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到这个煤矿?”

“没有目的,就是想去看一看。”

杨兵理解寻人心切的侯沧海,没有反对,继续跟在车上。茂云市和高州市皆是以矿产储量丰富著称,城市品质也相差不多,街上时常能看到豪车。两人转遍了茂云大街小巷,吃过午饭,出城沿着路线图,来到九井煤矿。

九井是标准的国营煤矿,形成了一个以九井矿为核心的小型集镇,住着矿上的工人和家属。距离九井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乡镇企业王沟煤矿。王沟煤矿位于进山路口,准确说进山约有十分钟的车程。

侯沧海将越野车停在九井,和杨兵步行前往王沟煤矿。有着侦察假烟制造窝点的经验,侯沧海在山边离开公路,沿着崎岖小道爬到了王沟煤矿的对面山坡。流着汗水坐在半山腰的大树下,观察山沟里的王沟煤矿。

王沟煤矿规模就要小得多,除了矿工以外,没有其他人。

“你为什么来这里?难道又想要收购煤矿,开玩笑吧。”开始爬山后,杨兵意识到这不是寻找小河,肯定另有目的。

“你陪我就在这里看看。别多问,就陪我坐一会儿。”来到王沟煤矿是临时起意,侯沧海没有带上单反,也没有望眼镜,只能远远地看着已经收入一大恶人囊中的王沟煤矿。他不想让杨兵在此时介入一大恶人的争端中,没有说出真实情况。

王沟煤矿的空坝子里全是在排队的运货卡车,坝子小,装不了这么多货车。货车一直排到公路,形成了一字长蛇阵。

一大恶人凭空插一脚,居然搞定苏希望花了巨资没有搞定的煤矿,这其中肯定有相当多的内部交易。从这个一字长蛇阵,侯沧海能够直接感受到一大恶人的能量。

坐了一个多小时,侯沧海和杨兵这才离开山腰。

回到高州,侯沧海与麻贵取得了联系。

“有什么进展吗?”

“收集了不少资料,但是没有特殊东西。做我们这一行要有耐心,长期持续的观察肯定就会有效果。”

“我到了王沟煤矿,坐在对面山腰看了一个小时。”

“原来是你们两人,我正在纳闷,谁发神经,专门过来看煤矿。”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有我的办法。你别细问,我不会说细节。”

通话以后,侯沧海对麻贵的能力多了一些信心。与此同时,他觉得纯粹依靠麻贵收集情报也不靠谱。麻贵作为地下的私人侦探,可以为自己服务,当然也可以为远远比自己有钱的一大恶人服务。他决定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研究中心,平时研究经济政策,可以收集竞争对手的信息,还要暗中收集一大恶人的情报。

虽然侯沧海如今基本等同于穷光蛋,可以支配的现金如秃子顶上的头发——有几根都能数得清楚。但是,他坚信自己肯定会成功。既然能成功,就得提前谋篇布局。

有了建立研究中心的想法,就得为中心配置领导人,谁来领导研究中心是一个大问题。侯沧海以前在伙食团尝到过人才匮乏带来的痛苦,这一次要做一个更大的蛋糕,人才问题就立刻跳到面前,一分钟都没有迟疑。不管有多好的想法,必须要由人来落实,没有人才,一切空了吹。

按照侯沧海的想法,杨兵更适应做一个内当家,成为自己最紧密的助手,其隐忧就是女朋友孙艺欣。这个女人格局太小,眼界狭窄,多半会影响杨兵和自己的关系。

陈杰应该能成为自己在房地产方面的方面大将。在江南地产工作时,陈杰主要负责外部工作。做房地产必须要有政府各机关打交道,陈杰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的缺陷在于内部管理。

江莉一直在江南地产办公室,可以成为其副手。

在保健品方面暂时没有人选。妹妹侯水河可以参加保健品建设,但是在没有找到小河前,她不能成为稳定人选。

至于设想中的研究中心,现在只能是一个设想。

杨定和原本是一个极好人才,只是他年龄稍稍长了一些,而且身体不太行。短时间可以与陈杰一起搞房地产,但是很难与企业一起共同成长。

至于周苗,以前虽然在一起做过同事,而且都是杨定和圈子里面的人,但是她是停薪留职,迟早要回去。在没有辞职之前,很难以公司骨干身份来培养。

侯沧海想了一会人才问题,随即自嘲自己想得太多。

第三天,杨定和与周苗一起来到高州,住进新公司所在的办公室附近的公寓。公寓由新区提供给入驻企业管理层,要交租金,费用相对较低。这是市长黄德勇来到高州提出的吸引人才具体措施,确实有效地解决了入驻高州企业高管们的住宿问题。当初侯沧海选择将办公室定在此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附近有费用较低的公寓。

杨定和周苗到来后,江莉暂时不用辞职,继续在江南地产上班。

如今,周一到周五,侯沧海、陈杰和江莉在江南地产工作。周六和周七,他们就来到新的办公地点,与杨定和与周苗在一起商量下星期具体工作。

新城立的望城房地产公司主要任务是买地,暂时没有考虑开发。这个工作任务对于杨定和与周苗来说很简单。两人是从政府机关出来,对政府机关工作程序非常熟悉,跑了几趟国土局、房地产交易中心,基本上就将买卖土地的基本程序弄得清楚明白。

现在土地出让是“招、拍、挂”方式,都引入了市场竞争机制,均具备公开、公平、公正特点,但在运行程序等方面又有所不同,在土地交易中所发挥的作用也存在着一定差异。

通俗地说,差异在于使哪一方的效益最大化。

当一方要买,而多方争着卖时,买方根据一定条件选择一个卖方交易叫招标,招标方式可使买方的效益最大化;

当一方想卖,而多方争着买,卖方按价高者得的原则选择一个买方的交易叫作拍卖,拍卖方式可使卖方的效益最大化;

挂牌出让适用于不具备招标拍卖出让条件的地块。实际工作中,多数为政府收回,需要进行旧城改造的地块。比如,某市旧城改造项目,因改造地块涉及的产权主体较多,拆迁面积较大,回迁安置复杂等,针对这一情况,土地管理部门应合理考虑多方面因素,采取挂牌方式出让,避免盲目投资,造成不良后果。挂牌出让报价时间较长,给予投资者更加充分的理性思考空间,避免了不理性竞争带来的炒作地价的现象,有利于投资者理性投资和公平竞争。

侯沧海看中的地块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涉及到一家破产小厂的回迁安置,因此政府采取了挂牌出让方式。

当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启动以后,南城区委书记海强最担心好事办砸锅,给南城区惹出一系列大麻烦。江南地产入驻之初,海强更是对于江南地产持观望态度,不太相信两个年轻人领导的新成立房地产公司能将复杂的危房改造项目做好。只不过锁厂危房改造是新市长黄德勇主持的项目,他不便多提意见。让海强彻底转变观念是在非典期间,侯沧海这个年轻人在非典关键时刻勇敢地站出来,将差点崩溃局面维持住。

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在非典以后,每次到工地,锁厂老工人们提起侯沧海都异口同声夸奖。他看得出来,工人们是真心夸奖侯沧海。锁厂工人是南城区最大的刺头聚集地,能得到这一群人夸奖,只能说明侯沧海是真在为工人们办事,除此别无可能赢得工人们的认可。

正因为此,当侯沧海提出想要独自做三十亩小项目时,海强明确表态一定会让侯沧海按程序接到这个项目。但是,当侯沧海询问隧道是否能打通时,海强也很坦诚:“南城区委一直在力推此事,市委市政府有不同意见,黄市长赞成打通隧道,但是书记担心高州借债太多,以后还款压力大,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侯沧海始终认为打通隧道是大势。市委书记迟早会下定决心,就算他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在明年市委换届之时,新来的市委书记也必然会下定打通隧道的决心。在他眼里,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坚持要将这三十亩低价土地拿到手。

在这个背景下,杨定和与周苗来到望城房地产公司以后,进行了现场勘察,提出竞买申请,正式启动望城房地产公司第一笔土地购买流程。

当杨定和填写完竞买报价单后,他对侯沧海感叹地道:“可惜啊,我把黄金年龄都耗在了黑河镇政府,当时以甲方身份主持了不少项目,在张跃武等企业家恭维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觉得自己了不起。其实这些都是幻觉,当我在区委政法委接到改非通知后,就从以前幻觉中彻底清醒,离开了当时的职位,我什么都不是。如果再让我选择人生,一定会在九十年代初期走出机关,那时下海潮提供了无数机会。可惜啊,我现在老了,没有再奋力一搏的勇气了。”

杨定和曾经是侯沧海的领导和老师,两人私交很不错。侯沧海见老领导感慨颇多,想起不久以后肯定要启动的保健品项目,试探道:“以后我还有项目,杨书记可以参股。”

杨定和道:“我和你嫂子都有一份工资,退休以后够用了。我现在就打打工,发挥余热,入股投资就算了。这几天我们一起开会谈事,我已经看得很清楚,我是下午四五点的太阳,你是十点的太阳,世界终究是你们的。我现在五十出头,在你这里工作到六十岁,回家带孙,安享晚年。”

侯沧海暗自叹息一声。

第二百四十二章 瓦斯爆炸

侯沧海能够理解杨书记的决定。

如果是投资房地产,杨书记应该还会有信心。房地产能赚钱,不会亏损,这是行业外多数人的想法,想必杨书记也不例外。至于保健品,那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东西,亏损机率明显很大,投钱进去等于肉包子打狗。站在杨书记的角度来看问题,他在体制中多年,撑不死饿不着,万一在沧海这边跌个跟头,下半生养老都成问题。

侯沧海经营保健品的初衷是找一款能建立全国性网络的产品,至于能否赚钱,赚多少钱,还真说不清楚。有健力宝、太阳神行销全国的先例,他凭着直觉认为确实能帮助睡眠的保健品应该能赚钱。但是直觉往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更不能强让别人相信。

“锁厂项目什么时候结束?”杨定和问。

“快了,杨兵组建了一个销售团队,正在进入。”

“这块地三十亩,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想亲自操作。那么就存在一个问题,我和周苗把地买下来就完成了使命,没有多的事情做。我有一个建议。”讲到这里,杨定和停顿了一下。

“杨书记别客气,有话直说。”

“房地产公司成立以后就不能闲着,总要找事情来做,否则以前聚拢的人气就要消失。我觉得可以回黑河去做房地产。詹军在黑河这两三年,不办正事,只顾着整人,大大地耽误了黑河开发。但是凭着我们当年打下的基础,位置优越的黑河肯定会成为城区的一部分,你早点布局,能抢到先手。你有用熟的建筑队伍,还有开发团队和销售团队,仅仅炒作地皮,太可惜了。”

“黑河虽然人熟地熟,可是没有大项目落地,始终没有题材点。我还得再想一想。”

有了辞去公职的两年工作经验,侯沧海的思路和杨定和的思路已经有了明显区别。在侯沧海眼里,只要有好的地段,好的题材点,不管是南州、江州、秦阳和湖州,全省哪个地方都可以去。有了项目,何愁在当地建立不起关系网。杨定和在体制内工作得太久,思维着力仍然在江州,在以前工作过的黑河,这其实是眼界受到了限制,思维受到禁锢的表现。

与杨定和书记分手后,侯沧海从市房地产交易中心回到锁厂工地。此刻,十几幢高楼已经拔地而起,在南城区独树一帜,傲视群屋,极有气势。高楼之下的景观带还没有完成,但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溪流环着小区流过,与小区外面小河连结,给楼盘增加了不少灵动之气。

江南地产销售部正在装修,销售部的牌子已经挂起。杨兵为了学习销售房屋经验,带着团队到省城南州以及省外一线城市去考察房地产销售。

按照行业内部说法,只要是合格的医药代表,转行到其他行业都能胜任工作,如果是转到其他销售行业更是得心应手,短时间就能成为高手。杨兵有过多年销售医药经验,又实际操作过二七高州分公司,组建销售团队、制定销售规则都得心应手。

在招聘销售人员时,他采用了当年侯沧海霸气的方法,将招聘人员分成两堆,不做任何挑选,直接淘汰另外一堆。

霸气招聘结果并不差,招来的手下二男六女都是帅哥美女,组团出去回头率高,很是增加面子。

考察了十几家大中型房地产公司的销售部以后,杨兵有了初步销售思路,几个新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孙艺欣对杨兵带着一群美女考察房地产销售的行为很不满。在她心目中,吃在嘴里,夹在手里,看着锅里,这是男人通病,杨兵肯定不能免俗。只是杨兵离开高州,她得守着抗生素这一摊子事。钱和男人一样,只要看得不紧都容易出事。这一次,她选择把钱看住。

在如何装修样板房上,侯沧海主要听取杨兵意见。他已经适应了总经理职务,着眼于大事,抓住牛鼻子,而不用过多插手部下的具体事情。他对样板房唯一提出的建议是在书房摆一个象棋棋盘。每周能在书房与高手对垒是侯沧海从小的梦想。他如今以江南地产总经理身份小小地以权谋私,将自己的梦想放进样板书房。

正在与杨兵谈样板房,麻贵电话打了过来。

麻贵已经得了严重职业病,什么人都不相信,任何事情都要防一手。他随身用了好几张电话卡,打电话的这张卡在这一段时间专门和侯沧海联系。

侯沧海接到电话后,从正在装修的样板房间出来,看见了在工地货车旁边站着的穿着工作服的麻贵。私家侦探麻贵修炼成精,成精的表现是越来越普通,长相普通,气质普通,穿着普通,站在工人堆里,便毫不显眼地隐身在工人堆里面。

两人走进位于工地的二楼办公室。

麻贵压低声音道:“王沟煤矿出事了。”

侯沧海道:“什么事?”

麻贵朝外看了一眼。侯沧海明白其意思,道:“我这里的保卫严格,外松内紧,一般人进不了工地,陌生人进不了这个办公室。”

麻贵指了指自己。

侯沧海道:“你是专业人士,和工人没有任何区别,是例外。但是,你也进不了二楼。 ”

麻贵这才道:“王沟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

为了对付一大恶人,侯沧海一直在研究其薄弱点,目前能够被自己看到的明显薄弱点便是位于茂云的煤矿和江州的夜总会。

夜总会鱼龙混杂,不管是治安还是刑事都容易抓到小辫子。

王沟煤矿属于高瓦斯煤矿。

只要满足于以下指标之一的都属于高瓦斯煤矿:矿井相对瓦斯涌出量大于10立方米/t;矿井绝对瓦斯涌出量大于40立方米/min;矿井任一掘进工作面绝对瓦斯涌出量大于3立方米/min;矿井任一采煤工作面绝对瓦斯涌出量大于5立方米/min。

依着一大恶人乌有义穷凶极恶的手法,肯定不会为了治理瓦斯投入巨资,所以,出事概率极大。侯沧海出钱让麻贵紧盯王沟煤矿,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功夫不负有心人,王沟煤矿果然出了事。

“死了多少人?”

“肯定很多,但是据我掌握的情况,王家煤矿隐瞒了死亡人数。”

“隐瞒了多少?”

“报了二人,至少瞒报了十具。我有内线安在王沟煤矿周边。据他说,至少有十二人遇难。昨天矿上的人找到家属中,开出价码,只要不报出去,就多得钱。谁家敢报出去,一分钱都没有。”

得到打击王沟煤矿的猛料,侯沧海觉得自己的肾上脉激素突突地在上升,道:“除了内线的说法,你手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资料?”

“一段视频。”

这是一段关于村民们对瓦斯爆炸的讨论。聚在一起的村民没有意识到有人偷拍,有人愤怒,有人伤心,有人说风凉话,有人在说哪些家的男人出了事。

放完视频,麻贵拿出一张纸,道:“我根据视频整理出来资料,又到相应的人家去看了,确实是十二人遇难。他们只报了二人,胆子太肥了。”

侯沧海曾经在黑河镇政府工作多年,对山南省煤矿等级有基本了解。按山南省《煤矿生产安全事故报告和处理规定》,煤矿事故分为四级:

一般事故:一次重伤3人以下或死亡2人以下或直接财产损失10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的;

重大事故:一次重伤4人以上10人以下或死亡3人以上、9人以下或直接财产损失50万元以上100万元以下的;

特大事故:一次重伤10人以上或死亡29人以下或直接财产损失100万元以上300万元以下或性质严重、产生重大不良影响的;

特别重大事故:一次重伤50人以上或死亡30人以上或直接财产损失300万元以上或性质严重、产生重大不良影响的。

不同等级的事故处理单位和处理方法完全不同,最严重的是特别重大事故,国务院必然会成立特别调查组,最轻的一般事故则由当地政府处理。王沟煤矿瞒报十具死亡人数,就是要将安全事故界定在一般事故之上。这样既可以规避刑事责任,又可以迅速恢复生产,就算为了封口多赔给村民钱财,但是只要煤矿继续开工,就能够迅速补回损失。

侯沧海再看一遍视频,道:“这是一颗重磅炸弹啊。”

麻贵道:“我只管打听情况,如何用这些情报与我无关。根据我这一段时间掌握的情况,乌有志不好惹,真的很不好惹。给了这一段情报后,我的工作算完了,以后除了乌有志的事情,其他事情我都接。”

侯沧海道:“其他事情你可以不管,王沟煤矿还得继续跟进,特别是要盯住那些不愿意私了的人。”

“太危险了。”

“我给你加钱。”

半个多小时后,麻贵走出了办公室。他又到工地里转了一圈,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了锁厂。走到城区,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步行走进停车场,在车上换了衣服,戴上眼镜,开车离开高州。

侯沧海反复看了视频五遍,终于下定决心,要亲自前往王沟煤矿。独自一人前往王沟煤矿显然不是好主意,可是另一个伙伴不好挑选。他想了一会儿,拨通了梁毅然的电话号码。

侯沧海把梁毅然列入研究中心领头人选之一。此人学法律出身,胆子大,具有冒险精神,也有正义感。如果他这次愿意陪同自己调查一大恶人,那就是以后的研究中心人选。

“梁子,我是侯子,有一单生意,想不想做。”

“有生意想着我,侯子是好哥们。”

“这事得保密,你赶紧到江州来和我见面。见面之后,我详细给你讲。”

“好,我马上出发。”

在江州会面之后,侯沧海先让梁毅然看视频。

梁毅然看罢视频,道:“煤矿老板隐瞒死亡人数是常事,不足为奇。据我理解,矿工已经死了,家人多拿钱,也算一种补偿。为什么一定要捅出去?你又不是茂云领导,此事和你无关。”

侯沧海指着脖子上的枪伤,道:“此事和我无关,但是矿老板和我有仇。”

第二百四十三章 英雄起于阡陌

既然要拉梁毅然一起前往王沟煤矿,侯沧海不准备隐瞒与一大恶人的矛盾,原原本本讲了整个事情经过。

“这一趟有风险性,所以我不能骗你,去不去王沟煤矿,你自己决定。”侯沧海目光直视梁毅然,态度诚恳。

侯沧海和一大恶人的仇恨带着人命,无法化解,这让梁毅然犹豫不决。他问道:“你是什么计划?”

侯沧海道:“一大恶人势力大,就算把矿难爆光出去,也绝对扳不倒他,最多把矿长搞掉。可是有了这个天赐良机,不斩掉一大恶人几根手指,我就是缩头乌龟。在具体战术上,我会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把杀人的刀递给政府,借政府的刀来杀人。”

梁毅然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我陪侯子疯一把。向闻名全省的一大恶人身上捅黑刀,这还真是一件人生快事。以后老了,回忆年轻时的事,可以给儿孙们吹牛。”

侯沧海上前拥抱了梁毅然,道:“以后我们一起打天下,以前汪海说过一句话,我印象非常深,以后这句话就是我们的座右铭。”

“什么话,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英雄起于阡陌,壮士拔于行伍,凭着我们的胆量,肯定能在山南打下一片江山。”

“侯子,你别煽情了,再煽情我要鸡皮疙瘩了。”

“我是说的真心话。凭什么别人能骑龙骑虎,我们就骑抱鸡母(产蛋鸡)。”

“停,不准煽情,我最受不了这个。汪海这些年打假,被很多人盯上了。他搞了一套化妆术,我基本上学会了,水平还不错。我们两人化妆后再去王沟煤矿。”

“你会化妆,那太好了。我们还得弄几个假证件,比如公安的、记者的、检察的。”侯沧海虽然不知道如何使用公安和记者的证件,但是有所准备肯定强过没有准备。

梁毅然在汪海的商务公司工作了一年多,逐渐成了重要骨干,在几个关键大案中都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他工作一段时间后,发现汪海公司的商业模式没有太大潜力,最终还是辞职出来。梁毅然离开后,汪海长吁短叹好久,他手下聚集了不少能人,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不肯入营的侯沧海和已经入营又离开的梁毅然。

侯沧海和梁毅然开车从江州来到南州,从汪海公司借用了全套偷录设备,又找了些化妆装备。在借用这些设备时,汪海斜着眼睛开玩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抢我的业务。既然要抢我的业务,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侯沧海笑道:“我约梁子到竞争对象那里搞商业情报。”

汪海道:“侯子走的一条正路,做实业比我们做商务公司有前途。等以后侯子做大了,干脆把我的商务公司收购了,我跟着你做实业。”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汪海只是一句戏言,侯沧海却听了进去。在侯沧海勾画的企业蓝图中,研究中心是其核心部门,除了刺探情报,还要对付一大恶人。如果能将汪海这一批能人吸收过来做为研究中心的一个部门,研究中心情报分析能力绝对会大大提高。

有汪海公司帮助下,经过一天筹备,所有设备全部到位,包括几个假证件。侯沧海没有用那辆经常开的越野车,而是找汪海借了一辆吉普车,车里还备有一个假牌。开车的梁毅然变成一个络腮胡子,脸蛋黑红,鼻子有一个垫层,比原来的更高更粗。侯沧海戴上头套,增加了一幅眼镜,更关键的改变是在嘴里戴上一幅特制假牙,让嘴稍朝前拱,有效地改变了整个脸型。

从摄像镜头里观察两人,与原来的相貌大相径庭。

进入茂云城已经夜晚,两人开着吉普车直奔殡仪馆。依据他们判断,王沟煤矿死了这么多人,又要瞒报,一定不会让矿工土葬,在殡仪馆应该能查出蛛丝马迹。

茂云殡仪馆只有一家做丧事的人,虽然音乐很响,仍然响得冷清。

侯沧海道:“怎么回事,如果是集体来火化,应该很多人,看样子不太像啊。”

梁毅然道:“我们直接去找馆长,看他怎么说。我们这次用什么身份?”

侯沧海道:“用记者证。”

梁毅然回车上拿出摄像机,与侯沧海一起“正大光明”地来到殡仪馆办公场所。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是殡仪馆是特殊地方,极有可能安排人值班。侯沧海和梁毅然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到办公区,大门未锁,一路畅通来到二楼,亮灯的是馆长室。

“我们运气不错,逮到正主了。等会由我来主问,你在旁边摄像。面对摄像机,人一般都会慌,慌了就容易出错。”侯沧海道。

梁毅然手提摄像机,不过这个摄像机主要功能是伪装和威胁,真正起作用的是胸前藏着的高清偷录设备。

“陈馆长,我是《山南日报》记者,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殡仪馆火化了十二具王沟矿难的遇难矿工,请谈一谈具体情况?”侯沧海将记者证在陈馆长面前晃了晃,然后直奔主题。他在南州做过医药代表,有意在口音中带一些南州调子。

陈馆长正在电脑上打游戏,被省报记者抓个正着,有些慌张。幸好两个记者没有注意到电脑面画,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道:“王沟矿难,没有听说啊。”

侯沧海道:“我得到准确线索,王沟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死了不少人。”

陈馆长道:“王沟煤矿是高瓦斯矿,前年发生过一次爆炸,死了七人,都是在这里火化的。但是这几天没有听说有矿难。两位记者,我们确实没有收到王沟煤矿的人。”

侯沧海道:“我想要看一看殡仪馆这几天办理火化和冷藏的记录,还有开炉记录。 ”

陈馆长眼光不时看着印有〈山南日报〉四个字的摄像机,道:“我们严格按规定进行了登记。再说,如果有瓦斯爆炸的矿工,我们这里早就挤满了人。”

侯沧海用冷冷的口气道:“麻烦带我们看记录。”

陈馆长知道这些无冕之王的厉害,加上心中无鬼,便带着两人查看记录。在查看记录时,陈馆长渐渐平静下来,相信了两位记者所言,王沟煤矿肯定发生了瓦斯爆炸,否则省报记者不会下来调查。他是本地人,对煤老板伎俩有所了解,如果真有瓦斯爆炸,煤老板没有把遇难矿工送到这里,肯定为了隐瞒事故,用最快速度秘密火化。而火化地点往往在异地小殡仪馆进行。

陈馆长想到这一点,但是为了减少麻烦,不惹事,没有把这个想法讲给两位底细不清的记者。送走了记者,他不敢再在办公室玩电脑,直接开车回家。

最纳闷的是侯沧海和梁毅然。

梁毅然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大规模的矿难?”

侯沧海道:“我们都看过那段视频,这一点我敢确认。既然殡仪馆没有人,我们去查医院。”

两人又重新演了一次戏,跑了茂云三家医院,没有任何收获。

在宾馆里,侯沧海站在镜前,道:“既然我都认不出自己,其他人肯定也认不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直接到村里面去,找遇到矿工家属,总能问出实情。”

这时,侯沧海意识到麻贵的厉害之处:这个从业多年的私家侦探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弄到了遇难十二人的名单。

天亮之后,侯沧海检查了特制皮带以及甩棍,和梁毅然一起前往遇难者的家庭。

侯沧海平时总习惯拿着一根拐杖,这时要扮演记者,用拐杖显得不伦不类,所以就带了甩棍。梁毅然最初不想带武器,见侯沧海全幅武装,就往背包里塞了一根大号板手。这个板手是侯沧海放在小车驾驶位置旁边,是应对发生突发事件的随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