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以后,黄子堤头不也回就出了门,他不愿意留在别墅里,出门开了车,也没有与易中岭打招呼,直接出了院子。

回到了家中,黄二自然是不会在家里,只有家里的黄脸婆坐在客厅里,她正眼不瞧黄子堤,仿佛压根没有这个人。

黄子堤习惯了黄脸婆的表情,咳嗽两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也就沉着脸进了书房,谁知他刚走进书房,黄脸婆跟了过来,站在书房门口,道:“你这人,三更半夜不回来,回来屁也不放一个。”

“我给你说话,你也没有好话。”

“我二十岁嫁到你们黄家,没有功劳也苦劳,现在人老珠黄,你就瞧不上眼了,你说,你有多久时间没有和我睡觉了,几个月,还是一年、两年,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黄子堤别过脸,不愿意听黄脸婆的念叨,也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这种念叨成为家里的主旋律。

“行了,你除了会说这些话,还会说什么,黄二回来没有,他要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别把自己当做文学青年,更不能当成社会混混。”

提起儿子,黄子堤老婆只得叹气,黄子堤三天两头到外面过夜,毕竟还要回家,黄二却是十天半月都不露面,她抹了抹眼睛,道:“我这是作了那门子孽。”

黄子堤关了书房门,闷了半天,他不禁又想起第一次收五十万现金时的情景,在没有收五十万现金之时,天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是收了五十万以后,他便被寻命小鬼套住了,表面上过得滋润,却夜夜做着恶梦。

他趴在地上,从书柜后面拖出一个破旧长条形盒子,这是早年他学琴的盒子,如今琴已破,此盒早就另有他用。

打开琴盒的小锁,里面全是一匝一匝的人民币,他蹲在地上,将人民币重新数了一遍,一共有二百一十六匝,另外还有一些银行卡。

“等到凑到了五百万,我就隐性埋名。”黄子堤暗自下定了决心。

陈再喜、侯卫东和郭兰吃了晚饭,又在知味轩楼上的茶楼喝了茶,到了十点,三人在下楼。

侯卫东拿出车钥匙,道:“陈主任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陈再喜道:“我住在沙州宾馆。”

“陈主任如果要用车,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和助手连勇一起到的沙州,连勇有车。”

到了宾馆,侯卫东和郭兰都下了车,侯卫东道:“陈主任,明天你安排没有?”陈再喜道:“你别管我,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两人上了车,侯卫东道:“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郭兰坐在后排,道:“我住在东城区,图书馆旁。”

侯卫东把车载音响打开,车内响起了前苏联歌曲《小路》辽远的声音:“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途的远方”。

窗外是路灯明亮,隔着玻璃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上红男绿女一晃而过,车内的人看街道是风景,街上人看小车同样是看风景。

“你挺喜欢苏联歌曲?”

“苏联歌曲意境开阔,也很优美,虽然有忧伤,却带着一往向前的气质,我喜欢。”

很快就到了图书馆,侯卫东将车停上,他看着两边道路挺黑,道:“你这边路灯怎么没有安上。”

“以前安了路灯,后来电线被割了,也就没有人来管这事,黑灯瞎火的,近两年时间了。”

侯卫东跟着郭兰下了车,道:“我送你到门口去。”

“不用。”

侯卫东关了车门,与郭兰并肩走进了图书馆旁边的小巷道。

“刚才看你接了电话,有些不高兴。”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如此细心,道:“是黄子堤打的电话,明天让我到他办公室去,我没有想到堂堂市委副书记的人品如此猥琐,你帮我拿个主意,我去还是不去?”

侯卫东停住了脚步,道:“他是市委副书记,你是县委常委。”

“组织部长,你有不去的理由吗?你的理由都摆不上场面,我觉得大大方方的去,是公事就认真听,是私事就堂堂正正地拒绝,这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

“嗯。”郭兰同意侯卫东的说法。

“不过,做事你得聪明一些,你可以提前到市委办,顺便到市委办杨柳、杨腾办公室去坐一坐。”

两人走过了最黑暗的一段巷道,迎面很突兀地走过来一人黑影,吓了郭兰一跳,不自觉地朝侯卫东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就牵在了一起。

那个黑影也被眼前的两个黑影子吓了一跳,从身侧走过以后,猛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郭兰的手柔若无骨,肌肤细腻,两人即将走向光亮处之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抱郭兰在怀里。”侯卫东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的左手握着郭兰的手,右手刚刚搭在了郭兰腰上,小区里响起了汽车声,随后一道刺目的灯光射了过来。

侯卫东和郭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两人在雪高的灯光下,互相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激情、遗憾和轻松的混和表情。

郭兰在心中叹息一声,道:“我上楼了。”

侯卫东将手放在耳朵上,道:“你保重,明天给我打电话,你是哪一间房屋。”

郭兰指了指,道:“顺着这铁门看过去,正中间的那顶楼,就是我的家。”她指房屋位置之时,心里跳得历害,如一只小猎狗在奔跑。

当汽车从两人身边经过以后,世界又陷入了黑暗之中,郭兰暗道:“如果侯卫东要跟着上楼,我会拒绝吗?”她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脚步却机械地朝楼洞走去。

走进了门洞,郭兰回过头,只看见一片黑暗,未见侯卫东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涌出淡淡的失落。

来了家,她打开了客厅的灯,由于父母已经搬回了沙州大学,房屋显得格外地冷清,她来到了客厅阳台上,看着大门外黑暗的小巷道,在黑暗中,似乎还飘来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隐约歌声,这歌声若有若无,她凝神听了一会,却又听不真切。

侯卫东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坐在车上,顺着铁门的顶部,正好可以看到顶楼,等了一会,顶楼的灯光亮了起来,郭兰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台之上。

他想起小车上还放了一部望眼镜,这是为了查看工地购置的望眼镜,平时放在副驾驶位置前的车盒子里,他取出了望眼镜,可以清晰地看到郭兰的身影。

看着郭兰的身影,侯卫东迟迟没有发动车辆。

在阳台上,郭兰始终听着外面有隐约的音乐声音,她判断不出侯卫东是否离开,甚至判断不出是否有歌声,但是她很肯定地认为侯卫东没有走,便站在阳台上看着。

晚风吹来,很是凉爽,她站在阳台上思绪万千。

“我爱上了侯卫东,这是真的,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他是别人的丈夫,又是小孩子的父亲,我不能充当可恶的第三者。”

“可是,我当真是爱着他。”

在她的心里,远在大洋彼岸的初恋情人已经远在了大洋彼岸,只在心里留下了淡淡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梦中的人是沙州干部侯卫东。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欧,他比你先到。”郭兰轻轻哼着这首老歌,虽然辞不达意,却能表达了她心中的某一部分情绪。

侯卫东在车上看着郭兰,高倍望眼镜将郭兰的身影看得很是清楚,郭兰不走,他也就不离开。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车上,互相等待着对方先离开。

半个小时过去,侯卫东见时间晚了,终于发动了车辆,他猛地闪了闪车灯,算是给郭兰打了招呼,然后开着车,慢慢地离开了图书馆的小区。

他将音响打开,车上响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歌声,歌声悠扬,每一句歌词都似乎钻进了侯卫东的心中。

第622章 尘埃落定(上)

早上起床,郭兰坐在家中,她给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我在市委办事,下午在三点派车到市委来接我。”

这是安排了工作,也是交待了自己的行踪。

郭兰没有梳理头发,静静地坐在了窗前,阳光直射到脸上并不炙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坐了一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里,走到阳台上慢慢地吸着。

喝了牛奶,她用一根绳子将头发束了,打开钢琴盖子,随手弹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爱的纪念》。

这是当前最流行的曲子,流行的东西并非最好,也并非不好,不过,能流行总有一定的道理,这首钢琴曲充满着童趣和欢乐,如三二个孩童坐在小河边顺着小河向着岸边滑行。

正弹着,侯卫东打来了电话,道:“陈再喜主任想到成津去走一走,成津这地方,我去了引人注目,还是得由你陪着他。”

郭兰有些奇怪,道:“陈再喜是省纪委领导,到沙州来为什么不走纪委这条线,而要采取非正式的方式来调查。”她和侯卫东已经明白,陈再喜绝对不是顺便走一走,而是有着目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先进行外围调查了。”侯卫东基本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无法求证。

“你还在沙州吗?”

“我还在沙州,下午要到市委去见黄子堤,忙中偷闲,给自己放个假。”

“我调到了农机水电局,将一大摊子工作交给了沈东峰,也算是偷得浮生几月闲,你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弹钢琴。”

“我很喜欢听你弹钢琴,你把手机打开,我在手机中听。”

郭兰把手机放在钢琴盖上,又弹了一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

“好听吗?”

“好听,这首曲子很熟悉,以前听你弹过,叫什么名字?”

“这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说了这首曲子的名字,郭兰意识到这个标题有些让人感觉不妥当。

侯卫东听了这个曲目,暗道:“看来郭兰潜意识还是想拥有一个家,这是全世界所有女人的愿望。”想到了这个话题,他不由得想到了远在香港的李晶,他心理上很是纠结,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似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中午,侯卫东带着小佳、小囝囝来到了郊外农家乐,蒋笑和大哥侯卫国已经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侯永贵和母亲刘光芬带着二姐的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囝囝,过来,和哥哥一起玩。”刘光芬见到了囝囝,高兴得很,很快就将两个小孩子聚在了自己身边,两个小家伙见了面都还有些陌生,刘光芬是小学老师,最会引导小孩子,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家伙很快就满院子跑。

侯卫国看了看表,问道:“你爸妈怎么还没有过来?”

蒋笑拿出手机又催了催,道:“他们和姑父已经要到了。”

等了十来分钟,才见到了一辆桑塔纳两千开进了农家乐,在车上,老蒋看着远处的农家乐房子,对蒙厚石道:“我一直不明白蒋笑是什么眼光,为什么非得找个二婚的。”

蒙厚石劝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只要孩子喜欢,大人少就别管了,侯卫国这人还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当了刑警支队副队长,前途一片光明。”

蒋笑一直是老蒋的宝贝,他对蒋笑的婚姻寄予了厚望,或者说,任何年轻人在他眼里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总觉得侯卫国将女儿从自己的身边抢走,想着此事,心中有一种割裂般的疼痛。

蒙厚石知道他的心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想开一点,而且,侯卫国没有小孩子,这就和初婚差不多。”

蒋笑妈妈道:“侯家条件还是不错,至少侯卫国父母不需要负担,这就很不错了,这个小伙子知书达理,我看着喜欢。”她又道:“侯卫东更不得了,年纪轻轻当了县委书记,老蒙,你说他还有没有前途。”

蒙厚石笑道:“这就要看什么前途,全沙州有几个县委书记几个局长,这就是前途,侯卫东这个不简单,再往上走的机会很大,关键是看他怎么样把握了,就算以后不进步了,他至少也是一个局长。”

车进了农家乐,侯卫国、侯卫东两兄弟出于礼貌,都在车门外迎候。

老蒋见了侯卫国,神情颇不自然,点了点头,走进了农家乐里面。蒋笑向着侯卫国吐了吐舌头,大方地挽着侯卫国的胳膊,跟在父母的身后。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进行刺探性谈话,双方都很客气。

蒙厚石和侯卫东是官场之人,他们两人单独坐在一起聊天。

“秘书长,以前工作之时,跟着您学了不少,您还得多指教。”侯卫东以前在市委办工作之时,与蒙厚石在工作上也有不少接触,他这话是七分真,三分假。

蒙厚石如今已经不在秘书长位置上,很宽厚地笑道:“卫东是沙州的后起之秀,据我的接触,你虽然年轻,可是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在行政机关,通过待人接物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想水平,你能迅速走上领导岗位,是你的努力和水平的集中体现。”

侯卫东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秘书长夸奖。”

蒙厚石道:“秘书长已经垮台了,你以后别这么称呼,叫一声老蒙就行了。”

“那我就叫一声蒙叔。”

“愧不敢当啊。”

两人聊了一些闲话,蒙厚石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长期是在党委线上工作,跟政府这边接触得不是太多,我在市政府之时,就没有见你跑过几次市政府。”

侯卫东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可是政府的组阁部门,也算是政府的一个组成部分了,最近是三天两头到政府去汇报工作。”

“蒋湘渝在秘书长位置上干得挺好,我和他私交也不错,你们两人虽然分开了,可是他仍然一口一个侯书记,尊敬得很。”

蒙厚石以前对侯卫东也有些不好的看法,认为他是依附于周昌全的新贵,真正让他改变看法的人是蒋湘渝。

蒋湘渝出任市政府秘书长以后,他为人圆滑,经常朝蒙厚石家里跑,迅速密切了两人的关系,在喝酒之时,他多次谈到侯卫东,每一次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地称呼为“侯书记”,蒙厚石这才毫无偏见彻底了解了侯卫东在成津的工作,以前只是了解大致情况以及结果,如今是了解了细节。

这也是蒙厚石对侯卫东很感兴趣的原因。

侯卫东道:“我和湘渝是战斗中的友谊,当时成津局面不太好,我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局面控制了下来。”

“这一次沙州市政府要换届,人员变动挺大,听说刘市长要到茂东是去当市委书记,茂东在胜宝集团一事上捅了蒌子,省里很不满意,有意让刘市长去收拾残局。”

侯卫东这才吃了一惊,道:“刘市长要走,沙州市政府变化很大啊,谁来当一把手,有没有传言。”

“现在还很难说清楚?从我市的情况来看,最有力的竞争者是市委副书记蒋湘渝。”

侯卫东脸色就有些难看。

蒙厚石道:“现在配备班子,讲究老中青三代结合,你还是大有希望。”

他昨天到了省城,与老朋友朱建国见了面,蒙豪放调入中央,省委书记接班人角逐也正在进入白热化,钱省长与朱建国都已经进入了中组部的视线,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当然,这种机密事情,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我听从组织安排,如果让我担任副市长,有定会尽心尽力工作,如果没有机会,也会在现在的岗位上干好工作。”侯卫东说得很圆滑,其实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还是想当副市长的。

吃完午饭,老蒋和蒋笑妈妈单独把侯卫国叫到了一边,蒋笑妈妈对自己的准女婿很满意,但是老蒋心里总是很别扭。

老蒋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侯卫国规规矩矩坐在了老蒋对面,对于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次,道:“我和前妻主要原因还是人生观不同,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她一直在做传销,到广东去了三、四年的时间,对于此事,我们矛盾很尖锐,最终导致了分手。”

老蒋又道:“小笑是独女,平时在家里挺娇气,你比她年龄大,要多照顾她,她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有时说话不好听,你要多让着。”说到这里,他语言就有些哽咽,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作欢笑。

“我希望你们能白头揩老,在家庭生活中互相谦让,另外,我不想让小笑当刑警,现在你们确立了关系以后,你得说服她调出刑警队,比如到出入境管理部门、户籍管理部门。”

侯卫国慨然承诺道:“这事我办得到,尽早将小笑调到其他部门。”

第623章 尘埃落定(中)

侯卫国在沙州市公安局是业务骨干,这几年屡破大案子,是粟局长的爱将之一,当侯卫国提出要与民警蒋笑结婚,并请求将蒋笑调离刑警队时。

粟局长仰天大笑道:“卫国,别人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把刑警队的第一美女弄成了老婆,让不少帅小伙子失望啊。”

侯卫国讪讪地笑道:“粟局,我们是郎才女貌,互相吸引。”

粟局笑得更历害了,副政委邓家春正好从门口经过,听到粟局笑声震天,停止了脚步,伸头朝里面看。

“老邓,进来,卫国要结婚了。”粟局知道江楚搞传销的事情,他对侯卫国的前妻没有丝毫好感,听说他要娶蒋笑,自然十分快意。

邓家春抬头看了看侯卫国,道:“卫国,你小子的眼光不错,娶了蒋笑,知疼知暖,肥水不流外人田。”

粟局拍了拍侯卫国的肩膀,道:“我同意你的请求,家春,让蒋笑到出入境管理处去工作,你看行不行。”

邓家春爽快地道:“有什么不行,我没有意见。”

在几位局领导的嘲笑之下,侯卫国浑身暖洋洋地回到了刑警支队,他走到蒋笑身边,低声道:“我完成了你爸交待的任务,调你到出入境管理处。”

蒋笑没有意料中高兴,道:“出入境管理处,听说很无聊。”又叮嘱道:“我不在刑警队了,你别老是傻乎乎地冲到最前面。”

侯卫国见没有人注意,飞快地伸手摸了摸蒋笑的脸蛋,道:“出入境管理处是好单位,别人想去都去不了,我会注意安全,你放心。”

在新月楼,星期五,侯卫东、小佳和小囝囝刚刚吃完晚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门铃响了起来。

侯卫东在猫眼里居然看到了久违的前嫂子江楚。

江楚身穿职业套装,提着一个印有“同顺源头”的纸袋子,进门道:“这是小囝囝吗,长这么大了。”

小佳刚刚与蒋笑通了电话,商量着结婚的细节,骤然见到了江楚,有些回不过神来。

“江楚,快进来坐。”穿着随意的小佳将江楚让到了屋里。

江楚看上去气色很好,穿着整洁的职业装,职业装上还别着小像章,看上去很是干净利索,没有想象中离婚女子的颓唐,道:“我刚才到了你们原来住的地方,陈阿姨说你们搬到了这边。”

侯卫东揣测着江楚的意图,道:“听说你一直在广东,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楚道:“上个星期从广东回来,我现在是同顺源头沙州代理,回来开拓沙州市场。”

“你还住在原来哪里吗”侯卫东问道。

侯卫国和江楚离婚之时,作为男人,侯卫国显示了宽容之心,他将房子和大部分财产留给了江楚,基本上等同于扫地出门,侯卫国如今的住房是新月楼三期,侯卫东出钱所购。

江楚道:“以前房子太局促了,我已经卖了,买了新房子。”她没有过多地说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房间的陈设,道:“卫东,你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听说当了局长,你的事业发展了,更要注重身体,今天我是过来给你们送健康,现在农产品都被化肥和农药所污染,所以癌症才这么多。”

侯卫东暗自叹息一声:“看样子,江楚还是在做传销,只不过换成了同顺源头。”

江楚将同顺源头的提包放在桌上,拿出了许多小瓶子,道:“同顺源头的产品都来自无污染的青藏高原,用欧洲技术生产的,能消除身体毒素,抵抗自由基损害,让小孩子健康,老人延缓衰老,年轻人永葆青春。”

侯卫东这才明白了江楚的意图,他不耐烦听她讲这些,借口打电话,躲到了书房里,过了一会,他给小佳发了短信:“江楚是前大嫂,你给点面子,随便买点。”

发了短信以后,侯卫东这才走出了书房,走出书房之时,小佳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到了这条短信。

江楚一改以前的羞涩,语言很有套路,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小佳原本很是抗拒,不知不觉也听了些进去。

到了十点钟,小佳买了近六千元的产品,尽管是六千元的产品,也不过就是几个小盒子。

等到江楚离开,侯卫东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不会吃,拿去扔了。”小佳拿着产品说明书看了一会,道:“江楚说的还是有些道理,这些产品应该还是可以,就是太贵了。”

侯卫东想起以前大哥与大嫂的幸福平静的生活,骂道:“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被传销拆散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江楚这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楚提着手提包出了新月楼,她给自己鼓劲:“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走到了一段无人的街道,她双手握拳,道:“我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

到了东城区一幢破旧的楼,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间,刚到门口,房东道:“房租应该交了,你拖了半个月了。”

江楚从口袋里拿了六百块钱,道:“你放心,我们同顺源头的人很讲诚信,绝对不会拖欠你的房租,少得了日子少不了钱。”她晃了晃手包,道:“你这幢房子也要被拆了,干脆你也加入我们的事业,我们的事业走在全世界前列,是世界大趋势,只要努力几年,几辈子都够吃。”

房东早就把她的这一套听腻了,不屑地道:“我听不懂那么高深的理论,我讲现实,如果那一天同顺源头的人能买自己的房子,我就觉得这个生意就可以做。”

房东离开以后,江楚道:“朽木不可雕。”她回到房间里,泡了一包方便面,吃方便面的同时,从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粒同顺源头的产品,放在方便面里一起吃了进去。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江楚提着手包又出了门,来到了一楼小区楼里,在楼上,同顺源头正大开会,当江楚讲道今天做了六千元的生意,所有的成员都鼓起掌来。

主持人意气昂扬地道:“大家跟我一起吼,提点劲,大声一点。”

“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

“我们一定要成功。”

房间里回荡着激昂的声音,十来张脸上都充满了憧憬。

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在沙州出没了六七天,按照白包公高祥林的要求,他在最后两天,特意找到了沙州纪委书记济道林,听取了沙州纪委关于反腐倡廉的报告,并交换了意见。

回到了省纪委,陈再喜向高祥林作了工作汇报。

高祥林听了详细汇报,道:“我记得周昌全同志在沙州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狠抓了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特别注重了制度建设,从你反映的情况来看,尽管不能说黄子堤同志有违法行为,但是至少沙州在招投标等制度建设上存在着问题。”

陈再喜道:“下一步是否开展对黄子堤的调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