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偷录的,给六楼安了偷录设备。我们要将这些光盘交给一些朋友,具体交给谁你们就别问了。”

梁毅然开着车在城里转圈,注视着反光镜,看是否有人跟踪。

这辆皮卡车非常普通,混入车流中便如隐于闹市中的高人,一点都不惹人注意。梁毅然转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才将侯荣辉放了下去。

两人回到江南水岸,在电脑里打开光盘。光盘里的画面触目惊心,充斥着淫色和毒品的境头,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坐在一起。快进到十几个小时后,一个熟悉身影进入了这个房间。

侯沧海迅速暂停。画面定格,里面有一个人是詹军,面目非常清晰;另一个人是矿务局的中干。侯沧海在矿务局开会时曾经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

面画继续,最初是詹军和矿务局中干在谈事,谈了约一个小时,来了四个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衣着暴露,在音乐中与两个男人混在一起。很快,身上仅存的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詹军玩得挺疯,将女子小裤戴在头上,左拥右抱,快乐异常。

“这是詹军,是我的仇人之一,矿务局改制与他有极大关系。”看到这个视频,侯沧海知道詹军完了。

视频就是子弹,这一枪何时打出去,扳机就在侯沧海手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鼠仓

侯沧海暂时没有扣动扳机,海龟公子乌天翔却要扣动扳机。

山庄里,化身为李清明的方铁头久未露面,今天终于又重出江湖。

高州持续一年的打黑除恶工作接近尾声,战果丰硕。不少刚刚成形的黑恶团伙受到重击,小菏才露尖尖角便被送进监狱。这一年里,一大恶人所有企业在高州全部老老实实,道上兄弟大都到了外地。

丁老熊见到方铁头,不停摆头,拱手道:“流年不利啊,居然为了屁股大的小事,折掉两个老兄弟。”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幸好两个老兄弟一人死亡一人被吓出精神病,否则会给乌老大这边带来麻烦。

方铁头点燃了一枝烟,手指头稳稳的,道:“这些年我们都太顺了,大家都没了警惕性,两人两支枪,居然被父子俩空手干掉。除了我们低估对手的原因以外,另一个原因是大家日子过得太好,变成了猪。老熊哥,我再说一句实话,小熊性急,不是干这行的料,以后只做正行生意,求个平安生财。”

“小熊这次吃了大亏,脑袋被铁锤敲了。我给他弄了一个建筑公司,慢慢磨他的性子。”丁老熊早年才出道的时候,是江州一带有名的“火车游击队”,带着十几个兄弟长期吃火车饭。若是没有遇到一大恶人,他早就进监狱里当劳改犯了。与一大恶人相遇后,丁老熊不再吃铁路饭,以道上手段辅助做生意,生意如虎添翼,赚钱到手软。

丁老熊如今身家不菲,成为江州名流,退出江湖的心思时隐时现。只不过身上犯的事情太多,要想金盆洗手极难。这次折了两个两兄弟,王朝夜总会被毁掉,他都忍住了这口恶气,没有立刻报复侯天明和侯荣辉父子。

聊了几句,陆续有人进来。进入者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兄弟,这些老兄弟多和丁老熊有相似经历,都是各自一方的“狠角色”,狠是狠,却无势,混得一般,跟上一大恶人以后才各自成势。

按照老习惯,七个老兄弟坐在二楼,好烟好茶有人侍候。

大厅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西服中年人。此人西服质地非常好,裁剪合身,加上其相貌堂堂,原本应该风度翩翩。此时他站在大堂,如风中树叶,瑟瑟发抖,透着一股狼狈相,英俊的相貌反而变得特别猥琐。

大厅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看中年人。

乌天翔出现在大厅,走到中年人身边,二话不说,左右抽了两个嘴巴。中年人扑通跪在乌天翔脚边,嘴里不停小声咕哝。

乌天翔踢了他一脚,道:“我打过招呼,不准做手脚,为什么不听。”

中年人不停打嘴巴,道:“利好消息发布以后,我想总得有人买股票吧,我就抬轿子,帮着把股票推起来。”

“别找理由,老老实实说做了什么事,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乌天翔见他到此时还要说假话,冷笑两声,掉头回二楼。

二楼的人都没有看楼下,打招呼,说闲话。

一大恶人乌有义弯着腰,驼着背,背着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盘腿坐在椅子上。他没有开口,其他人皆安静了下来。

一个精瘦的留着八字胡的家伙出现在大厅,手里有一个托盘。

看见八字胡,中年人不敢再给自己狡辩,对着二楼道:“大哥,怪我猪油蒙了心,起了贪心。”

一大恶人一言不发。

中年人知道规矩,走到一个固定的话筒边上,声泪俱下地道:“我建了老鼠仓,提前买入山南建材,等山南建材拉到高位后抛盘,获利三千五百万元。”

从左侧角落发出一个清脆女声,道:“就这些,完了?”

中年人声音发抖,道:“全部讲了。”

女声道:“我最后问一遍,完了?”

中年人道:“完了。”

乌有义盘腿坐在椅子上,仍然一言不发。

女声道:“如果这一次你将所有事情讲完,按照乌三前例,自己割三根指头,此事就算了。你这人极不老实,到现在还不说实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从大厅后面出来两个戴口罩的壮汉,如提小鸡一样拎着中年人出门。中年人吓得尿失禁,狂喊:“我拿公司股票做质押,这一次饶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楼上在座之人都是资金提供者,冷冷地看着中年人。

乌天翔留洋归来,出手不凡,操作岭西矿业让所有人都大赚一笔。作为资金方,自然深恨内鬼。此人建大老鼠仓,抢先出货,虽然没有造成资金大规模出逃,但是也影响了盘面,一些跟风盘出逃。由于主力未出货,乌天翔被迫动用大量资金护盘,开始横盘整理,伺机再拉升,因而打乱了整个计划。

乌天翔立刻判定有内鬼。他动用关系,准确地揪出中年人,才有今天这一次聚会。

中年人被拎走,大厅恢复平静,“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歌声欢快地从隐藏在角落的音响中飘了出来,大厅一扫阴霾,变得明亮欢快起来。咖啡、茶叶、雪茄、土酒洋酒皆推了出来。

在此地服务人员皆是内部人,没有妙龄女郎。

乌天翔站在大厅,声音清朗地介绍道:“各位叔伯,公司选择的股票有如下特点,一是流通盘下,是股市上的小盘股,容易控股;二是经营业绩极差,政府对它没有兴趣,恨不得有人重组;第三,产业特征清晰,有炒作空间。”

操作山南建材时,尽管有老鼠仓这种窝心事,扰乱了整个计划,但是肯定还会大赚。二楼之人对此毫不怀疑,都有新的资金计划。

山庄在极深山谷里,从远处看,灯光若隐若无,如鬼火一般。声音如被一层无形的屏幕隔离,在夜色中零落,不再入人耳。

在与高州隔了一座大山的江州,一个小山坡上,侯沧海和杨兵盛了一杯小酒,检讨这一次战役的得失。

侯沧海总共在山南建材中投入五百万,又分散在不同账户,在中年人出逃前便陆续出货,所以没有引起庄家注意。但是,侯沧海总觉得还是有失误之处。

“你和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要做大事业的人,所以不能在股市里留下蛛丝马迹。”侯沧海这一次斩获太多,反思之后,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冷静,以后行动应该把自己的父母全部摘出去。如果一大恶人真要下定决心查,还真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这条线上。这一次或许能够侥幸得手,下一次若没有更好措施,说不定就要大意失荆州。

“你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开始患得患失。我们就是通过正常渠道注册,炒股赚钱那是本事。就算不宣传,也谈不上蛛丝马迹。”

杨兵不相信侯沧海转眼之间就由房地产商人变成了“巴菲特”,猜到他肯定从某种方式获得内幕,只不过出于对好友的充分信任,不追问此事。而且,此战役之后,杨兵也获得了丰厚报酬。这个报酬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丰厚,很容易让人对实业丧失兴趣。

杨兵没有追根寻底,这让侯沧海很轻松,道:“给你五十万资金,你指挥小团队自由发挥,寻找操盘手的感觉。你不要跟他们讲原因,还是和操作山南建材一样正式地发指令。”他如此安排,也就是让小团队有输有赢,这样或许减少他们跟随操作的信心。

杨兵胆子比起侯沧海要小得多,但是智商不比侯沧海低,脑筋转了几圈,便明白侯沧海的意图,道:“你啊,胆子大起来没边,胆子小起来也真是鼠胆。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我去扔骰子,扔到哪一只股算哪一只股,就好比我们当初招聘那样。想起以前的事,我还真有些服你这张乌鸦嘴。”

这些天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兵就会回想起那次招聘,如果自己不把侯沧海扔到一边的孙艺欣档案捡起来,后来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总是琢磨此事,隐隐产生了宿命观点。

“这事交给你办,准备十个账户,把我们两家人都摘去。”侯沧海又开玩笑道:“以后等我们成了山南企业家时,若是寻找原始积累时,最好不要让他们追到股票上去。靠炒股发家,会显得我们创业之路不曲折,形象会打折扣。”

“矫情。”杨兵冲着侯沧海竖起了中指。

侯沧海这一系列布置,显示这个“内幕消息”很特别,杨兵故意装傻,不提此事。

侯沧海起身,到门口时,回了一个中指。

综合研究中心顶楼都住着核心人员。侯沧海离开杨兵家,走几步就进了自己温暖的小家。他从小就喜欢面条厂环境,坡顶有脸盆粗的香樟树,让原本平庸的小山坡摇身一变成为绝色丽人。办公楼增加了卫浴间,不少卫浴间紧靠香樟树,站在窗前,伸手就能触摸到绿油油散发香樟味的树叶。

“你到杨兵那里聊什么?”张小兰身穿宽松睡衣。睡衣上有淡色花朵,开领很低,露出可餐之秀色。

“你太不讲道德了,明知不能为,还穿得这么性感。”侯沧海假意捂着鼻子,作流血状。

张小兰在镜前打量自己,道:“我要趁着身材没有变形,让自己更性感更美丽。生产后,很难将身材恢复成少女时代了。”

侯沧海轻轻抱住妻子,道:“你和我岳母的身材很接近,应该能恢复得很好。”

“这是安慰我,以后要赔偿我的身材。”张小兰撒娇,亲了亲丈夫额头,又拉开衣襟,将柔美肩膀露出来,有意秀了秀肩窝。

“老公,你说我们以后生儿子还是女儿?这是由男方决定的。你爸妈在意这事吗?”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他们都喜欢。”

每次与妻子在一起甜甜蜜蜜之时,侯沧海心里都有一丝阴影。他一直在暗中布局与一大恶人交手。可是一大恶人凶名在外,与其相斗,难免会影响到家人。

想起幸福生活有可能被打破,他内心深处有了犹豫。

第二百三十六章 改制前夜

山南建材和岭西矿业暂时都在调整阶段,侯沧海除了留下少量股票外,主力已经出货完毕。他在暗中安排梁毅然继续跟踪乌天翔,又在明面上请宁礼群分析山南建材和岭西矿业的基本面。

位于工业园区的面条厂顺利投产,销售仍然由江莉负责。新建立的沧海销售模式逐步开始发威,攻陷南州和江州以后,又将秦阳迅速点领。

侯沧海与王金保持密切接触,紧盯着矿务局改制工作。

矿务局改制工作原本是在慢车道缓慢滑行,整个矿务局两万多职工一直在观望。总体来说,矿务局职工对改制有抵触情绪。

抵触归抵触 该来的终究会来。2005年国庆刚刚过去,天气还挺炎热,改制方案如一道闪电突然出现在矿务局上空,直接影响了矿务局二万多职工的生活,必将影响很多人的命运。

矿务局是国家大型一类企业,前身是1950年成立的江州煤矿公司,1989年元月1日更名为江州矿务局。

很多老职工从青年时代就进入公司,经过五十五年沧桑岁月,进入了人生暮年。如金家悦厂长就是十来岁进入矿务局,如今退休还在当面条厂当厂长,属于超期服役的老厂长;还有些职工在此渡过了青春期,临近退休,摊上了矿务局资不抵债的烂事;更有许多工人出生在矿务局,矿务局就是他们从出生到现在的最重要生活场地。

拿到改制方案宣传资料,金家悦关门苦思,晚餐前来到周永强家里面,将侯沧海也叫了过来。三人摆上酒菜,边喝边谈。

侯沧海通过副总会计师王金这条线,已经将正式改制方案拿到手。下午,几个高管聚在一起开会,一致同意借此良机将面条厂彻底拿过来。面条厂有经验丰富的员工,矿务局视其为累赘,沧海集团却认为这是宝贵的财富。

除此之外,对于侯沧海来说,面条厂有着童年生活经历,目前独占一个山头,面积不小,正是建立属于自己根据地的好地方。

打开酒瓶,电视里正在播放鼓励下岗工人的励志歌,伴着歌声,无数工人下岗在纷纷细雨中踏入人生另一条河。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金家悦和周永强没有动筷子,凝神细听这首歌。等到歌曲唱完,金家悦生气地道:“唱起来容易,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谁他马的受得了。”

周永强道:“老金,下岗工人在九十年代最多,矿务局能熬到现在,还算不错。”

侯沧海给两位老辈倒上酒,问道:“总体上来讲,矿务局员工是否愿意改制?”

金家悦将一小杯酒倒进嘴巴,长出了一口气,道:“矿务局员工大部分都对改制抱有抵触,管他什么方案,先抵制了再说。原因很简单,煤炭行业是基础性能源行业,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长期积累下来的社会负担重、债务大、富余人员多,改制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把利剑。”

金家总三十岁左右时是矿务局煤电公司技术骨干,被派到面条厂当厂长。派遣之前,领导拍胸膛保证他将面条厂搞起来就调回煤电公司,不料到了面条厂就有去无回,直到现在。也正是因为面条厂曾经是辅业中最红火的单位,小字辈副厂长管一湖才有了机会调入主业,然后爬到矿务局领导岗位。

人生命运就是由一系列小决策所改变,到底哪一个决策导致人生方向,谁又能说得清楚。

周永强补充道:“我们矿务局位于城市一角,向来自成一体,分离企业要到社会谋碗饭吃很难。对于破产企业员工来说,由于不具备人员流动条件,下岗职工再就业难度大。至于面条厂,按员工的话来说,我们面条厂被踢出了矿务局,从此生老病生再与面条厂没有任何关系。大家虽然有思想准备,还是有怨气的。”

面条厂在整个矿务局系统里属于辅业,是市场化程度最高的辅业,曾经由于面条厂销售火红而闻名全市。改革开放以来,矿务局为了适应市场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以母一子(分)公司形式构建了46个二级核算单位。子公司仅相当于一个独立核算的部门,未能形成真正的公司治理结构,只设经理层,产权归集团公司所有。面条厂搞了对外承包,但是没有对所有制进行改革。

在经过山南省政府批准的改制方案中对辅业有明确要求:

一是属主业单位的,随集团公司统一资产重组,进行产权制度改革;

二是实现辅业的分离出让。主业之外的辅业企业通过改制,使国有股份全部或部分退出,与集团公司除产权关系外,不再具有行政隶属关系,也就是面条厂工人们所说被踢出矿务局;

三是辅业改制时,净资产在2000万元以下的小企业,国有股份全部退出,全部股份由职工和管理层购买,其中管理层股份占40%。职工股份占30%,社会股占30%。面条厂便属于此种情况。

面条厂管理层极为特殊,在承包前的几个厂领导都是超龄服务,管理层股份要占百分之四十,对于金家悦和周永强来说,这是一块大而不当的蛋糕。

“我对面条厂有感情,本身也在承包面条厂,由我来进行社会股投资最合适,我想购买社会股。如果还是由我来主导面条厂,保证大家收入会随着社会经济水平提高而提高,不会出现工资多年不变的情况。用最简单的话来说,让工人们的收入达到江州市平均水平。”

侯沧海很了解金家悦和周永强的家底和心态,今天准备做一次浅层次沟通,或者说意向性沟通。

金家悦对此早有预料,道:“我询问过老管,我们这种承包的情况如何处理,老管答得很明确,改制是不可抗力,先结束承包,然后再由原来的管理层和员工进行收购。矿里肯定会考虑你承包面条厂的特殊情况,老管说只要你愿意,肯定是首先考虑由你来购买社会股。”

侯沧海道:“我是按照承包两年来进行投入,提前结束承包,前期投入怎么办?”

金家悦道:“改制涉及两万多人,几十个亿的资产,你这点算是小钱,矿里肯定会考虑的。”

侯沧海没有多说这个问题,试探道:“如果员工愿意转让股份,我可以收购。前提肯定是我能购买社会股。”

“员工股份可以转让吗?” 金家悦此时早已经没有经营企业的雄心壮志,特别是侯沧海团队承包面条厂以后所作所为,让他明白自己这一代人确实老了,没有办法和新生代在市场上争雄。得到企业转制方案时,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在这次转制中多获得一点利益。为面条厂辛苦三十年,到老来还是一穷二白,这让他心有不甘。

“关于员工股份转让这事,我们团队请教过律师,各地对员工股份转让的规定并不一致,比如,岭西省采取禁止性规定,禁止职工股流转,只有在职工退休、或因死亡、调离、辞职及被企业辞退、除名等特殊情形脱离企业时,才允许其依法向其他职工转让其实际持有的职工股。但是根山南立法则允许员工转让其持有的股份。”

侯沧海道走下酒桌,将一份文件递给金家悦。

这份《山南省国有控股、参股公司内部职工持股试行办怯》规定,允许职工持有的股权在本公司内部转让,转让的价格依照本公司每股净资产及收益状况确定;职工持股原则上不能退股,但遇持股职工调出、辞职、退休、与公司解除劳动合同、死亡和被公司除名、辞退等情形,可以依照公司规定处理。

金家悦见侯沧海准备得很充分,心里更有底,稳重地道:“改制以后,关键还是看新企业管理层是否有能力经营,新企业管理得不好,大家手里股份就是废纸一张,还不如将股份转让更实惠。而且面条厂员工都没有什么钱,一分钱憋死英雄汉,何况让他们买股份。我最担心被一些别有用手的人主导了企业,面条厂那就是真完了,工人们有可能连饭碗都搞掉。”

谈到此,侯沧海和金家悦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在这个场合不便深说,于是三人聊着改制的其他事情,喝起了滋味复杂的小酒。

喝酒后的第一天,侯沧海找到舅舅周永强,深谈一次。

喝酒后的第二天,侯沧海找到了厂长金家悦,深谈了一次,谈话内容涉及到即将到来的清产核资、改制方案等具体问题。

与原面条厂主要管理方基本谈妥当以后,侯沧海找到分管面条厂矿领导管一湖。

管一湖客客气气地请侯沧海喝茶,闲聊几句,道:“侯总,我等会还有一个会,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

侯沧海将改制方案的宣传册拿出来,道:“我看了宣传册,面条厂是矿务局的辅业,资产小于2000万,属于整体出让的企业。我目前是面条厂的承包人,想询问局里是如何考虑我公司的承包问题?”

管一湖道:“改制是大势所趋,上级部门已经有了明确批复,具有合法性。目前矿务局成立企业改制领导组,矿里主要领导任组长,副职任副组长,领导组下设工作组,由局办公室牵头,成立工作班子,全面负责集团公司企业改制工作。各单位也要成立改制领导小组和工作机构,专门负责此项工作。”

听到管一湖说出官样话,侯沧海心里有一丝警惕,道:“管局,谁来购买社会股有什么具体条件,我是否可以购买?”

管一湖道:“当然欢迎,这一次改制若没有外部资本进入,肯定会失败。但是,为了避免国有资产流失的嫌疑,必须要公开公正,你要购买社会股,可以按照改制流程介入。”

侯沧海追问道:“我目前正在承包面条厂,经营得也不错,是否能有优先权?”

管一湖打断道:“我们原本以为,改制还会酝酿更长时间,没有料到上级决心很大,气魄很足,所以改制工作比以前提前了很多。上级之所以下这么大的决心,也说明了矿务局问题的严重性。面条厂对全局改制来说只是小问题。你要相信集团公司、中介机构和改制单位共同组成改制组织机构会有客观考虑,综合平衡。我只能说到这里,在现在,谁都无法肯定给你答复。”

侯沧海走出了矿务局办公室,心情很不爽。按照他的判断,面条厂这种小单位要做到国有股彻底退出,在改制前一般要大体明确社会股由谁来购买,也就是找到下家。管一湖有面条厂背景,平时说话都很直接,在自己面前不说官话,今天却是满嘴官腔。他作为曾经的体制内人,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在苦苦思索。

一张让人厌恶的脸浮现在侯沧海脑中,非常立体,栩栩如生。

第二百三十七章 行政处罚

侯沧海目前通过侯荣辉拿到过一个光盘,里面数次出现詹军,画面非常不堪。虽然视频效果一般,在昏暗灯光下有些模糊,詹军又戴着墨镜,侯沧海太熟悉詹军,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若是将这个视频寄给相关部门,并标注出这是詹军。那么,詹军的仕途也就完了。

这是放在手里的一颗子弹,随时都可以扣动扳机,因此侯沧海没有急于将子弹打出去,而是认真研究视频里涉及到的其他人,准备徐徐图之。在他的心目中,一大恶人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詹军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随时可以灭掉。

离开矿务局大楼后,侯沧海没有开车回公司,直接来到市区,接到了从高州归来的杨定和。

望城房地产公司正在运作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个项目。陈杰负责全面工作。杨定和作为副总经理,专门联系各职能部门,而这正是陈杰在江南地产的职责。目前,项目运行得很顺利。

杨定和比起在江阳区委政法委时要稍稍瘦一些,精神状态比起刚刚退居二线时好得多。经过黑河镇政府时,他感慨地道:“想当初,我离开黑河时还是挺难受,觉得自己还年富力强,多干几年没有问题,对鲍大有挺不满。现在出来工作,换个视角,就会觉得当初那些事情都不算事。”

这话引起侯沧海强烈共鸣。当初他是满怀悲伤地和党委书记詹军打架,然后被迫调走。下海以后才发现退一步海阔天空,世界很大,有足够施展才华的舞台,一辈子窝在黑河才是真正的悲哀。从这个角度来说,没有詹军,十有八九没有如今的侯沧海,更没有沧海集团。

小车开进青树村。

青树村靠着黑河镇,地处城郊,属于比较富裕的地方,村民要么在农村搞多种经营,要么进厂打工。这一带村民眼界宽,胆子大,路子野,很不好管。为了建公路收费站,黑河党委书记詹军被青树村村民搞得异常狼狈,原本一路通达的仕途因为此事大受影响。

“杨书记,这一带真要开发?”

“开发说了好多年,现在终于进入实质性阶段。詹军离开黑河以后,包青天从南方回来,如今又成为青树村书记。前些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是青树村几乎全村的地都要被征,正在做宣传动员工作。侯子,黑河镇是我们的根据地,干脆在这边开发房地产,黑河肯定要纳入江州新城,前途看好。”

杨定和在黑河镇做党委书记多年,与村社干部都挺熟悉,但是,如今要拿到土地,必须经过招拍挂这一关,与村社干部熟悉最多是少些麻烦,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侯沧海对此认识得很清楚,对杨定和的建议没有马上回应。

在杨定和当党委书记时,侯沧海是其办公室主任。作为办公室主任,围着书记转便是其重要职责之一。如今两人关系发生了变化,虽然侯沧海还是尊称杨定和为书记,但是决策者已经变成了侯沧海,杨定和由决策者变成了执行者。

包青天站在院子里,朝着黑河镇方向眺望。他身后是厨房,厨房大灶烧得正旺。包青天老婆用稻草烧去鸡毛茬子,火焰中,飘起稻草烧蛋白质的香味。

三个黑河镇老朋友见面,自然十分亲切,端来大杯茶水,坐在院子里闲聊。几年时间,以前常在脚边跑来跑去的土狗变得十分苍老,不再调皮,无气无力地趴在包青天脚下,一动不动,偶尔翻一翻眼睛。

包青天拿出几页复印的规划图,道:“我家这个地方也得拆掉,青树村将没有影子了。我应该是青树村最后一任支部书记。”

侯沧海接过规划图,看到规划图边缘上印着“东方设计院”几个字,另一边有城市总体设计几个小字,道:“这不是规划局的东西。”

包青天道:“这应该是国土和规划共同搞的设计,听说通过了专家评审。”

侯沧海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高州城市总体设计似乎也是由东方设计院在做,近期也搞过一次专家评审。从各方得来的消息,高州一环线已经立项,近期极有可能动工。为了证实自己的记忆,他拨通了老同学陈文军的电话,专门询问东方设计院的情况。

陈文军如今是高州新城常务副主任,级别没有动,权力比以前大得多,由副升正是迟早之事。他在电话里自信满满地笑道:“东方设计院是很牛的单位,政府许多大工程都是由他们设计,能顺利过关。其他单位设计的就是过不了。其中的意思,你的明白,不需要我多说吧。”

挂断电话以后,侯沧海对这份复印的城市总体设计相当重视了。在杨定和与包青天聊天之时,他趴在桌上子上研究东方设计院的作品。当看到新的铁路中枢居然在青树村附近时,心中一动。尽管山南没有地铁,可是侯沧海知道沪市和首都地铁线附近的房子都比较贵,凭着房地产老板应该有的敏感性,他判断如果真要修铁路中枢,在此布局修房子绝对会赚翻。

如今的问题在于铁路是独立系统,江州市的城市总体设计根本决定不了铁路布局。侯沧海陷入沉思,连须须草炖鸡汤的浓香飘出来都没有觉察到。

午饭时间,黑河镇原驾驶员陈汉杰和社会大哥包方陆续来到包青天的家里。

包方居然很奇怪地戴了幅眼镜,把自己弄得很斯文。若不是皮带上插了一把弹簧刀,还真没有想到他是社会大哥。

侯沧海如今在与一大恶人交手,为了战胜对方,必须要研究对方。与一大恶人相比,包方显然还处于黑恶势力的初级阶段,段位比一大恶人低得太多。

须须草鸡汤煮好以后,包青天和老婆一起抬了桌子到院里,用土碗装酒,大口喝,如梁山好汉一样痛快。

包方与侯沧海碰了酒后,道:“上次侯总帮忙,让我的侄女包利平顺利专升本,她刚刚从商院毕业,能不能先到侯总公司工作。”

“我们公司正缺财务人员,包利平是科班出生,肯定欢迎。”包方以前多次帮助熊小梅,侯沧海记住这个情谊。另外,如果望城房地产要移师黑河,少不了与包方打交道,于是爽快答应。

为了此事,包方又与侯沧海多喝了几杯酒。

下午三点,午餐才结束。结束之时,包青天由大家扶到床上。侯沧海有些酒意,不算醉。他刚回到面条厂综合研究中心,杨兵找了过来。

杨兵将一张由综合执法局开出的《违规搭建限期整通知书》摆在桌上,道:“今天上午来了综合执法局的人,据说全市在开展违章建设大整治,综合研究中心加修的房间属于违章建筑,要求我们限期拆除。”

侯沧海承包面条厂以后,由蒲小兵施工队对整个厂区进行了维修,围墙、道路、大门属于维修,综合研究中心加建部分确实属于违章建设。当时考虑到这是在矿务局内部的小型建设,地方执法机构素来睁只眼闭只眼,从来没有严格按照程序办理相关手续。因此,这些工程统统按照面条厂厂房维修来处理。

此时矿务局正在改制的准备工作之中,凡是改制皆是火药桶,地方执法机构一般避之不及。这次突然进入厂区执法,让侯沧海感觉异常。这个异常就如管一湖的官腔一般,着实令人生疑。

侯沧海想了一会儿,给检察官周水平打去电话。

周水平本身是工厂子弟,对工厂很,听闻此事觉得奇怪,道:“我认识综合执法局老张局长,他平时办事挺狡猾,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去惹正在改制的矿务局,不合常理。我约他出来吃饭,这事可大可小,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去拆违。”

侯沧海如今是商人,论有钱的程度,肯定超过综合执法局局长。可是他的钱还不够多,没有对综合执法局局长产生任何制约,若是综合执法局局长是铁脑壳,真要搬着法津法规强行拆除面条厂内的违规建筑,侯沧海这个合法商人还真没有理由抗拒。

由周水平出面周旋,是比较妥当的办法。

周水平有检察官的特殊身份,综合执法局的一把手老张挺给面子,爽快地同意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