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回到房间时,脸上挤出笑容。

熊小梅调侃道:“我以前没有发觉你有洁癖。刚才我到卫生间仔细检查,宾馆准备了纸质的马桶垫,你还真是个土包子。而且星级宾馆管理严,每天都要做卫生,还要消毒。”

侯沧海在卫生间果然看见了纸质马桶垫,笑道:“早知有这个玩意,我就不用下楼了。”说到这里,他想起在楼下与宾馆环境格格不入的杨中芳,生出侧隐之心。笑容中隐藏着忧伤。但是他没有在此刻劝解女友,因为女友从家里出来以来,表面上高兴,实则内心充满焦躁、忧虑与迷茫。

为了让她高兴,侯沧海对着镜子鼓了鼓胸肌,道:“人生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

熊小梅道:“是什么?别卖关子,快说。”

“最悲哀的是丈夫的胸肌比妻子的**还要发达。”

“好啊,你敢讽刺我。而且一点都不实事求是,我们来比一比。以前在大学寝室里,我d罩杯,排在第二,只比陈华小一些。”

“真是第二,不是吧?”

“嗯,排在第三,李沫略超d罩杯。这个排位肯定准确。”

两人在房间里打闹了一会儿,有意将眼前困难境遇抛到脑后。

“别闹了,我们吃饭。”侯沧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发出抗议之声。

熊小梅对着镜子细看,道:“我不去吃饭,脸上还有掌印。”侯沧海道:“宾馆里面的人素质高,谁会盯着我们的脸看,到了外面小餐馆,说不定会被盯着看。”这一句话说服了熊小梅,同意到宾馆早餐厅吃自助餐。吃自助餐时,熊小梅望着香喷喷的说不出名字的蛋糕,悄悄地道:“我是一个世俗的人,酒店里生活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们要赚钱,否则一辈子都要为钱所困。”

离开宾馆,在前往车站的路上,熊小梅发现了一个准备转租的约二十个平米的门面,位于人流量比较大的主街,位置不错。她停下脚步,打电话去充当买家,以了解行情。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哪个?找谁?”

熊小梅道:“我想租门面,不知你这个门面怎么转让?”

“转让费四万。”

熊小梅吓了一跳,道:“这么贵?”

懒洋洋的声音尖锐起来,道:“你不看看,我这个门面地段好,生意好做,如果不是有急事要走,我才不会转租。”

熊小梅道:“能不能少点?”

“是不是诚心要租?”

“就看你的价格。”

熊小梅在电话里和转租人谈了半天,转租人只答应少三千块。放下电话,她神情沉重起来,道:“怎么转租费这么高?我们只有八千多块钱,加上你的钱,一共一万多一点。”

侯沧海见女友脸色不对,安慰道:“这是秦阳转租门面的价格,江州是什么价格还不知道。到江州打听后再说,先别自己吓唬自己。再说,这点钱肯定不够开店,我们还得通过其他渠道筹钱。”

“江州和秦阳市是一个档次的城市,价格相差不大。”熊小梅觉得生意还没有起步就遇到阻碍,心情沮丧起来,从宾馆出来时的柔情蜜意被三万七千元的门面转让费打击得不翼而飞。

等待客车发车之时,熊小梅神情更加阴郁。从昨晚开始,两人都想将气氛弄得轻松一些,可是与家里闹翻的事如蛇一般盘踞在内心深处,让两人难以轻松。更加雪上添霜的是门面转让费,“三万七”是另一座大山,沉重地压在熊小梅心里。

侯沧海想起杨中芳悲伤神情,建议道:“等会就要上客车了。上车前,你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就算被爸妈骂两句,也没有什么。”

犹豫了片刻,熊小梅还是拿出手机,拨通大姐为家里安装的电话。响了三声后,电话接通了,传来熊恒武粗粗的声音,“找谁?”

熊小梅轻声道:“爸,我在车站,等一会就要坐车到江州。”

熊恒武没有发火,也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我跟着侯沧海到江州去了,春节回来。”

“嗯。”

“爸,那我挂了。”

“嗯。”

“你和妈在保重身体。”

“嗯。”

挂断电话后,杨中芳急切地问:“二妹说了什么。”

熊恒武闷闷不乐地道:“她跟侯沧海到江州,在客车站。”

杨中芳抹着眼睛,数落道:“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还象年轻人那样冲动,侯沧海能打吗,现在把二妹都打跑了。”

熊恒武将粗大的手关节扳得卡卡直响,道:“他们春节要回来。你把二妹要穿的衣服搜起来装进箱子里,等熊小琴到江州出差的时候,给她捎过去。春节多做点香肠腊肉,让他们带回去。二妹没有工作,用钱的地方多,节约一点算一点。”

“你这个老头,心里最疼二妹,偏偏不肯说出来,还要打人,更可恶的是还要打女婿。”

“二妹春节要回来。”

听说女儿春节要回家,杨中芳心里好受一些,又开始担忧女儿的前途和命运,道:“二妹是学外语的,江州没有几家外资企业,她能找到什么工作。”

熊恒武长叹一声,道:“老太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别太操心了。”他一边说话,一边透过窗户看着车站的方向,远处客车站似乎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秦阳客车站,前往江州的客车终于开动了。熊小梅眼里涌出一串泪水,顺着洁白皮肤往下流,滴到衣服上,渐渐扩期成一片。

客车开出秦阳市城后,来到郊区,又来到纯粹的农村。房屋越来越少,映入眼帘是冬日的田野风光,田地里并没有多少绿意,仍然有中老年农人在田地里整修着冬水田。等到过了元旦,他们手中的活计才慢慢停下来,安逸地过上一个春节,走走亲戚,打打小牌,喝点土酒。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光,一直要等到过了大年,春风来临后,村民们才会开始进行生产。

客车离开肥沃的小型冲积平原,喘着粗气爬上巴岳山,在盘山公路上慢慢爬行。熊小梅看着悬空的崖壁,紧张地抓着侯沧海胳膊。客车终于在颠簸中翻过巴岳山,行驶在相对平坦的大道上,旅客们都放松下来,车上渐渐多了些说话声。

距离江阳城区越近,熊小梅的神情越来越紧张。她可以与自己的父母吵闹赌气,到了江州,她的身份由女儿变成准儿媳妇,就不能再任性了,道:“你爸妈对我辞职会是什么态度。他们肯定会怪我自作主张,是不是?”

侯沧海体会到女友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爸妈会理解我们的。我们的生活必须由自己选择,父母的意见是参考。”

熊小梅此时变得异常敏感,道:“你的意思是你爸妈还是会怪我,只是我们不理睬就行了。”

侯沧海道:“我不想说假话,我爸妈也是成长在计划经济时代,几十年熏陶下来,对一份正式工作肯定看重。但是我们家不会有激烈的冲突,顶多是生闷气。”

“生闷气同样是生气,我们能不能先不回家,把生意做起来再回家。”熊小梅靠在侯沧海肩膀上。

侯沧海道:“如果只有几天时间,那没有关系。现在这种情况,回避不是长久之策。”

熊小梅摇着男友胳膊,道:“好老公,暂时回避一下,让我喘口气。”?她灵机一动,又找了一条理由,道:“你脸上还是肿的,有指姆印子,我脸上也有红肿印子,这个样子被父母看到会让两家大人产生隔阂。”

最后的理由很强大,侯沧海道:“那就暂时不回家,过个十天半月,才回家。”

有了缓冲时间,熊小梅高兴地在侯沧海耳边道:“老公万岁,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人。”她又道:“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你还有一天休息时间,我们趁着这个时间在江州找门面。”

侯沧海道:“你才辞职,没有必要马上工作,好好休息两天。现在任务是回黑河,黑河虽然是城郊,也有美食和美景,还是原生态的,绝对霸道。”

“我现在成为失业青年,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哪里有心思去享受美食和美景,趁周末,我们在江州认真找门面。”?熊小梅摸摸胸口,道:“你现在有工资,不了解我内心焦急,早一点把店开起来,我心里才觉得踏实。”

熊小梅所言是真实感受。在学校教书时,她经常憧憬白领生活。谁知真把工作辞掉以后,她失去了安全感,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什么是无水之萍,开服装店成为其救命稻草。

“好吧,找门面。”侯沧海完全能够理解熊小梅的心情。他内心深处还有另一种情绪,对女友经商隐隐的兴奋。他虽然在机关工作时间不长,且得到杨定和书记高度信任,但是还是发现自己并不是最适合在机关工作。特别是与陈文军和陈华两人相比,他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机关人。

正在想着陈文军和陈华,陈文军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得知熊小梅辞职,很是惊讶,也觉得无法理解。

出了车站,侯沧海和熊小梅提着简单行李,在江州城内寻找着用于开服装店的门面。以前没有想到做生意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出租或转租的门面。可是到了真要找门面时,出租或转租门面就开始藏猫猫,沿着车站走了十分钟,居然没有看见一个出租或转租的牌子。

走得累了,两人站在街道喝水。冬天喝矿泉水并不舒服,两人渴了,也就顾不得冷。

熊小梅道:“幸好你还有一份工作,否则我更心慌。你暂时不要辞职啊。”

侯沧海又想起了杨中芳的叮嘱,道:“人在江湖,真他。马的身不由己。”

第四十六章 杨定和调离

侯沧海建议通过中介找门面。

熊小梅立刻反对,道:“李沫反复提醒,做服装就要在人流量大的地方,租金高点也不怕。如果地段不好,人流量少,就算租金再低,服装卖不出去,也必然要亏。”

侯沧海心里发紧,人流密集的地方必然是商业区,门面租金和转让费必然很高,两人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租门面都不够,更别说进货。如果真有合适门面,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向爸妈借钱,要么贷款。

侯沧海爸妈是世安厂中层干部,工资收入一般,靠节俭和精打细算让家中略有存款。侯沧海不想因为自己小家庭要做生意向父母借钱,原因很简单,工薪阶层存钱真心不容易。因此,他打定了贷款这条路。

离开车站朝东走,遇到的第一个商业区是江州电影院拆建后修建的新电影院商业街。

逛完新电影院商业街,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转租门面。这间店大约三十平方米大小,租金和转租费面议。此门面最大缺点是位于电影院商业街未端,并非主要入口处。优点有三个,一是与商业街一街之隔有一个大型小区,业主进出小区都会经过这个门面;二是在小区旁边有一个重点小学(小区的一个大卖点就是重点小区的入学名额),每天有大量家长聚集在重点小学门口;第三个优点原本是缺点,由于车行道很窄,在学校上课和下课时,这里将被挤成大市场,人气很旺。

看到这个门面,熊小梅顿时两眼放光,挪不开步子,道:“这就是我想要的门面,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

侯沧海道:“这算是备选目标,我们再去看下一个。”

熊小梅紧张地道:“如果这个门面被别人租走,怎么办?”

侯沧海指了指门面玻璃窗上的灰尘,道:“灰尘这么厚,门面不是第一天转租,为什么没有人租,肯定有原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要冷静一些。”

“猜来猜去没有用,打个电话就清楚了。”熊小梅拨打了转租牌子上留的电话,接通电话后在出租房门前转来转去,与转租者讨价还价,脸色越来越难看。

女友脸色一点一点阴沉,这让侯沧海担心起来。熊小梅辞职以后急于求成,以为找到门面就能成功,有一口吃个大胖子的焦躁心态。凭着他在基层摸爬滚打的经验,这种心态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做生意都是极为不利的。

女友为了自己辞去公职,还与父母闹得不欢而散,牺牲很大。在这种情况下,侯沧海尽量顺着她,准备以后找时间再慢慢化解其心中焦躁。他面带笑容挽着女友胳膊,道:“这个门面什么情况,价格多少?”

熊小梅愤怒地道:“这人狮子大张口,居然要四万五千元转让费,不肯让价,比秦阳那个门面还要贵。”

对于两人来说,四万五千元转租费是不可企及的数字,这个门面再好也是别人的菜,与他们无关。

为了安慰沮丧的女友,侯沧海故作轻松地道:“没有关系,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今天我们先回黑河,休息几天再战江湖。”

熊小梅一脸坚强地道:“继续找,肯定有一个适合我的门面在等我。”

在江州世界城大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丰田车停在了侯沧海和熊小梅面前,驾车人是小个子女司机,陈文军坐在副驾驶位置。陈文军下车后,丰田车轰响一声,直奔附近停车场。

侯沧海道:“黄英?”

陈文军穿了一件今年最潮款式的大翻领皮衣,神态自若地道:“我和黄英昨天还谈起熊小梅的事情。没有想到,她居然辞职了。”

暑假,陈文军和陈华总是相伴出现,两人在一起的形象深深地留在熊小梅脑海中。此时陈文军身边变成了另一个女子,让熊小梅感觉非常别扭。

陈文军说话时一直望着另一个方向。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短羽绒服的小个子女孩走了过来。这个女孩子鼻子微翘,皮肤白皙,有几粒淡淡小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小手包。

熊小梅在秦阳最贵皮具店见过这个小手包,似乎是什么“lady”品牌。她平时不会去逛这家皮具店,当时是陪莎莎妹逛街才进入。店内手包贵得吓人,与自己没有关系,进店后只是当一个看客。

“侯沧海,熊小梅,我叫黄英。经常听到文军谈你们,今天第一次见面。熊小梅想开服装店吗,这方面我还有发言权。”黄英落落大方,不等陈文军介绍就主动打招呼。她说话时脸微微上昂,有一股不知不觉的骄傲劲。

“黄英,你好。以前没有开过服装店,觉得很简单。等到真要开店了,才发现困难重重。”?熊小梅从学校出来以后,心态有了奇怪变化。她总是提醒自己不再是老师,而是一个没有职业的无业游民,心态变化后,她立刻就对现实采取了妥协态度,迅速消除了对黄英的敌意。

黄英抬了抬下巴,道:“现在卖杂牌子服装没有意思,竞争激烈,利润薄。要开就开专卖店,品质有保障,回头客也多。”

熊小梅道:“手长衣袖短,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从杂牌子开始。我有一个大学室友在广东做服装,经营出口转内销的服装和外贸尾单,质量不错,价格还行,应该有利润。”

侯沧海和熊小梅探讨过开专卖店的可能性,从理论上来说,开专卖店可以获得名牌服装支撑以及成熟的商业模式,赚钱可能性更大。但是开专卖店得有钱,加盟费贵得吓人,更何况还有其他费用。

熊小梅和黄英并排而行,聊着天,寻找门面。

侯沧海和陈文军落在后面,隔了好几米,边走边聊。

“黄英在哪个部门?”

“市经信委。我们相处起来还可以,也有共同语言。”

“她知道陈华吗?”

陈文军眼光落在黄英身上,摇头道:“黄英知道我有个女同学借调到市委宣传部,但是不知道我和陈华的关系。我和陈华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当时她还没有和冷小兵彻底分手,交往时很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抽个时间,我们五人一起吃个饭,让陈华认识黄英。这是陈华主动提出来的。今天晚上就不叫陈华,我们四人先吃顿饭。”

侯沧海想起陈华醉酒后的悲伤神情,暗暗叹息一声。虽然大家从学校出来不久,现实生活还是如火车一样猛地撞上来,每个毕业生都无法幸免。

四人在闹市漫步约一个钟头。原本约好在一起吃饭,谁知黄英接到家里电话,要回家吃饭。黄英到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停在路边,欠了欠身,对车窗外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招了招手。

“我们两家人要多接触。我看得出,黄英挺喜欢熊小梅。”

陈文军上车以后,俯身拉过安全带,给女友套上,十分温柔和周到。

熊小梅对着小车招手时,满脑子仍然是陈文军和陈华唱歌时拥舞时的画面。小车启动,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街道。

“黄英怎么样?你和她聊得挺不错。”

“她是商院毕业的,素质还不错。我和她能聊到一起。”

“她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还要通过介绍来谈恋爱。”

“她是在找潜力股吧。陈文军是非常合格的机关干部,比你更适合在机关工作。你有浓厚的理想主义思想,还讲义气,这种性格其实不适应机关。陈文军工于心计,与陈华性格很相近。”熊小梅挽着男友胳膊,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继续找门面吧。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通过黄英搭上黄书记这条线,有了这条线,升官应该很容易。这一次你提纪委书记的事,只要黄书记开口,谁敢不给面子。况且,你原本就是考察对象,名正言顺。”

侯沧海觉得如此做自尊心受损,道:“我们刚和黄英见第一面就提这种要求,不太合适吧。”

熊小梅道:“你和陈文军最大区别在哪里?你有不合时宜的自尊心,明明有好机会,碍于面子,就是不肯弯下腰。”

经过大半天寻找,没有在江州城区找到合适门面。沮丧的熊小梅意识到侯沧海说得有理,心急确实难以吃下热豆腐,于是同意先回黑河镇,在镇上养精蓄税,改天再战江州。

黑河场镇交通便利,还有两所学校,常驻人口达到六万多人,是一个十分繁荣的场镇。普通场镇到了下午时间,往往人去场空,除了本地居民外基本没有外来客。黑河镇到了下午仍然人来人往,商店大多还开着,菜市场里有两家大型综合性商店,菜和肉种类多,数量足。不足之处是价格不便宜。

行走在黑河街道上,熊小梅紧紧挽着侯沧海的胳膊。两人毕业以来,分离多,聚会少,如今两人终于团聚了,代价是丢掉了熊小梅的工作。此时,熊小梅努力忘记烦恼,憧憬新生活。侯沧海表面上镇静平和,为了筹集开店资金之事暗自忧虑。

熊小梅道:“我们到菜市场买些羊肉、萝卜,我给你炖羊肉汤。”

侯沧海道:“现在炖羊肉来不及了。”

熊小梅娇嗔道:“这是人家拿手的,让我显摆一下不行吗?”

侯沧海连忙道:“行,行,黑河土羊是一大特色,没有污染,纯绿色产品,我们就晚点吃,吃完做做床上运动,消化羊肉。”

熊小梅脸上飞起一朵红晕,朝着男友胳膊上敲了几拳,道:“你在黑河镇工作,既学会了狡辩,又学了许多脏话。”

菜市场,熊小梅在摊点和商店前留连。她毕业以后住在家里,基本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很少到菜市场买菜,此时,与恋人在一起生活,当起家庭主妇又是另一番滋味。

侯沧海跟在熊小梅后面,不一会,手里多了六七个塑料袋,劝道:“黑河是百日场,新鲜菜多得很,不用买这么多。”熊小梅道:“我终于可以当家庭主妇了,你让我过把瘾,痛痛快快地给你做一顿丰盛晚餐。”

听了此语,侯沧海马上闭嘴,跟在女友后面,甘心情愿地当起了搬运工。

走上镇政府家属院顶楼六楼,两人气喘吁吁。经过努力和挣扎,两人终于过上了向往已久的二人世界,不再担心周末结束就要分手,有一种偷情式幸福。简单洗漱后,侯沧海将熊小梅抱到了怀里,隔着毛衣抚摸柔美的身体,道:“等会煮饭,现在我要先吃你。”

“别闹,我还要煮羊肉。”熊小梅在男友怀里反抗了一会,慢慢主动起来,搂紧了粗壮的身体。

生活中,每当关键时刻来到时,总会有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发生。这也类似于墨菲定理,凡是可能出错的事必定会出错,任何一个事件只要具有大于零的机率,就不能假设它不会发生。

“小侯,我看到你回来了,把弟妹叫下来,晚上一起吃饭,喝两杯。”打电话是镇党委书记杨定和。

“好,我和熊小梅马上下来。”由于是与党委书记通话,侯沧海一只手还放在熊小梅腰间,神情已经习惯性地转换成在办公室的严肃表情。

熊小梅在男友爱抚下,柔情已经涌上来了,不太情愿到楼下三楼吃饭,嘟着嘴道:“杨书记太不解风情,这个节骨眼叫我们吃饭。”

侯沧海道:“我到黑河镇工作受杨书记恩惠颇多,他叫我们吃饭,还真得去。而且不能拖得太久,这是态度问题。”

熊小梅抱怨两句后,抓紧时间化妆。在化妆时,她提议道:“家里有酒没有,到书记家里不能打空手啊。”

侯沧海道:“我和杨书记关系不错,过年过节时注意一下就行了,平时不要太讲究,太讲究反而见外。”

七八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杨定和书记家里。

“今天周末,你们人怎么在这里?”得知熊小梅辞职后,杨定和表情变幻数次,道:“熊小梅,你陪嫂子去弄饭,我和小侯谈个事。”

侯沧海与杨定和太熟悉,见杨定和表情便知道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暗自格登一下,心道:“莫非传言成真?”

来到里屋,杨定和摸了一包烟,慢慢撕开,扔了一枝给侯沧海,道:“今天鲍书记找我谈了话,我的工作要调动,到区政法委当副书记。”

侯沧海先给杨定和点烟,再把自己的烟点上,道:“杨书记,已成定局?”

杨定和重重点头,道:“区委分管组织副书记谈话,当然是定局。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有思想准备,书记办公会召开了,新进人员中没有你的名单。当时在研究人选时,林部长一个一个报名单,轮到你时,鲍大有说你工作时间太短,不适合当纪委书记。他的理由倒是很正常,李永强马上表了态,同意鲍大有意见。”

侯沧海嘴里有点苦涩,心情如巨石滚下山,直落到山沟里,发出轰轰之声。他脸上表情还是镇定自若,问道:“谁当书记?”

杨定和道:“委办副主任詹军。”

这又是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侯沧海惊了一下,问:“刘镇长不动?”

杨定和眯着眼抽烟,道:“暂时不动,保持原职。可惜,如果再给我两三年时间,你绝对能进班子。”

第四十七章 处理公房

区委办副主任詹军是区委副书记鲍大有的人,由他来接任第二大镇黑河镇党委书记职务是正常人事安排。按照江阳区惯例,城关镇党委书记皆要担任区委常委,黑河镇党委书记必然是区委委员。

边远乡镇的党委书记调回城,大多数只能担任局行部门副职,加括号保留正科级。黑河镇党委书记回城可以直接担任局行正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黑河镇的地位。

杨定和担任政法委任副书记,从某个角度来说,其政治生涯将定格在正科级。詹军比杨定和年轻得多,由其接任黑河镇党委书记,职业上升空间完全被打开。

“詹军从区委办下来,又有鲍大有撑腰,在各局行说话有份量,更有利于推动工作。黑河镇债务重,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来当书记。”

杨定和当惯了领导,习惯了将真实心思隐藏在表面文字中。这一段话表面上很客观公正,其实也透露出杨定和内心深处的不甘和不满。他刚满五十岁,积累了丰富基层工作经验,身体除了前列腺以外很健康,没有大毛病,正是年富力强好干事业的大好时光。调到区政法委虽然是进入了领导机关,可是实际上变成了副手,失去了最后决断权。

这就是为下一步的领导职务改非领导职务作好了铺垫,杨定和难免心有怨气。

侯沧海很能理解杨定和的不满和无奈。在他脑海里浮起一个画面:杨定和就如勇将,渴望带军和敌人战斗,无奈战争结束,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英雄从此无用武之地。他自己同样悲惨,还没有与敌人进行搏斗就被一枝流箭射杀,无比窝囊。

“詹军紧跟鲍大有,对我有不知有从哪里来的陈见。狼来了,第一个靠边站的就是我。”侯沧海作为党政办主任与詹军长期有接触,深为了解其为人,说得很直率。

“张强书记不走,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没有办法。”

杨定和用力揉了揉脸,道:“不谈这些鸟事了,谈一件具体事,与你有关。那天我向李永强见面以后,就和公房管理所老杨长谈一次,老杨欠我的人情,同意黑河按程序处理剩下几套公房。这次你要购买房子,为避嫌,没有让你经手,由冯诺悄悄操办,严格保密,免得走漏风声,惹来不必要的闲话。你住的那套房子估计五千块钱就能拿下来。按目前发展趋势,几年之内,黑河就和新区连在一起,房价按市场价翻番不成问题。”

侯沧海惊讶地道:“杨书记,这些事情你早就预料到了。”

“预料到有什么用?我以前觉得在常委中有很多知心朋友,地位稳如泰山,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为什么大家怕一把手,在于他掌握了下面干部的前程。”杨定和自嘲道:“我在乡镇干了二十多年,终于回城了。别人都说政法委副书记是闲职,闲就闲吧,少操点心,多活点岁数。”

厨房,杨定和爱人李颖和熊小梅聊得热闹,很快弄出了几样拿手家常菜。青椒肉丝和凉拌菜是副菜,黑河土鸡汤是主菜。鸡汤清洌,入喉有一股别样清香。

熊小梅夸张地道:“味道真好,我要喝三碗。”

李颖谦虚道:“这个汤全在于山鸡好,加点黑河须须草,煮上几个小时,就是这个味,根本不需要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