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盘和举报信寄到反贪局以后,虽然举报信没有实名,但是视频显示内容太让人震惊,反贪局开始介入此案,多次提审牛角和老混蛋。他们的着力点与刑警不一样,更关注的是腐败案。

自从视频流出以后,詹军先是被免职。组织和纪律部门找他谈了话,要求他不能离开江州,随时接受调查。

当反贪局立案不久,詹军接到了一个电话,便立刻潜逃。

詹军和老混蛋不一样,一直有着狡兔三窟的准备,在南州和秦阳都用其他人的身份证买得有房产。这两处房产十分隐秘,连其家人都不知晓。

他的智商挺高,设计了精心出逃计划:首先让驾驶员将平时自己经常开的小车开到市委大院地下车库,然后到大院车库开了小车,直奔湖州。

这样安排,可以有效地甩掉公安,或者检察院的人。

詹军将小车停在湖州国资委大院,换乘三辆短途公共汽车,绕了一个大圈后来到秦阳,躲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窝点。躲好以后,他再给驾驶员打电话,讲了小车停放地点。

第三百一十二章 岭商业股票

私家侦探麻贵出道以来,游走在法与非法之间,一直采取中远距离监控的方法掌握对手行踪。他总是隐藏在黑夜中,神不知鬼不觉,很少失手。

这一次跟踪詹军,结果意外失手,接连几天都没有见到詹军出现。

詹军跑得很隐蔽,也很无情,除了打电话者,连其妻子都不知晓。詹军离开第二天,其妻子始终联系不上丈夫,急得不行,找到单位。

市国资委报了案。警察遍寻不得,詹军从此失踪。

检察院办案人员试图从牛角和老混蛋这里找到突破口,遗憾的是这两人虽然知道詹军和康麻子长期有来往,却提供不出直接的收钱证据。

“康麻子被自杀后,詹军不应该跑路,这一点让我想不通。他跑路,只能说明矿务局改制里面存在很大猫腻。案子藏得很深,被暴露出来后,会牵连很多人。”侯沧海太了解詹军,做出如此判断。

侯沧海和周水平是开裆裤朋友,高中毕业后,各读各的大学,工作以后,各忙各的事情。侯沧海辞职前往高州以后,两人渐行渐远。疏远不是由于利益和矛盾,而是各有各的朋友圈子,各有各的利益需求,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又有限,所以来往慢慢变少了。

这起绑架案如一针强心针,让友谊的小船重新进行快行道。

“你的判断都有道理,可是,我要证据。我们是执法机关,一切要讲证据,不讲证据就乱来,那是黑社会。” 周水平举起小拇指,道:“只要有一个小证据,我们就可以立得住脚,继而乘胜追击。”

侯沧海道:“詹军之所以跑路,只能说明老混蛋或者牛角知道什么事情,只是我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周水平同意这个判断,与侯沧海分手后,又去研究对老混蛋和牛角的提审笔录,以图从中找出突破口。

侄女杜白梅的心理创伤成为两家人的心病,成为周水平抓住始作痈者的强烈动力。为了抓住幕后黑手,他全身心投入此案。

侯沧海除了与周水平联系以外,更和梁毅然一起商量行动对策。

“既然詹军、丁老熊要参加煤电公司改制,绝对有暴利,否则不会下如此大的功夫。暴利从何而来,这是关键点?” 侯沧海照例提出需要商量的主要问题。

梁毅然翻着桌上资料,道:“包括山南地质队的地查报告,省国土厅的采矿证,所有资料都显示铅锌矿资源枯竭,这是煤电公司改制方案的基础,也是说服职代会的基础。商人无利不起早,肯定有搞头才会来投资,不会当资源枯竭的接盘侠。我到南州暂时没有接触到省国土厅要害处室的人。凭着直觉,我不相信资源枯竭。我更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对这个问题视若无暏。”

侯沧海道:“职工们长期在矿山工作,他们凭什么要相信资源枯竭,原因是矿产在地上,眼睛看不见,只能凭报告。还有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杜振端看完清产核资报告以后,说是煤电公司有一百万股岭商业的股票按照资产一起转让了。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属于全体职工的股票,不应该转让。我询问过宁礼群,他也是这个看法。”

梁毅然道:“那我们专心捕捉煤电公司改制的漏洞,只要漏洞出现,我们就发暗箭,把他们的好事搞黄。”

侯沧海道:“我们光捣乱,损人不利己,自己没有得到好处。”

梁毅然道:“要想损人利自己,那沧海集团就必须要出头,出头就有可能惹来丁老熊,甚至一大恶人。你要想好。”

这也正是侯沧海最为矛盾之处。他站了起来,在屋里转圈,陷入沉思。梁毅然知道他的行为习惯,没有打扰其思考。

侯沧海如一只围着碾盘转的驴子,转了十来分钟,终于停了下来,道:“我们暂且还是放冷箭。等到改制方案通过煤电公司职代会时,我们找人在会场提出岭商业股票之事,迫使清产核资重新搞一遍,给我们调查留出时间。”

梁毅然道:“我们调查什么?”

侯沧海道:“从资源枯竭着手?我有一个预感,敢花大价钱来买煤电公司的人一定知道资源状况,否则不敢下手。他凭什么知道资源状况,多半事先做过调查,不是省地质队调查那一次,而是另一次调查。”

梁毅然皱眉道:“按照你的说法,省地质队当时来调研资源的人也有问题?”

侯沧海道:“是否有问题,我现在不敢说,至少他们的调研不准确。”

梁毅然道:“刚才你说找人在会场当场提出岭商业股票,找谁做这种事,据我暗中排查,面条厂是有子女在煤电公司工作,只是找他们出来揭短,线索太明显。煤电公司有上千号工人,大多数工人勤劳,也有少数好吃懒做的工人。这些人最喜欢聚在煤电公司外面的茶馆,打麻将赌博。我们两人物色一个打牌的家伙,威逼利诱,让他去会场闹事。”

“这个办法好,我们马上去办。”侯沧海同意了这个提议。

梁毅然是一个有特殊爱好的人,对黑暗事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趣。侯沧海想到的,他做得挺好。侯沧海没有想到的,他往往能够提前布局。无意间得到这种助手,让侯沧海觉得与之合作非常轻松愉快。

侯沧海和梁毅然化妆之后,在晚上十点左右来到煤电公司附近街区最热闹的茶馆,寻找潜在的目标。

第一天晚上,没有看见合适目标。

第二天凌晨一点,有一桌麻将结束,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满脸懊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牌桌。

一个坐着的牌友道:“老蒋,今天借了七百,明天记得还。”

老蒋回头怒道:“我什么时候借钱不还,老子输得起。”

另一个哼道:“输得起啥子哟,上一次,哼。”

老蒋气势汹汹地道:“龟。儿子,你污蔑。”

另一人道:“我污蔑啥子,你少鬼扯。”

这正是侯沧海和梁毅然寻到了目标,悄悄跟着此人。判断愤怒老蒋行走方向后,他们绕道堵在其必经的僻静处。

老蒋输了钱,正在懊恼之中,忽然黑暗中一股大力将其拖进黑暗中。他来不及反抗,手腕被反铐,嘴巴被一团臭布堵上。

侯沧海对着老蒋一阵拳打脚踢,道:“你他马的才拿多少工资,还要赌博,老婆你管不管,娃儿你管不管。”他打得凶狠,其实挺注意分寸,只打疼,不打伤。

老蒋输了钱,吵了架,又莫名其妙地挨了顿打,躺在地上直喘粗气,大叫倒霉。

梁毅然拿了一根筷子顶在老蒋腰上,道:“等会我把袜子从你嘴里取出来,你别叫,叫就给你一刀。”

老蒋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不停点头。

侯沧海蹲在老蒋面前,道:“你是不是煤电公司的工人?”

老蒋道:“是,煤电公司效益差得很,我没钱,真没钱。”

侯沧海道:“你少废话,问一句,答一句。你们每个职工是不是都有岭商业的股票?”

老蒋摇头,道:“不知道。”

侯沧海给了他一巴掌,道:“自己的股份都不清楚,活该受穷。这里有几十份资料,是关于岭商业股票的事情,你悄悄放到大家能看到地方。这次改制,把原本应该是你们的股票当成公司资产卖掉,你听明白吗?”

老蒋摇头,又点头。

侯沧海拿了两千块钱,用电筒照了照,道:“你把这些资料悄悄传出去,在会上还要主动把这事讲出来,我再给你三千块。”

老蒋看见对方手里钱,眼睛亮了,道:“你给四千,我才在会上讲。得罪了领导,我要吃亏。”

侯沧海拿钱又拍打老蒋的脸,道:“你这个模样,肯定是单位的老油条。你不怕领导,是领导怕你。三千五,一口价。”

老蒋迟疑地道:“事后,你们耍赖不给钱,怎么办?我又找不到你们。”

侯沧海道:“只要你在会上当场提出这事,我自然会知道。开会当天晚上你去打麻将。我会找你。”

“你也打麻将,没见过你啊。”

“少废话,你给自己维权,还要得钱,多划算的事。”

老蒋担心对方找不到自己,道:“我给你一个手机号,到时打我的手机。”

侯沧海道:“你认真看资料,要搞懂。别人问起你为什么提问,你就说捡到的资料。”

在煤电公司召开职代会的当天,会场上出现了很多关于岭商业股票的资料。职工们原本对清产核资情况不了解,看到这份详尽又浅显的说明书以后,顿时议论纷纷。

当改制小组正要组织开会时,老蒋站了起来,手里扬着那份资料,大声道:“台上的头头们,刚才我捡到这张纸,纸上说岭商业股票是我们职工的,你们先别开会,说个一二三。”

主席台上也摆着打印好的资料。

台上人有的是真不知道此事,有的是知道此事。看到资料,他们都意识到麻烦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百思不得其解

参加职代会的职工陆续拿起椅子上的宣传材料。

岭商业股票从理论上确实属于全体职工,只是一直没有分红,大家也就忘在脑后。今天有材料详细介绍了岭商业即将上市的前景,才让大家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老蒋带头吼了两声以后,不少经济意识强的职工开始要求煤电公司将岭商业股票的事说清楚,否则就拒绝投票。老蒋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枪打出头鸟,甚至还会被当官的记恨,谁知现场乱成一锅粥,他很快由挑头者变成了旁观者。

三千五百元到手,老蒋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虽然昨天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打一顿换来几大千,那是千值万值。

职工们你一言我一语,最初仅仅针对岭商业股票,后来范围扩大到企业日常经营的点点滴滴,有怨气的职工趁机将怨气发泄出来,炮轰主席台上的人。

面条厂职工的家人也有好几个在媒电公司上班,迅速将消息反馈回面条厂。

对于职代会将要出现的乱局,都在侯沧海预料之中。他得到消息后,给周水平打电话,道:“杜灵蕴是不是今天回来?她和王市长已经回来了,晚上约起吃顿饭,我有事情要讲。”

周水平叹道:“灵蕴最喜欢我侄女,今天看到白梅的样子,她难过得哭了好几次。”

侄女被误绑架以后,周水平和侯沧海接触比平常多了几倍。两人在电话里没有聊具体事,约定晚上饭局。

矿务局改制工作中,有一个方案报批环节是不能缺少的。具体来说是以下程序:《企业改制方案》和《职工安置方案》提交企业决策层通过(国有独资企业经总经理办公会通过,国有独资公司经董事会通过);《企业改制方案》和《职工安置方案》提交职工(代表)大会通过;职代会通过以后报主管部门或者国有资产管理部门批准。

也就是说,面条厂是国有企业,改制经过职代会批准以后,没有正式生效,还有一个报批上级主管部门的过程。

江州矿务局改制过程中,具体业务部门是市国资委,市政府分管领导则是王市长。王市长在外地参加培训,没有来得及批准江州面条厂改制方案,改制方案也就没有进入市长办公会。

面条厂改制还有一个法定程序没有走完。

走完这个程序,还有信息公示过程,这是下一步工作,在此不细谈。

杜灵蕴曾经是侯沧海下级,此时她是王市长秘书,官位不高,位置重要。侯沧海为了晚上见面是谈得清楚明白,特意拿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将市矿务局江州面条厂和煤电公司改制前前后后情况进行了细致梳理。

晚上是家庭式聚会,参加人是侯沧海、张小兰夫妻和周水平、杜灵蕴夫妻。晚餐地点选在政府大楼对面的小羊肉馆,这是一家标着正宗草原涮羊肉的小餐馆,布置得雅致,空气中弥漫着羊肉味道,轻音乐和草原长调交替进行。

“我是迫不得己退出,康麻子拿来三张我家人的相片,这是不露痕迹的威胁。其中有一张相片便是水河抱着小溪。相片中,小溪是侧身,和杜白梅确实相似。”侯沧海将三张相片摆在了杜灵蕴桌前。

周水平道:“六号大院所有女娃儿都是一个人理的头发,发型都很接近。小溪和白梅的衣服都是我姐买的。我姐买衣服都是两件,一件给小溪,一件给白梅。”

老六号大院近些年颇不平静,前后在门口出了两次车祸,两个杨姓老工人遇害,其中一个便是杨永卫的爸爸,也就是小溪和小河的爷爷。小河走丢前住在六号大院,如今白梅被误绑后受到严重心理创伤。

张小兰受父亲影响,有几分相信风水。以前世安厂有厂办公楼镇压地脉,一切平安。如今厂办大楼实际上搬走,老厂日渐破败,风水局已经被破坏了。她有这种看法,在这个场所没有说出来。免得其看法传出去以后,影响无力搬走的住家户心情。

侯沧海将自己整理出来资料递给杜灵蕴,道:“面条厂、煤电公司的改制方式和过程都很怪异,背后有势力在操纵。”

“你是指的詹军?他现在失踪了,无法判断是逃路还是遇到不测。他的家人坚持被害,是因为他敢于坚持正义。”

杜灵蕴以前做黑河镇办公室工作人员时,詹军是镇党委书记。詹军来到黑河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全面打压侯沧海。她是此事亲历者,对詹军印象颇为不佳。后来双方所处位置不断发生变化,詹军多次主动约她见面叙旧,杜灵蕴能推就推,推不了,在交往时则保持距离。

侯沧海道:“詹军只是一枚棋子,不是背后的势力。”

这个说法其实是很严重的指控,杜灵蕴是机关中人,不敢轻易接这个话题。周水平身份不一样,天然应该接触这些话题,道:“具体一点?谁在操纵,如何操纵,有没有证据?”

侯沧海道:“我不是政法机关,不讲证据,只讲逻辑。因为面条厂和我曾经有紧密关系,为了避免有不公正嫌疑,我只讲煤电公司的嫌疑。煤电公司改制方案是整体出售,我们不谈岭商业股票问题,我只是想问一个逻辑,既然铅锌矿资源枯竭,凭什么会认为有公司会花六千万买一个资源枯竭的企业?这里面的逻辑讲不通。”

张小兰接话道:“从企业角度来讲,大笔投资必然会要求回报,回报点在哪里,我从公布的材料中完全看不出来。”

侯沧海道:“那只有一种可能性,煤电公司资产被低估。只有这种可能性,才能说得通。”

周水平在反贪局工作,不管具体业务,只管具体行为是否有违法犯罪行为。他想了,觉得侯沧海这个逻辑成立,于是问道:“你是否有线索了?”

侯沧海道:“我建议从铅锌矿资源入手调查,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突破口。”

杜灵蕴一直在阅读侯沧海整理的材料,这时提出一个观点,道:“侯子,煤电公司既然要改制,里面麻烦事情本来就多,在这个节骨眼上,真不适宜由煤电公司来购买面条厂的社会股。矿务局二级单位很多,应该挑一个更合适的。”

侯沧海道:“这是第二个不合逻辑的地方。我正要谈起此点。”

在整个交流过程中,侯沧海一直未提起丁老熊,更没有提及一大恶人。他只是利用大家都能得到的材料,进行分析。他之所以能做出合理分析,除了明面上的材料,还是梁毅然暗中收集的材料,暗中收集材料和明面上的材料基本能够吻合。

讲述之时,侯沧海将暗中收集到的材料隐去,尽量不牵涉到丁老熊和一大恶人。

有绑架案在前,周水平又在特殊岗位工作,比一般人敏感。他在侯沧海的推理逻辑之外,自然而然想到了操纵人,这个操纵人不是死去的康麻子,肯定是丁老熊。丁老熊要操纵,则必须要和矿务局、国资委的人联手,詹军逃跑的理由便就成立。

想通了此节,他下定决心继续从牛角和老混蛋那里打开突破口,找出詹军逃跑的猛料。

上班以后,杜灵蕴将应该由王市长批阅的文件整理出来,放进文件夹。国资委请示位于文件夹的第一页。在递给王市长之前,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矿务局辅业单位改制麻烦挺多,面条厂搞到了职工递交请愿书,煤电公司职代会又没有开下去。”

面条厂职工到市委递交请愿书,王市长作为分管领导被弄得异常狼狈,刚回来上班就听到煤电公司又出事,顿时觉得很堵心。

王市长问道:“你和侯沧海曾是同事,应该比较了解他,他为什么要退出面条厂?”

杜灵蕴趁机讲了侯沧海受人威胁以及周水平侄女被误绑之事。

王市长惊讶地道:“我们一起出差,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杜灵蕴道:“这次招商涉及十多亿投资,我怕让领导分神。”

王市长批评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以后遇到这种大事,无论如何也得给我说。”

王市长看罢国资委递过来的请示以后,又将市政府研究室几个同志叫来专题研究了煤电公司改制相关资料。

小范围座谈以后,王市长单独向市政府主要领导作了汇报。汇报结束后,她让杜灵蕴通知国资委一把手和分管领导下午到办公室。

鲍大有和副手宋桦一起来到王市长办公室。

王市长没有寒暄,直接问道:“按照《公司法》和《山南省股份合作制条例》的法律规定,公司的职工个人股份转让,全体职工有优先权,且对外转让股份有限度,你们在制定方案时,是如何考虑这一点的?”

矿务局改制小组所有方案都报给了王市长,并经其同意。此时鲍大有听到王市长突然问起此事,不禁暗自腹诽。腹诽归腹诽,官大一级压死人,国资委必须要再次回答这个问题。

宋桦是分管领导,躲不开这个问题,道:“煤电公司整体评估价为6800万元,该公司职工肯定出不了这个钱,所以只能考虑通过拍卖向外整体出让。”

鲍大有嫌分管领导说得不清楚,补充道:“煤电公司第一次改制在报纸上多次报道,被弄成了典型。其实第一次改制只是改了名称,建立了股份制公司的制度。由于历年来效益都不好,职工没钱,出资购买公司的股份也就在10%左右。第一次改制方案看起来不错,从执行上来说却是失败了。很多人只看到方案,没有了解到实际执行情况,产生了误解。这次要进行彻底改制,将产权弄清楚。另一方面,由于铅锌矿矿体资源枯竭,可以将拍卖的钱安置职工,解决职工日后无资源时将遇到的困境。”

王市长道:“这次煤电公司整体转让,可以这样说,从本质上是铅锌矿矿体转让。”

鲍大有道:“任何一个老板感兴趣的不是煤电公司的厂房和设备,而是铅锌矿矿体。矿体不能转让,我们只好打擦边球。这个方案和矿务局多次协商,是比较妥当的方案,否则煤电公司没有办法改制,一千多职工安置就成了大问题。”

王市长步步紧逼,道“铅锌矿到底还剩多少资源?

鲍大有道:“煤电公司采矿许可证即将到期,产量每况愈下,资源即将枯竭,还能开采大约两年。如果等到资源彻底没有以后,更没有老板接盘,按照现有方案操作,接盘的老板还能开采约两年。政府让渡一些利益给老板,解决了职工安置问题,免除了后顾之忧。”

王市长道:“煤电公司是改制企业,内部本身有矛盾,不适宜入股面条厂。将两个二级单位混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互相牵扯,很不妥当。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书记和市长共同意见。所以面条厂改制方案我不能签字。你们和矿务局重新商议,换一家企业购买社会股,或者仍然让侯沧海入股。商议完成后,把方案报给我。”

市政府分为A角和B角,在王市长出差期间,是另一个B角副市长代管这一块事情。一般的小事,B角副市长能做主,涉及转制之事,B角副市长不愿意承担责任,一直没有签字,等着王市长出差归来。

好不容易将矿务局江州面条厂的改制方案搁平,结果被外地出差归来的王市长一句话就否定,面条厂转制还要再来一次。更加让人气恼的是原本是研究煤电公司,最受影响的却是面条厂。

鲍大有心里有一万多只草泥马在奔跑。

侯沧海已经完全退出了面条厂,忽然又有新信息传来,让其觉得非常突然,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找杜灵蕴只是想给煤电公司放暗箭,完全没有想到重新要购买面条厂的社会股。

更何况,杜灵蕴只是科级干部,不足以改变领导的决定。

其中原因让侯沧海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百一十四章 快车道

获得收购社会股的机会,极有可以搭上美达集团城市商业化开发这艘快车。这种好事如一个大馅饼,忽啦啦从天空砸下来,让侯沧海很觉意外。

“侯子,真不是我。我顶了天就是一个科级干部,对这事绝对没有影响力。”杜灵蕴面对侯沧海询问时,实话实说,没有如老江湖那样含含糊糊。

侯沧海道:“是王市长的意见?”

杜灵蕴想着王市长得知这一系列事情的反应,道:“依我对王市长的了解,她为了不留后遗症,不想让煤电公司购买面条厂的社会股,这个主意肯定是她提出来的。但是,谁来购买社会股,应该不是她的想法。”

侯沧海道:“那会是谁的想法?”

杜灵蕴道:“具体决策过程我也不知道,肯定是有决策权的人。”

侯沧海道:“我怎么才能了解到谁把这个包子砸在我的头上?”

杜灵蕴道:“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官方说法是沧海集团有运营面条厂的经验和渠道,由沧海集团来购买社会股,将有利于面条厂稳定和发展。”

侯沧海道:“我总觉得这个说法不牢靠。”

两人坐在市委对面的茶楼上,遥望着四平八稳的市委大楼,分析为什么决策层突然同意由侯沧海购买面条厂社会股。侯沧海对机关认识很深刻,总觉得此事异常。如果沧海集团是大型企业,在江州投十几个亿,肯定会受到政府优待。沧海集团从本质上是中小企业,当地政府会扶持,但是如此优待似乎不可能。

侯沧海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接受官方说法。这个根源要等到多年以后,才真正解开,在此暂时不表。

不管能否找到真正根源,大馅饼真就砸下来,侯沧海立刻做出反应,与江州面条厂现有管理层进行衔接。

江州第一人民医院,金家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儿女们事情多,不能围在病床前,只能由老伴来照顾。老伴身体不佳,只能请护工。请护工要钱,价格不低。每天住院都要出费用单子,看到数额不少的费用,金家悦这个当了多年厂长的老同志都愁眉苦脸。

当前唯一的好消息是侯沧海要重回面条厂。

正想着此事,侯沧海又出现在病床前。前天,侯沧海出现时,两人在病床前感慨了一番。今天,情况又发生了惊人变化,可谓大反转。

“金厂长,怎么样?”

“比前几天稍好点。”

金家悦让护工将病床摇起来,坐在床上与侯沧海说话。他的头发在短时间几乎全白了,脸比平常小了一圈。当侯沧海提到江州面条厂管理层建设时,金家悦毫不犹豫道:“我们这批人老了,跟不上形势。前天我孙女说了一句话,当时挺刺耳,现在觉得很合理。”

“她说的什么话?让金厂长耿耿于怀?”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摊上。”

这是一句带着自嘲和调侃性质的段子语,金家悦是第一次听到,听到后很受刺激。从这一点来说,他们这一代确实不适应当前的市场经济,应该退下去了。

“侯子,你以前说过的还算数吗?”

“金厂长,面条厂会很赚钱,把股份留着吧。”

“不留。我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也应该拿笔钱离开。到海南去买套房子,那才最美不过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