清楚,当初也是你们堵住房门,一定要沧海集团收购职工股,堵了好几天。侯总觉得这不是办法,在大会场让大家投票做出选择,会场上,侯总把说得清清楚楚,你们也同意,为什么现在又要嚷着要将职工股买回去?”

这是一个让工人们尴尬且不好回答的问题。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许多工人也不赞成要回已经卖出的职工股。

前次带头的老员工道:“杨主任,你说得不对,我们在门口站着,没有妨碍任何人进出,也没有影响办公。这不是堵门,我们是来反映情况。杨主任是领导,说话要注意影响。”

杨莉莉与这名老员工打过多次交道,知道此人私心挺重,而且喜欢说大话,道:“既然是来反映情况,那么就请几个代表到办公室,有什么问题谈什么问题,其他员工就散了。大家都才下班,肯定累了,还是回家听消息吧。”

“我们明眼人不说瞎话,侯总肯定是知道消息的,所以才会花钱收购职工股。要说侯总不知道消息,说破天也没有人相信。在会场上让我们选择,都是算计好的。”老员工怕大家散去,人少势小,沧海集团更不会理睬,因此说了一句早就藏在心里的话。

小团姐始终站在沧海集团这一边,对侯沧海更是深有感情,闻言生气了,道:“为人要有良心。当初面条厂发不起工资了,破产也就是扳起指头数天天了。若不是侯总带着资金进来,四处打广告,又建立以前根本没有的销售渠道。江州面条厂在矿务局改制中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产。有问题就谈问题,不要总拉一帮人站在门口。沧海集团不欠你们。”

老工人高声道:“你是高州锁厂的工人,有什么资格在面条厂来指指点点。”

小团姐道:“我是沧海集团派到面条厂的副厂长,这就是资格。从另一个角度,你说得很对,我也是工人,曾经还是破产企业的工人,但是我懂得感恩,不会为了一点点钱,恩将仇报。”

老工人神情激动地道:“那是一点点钱吗?我干了一辈子,买断工龄也就这么点钱。你们这些资本家,说拿走就拿走,吃人不吐骨头。”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头了。

在楼下的工人们只要还是打苦情牌,没有人对侯沧海恶意相向。当老工人口出恶言后,这些工人们开始劝解老工人,让他说话注意一些。

结果,工人之间吵了起来。

“杨板凳,你给我回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从远处传来一声吼,老工人妻子身上还沾了面粉,从车间出来,准备将老伴拉回去。

“我怎么叫丢人现眼,这是合法争取自己的利益。”

“狗屁利益。你一辈子都算得精,还是穷得叮当响。给我回去,我不丢这个脸。”

老工人被老婆骂回家,这才结束了纷争。

侯沧海便在楼上观察楼下动静,见工人们散去,便让人将杨莉莉和小团姐叫到楼上。

小团姐出自于工厂,对发生在楼下的这一幕深以为耻。上楼后,面对侯沧海,她用另一种方式来为工人们争面子,“矿务局里素质最好的工人都集中在主业里面,面条厂是辅业,工人们素质确实是参差不齐。”

侯沧海道:“工人们总体情绪怎么样?”

小团姐道:“应该不会有过激动作,工人还是有朴素感情。他们是穷怕了,又没有见过太多世面,所以有些狭隘。”

杨莉莉道:“小团姐别为他们掩饰了。下面有个杨老头说得很激烈了,明里暗里已经称侯总为资本家。以后美达集团入驻以后,这些矛盾迟早会爆发出来。这不是意气之争,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现在只是少数人,以后肯定会演变成多数人。”

小团姐没有反驳杨莉莉,道:“楼下工人普遍有一个想法,认为他们在面条厂呆了几十年,刚刚遇上些好事,自己居然就傻傻地将职工股卖掉。觉得吃亏的想法,他们还是有的。”

“利益之争是最根本的,不解决迟早要出问题。”侯沧海了解情况,安排道:“你们去分门别类开座谈会,把他们的想法收集起来,特别是好建议,或许就是解决问题的钥匙。事关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比我们想得更深更细更具体。” 他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是真心想要看一看座谈会里工人们提出的观点,或许能从中获得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杨莉莉道:“侯总,我建议别去开这些座谈会,开了这些会就要发出错误的信号,让他们觉得会重新得到职工股,反而起负面影响。我们不可能将职工股退给大家,索性就强硬一些。以后在门口挂一台电视,天天把当时大会录相放给他们看。”

杨莉莉只是从人个和部门角度在看问题,有其局限性。侯沧海作为掌舵者,必须要考虑全局。如果沧海集团强硬处置此事,肯定能保持现有局面,毕竟,这是工人人自己的选择。但是,要搞好“天上的街灯”商业区,没有工人们支持难以实施。从这个角度,侯沧海必须要解决与面条厂工人的利益分配问题。

另一方面,他不准备退还职工股,退还就有可能失去地整个局面的控制权,同样也不利于整体打造一个全新的项目。

这就需要一个智慧解决办法,也需要全体工人配合和理解。

人民是真正的英雄,这句话从长期来看确实是对的。但是也需要用辩证的观点来看待人民是真正英雄的观点,特别是在具体事情上要分具体分析,否则会脱离事实,成为书呆子。

小团姐和杨莉莉得了任务后,又去组织开不同的座谈会。

由于沧海集团以前的措施总体对工人们有利,大部分工人们面对利益时还是保持克制,等待沧海集团下一步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