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与对面韩潮来袭竞争,熊小梅多次从南州服装批发市场进货。这些货价格低,款式新,质量不怎么样,过来退货的人不止一起了。昨天是星期五,晚上七点,两个中年妇女前来退货,和熊小梅吵了一架。由于与顾客吵了架,影响了周末心情,连惯常的“甜蜜周五”都没有了兴致。

侯沧海想起服装店质量不怎么样的服装,对熊小梅经营策略很不以为然。熊小梅显示出倔强性格,在经营上可谓一意孤行,听不进侯沧海意见。

中午,侯沧海与杨定和分手以后,急匆匆前往服装城。刚走进服装城大门口,他远远瞧见小熊服装店的广告箱有一个大洞,从洞的形状来看,是被人所踢。

新招聘的服务员小芳见侯沧海进门面,如见到救星一般,道:“侯老板,熊姐刚刚被人打了。”这个新招聘的小妹很有特点,她始终坚持着叫侯沧海为侯老板,叫熊小梅为熊姐。

侯沧海心一下就揪紧了,道:“谁打的。”

小芳道:“昨天来退衣服的两个女的,她们刚才又来了。衣服穿过好几天,现在才说质量不好。熊姐当然不能退,然后两个女的打熊姐一个人。”

里屋,熊小梅对着镜子一动不动。脸上的三根抓痕格外刺眼,在桌上还有一缕被扯掉的头发。熊小梅看到男友,坚强外壳顿时就碎掉了,眼泪哗哗往下流。侯沧海知道女友爱美,安慰道:“伤口很浅,不要吃酱油和辣椒就完全能够恢复。那两个泼妇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不是好惹的,她们被我打跑了。小芳一点都没有胆量,在旁傻站着,拉都不敢拉。”?熊小梅捂着脸道:“她们敢再来,我就给包方打电话。”

侯沧海道:“她们再来打人,还是要报警。”

熊小梅看着镜中的自己,恨恨地道:“你没有看到那两个婆娘的凶相,当时我如果有刀,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砍过去。”

侯沧海劝道:“砍过去倒是痛快了,我们是坐商,惹烦事会接连不断。”

小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道:“老板,那个婆娘又来了,还跟着一帮人。”

一个肥胖婆娘带着两个人走到了门口。一名光头汉子抬脚踢在了门口摆着的模特身上。模特倒在地上,发出轰地一声响,光溜溜的脑袋从身体上脱落,在地上乱滚。肥婆娘抓起货架上的衣服就往地上扔,还用脚踩。另一个瘦汉子不出声,也没有动作,站在服装店内四处打量。

韩潮来袭的老板以及服务员听到喧闹声,跑到门口,看竞争对手出丑。

侯沧海原本想讲讲道理,尽量不动手。他见到这群人进门二话不说就搞破坏,长时间积压在胸口里的火气顿时如点着的炸药,猛然间爆发了,他抓起一根竹制叉衣棍,吼道:“滚出去。”

这一声吼声音极大,在小屋内回响,几个来人在刹那间被震住了。等看到来者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便一起围了上来,走到最前面的光头汉子长着一个大脑壳,牙齿黑麻黑麻的,散发着浓重体味。他轻蔑地笑道:“你娃儿拿根棍子,未必敢往老子头上打,有种你就打。”他将光头伸到侯沧海面前,一脸毫不在意的轻视。

侯沧海最喜欢做的白日梦就是赵子龙血战长坂坡,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个白日梦变成现实。今天这人光头汉子不知死活地把大脑壳凑过来,他举起手中叉根,朝后退了一步,准备保持距离以抽打对方。

光头汉子见对方退步,理解为胆怯,嗤笑道:“毛都没有长出来,还在江州耍。你说今天的事怎么解决?”

趁着光头汉子对阵侯沧海之时,那个瘦如耗子的猥琐男悄悄走到里屋,一把夺过熊小梅手中电话,然后得意走到外屋,道:“这个傻婆娘在打电话喊人。”说完,就将手机砸在地上,顺手将半截烟头随意弹出。

手机对于小家庭来说是贵重物品,砸手机行为更是让侯沧海异常愤怒。他闷声不响地将手中叉根劈头盖脸地朝着光头砸去。

光头汉子有一幅凶狠长相,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滚刀肉。就凭着这幅滚刀肉的长相,他无数次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时竹制叉根如暴风雨一般敲在没有头发的头顶,一阵阵钻心疼痛让光头双手捂着头转身就跑,冲出店外以后,用手摸头,只觉触手处全部是一条又一条“猪儿印”。他倒吸凉气,指着服装店吼道:“你娃死定了,我要让你人间消失。”

猥琐瘦子是一条不叫的狗,摸出一把刀,朝着侯沧海腰间就捅了过去。

熊小梅的手机被抢了以后,一直就跟着猥琐瘦子身边,见到男友危险,将害怕丢在瓜哇国,上前猛推瘦子。瘦子为人阴狠,战斗力却是不佳,被熊小梅推翻在地。

侯沧海将注意力从光头汉子身上转了回来,见爬在地上的瘦子手里还握着刀,上前猛踢其手腕。他踢过多年足球,脚上力量着实不小,脚上又穿着三线厂发的定制皮鞋,里面有钢片,更增威力。

瘦子惨叫一声,匕首飞得不知去向,手腕钻心般疼痛,用不上力了。

侯沧海此时有了常山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的爽快感,举起手中叉根,劈头敲在瘦子头顶。瘦子抱着头,吼叫不停,极为狼狈。

胖女人带了两个社会人来找小梅服装店算账,没有料到这一对小夫妻居然敢于抵抗社会人。她思维缓慢,但是动作不慢,在愣神之时又将几件挂着的衣服扯了下来。

这个服装店是熊小梅的心头肉,推掉瘦汉子后,便朝胖女人扑了过去。胖女人与熊小梅就如火星与地球相撞一般,迸发出激烈火花。在昨天战斗中,熊小梅一人被两个妇女围攻,脸被抓伤,头发被扯掉一缕。现在单对单,胸中有怒火的熊小梅立刻就占了上风,她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抓住胖女人的头发,一阵猛扯。

胖女子拼命挣扎,想要摆脱头发被扯住的困境。无奈对手极为狡猾,抓住头发不松手,还不停地围着自己转圈。激烈搏斗极为短暂,胖女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坐在地上,如死狗一样。

侯沧海成功地将瘦子踹出了服装店,胖汉站在屋外叫嚣道:“你的店完了,老子要砸你的店,让你的店开不起。”他头上有纵横交错着七八条清晰的大红包,在阳光上闪闪发亮,配上丑陋而凶狠的表情,十分可笑。

第六十三章 火灾

瘦子进门面时弹出的烟头落在丝巾上,丝巾遇火燃烧起来。

侯沧海、熊小梅都在与来人打斗,没有注意到店内异常,发现烟起时,火势已盛。

侯沧海和熊小梅顾不得其他事情,第一时间就冲进屋。熊小梅用盆接了水,朝着起火点浇去。侯沧海拼命将没有烧起来的服装扯到地上,与起火点分隔开。

外面有人喊:“烧起来了,危险,快出来。”

保安提来服装城装配在外面的灭火器,朝着屋内狂喷。

所幸服装店刚起火就被发现,在大家共同努力之下,总算没有酿成大祸。余烟在店里袅绕,侯沧海和熊小梅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衣衫被汗水打湿,如刚从肮脏的下水道爬出来一般。

这个服装店寄托着熊小梅辞职后所有财富梦想,满屋狼藉让她顾不得坚强,“哇”地哭了出来。侯沧海慢慢冷静下来,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还在,道:“事情闹大了,性质变了。我给周水平打电话,让他出面。”虽然侯沧海在政法委工作,由于时间短,在公检法机关中还没有建立关系,遇此这事还得由周水平出面。

熊小梅心痛被烧毁的衣服,说不出话。

打通了周水平电话,无人接听。

“让包大哥来。”熊小梅抹了眼泪,习惯性想起社会大哥包方。

侯沧海冷静地道:“现在这事不是打架扯皮,是纵火,严重犯罪了,必须报警。”

报警后,侯沧海来到门口询问在外面围观看热闹的胖保安,才得知店里烧起之时,惹事人见势不对,溜之大吉。

侯沧海问道:“服装城有没有监控?”

胖保安肚子挺得厉害,提了提总是往下垮的裤子,道:“有几个探头,但是没有用起来,是瞎子的眼睛、聋子的耳朵,全是摆设。”

侯沧海苦笑道:“你还挺幽默,刚才打架时怎么不帮忙,我们交了物管费。”

胖保安用无所谓的态度道:“我才拿几个工资,就是看看大门,拼命是警察的事情。刚才我还是挺勇敢,拿了灭火器灭火。”

来了两个警察。一个约莫二十刚出头,从神情来看应该才从警校毕业,满脸严肃。另一位五十岁左右,又干又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警察站在服装店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冷冰冰地道:“谁报的警?”

侯沧海道:“我报的警,有人放火,把我们的服装店烧了。”

老警察用怀疑眼光打量侯沧海,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放火?放火不是小事,抓到要判刑的,你要讲清楚。”

侯沧海指着门面道:“刚才有一女两男在店里闹事,我老婆脸上还有伤,就是他们放的火。大家都可以作证。”

老警察将站在门外的胖保安叫到身边,询问了一番,又走了回来,道:“大白天的纵什么火。我都问清楚了,你们店里卖假货,别人来理论,你老婆脾气不小,动手打人。你们双方都动了手,这事就算斗殴。以后不要卖假货了,几百块买来的衣服刚穿上就迸线,谁不气愤。”

侯沧海火气涌了上来,道:“他们用了匕首,还放了火,这是刑事犯罪。”

老警察道:“你把店关了,跟我到派出所做笔录。你说得对,如果真有人放了火,那就是刑事犯罪,自然有法律管着。”

由于太多人围观,侯沧海没有提及自己是区委政法委干部,怕丢了政法委面子。

听到卷帘门哗哗声音,熊小梅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

在韩潮来袭服装店门口,老板和老板娘站在门口,欢欢喜喜地看热闹。老板娘道:“出了这事,恐怕对面的店开不成了。熊小梅倒是勤快,就是没有经验。”

老板道:“在服装城里只有她和我们卖韩国服装,我们趁着这事把他们打垮。我唯一担心他们误认为是我们捣鬼,结了冤家。”

老板娘得意地笑道:“熊小梅没有经验,根本用不着下三路手段。我们在八月中旬进秋装,秋装进回来以后,夏装全部三折。到时熊小梅只能低价卖货,亏得一塌糊涂时,生意自然做不下去了。凭我的经验,她绝对撑不到秋装上市。以后服装城就我们一家卖韩货,生意肯定好爆。”

在小梅服装店前面,当事人被带走后,围观人群散开了。此事如一粒扔进水塘的石头,激起几圈涟漪,很快平静了。只是,沉进水塘的石头会经受长期水浸之苦。

侯沧海和熊小梅被带到派出所后,分别作笔录。为侯沧海作笔录的是那位老警察。老警察用老旧搪瓷杯泡了茶,又拿出一枝烟慢慢抽,问道:“姓名。”

被人欺上门,还要在派出所被老警察用审犯罪嫌疑人的口气审问,这让侯沧海倍感委屈,甚至还有一丝凄凉,道:“侯沧海。”

“年龄?”

“26。”

“性别?”

“男。”

……

听闻对方在区委政法委工作,老警察有点怀疑,道:“你是政法委的,不要乱说哟。”侯沧海苦笑道:“我在综治办工作,蒋书记部下。”?头发花白的老警察出去一会儿,回来态度温和许多,问了事情经过,然后送侯沧海出门。

侯沧海在派出所门口等了一会儿,熊小梅红着双眼走出来。

两人沉默无语、满腹凄凉地走出派出所。打开了服装店卷帘门,里面仍然有大量热气和烟尘。一位服装城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道:“你们商店的保险被我们拔掉了,等把现场清理出来,我们检查线路以后,才能重新通电。服装城不比其他地方,最怕火灾。”

对于服装城这样的决定,侯沧海能够理解。他将没有被损伤的服装堆在里屋小床上,将烧掉的服装扔到门面外。

熊小梅看着门口堆积着的被烧毁和受损伤的服装,表情麻木。不断有其他经营户过来询问情况,熊小梅冷着脸,不回答。

收拾房间时,周水平电话回了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语调轻松地道:“刚才陪老板开会,不敢接电话,侯子找我什么事,是要请我和吴建军吃饭?”侯沧海语气低沉地道:“我老婆服装店被烧了,你赶紧过来。情况复杂,见面细谈。”

周水平太了解侯沧海,从其语气便知道出了事,开车将吴建军带上,直奔服装店。

看罢现场,周水平道:“你们这几天暂时不要开业,好好休息。这事交给我处理,要督促公安破案。检察院的面子,公安局还是要给的。”

侯沧海脸色极为难看,道:“政法委是个空架子,屁用没有。”

周水平安慰道:“你好好混,早点在政法委弄个一官半职,以后调到公检法当领导,那时候说话一言九鼎,谁敢不听。”

吴建军望着一堆烂衣服,挽着衣袖道:“妈的,欺负我们世安厂的人,一定要弄回来。”

“人都找不到,我们弄谁。时代变了,靠拳头解决不了这事。你们别管这事,我马上去找公安朋友协调。”论打架,周水平是三人中战斗力最弱的,由于位于强有力岗位,他反而成为对付社会阴暗面最强力的人物。

服装店火灾的打击沉重无比,侯沧海和熊小梅躲在小窝里舔伤口。

傍晚时,电视机孤独地发出声响。熊小梅拿起镜子查看脸上伤口。今年流年不利,前后被打过三次脸,想起做生意以来遇到种种难处,对镜自怜,暗自神伤。

侯沧海独自一人在厨房忙碌着,两把菜刀翻飞,砍得菜板发出呯呯的声音。呯呯声在房间内来回冲撞,代表了他的激愤心情。砍了一会菜板,他放下菜刀,回头用决然口气道:“你店里有正货,还有仿货,给顾客感觉不好。再开业时必须调整。”

每次侯沧海提建议之时,熊小梅总是认为建议是“纸上谈兵”,不予考虑,这让没有做过生意的侯沧海无可奈何。这一次,熊小梅倒是没有重提“纸上谈兵”,忧伤地道:“每一件衣服都有成本,我总得把这些货处理掉,否则就要亏钱。我干脆降价,明说是仿货,爱买不买。低价把这批货处理了,然后继续从李沫那里拿高品尾货。”

生意不顺,工作无趣,上床以后,侯沧海睁着眼透过窗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想起烦心事,久久不能入睡,意外失眠了。失眠的后果是晚起,早上八点,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服装店暂时不能开业,熊小梅失去了早起动力,躺在床上目送侯沧海上班。

黑河小面馆,信用社主任朱小兵慢条斯理地吃面。他见到侯沧海进屋,习惯性地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继续吃面。一般情况下,总会有识趣的人提前买单,而且还经常有多人抢着为自己买单。他并非缺少一碗面钱,更享受被人尊敬的快感。

将整碗面条一根根吃完,没有其他人进来,而唯一食面者侯沧海居然稳坐钓鱼台,专注地吃面。朱小兵面条吃完,只能自己付钱。他拿出钱包,正要招呼服务员付钱时。侯沧海突然抬起头,大声道:“朱主任,让你来付钱,怎么好意思,谢谢啊。”

朱小兵和侯沧海共聚于这个小面馆无数次了,每次都是侯沧海付面钱,这让侯沧海很是不爽。人不求人一般高,有意要开一开朱小兵的玩笑,调侃一番。

老板娘看着朱小兵,用眼神征询其意见。

朱小兵没有料到侯沧海会这样直白,愣了几秒钟,对走到面前的相熟老板娘道:“付钱,两个人。”

朱小兵付完钱,与侯沧海打过招呼后离开小面馆。原本在小面馆吃面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今天由于被侯沧海将了军,只觉得满嘴都是稻草一般的粗糙感,极不舒服。回到信用社门口,他冷哼道:“侯沧海要贷款,门都没有。”

这种类似于恶作剧的搞法实际上是自暴自弃,侯沧海心情渐渐灰暗起来。这不是真正想要的生活,他更喜欢忙忙碌碌有朝气有想法的生活。

回到单位,侯沧海给杨定和讲了服装店被烧之事。杨定和大怒,道:“社会渣滓欺负到了我们政法委干部头上,走,找蒋书记。”

蒋强华听闻事件整个过程,立刻给江阳区公安局长打去电话。公安局长承诺全力破案。

两天后,肇事者主动找到了侯沧海和熊小梅。他们受到了警方强大压力,一阵讨价还价以后,赔了三万元现金,脸青面黑地走掉。

周水平得知这个结果,道:“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刚找到公安朋友,还没有用上劲。侯子,好好混官场,真正当了大官,有什么事情办不了!”

小梅服装店重新粉刷以后,在八月十五日重新开张。这一次被烧掉的服装以及重新粉刷装修总共造成了一万四千多元的经济损失,另外加上停止营业带来的利润损失,损失接近两万元。如果单论货物损失,熊小梅实际上赚钱了。但是从经营角度来说,停业这一段时间直接影响了正常经营。

每年八月都是服装淡季,处于夏秋夹缝时期的八月,服装购买力下降,同行竞争剧烈,有限购买力分配到每个销售终端就非常少了。不论是百货商场还是路边专卖店,夏季服装大部分打到四至八折,有的服装甚至打出了二折、三折。与此同时,部分秋装的一线品牌早早亮相。

小梅服装店重新开张之时就面临八月淡季,开业之后,生意惨淡,比初开业时差了很多。

对面的韩潮来袭打折力度持续加大。韩潮来袭服装店的老板做了十几年服装生意,经验丰富,打折之际,以内衣为主力的秋装和韩版秋装外套已经完全准备妥当。到了二十号左右,韩潮来袭夏装疯狂打折,在门面前写出了“低至一折起”的极有煽动性的宣传语。同时,大量秋装出现在店内。

熊小梅是第一次经商,没有经验,又因为纵火事件影响了经营节奏,重新开业后压根没有想到提前准备秋装。等到服装城纷纷出现秋装时,熊小梅如梦方醒。她手中流动资金全部变成夏装库存,短时间无法回收,没有余钱进秋装,经营陷入困难。熊小梅考虑再三,多给了小芳一个月工资,将其解聘,又回到独自守店的局面。

“我要全面打折夏装,以成本价打折。再从李沫那里进秋装。以后我听你的,走品质路线。”这一次,熊小梅总算没有嘲讽侯沧海的“纸上谈兵”,接受了部分意见。

侯沧海望着新刷白的墙壁,道:“成本价打折实际上亏损了。”

熊小梅道:“我们店以女装为主,女装讲究样式,明年再卖,更没有人买。”

侯沧海道:“那就转移阵地,将城里不算流行的夏装封存了,打一个时尚差,明年转到黑河来卖。你别小瞧了黑河,黑河虽然是乡镇,购买力其实不弱。”

“到黑河去买还要租门面,门面租来了总得有人打理,这些都要花钱,就在本店打折吧,能收多少钱算是多少钱。”?熊小梅此时没有初开门面时意气风发,学会了妥协。

侯沧海道:“这次周水平很耿直,虽然不是他最终把事情办成,我们还是应该请他和杨书记吃顿饭。”

熊小梅尝够社会冷暖,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道”有了更加深刻理解,很支持请客吃饭。

回到家以后,侯沧海翻出两瓶酒,定下黑河张氏老腊肉餐馆。杨定和和周水平没有打过交道,由于两人都在政法系统,有共同熟人,很快就谈到一块。

喝了一阵酒,杨定和道:“服装店生意怎么样?”

侯沧海道:“重新装修以后,还是不怎么样,比想象中困难。”

杨定和道:“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江州电子科技学院一食堂的事情吗?如果有兴趣,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招呼。”

侯沧海道:“现在八月下旬了,一食堂还没有租出去?”

杨定和道:“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如果有兴趣,可以先到学校考察,我给那边打招呼。”

熊小梅突然很认真地问道:“伙食团能赚钱吗?”

杨定和道:“想必应该赚钱吧。你们可以考察。”

熊小梅道:“还请杨书记帮忙,我想去看一看。”

侯沧海还认为熊小梅作服装店的心就如长江大坝一样坚不可摧。其实,这道大坝已经有不少孔洞,不经意的一根稻草就将大坝摧垮。

第六十四章 一食堂

江州电子科技学院是一所民办学院,有两万多学生。

一食堂关着门,侯沧海和熊小梅隔着玻璃朝里面张望。从外向内看,一食堂是标准的大学食堂模样,设施齐全,足够容纳好几百人同时用餐。

两人在校园内转了一大圈,回到一食堂门口。

侯沧海道:“干不干?”

熊小梅道:“干。与一食堂相比,服装店就是小打小闹。我们赌一把,如果成功了,就是我们掘到的第一桶金。开服装店一直不顺,我没有信心了。”

侯沧海紧握拳头,道:“这一次我全力参与,不当甩手掌柜。”

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的杨定和接到电话以后,立刻给电科院后勤处长金正堂打去电话。一食堂是电子科技学院设施最好面积最大的食堂,不知什么原因,总是陷入亏损怪圈,先后有三个老板承包过一食堂,都没有赚到钱,弄得一食堂在江州饮食圈中臭名昭著,到了八月中旬,仍然没有人愿意承包这个面积超大的伙食团。

后勤处曾经直接经营过一食堂,层出不穷的事情弄得后勤处长金正堂焦头烂额。金正堂在师范校退休后到电科院发挥余热,找点现钱,并不想太累。他一直力推将所有伙食团承包出去,理由很充分,学校管理层不能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眼见到了开学时间,一食堂依旧没有人承包,金正堂为此事伤透脑筋,已经做好了由学校直接经营的准备。正在这时接到了老朋友杨定和的电话,真是想睡觉遇到了枕头。金正堂很老练地给自己留了退路,免得来人亏损以后,自己会受老朋友埋怨。

“你推荐的人怎么样?这个伙食团规模大,一般人玩不动。”

“侯沧海很能干,是我以前的办公室主任。现在跟着我在政法委工作。”

“是这样啊,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应该问题不大。”

“侯沧海和我关系很好,你要多照顾,少收点承包费。”

金正堂哈哈大笑道:“你老兄发了话,我晓得怎么办。老兄要给侯沧海说,如果真要想做伙食团,这两天就来联系。我给他留两天,超过两天就要租给其他人。”

接到肯定答复以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服装城,贴出门面转让启示。门面转让启示贴出来之后,熊小梅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小梅服装店”就告一段落。她伤从心来,坐在里屋小床哭了一场。

门面转让还需要一定时间,不能马上拿到钱,开伙食团面临资金短缺的问题,侯沧海脑中里又想起“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俗语,觉得说这个话的人肯定尝过手长衣袖短的尴尬滋味。他隐藏了心中焦虑,对熊小梅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压力才有动力。钱的事情你别管,我来想办法。”

回到政法委以后,侯沧海预请了年休假,准备在筹备阶段全程参加。

次日早上,侯沧海换上西裤和短袖衬衣,熊小梅换上职业套裙,坐着出租车来到电科院。侯沧海取下墨镜,道:“我去后勤找人,你在这里稍等。”熊小梅道:“我去吧,以后还是主要由我和这些人打交道,我不能躲在后面。”

望着熊小梅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树林,侯沧海的目光如蜻蜓一般,飞越一排排香樟树,最后停留在“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八个大字上面。这八个字位于学院最高建筑顶端,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他暗道:“电科院创始人胡东建是离职教师,能办起这种规模的学院,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了不起的人。他是我的榜样,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等待了几分钟,熊小梅和一位30多岁的女同志走了过来。熊小梅介绍道:“这是后勤处蒋永正老师。”

侯沧海习惯性准备握手,手伸出去后才发现提着钥匙的蒋永正压根没有握手的意思,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自我介绍道:“蒋老师你好,我叫侯沧海,和熊小梅是一家人,我在……”

蒋永正胖得很匀称,连衣裙如一条面口袋套在身上。她手里提着一串钥匙,不等侯沧海作完自我介绍,打断道:“金处长交待了,先带你们去看一食堂,如果有意承包,下午就谈合同。合同谈成了,明天要进场。”

侯沧海道:“这么急?”

蒋永正道:“离开学没有几天了,还得收拾厨房,你们有现成的厨房班子吗?”

侯沧海为了把这个伙食团拿到手,没有露怯,道:“有。”

蒋永正见两人衣着打扮如白领一般,不太相信有厨房班子,拖长声音,道:“有就好。”

八月太阳毒辣如烈火,从学院大门口到第一食堂不过五六分钟时间,侯沧海全身毛孔都在冒出水珠,汗水沿着额头流到颈部,又顺着颈部顺到腰部,将皮带和裤腰全部泡湿。

蒋永正弯着腰,笨拙地将钥匙伸进了锁孔。侯沧海站在其身后,恰好可以看见她圆圆的屁股,这个屁股很饱满,被内裤勒成了四瓣。他没有享受到偷窥美女的乐趣,反而如吃了肥肉,胃里一阵腻味,赶紧将眼光移开。

“哗”地一声,卷帘门被拉开了,窗外所见与走进食堂有明显区别。

第一食堂大厅宽阔,摆了上百张淡蓝色桌子,每张桌子配得有六张板凳,桌子和板凳全部连在一起。

如此设备远远超出黑河食堂水平,侯沧海问道:“蒋老师,这里能够容纳多少人?”

蒋永正表情冷淡,道:“好几百人吧,多数学生是用饭盒打饭,然后端回寝室吃。”

熊小梅在家里是最小女儿,基本上不下厨房,此时看到第一食堂宽阔的饭厅,想象着数百人在一起吃饭的壮观场景,突然感觉很惶恐。

十几缕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悬浮在空中的灰尘颗粒被照得一清二楚。平时灰尘隐匿在半空中,在阳光照射下如妖怪一样现出了原形,做着不规则的布朗运动。

蒋永正提着钥匙从大堂走向厨房,呱呱地介绍各种设施。

熊小梅脑子很懵懂,以前在大学读书时看到大厨房时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此时有可能成为伙食团掌管人,才发觉大厨房阴沉沉如怪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