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将《违规搭建限期整通知书》放进皮包,提着包回到综合中心顶楼。张小兰见到丈夫,道:“陈天岛脑袋有毛病,跑到矿务局内部来查违。如是要严格执法,矿务局内部不知有多少违法建筑。他这是有意为之。”

“陈天岛是谁?”

“综合执法局分管执法的副局长。我上午看到执法大队人过来发处罚通知书,便给找熟人问了情况。这次拆违是全市性行动,主要针对是公路两边的违法搭建,特别是黑河镇那边查得最严,矿务局根本不是重点。”张小兰十分喜欢渡过许多欢乐时光的圆形大按摩盆,若是将新建部分拆掉,综合研究中心便没有办法住人了,对这次拆违最气愤。

侯沧海安慰道:“周水平晚上约了综合执法局长一把手,喝顿酒,这种小事应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晚上,侯沧海、杨定和、周水平和综合执法局长老张喝得很尽兴。老张是江阳区前任区委书记张强的远方亲戚,与杨定和关系挺不错,同属于被新任区委书记李永强打击的对象。同病相怜,话题自然就多。在席间,老张毫不掩饰对副局长陈天岛的不满,认为陈天岛是脑上长了反骨的魏延式人物。

此刻,陈天岛和詹军一起在昏暗灯光下唱歌。音乐激昂,两个衣服不多的女子正在金蛇狂舞。

第二百三十八章 意外

侯沧海与综合执法局一把手老张局长聊得很尽兴。

老张明确保征:明天我给陈天岛交待,矿务局内部违建暂停查处,等到改制完成以后再说。

得到老张局长保证,侯沧海便将“限期整改”之事放到一边,不再将其作为一件大事。第二天上班,他与金家悦一起到矿务局参加改制工作动员大会。

按照矿务局改制工作方案,整个改制工作实施过程分为如下几步:

第一步是成立组织机构,本项工作已经完成。矿务局和二级机构均成立了改制工作小组,面条厂改制工作小组的组长是金家悦,副组长是周永强。

第二步是宣传动员。官方如此表述,充分利用矿务局电视、报纸、广播、板报、宣传栏等各种舆论宣传阵地,并印制改制宣传手册和有关文件汇编,广泛宣传企业改制的目的意义、政策规定、方法步骤,指定专门机构、明确专门人员负责解答职工的种种疑虑。采取办培训班、开座谈会、组织学习等多种形式,引导职工认清形势,统一思想,增强改革意识,让广大干部职工明白改制的必要性,特别是明白改制给国家、企业和职工个人带来的利益。

金家悦和侯沧海参加的便是辅业单位宣传动员会。

侯沧海本来不在参会人员之列。金家悦擅自作主,将其带入会场。辅业单位加起来有好几千人,若是稳不住这群人,会惹很大的麻烦,因此副矿长管一湖亲自主持会议。他看见侯沧海跟着金家悦走进了会场,暗自不悦。管一湖当了多年矿领导,城府挺深,既然侯沧海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当面叫他出去。若是真要如此做,便会结一个仇人。

第三步是制定改制方案。可以细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是组织财务、劳动、人力资源、企业管理等部门,对各改制企业开展调查摸底工作,查清资产状况和人员安置、债务重组、土地使用等情况,在此基础上委托有资质的资产评估机构进行清产核资;其次就是按照企业改制总体方案的要求,结合企业实际,制定出各改制企业的具体实施方案;第三是经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上报相关部门批准。

侯沧海非常看重第三步,认为是掌握面条厂最重要一环。他经过反复分析,得出结论,就算矿务局有心引入其他社会投资者,但是只要自己强行介入,其他社会投资者绝对不能通过职工代表大会讨论。

沧海集团承包面条厂以后,所作所为赢得了工人们信任,这就是侯沧海如此自信的根源。正是凭着这种自信心,他决定暂时不发动任何攻击性动为。等到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介入面条厂,并通过种种手段在清产核资时将面条厂的资产压低,他才出手摘桃子。而他之所以判断别有用心的人会介入面条厂,是从管一湖四平八稳的官话中得出结论。

宣传动员会正在召开之时,陈天岛带着一队执法人员又来到面条厂。

综合执法局老张局长答应侯沧海,让副局长陈天岛暂停对矿务局面条厂违建进行执法。老张局长答应得如此快也是有原因的,据他以前调研的情况,矿务局内有一定规模的违章建筑至少有38处(感谢恩才兄提供的思路),若是只处理一处,不处理其他,执法明显不公。被执行人以此为理由闹起来,大家面子上过不去。还有一个原因是矿务局正在改制,现在去捅这个马蜂窝实属不智。虽然他与陈天岛有矛盾,但是他是一把手,陈天岛闯的祸,一把手也得背。

早上起床,老张局长准备在十点钟召开局办公会,在会上明确暂停对矿务局所有单位执法,实则指对面条厂执法。谁知刚刚上班便接到区委会议通知:九点钟在区委开会,区委书记和区长皆要参会,参会人不能请假或代会,若有事不能来,当事人要亲自给区委书记请假。

老张局长见到会议通知,知道肯定有重要事,来不及与给陈天岛打招呼,直奔会场。

会议九点钟准时开始,区委书记和区长同时参会,矿务局一把手也参会。会议主题只有一个,按照市委要求,全区上下配合矿务局做好改制工作,保证改制顺利,社会稳定。

综合执法局,陈天岛在九点半来到小会议室,召集执行一科开会。他拿出新收到的举报信,布置到矿务局面条厂的执法工作。昨天他给面条厂下达的限期整改通知书是针对住宿楼违建,今天他准备到面条厂下发的限期整治通知书是针对车间违建。

侯沧海是利用面条厂闲置车间来修建保健液生产钱,使用的是维修名义,主要是对原来厂房进行过少部分拆除,少量扩建。

昨天夜里,詹军又让陈天岛办另一件事,让其对车间进行执法。

詹军在江阳区政府办和黑河镇工作之时,与陈天岛关系就十分密切,是同事加上同瓢的关系。如今又有了利益纠葛,关系更加密切,陈天岛自然对詹军言听计从。

陈天岛能当上执法局副局长,并非愚顽之徒,为人相当精明,也很胆大。他搂着美女,喷着酒气,道:“老詹,马上要改制了,矿务局老大都点了头,孙飞肯定要控制面条厂。这些资产留给孙飞,完全没有必要拆掉。这事没有意义。”

詹军把手伸到女子某个部位,醉熏熏地道:“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侯沧海,从读初中起,我们就势不两立。他打了我一拳居然就跑到政法委。如今还当起了老板。我没有什么目的,就是要给他添堵。他再有钱,也得依理伏法。你别担心,我找人写了举报信,你这次行动有举报信为基础,谁都挑不出毛病。而且,侯沧海如今正承包面条厂,改制的时候肯定也想要社会股,我们现在就是狠狠削他的面子,做给职工们看。等到孙飞入场,我们不再管这事,帮孙飞树立威望。”

他想起侯沧海打在脸上的拳头,狠狠地道:“山不转水转,侯沧海要在江州混,迟早落到我的手上。”

“孙飞能不能得手?还有。”陈天岛又问。

“少说两句。”詹军用力捏了女子一把,惹得女子娇滴滴地扑过来假意抓扯。他又拍了拍肥美部位,道:“现在就放开玩,别再说这些事情。”

为了让陈天岛执法没有顾忌,詹军没有说侯沧海岳母是机关事务局副局长杨敏。

在办公室布置完工作以后,陈天岛带着执法人员来到面条厂。他决定下发限期整改通知书,算是帮了朋友一把。至于是否真要强拆,得看情况再定。

执法人员来到面条厂新修建车间时,张小兰提着安全帽来到新车间门口。

按照分工,对外接洽应由杨兵来处理。今天,杨兵恰好和江莉在南州去查看老段公司的销售情况。 除此之外,沧海集团还准备挖一些医药代表充实到销售系统,此事自然由杨兵亲自出马。

小团姐和张厂长在车间,梁毅然坐在综合办公室看材料,

张小兰恰好在现场,便亲自出面与陈天岛交涉。

“陈局长,昨天才下发了限期整改通知书,整改时间没有到,怎么又来了。”张小兰从小到大见过很多大领导,眼前这个江阳区综合执法局副局长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小官,并没有瞧在眼里,便站在新车间门口的石梯子上心平气和地道。

陈天岛是江阳区干部,层次不够,对市机级关部门领导并不熟悉,压根不知道张小兰身份,只是把对方当成面条厂的管理人员,而面条厂管理人员在其眼里毫无地位。他鼻子朝天,冷哼一声,道:“根据群众举报,面条厂修新车间,没有任何手续。”

张小兰道:“这里原本就是面条厂车间,以前闲置没有用,我们是进行必要维修。”

陈天岛虎着脸,道:“你没有说实话吧,据我所知,车间加长了七八米。这就不是维修了,这是修建。你们懂不懂法,不报批,就是违法建筑。你们不拆除,我们就组织力量限期拆除。”

此时保健品生产线安装完毕,正在进行试生产,若是要拆除实际加长了四米多的建筑部,生产线最重要设备就要暴露出来。

张小兰忍住气,道:“这里本来就是面条厂车间,我们要安装生产线,根据实际进行调整,哪里有这么严重。陈局,我们随后补手续,行不行?”

陈天岛吓唬道:“没有报批就是违建,必须拆掉。若是违建补个手续就成合法建筑,那要我们综合执法局做什么。我们要进去查看,你别挡在路上,好狗不挡路啊。”

车间在小坡上,平时工人下班都是走后大门车行道。大门处是十几级较窄的梯子,张小兰站在石梯子中间。

陈天岛文化素质不高,天天从事执法工作,脾气不小。若不是看到眼前女子长得还算漂亮,他都懒得说这些废话。

张小兰原本准备让开,听到“好狗不挡路”这句话,火气上来,站着没有动。陈天岛大步向前,很霸气地用肩膀挤开张小兰。他原本可以从张小兰身边走进车间,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漂亮,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算是有限接触。

张小兰被挤得退后一步,恰好踩在石梯子青苔上,脚一滑,从石梯上摔了下去。她摔倒在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裤子很快渗出血迹。

包方带着侄女准备到面条厂工作,远远地看到这边起了纠纷。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心

青树村包方是打架老手。近年来,包方的手下在黑河一片与胡哥的人打过几次,硬生生将老牌江湖大哥赶出了江阳这一片。他远远地看到车间前面的纠纷,又见到几个保安奔了出来。

面条厂保安工资比寻常保安工资要高,到食堂吃饭还要补贴。因此,他们对侯沧海和张小兰都挺忠心。一个正往前面跑的保安被人拉住,不耐烦地用力想要甩开对方,谁知甩了几下却没有甩开。保安着急地道:“你谁啊,放开我。”

“我是侯总的朋友,那边什么事。”包方见保安们这么积极,料到摔伤之人肯定是工厂重要人物。

“受伤的是侯总老婆,那些人太可恶了。”保安甩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朝出事地点跑去。

听闻是侯沧海老婆,包方一下就上心了。他打架时肯动脑筋,没有贸然前往出事地点,转身走进保安室,见桌上有一顶保安帽子,便抓起来戴在头上,走出保安室。

“你别过来,在这边呆着。”包方叮嘱了侄女一声,朝车间奔了过去。

面条厂新车间前面,陈天岛看着摔倒在地的女管理人员,将限期整改通知书放在石梯上,道:“通知书给你了,到时交给你们厂长。”

陈天岛最初只是想逞能,没有料到居然将面条厂这个女管理人员顶下了石梯。他见女管理人员摔倒之地是绿化带,绿化带里有许多花花草草,以后不可能摔伤,这个女人是装腔作势。他站在石梯上,又道:“你怎么不小心,自己摔倒,是不是?”

张小兰脸色苍白,右手已经摸到血迹。

陈天岛这才发现面前女管理人员是真受伤了。他是综合执法局的人,经验丰富,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在现场停留,不管是赔钱还是道歉都要等脱身以后才好处理。他给几个部下使眼色,准备走开。

这时,保安开始朝这边聚集,将陈天岛一行堵住。

面条厂实行轮班制度,一部分工人都在车间里,其他工人在家里休息。新车间正在安装设备,十几个锁厂施工队的工人在忙碌。他们得知张小兰被打伤,放下手中活,与保安一起,将陈天岛等人围住。

工人们将陈天岛围住后,碍于对方身份,暂时没有动手,也不准对方离开。

另有机灵的工人跑到车间找女工来搀扶张小兰。

陈天岛正在和工人们论理,一个戴着保安帽子的人越过人群,抡起橡胶棒就敲了过来。陈天岛下意识朝旁边躲了躲,没有躲开攻击,橡胶棒重重地砸在了肩膀上。

有人带头动手,工人们便不再客气,围上来就拳打脚踢。

保安和施工队工人都身强力壮,将陈天岛等七个人分割开,数人围殴一个。陈天岛挨了好些拳脚,大吼大叫,道:“住手,我们在执法,你们妨碍公务。”

包方道:“怕你个锤子,狠狠打。”

在厂区的小团姐闻讯过来时,现场已经聚起了四五十人,大家吼声震天,痛快地围打闯入者。

两个女工扶着张小兰朝外走,张小兰脚上有血。小团姐暗叫糟糕,急忙跑了过去。问了两句后,小团姐又回到现场。她临危不乱,一方面叮嘱保安队长,不要让这群人走脱,另一方面让人去叫小车。

小车来了以后,小团姐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人,交待保安队长道:“不能再打了,报警吧。你报警说这群人到厂里面殴打张总,被工人们挡住了。”

小团姐安排了几句,亲自扶张小兰上车。从张小兰的情况来看,她判断多半保不住小孩,在车上又给侯沧海打电话。

小车离开时,一向不太露面的梁毅然悄悄来到事发现场。他站在旁边观察了几秒钟,将保安队长叫到身边,低语几句。

梁毅然在厂里甚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很多工人并不知道其是沧海集团副总裁。但是保安队长知道梁毅然真实身份,赶紧照着他的话去办理。

面条厂女工很多,原本围在旁边。

当保安们努力将兴奋的男工人隔开后,几十个穿厂服、戴帽子的女工冲进了现场,她们朝地上躺着的七个人涌去,又是抓又是踢,还吐口水。等到这一群女工散开时,地上七人外套被撒得七零八落,身上全是指甲抓伤的血口子。

女工们用指甲挖,不会出人命。但是,看起来会很惨。

梁毅然想要让这群人尽量狼狈一些,用以平息侯沧海的怒火。如果侯沧海不冷静,真要出手打伤打残或者打死人,正在爬坡上坎的沧海集团必然受到重创。

接警的民警来到时,面条厂已经停止生产,工人和家属总共四百人聚在新车间门口。山脚还有矿务局其他单位,这些单位多半处于停工状态,闲人极多。山顶打架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传。

附近单位的工人和家属们三五成群上来看热闹。

平时面条厂总是大门紧闭,保安防守严密。今天却是大门敞开,还有几个能说会道的女工站在厂门口讲述发生的事情。

派出所民警接到报警电话以后,还以为是普通纠纷,只来了三个民警。民警进入面条厂便陷入了工人的海洋里。工人们沉默地望着民警,让出一条通道,让民警进入。但是,民警要带人离开,工人们便手挽着手,形成人墙。

最先动手打人的包方已经溜出人群。他注意到厂区里安了不少摄像头,便一直戴着保安帽子,故意挡住脸,然后悄悄离开了厂区。

等到第二批支援的民警们来到面条厂时,都倒吸一口凉气,面条厂里至少聚集了五六百工人。

这是群体性事件的先兆。

一条条信息紧急传达到江州市最高层。经过紧急蹉商以后,高层决定先由矿务局领导管一湖和江阳区政法委书记蒋强华到医院看望受伤的沧海集团副总张小兰。

管一湖正在开会,原本想推掉此事,结果一把手口气强硬,让其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立刻到医院,看望伤者,安抚其情绪。

管一湖暗自抱怨:“平时那帮家伙牛皮哄哄,遇到大事情,还得找矿上。”抱怨归抱怨,遇到这种事情,他还必须得出面。当了多年矿领导,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侯沧海接到电话离开会场不久,管一湖也跟着离开会场。在离开会场时,他给金家悦交待:“这是矿务局改制的特殊时刻,一定要注意稳定。稳定下来后,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矿领导着急,金家悦一点都不急,到卫生间抽了一枝烟,慢条斯理地回面条厂。

市委大楼,市委主要领导紧急将杨敏叫到会议室,希望杨敏要以大局为重,做好张小兰和侯沧海的思想工作。

同时,防暴大队接到备勤指令。防暴民警坐着大客车,来到矿务局本部,随时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到达矿本部后,防暴大队将车停在隐蔽处,尽量不引人注目。

管一湖和蒋强华前往江州人民医院时,侯沧海正陪在妻子身边。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低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什么也别想,安心养好身体。”

张小兰将脸靠在丈夫腿边,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陈天岛是有意撞我。”她想起陈天岛的那张脸,眼里喷火。

侯沧海显得很平静,道:“刚才梁毅然给我打了电话,那群人被工人们围住了,被工人们痛打一顿。现在厂区里有四五百人,没有让那几个人离开,形势挺紧张。听梁毅然说,矿里其他单位的工人也加入进来,有人想把事情搞大,准备去堵省道。”

张小兰最初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甚至将陈天岛打死最好。在丈夫安慰下,其情绪慢慢缓了过来,知道若真是闹出人命,或者堵了高速路,沧海集团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对丈夫道:“我没有什么大事,你干脆回去,事情别闹得太大,以后不好收场。”

侯沧海摇头,道:“我们要相信梁毅然、小团姐和金厂长,他们几人在现场,局面不会太坏。现在我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妻子表现得理智,让侯沧海更痛心。

夫妻俩正在低语时,管一湖和蒋强华出现在房间。此刻,张小兰不想见外人,闭眼,侧身。

侯沧海明白妻子心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管一湖和蒋强华带出病房,来到走道。

江阳区委政法委书记蒋强华曾经是侯沧海领导,此刻接受说服侯沧海的任务,就紧握侯沧海的手,道:“沧海,大家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我代表江阳区委给你和家人道歉,并郑重承诺,一定会依法依规处理肇事人,决不姑息。”

侯沧海显得很冷静,道:“蒋书记,我相信你,相信区委能正确处理此事。”

蒋强华道:“我问过医生,张小兰这边病情还算稳定,杨局长已经在路上,应该很快就要来了。江阳区委希望你出面安抚面条厂工人,不要发生群体性事情。你也曾经是政法委的一员,应该理解我所说的。”

侯沧海踢起皮球,道:“我只是面条厂承包人,安抚工人,管局长出面更有力度。”

管一湖是矿务局领导,又曾在面条厂工作过。从理论上来说,他出面应该更有效。但是,矿务局处于改制期间,面条厂已经被踢出局了,管一湖说话不太管用了,准确地说,还真不如多次给面条厂工人涨工资的侯沧海管用。

“县官不如现管,现在面条厂是侯总说了算。”管一湖说起这话,内心还是觉得挺丢脸。

杨敏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她没有对侯沧海发火,但是脸色也不好看。

蒋强华握着侯沧海的手,继续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好吧。我去试一试。”侯沧海在回到面条厂之前,又回到病房。他俯下身,抱了抱妻子,抹掉其眼泪,在其耳边道:“你放心,我会寻一个公道。”

他此时下定决心,要动用综合研究中心蓄积的力量,让伤害妻子者付出不能承受的代价。

第二百四十章 退让一步

侯沧海想起妻子凄惨神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尖针深深地扎了一下,疼得直哆嗦。妻子是张家的小公主,从小生活幸福,这次意外是其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当他要出门时,杨敏在门口将其叫住,道:“你现在去打陈天岛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将自己折进去,那样兰花花更惨。”

侯沧海道:“我知道如何处理,不会给家里添乱。”

小车一路飞奔,来到面条厂大门以后却无法开进去,无数工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守在面条厂院内,既看热闹,也发泄心中不满。

守在最外面的派出所民警见一辆小车直直地开了过来,伸手拦住,吼道:“靠边,靠边。”

侯沧海将车停在大门口,下了车。

原本压力就很大的警察见来者居然堵住门,气得头顶都如有一个风火轮,呼呼地冒火,一个头发花白工警察厉声呵斥侯沧海,让其将车移开,否则就叫拖车。

从工人群里挤出来的派出所所长见到侯沧海,松了一口气,道:“侯总回来了,侯总赶紧招呼工人。有什么事情走法律渠道,真要闹起来,谁都无法收场。”

侯沧海向派出所所长点了点头,没有更多回应,走向新车间。他如一只行走在海中的避水珠,工人们如海水一样被分出一条通道。

侯沧海一步一步走在这条通道上。整个车间外面安静了下来,所有声音都被冰结成冰,摔倒在地面,变成散乱的字迹。

陈天岛脸上被指甲抓得满脸花,双手抱头,作鸵鸟状。他发现了现场异样,抬起头,见到了走到面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成为了视线的绝对焦点。侯沧海走近陈天岛身前,蹲下身,拿出一张纸巾,擦去陈天岛脸上血迹,以便牢牢记住此人的相貌。

陈天岛也算是胆大之人,可是面对这个冷冷的年轻人时感到了恐惧。年轻人表情虽然平静,但是眼光里有一种摄人的力量。

侯沧海闭上眼想了想,陈天岛果然是视频中出现的人物,与詹军在一起。他睁开眼睛,问道:“你知道做了什么吗?”

陈天岛摇头,可怜巴巴地道:“我是来交通知书,并没有想要执法。那是意外。”

侯沧海用手轻轻拍了拍陈天岛的胖脸,道:“不要狡辩了,你就等着吧。”

说完以后,他将站在一边的梁毅然叫过来,道:“你见过监控视频吗?”

梁毅然道:“我见过,确实是陈天岛有意撞了张总。”

侯沧海说话时没有避开陈天岛,道:“把陈天岛撞人的视频刻成光盘。后面的全部毁掉。”

梁毅然道:“有意毁掉,很明显啊。”

侯沧海道:“难道不允许设备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只要是设备,都会出问题。”

梁毅然点了点头,出了人群。

侯沧海向跟随在身后的蒋强华招了招手。蒋强华用力从工人群里钻出来,来到其身,道:“沧海,怎么样?”侯沧海道:“我们厂区安装有监控视频,等会要将视频亲自交给市纪委书记,他若是不来,工人不会答应。”

蒋强华苦着脸道:“沧海,我怎么能保证市纪委书记一定到厂区,中间差好几级。但是我能保证区纪委金书记能到场。”

侯沧海道:“等会我要把视频交给金书记,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交待。”

蒋强华见事情有了转机,道:“此事肯定会得到公正处理,这一点你放心。”他随即拿起手机给区委书记汇报情况。很快,区纪委书记便乘车前往面条厂。

管一湖与面条厂工人们很熟悉,在人群中做劝解工作。工人们没有与管一湖起争执,皆沉默以对。

纪委金书记来到时,梁毅然正好拿着光盘走了出来。

侯沧海郑重地将光盘交给金书记,道:“这是事情经过,希望区委能认真研究此事,如果区委不能正确处理,我将会向上级纪检部门寄光盘。”

金书记道:“我们绝对会依法严肃处理此事。”

侯沧海又道:“最后一个请求,我要与市委书记通话。我知道金书记不能做这个主,你可以传话。”

与市委书记通话以后,侯沧海站上石梯子,道:“各位同事,张小兰目前已经住进医院。我的孩子没了,让我很伤痛。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围着这群人渣也没有用,我也不能将他们打死,甚至打伤都犯法。我们要相信组织,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听到“孩子没了”几个字,陈天岛猛地放下护着脑袋的手,意识到今天惹了大祸。他此时顾不得多想,只要能够走出面条厂就算菩萨保佑,至于侯沧海提出的组织处理,那完全是可以运作的。

在侯沧海、梁毅然、金家悦等人组织下,工人们离开新车间大门口。有的回到车间,有的回到家。

等候消息的市委书记得知工人们散去的消息以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让江阳区将光盘送来,并让所有市委常委都来观看执法现场,江阳区委一班人则列席会议。

新车间正门口恰好有一个摄像头,将冲突发生的情况录得相当清晰。特别是陈天岛有意冲撞张小兰的行为更是被制作成慢动作,极为真实地反映在视频中。

“啪。”市委书记拍了桌子,怒道:“市委打过招呼,矿务局改制是大事。在这一段时间,全市上下都要以此为中心。江阳区综合执法局在两天之内给面条厂送去了两个限期整改通知书,这是故意和市委唱对台戏吗?”

江阳区委被训得抬不起头。

“那个叫张小兰的副总经理完全没有阻挡这位了不起的陈天岛,至少留了五六十厘米的通道,陈天岛明显是冲着张小兰去的,造成的后果很严重,差一点酿成群体性事件。”

在市委开会时,食堂正在张罗着杀猪。食堂成立以来,就开始利用剩菜剩饭喂猪,如今猪圈里有了十来条肥猪。

面条厂管理人员出通知:“今天晚上食堂全免费,侯总杀两条猪,请全厂职工吃饭。”

侯沧海和梁毅然独坐于综合研究所大楼。

梁毅然道:“下一步怎么处理?”

侯沧海道:“盯死陈天岛、詹军和煤电厂老大,还有孙飞。人手不够,调麻贵,请汪海,我要拿到更多他们狼狈勾结的材料。”

梁毅然道:“太便宜陈天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