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几封匿名信件,证据不足,暂缓,我有两点意见,第一是以省纪委的名义下发进一步加强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方面的文件,给广大干部提个醒,第二是你在近期以匿名信件为主要线索,沉到沙州,密切关注沙州的问题,关注黄子堤、黄二、易中岭、曾昭强、秦飞跃等人的工作情况。”

黄子堤如果真的有事,极有可能牵涉面极大,陈再喜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泰山,道:“我会密切关注沙州的情况。”

“不动如山,动如脱兔,这是省纪委的工作方法和要求,你可以调取公安局、检察院的案子,看从中有没有线索。”高祥林重地道:“当年的茂云案至今历历在目,我很不愿意再发生这些案子,但是我们反腐败的决心不能动摇,只要有了证据,就要一查到底。”

“济道林副书记是一位政治觉悟很高的同志,是一位可以依靠的同志。”在陈再喜离开之时,高祥林补充了一句。

其实高祥林心中还藏着心事,在省委常委会上,已经研究了沙州市长人选问题,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提出了黄子堤为沙州市市长人选,而且得到了通过,在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期,高祥林要求必须有真凭实据才能进入办案程序。

八月一日,农机水电局党建庆祝大会,到了十点半,侯卫东提前离开了会场,让驾驶员开着车直奔岭西。

到了金星酒店,还未到十二点,他让驾驶员把行李拿到了房间,在大厅亲自等候。过了一会,楚休宏打了电话过来:“到贵宾电梯口,周省长马上就要过来。”

侯卫东经常出没于金星宾馆,却不知道金星宾馆还有贵宾通道,他挂断电话,就见到了熟识的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带着侯卫东来到了隐蔽的贵宾电梯口,已经见到周昌全带着楚休宏的身影。

周昌全道:“今天给蒙书记饯行,是通过吴厅长联系的,吴厅长特意提到你。”他又道:“陈曙光留在了岭西,到交通厅任厅长,你的事情我也会帮你操作,出任沙州副市长应该不大。”

侯卫东真诚地道:“周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希望。”

第624章 尘埃落定(下)

侯卫东清晰地记得,当初在上青林第一次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之时,他心如撞鹿,心情激动且久久不能平静。此时他当过县委书记,早非吴下阿蒙,见过了大世面,可是和中央委员、省委书记蒙豪放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让他感到了紧张。

他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周昌全,又看了看很熟悉的朱小勇、陈曙光,心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为什么要慌张。”悄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将情绪调整到了理想状态。

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侯卫东烂熟于胸,更准确地说,岭西省稍有政治敏锐性的官员都对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烂熟于胸,此时,他开口说话,却是意想不到的风趣幽默。

当周昌全准备介绍侯卫东之时,蒙豪放摆了摆手,道:“不用介绍了,以前见过他一次,侯卫东是岭西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我这个省委书记对如此风流才俊都不熟悉,也就是失职了。”

这倒真让侯卫东受宠若惊了。

周昌全笑道:“蒙书记记忆力惊人,当初见过我一面,隔了两年,您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蒙豪放与侯卫东身高接近,但是他是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着侯卫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有勇气拒绝胜宝集团,我想听真话?”他对茂东的乱局很关注,听到周昌全汇报成津县的事情以后,他就对侯卫东有了兴趣。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侯卫东脑袋如计算机一样高速运转着,道:“其实我也想让引资到成津县,没有外来资金,成津很难实现城市化和工业化,但是招商引资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发展经济,如果为了招商引资反而伤害了地方经济,影响了地方发展,这就得不偿失了。”

吴英在一旁道:“今天聚在一起,不谈公事了,大家聊聊天。”

蒙豪放用手指着周昌全、陈曙光、侯卫东等人,道:“我们这些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如果不谈工作,不就成了行尸走肉了,你当一辈子官,到底还不了解官场中人的心思。”

侯卫东暗道:“蒙豪放到底是领导,将下属们的心思摸得很透,在座诸位官场中人的生活和工作已经分不开了,官场即是生活,生活即是官场,工作时谈论的话题是官场中的人和事,应酬时谈论的话题仍然事关官场,除了官场长短,多数事情都不能激起官场中人强烈的关注度。”

整个午餐气氛和谐,侯卫东官位小,年纪轻,自然是陪听陪坐的份。

吃完了午餐,蒙豪放照例要午睡,他和吴英走了以后,大家也就散了。

这一顿午餐,前后要跑二个多小时,可是侯卫东认为非常值得,在席间他收获不小,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顿饭就是一个转折点,从今天开始,他的人生又将进入了新的起点。

从岭西回到了沙州,在高速路上,他一直在回味着蒙豪放的一言一行。

回到沙州农机水电局,侯卫东站在楼下,心道:“我在水电局终究是一个过客,到水电局几个月,除了修办公楼和培训中心,没有做什么正事,惭愧。”

不过水电局的干部职工却不这样看,住房问题是人生大事,侯卫东来了不过是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就解决了广大职工数年的心愿,这让他在水电局的人气指数不断地上涨。

“侯局长好。”

“侯局好。”

“侯局长。”

一路上楼,遇到好几个水电局的职工,他们都热情而尊敬地与侯卫东打起了招呼。

在办公室还没有把屁股坐热,副局长周小红走了进来,“侯局,局办公室送来了一份打分表,请您过目。”

侯卫东一时没有明白,问道:“什么打分表。”

周小红道:“是选房打分表。”

凡是集资建房,选房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选房打分表成为调和各方利益的最佳手段,而领导要实现平衡,也得在选房打分表上做文章,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可以增加职务、职称、工龄等某一方面的权重,侯卫东在县委、市委等多个岗位锻炼过,对这一套东西很熟悉。

他看了看打分表,道:“职务的权重太高,工龄权重太低,适当调整。”

由于侯卫东是年轻的领导干部,周小红在制定选房打分表之时,把职务分加得很高,弱化了工龄的权重,就是为了确保侯卫东能够第一个选房子。

周小红迟疑地道:“侯局,我和沈局商量过,这是比较好的方案。”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就是为了让我选在第一位。”侯卫东挥了挥手,道:“这没有必要,我为什么非得选在第一位,这没有道理嘛,按我的意思办,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让局里的老知识分子能优先选房,这点肚量我还是有。”

打分表制定出来以后,虽然还没有宣布,却已经暗自流传了出去,局里不少没有职务的工程师们意见很大,这给制定政策的副局长周小红极大的心理压力,此时听到侯卫东明言此事,心理的负担一下就轻了,她出门之时,随口哼着歌:“解放区的天,明郎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沈东峰正好从局办公室走过来,听到周小红哼歌,道:“周局,怎么这么高兴,捡到金子了吗?”周小红低声道:“我刚才给侯局汇报了打分表的事情,他要求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这事好办了。”

沈东峰看了侯卫东办公室一眼,道:“侯局有这种胸襟和气魄,水电局是小庙,留不住他,我估计侯局迟早还要高升,我提醒一句,你也不能让侯局选到最后,不在最前,也得排在前十来名,否则侯局也会不高兴的。”

“这事我知道,侯局的姿态高,我们当副手的也要会办事。”周小红又道:“这次市里人事工作变动大,你还得做些工作,你和我不同,我一个女人家,做到副职也就算了,你不能总是做副职。”

沈东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侯卫东在办公室给杨柳打了电话,道:“说话方便了。”杨柳办公室恰好只有一个人,道:“侯主任,有什么指示,我这里就我一人。”

“你的住房还没有解决吧?”

“运气不好,我调到市委来工作之时,他们刚好集资完了,后来搞了一次,却是处级及处级以上的集资房,我又没有资格。”

“农机水电局马上就要集资建房,在西城区,征地几十亩,与培训中心合二为一,有几亩集资用房,你如果愿意,就用我在水电局的名额。”

“侯主任,怎么能占用你的名额。”

“杨柳,你别我客气,我住在新月楼,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你如果不想要,我给别人了。”

杨柳这才道:“那就谢谢侯主任了,我也终于有新房子了。”

侯卫东道:“这次集资建房是按照积分来选房,我估计排到前十名,你还是可以选到好房子。”他虽然没有看到最新的房子方案,可是凭经验,他选房排名不会在第一,也不会掉出前十。

“如今刘坤是市委办红人,他紧跟着杨森林,已经被任命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了。”杨柳及时地为侯卫东通风报信。

在侯卫东脑海中,刘坤早就退到很不起眼的角落,他很客观公正地道:“刘坤也算是老资格的年轻领导了,当过镇长,后来又出任益杨县政府办主任,正科级已是好多年了,升成副处,也在情理之中。”

杨柳对刘坤印象不太好,她撇了撇嘴巴,道:“刘坤这人始终是小家子气,跟着杨秘书长到了市委办,眼里就只有杨秘书长一个人,市委不少老同志都看不惯他,刘坤的能力不如任林渡,任林渡出道也不晚,现在还在吴海县任正科职。”

侯卫东脑海中浮现出任林渡颇为愤世嫉俗的神情,道:“任林渡很优秀,口才很好,不过他有时管不住那一张嘴。”他隐约听说,吴海县委书记赵林最初对任林渡很信任,有一次商量重要人事,任林渡无意中将未形成决定的人事问题泄露了出去,这引起了赵林的不满,他在县委办主任位置上呆了好几年,仍然没有进入县委常委。

成也是一张嘴,败也是这一张嘴。

“听说市政府这边调整很大,侯主任要提前做工作。”

“我是随遇而安,领导让我担任什么职务,我就担任什么职务。”

杨柳久在机关,聪明得紧,听到侯卫东语意,马上明白侯卫东已是心中有数,当然这等要紧事情,她不方便打听,此时办公室有人进来,她就道:“侯主任,再次感谢您。”

挂断电话,侯卫东桌上的电话又响也起来,这次却是任林渡的电话。

任林渡道:“侯大局长,你现在倒是春风得意马蹄轻,想办法拉兄弟一把,我陷在县里,走不出去了。”在四个县的县委办主任中,以前是三个人没有进常委,现在成津县的谷云峰也进了县委常委,这让任林渡心里很不平衡,刚刚看到任命刘坤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的文件,心里更加失衡。

侯卫东暗道:“我要到市政府去工作,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手也不行,干脆将任林渡弄到市政府办公室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任兄,我问一句真话,你是否真的想离开吴海?”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吴海,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赵书记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也有意放我走。”

侯卫东就把话挑明了说:“成津蒋县长在市政府当秘书长,如果我给他说一说,应该能够把你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去,你是否愿意,想一想给我一个答复。”

任林渡爽快地道:“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表态,愿意到市政府办公室去工作。”

第625章 曲折(上)

晚上回到了家,小佳已经将绿豆稀饭煮好了,又在外面买了些卤肉,炒了一个时鲜空心菜,然后在书房里上网,等着侯卫东回家。

到了六点,小佳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你回家吃饭吗?”侯卫东提着一个盐水鸭子,道:“我正在上楼,买了盐水鸭子。”

“你也买了盐子鸭,我在楼前买了盐水鸭。”

侯卫东提着盐水鸭放在桌上,打开了桌上的塑料罩子,果然看到相同的盐水鸭。

小佳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歪着脑袋看了侯卫东一眼,道:“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两人搬到了新家,你还是第一次买菜回来,难得啊,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是有什么喜事。”

“我今天中午到了岭西,跟蒙豪放书记吃了午饭。”

小佳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约到了蒙豪放。”

“我约不到蒙书记,是周省长宴请蒙书记。”

“周省长这是在有意提拔你,你,有安排吗?”小佳还是希望侯卫东能再上一个台阶,听说与蒙豪放一起吃了午饭,顿时觉得希望大增。

“如果不出意外,到市政府当副市长。”

“那还要选举,你的资历浅,参加选举有问题没有?”小佳听到了这个消息,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你开得有石场,还有煤矿,如果有人利用此事作文章,你会受影响的,还有,胜宝集团没有签约之事,会不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还有,蒙书记要调到中央去,你的事情是否还有变化。”

侯卫东见小佳颇为紧张,道:“你别这么紧张,蒙书记是调到中央,他答应的事情,怎么会有变化。”

“选举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提拔提拔,领导要提,你自己也要爬。”

侯卫东不禁有些好笑,道:“你这是多虑了。”

吃过晚饭,小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侯卫东陪着小佳看了一会电话,来到了书房上网。

打开邮件箱,侯卫东只见到祝梅的一封邮件,祝梅在美国之时,三天两头都有邮件过来,回到了岭西以后,邮件反而日渐稀了,今天打开了电子邮件,只有一封。

附件是沙州外的大河,夕阳,大江,江中间一条小船,一位汉子站在床头。这幅画是典型的中式山水画,又用了不少油画的技法。

侯卫东把画面关掉,暗道:“这个女孩子,心思蛮重。”

他搜索了一会,不断看到有煤矿出事的新闻,暗自有些心焦,关掉电脑,走到门外对小佳道:“我想到爸妈那里去一趟,让他们最近也到煤矿去坐镇,免得大意出事故。”

小佳道:“我们一起去吧。”

星期一到星期五,小囝囝都放在外婆家里,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回到侯卫东和小佳家里,这样即满足的老人带小孩子的心愿,同时也大大减轻了侯卫东与小佳负担。

到了张远征家里,蒋笑陪着刘光芬在客厅里看连续剧,侯永贵则在小屋里看战争片。碍于蒋笑在家里,侯卫东不便说明来意,到里屋陪着父亲看战争片,小佳则在客厅看着连续剧。

三个女人一台戏,侯卫东一直在留意着客厅的动静,三人谈得热火朝天,到了十点半,蒋笑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好不容易到十一点,蒋笑才起了身,刘光芬热情地道:“我送你回家。”蒋笑站在门口,笑道:“刘阿姨,院子里挺安全,不用了。”

等到蒋笑离开,侯卫东这才进入了正题,道:“妈,这几天煤矿总是出事,我事情多,你和爸到矿上去看一看,何红富总是外人,出了事情还得让我来顶着。”他对父母还是有所保留,没有提及出任副市长的事情。

刘光芬对着里屋的侯永贵道:“老头,明天我们到益杨去,你早点休息,给我当驾驶员。”

侯永贵在部队和派出所工作了几十年,向来喜欢户外活动,退休在家以后,把他闷得发慌,听说要到益杨火佛煤矿,心里高兴,痛快地道:“好,明天我去加了油,到火佛。”

侯卫东以前买了一辆皮卡车,现在已经成为了侯永贵的专车,他天天开车送刘光芬去买菜,将车擦得锃亮。

到了益杨火佛煤矿,好几辆大车停在门口,刘光芬几乎是每隔一个月都要到煤矿,矿里的员工都很熟悉她,她打开办公室房门,过了一会,何红富走了进来,他才下了矿井,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刘光芬坐在办公桌后面,她当了一辈子老师,端架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平静地问道:“今年已经到了八月,总体行情还行吧。”

何红富洗了脸,道:“去年年底形势有了好转,年初又差了些,过了春节,形势又好转了,大中型煤矿坑口价上涨了4.86%,在146.01元/吨,个别煤种如无烟煤在南京、武汉比年初每吨上涨了20元。”

这几年,何红富在火佛煤矿工作了好几年,已经成为了行家,对煤矿生产技术和行情了解得很清楚。

煤炭行情的好转是有多种原因,首先是扩大内需政策的拉动作用,扩大内需带来国民经济的快速增长,2000年达8%,电力、冶金、建材等耗煤行业都有了较大发展。火力发电比上年增加10.1%,钢产量增长3.4%,水泥增长了4.2%,这些自然要增加用煤。其次,是几年的关井压产“控制”作用,煤矿数量由8万多处减少到约4万处。还有煤炭出口的“缓解”作用,去年的出口量比前年一下子增加了将近50%,出口达5884万吨,多出口近2000万吨,不但扩大了国际市场的份额,对国内市场也有一定的缓解。

这几条再加上国际因素:国际油价上涨,国内油价频频上调,用户从降低成本考虑,认为还是烧煤划算,从而增加了煤炭需求。

侯卫东买煤矿之时,坚信作为资源型企业,煤炭一定会涨起来,可是何时能涨,涨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清楚,而原来的火佛煤矿老板周强在最低潮时进入了煤矿,赚了小钱,却没有顶住煤炭行业的寒冬,苦苦撑了几年以后,将煤矿低价转让给了侯卫东。

原矿主周强卖掉火佛煤矿以后,开始进入轧钢行业,生意虽然还行,但是比起火佛煤矿的利润就差得太远了。

在刘光芬临走之时,何红富脸上出现些难为情的表现,道:“刘总,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

刘光芬道:“大家这种关系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何红富道:“我为这个矿花费了不少心思,虽然卫东给我的钱也不少,可是比起贡献来说,还是不足的。”

“红富,你直说,要加多少钱。”

何红富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然坚定地道:“我不想加钱,能不能看到我为火佛立下的汗马功劳之上,给我一成的股份。”他提出这个要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火佛煤矿的财务人员是吴海县绢纺厂的财务,可是侯卫东一家人都不懂煤矿管理,他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理,火佛煤矿要顺利运转,他是必不可少的人物,正因为此,他提出了要股份的要求。

刘光芬只是名义上的老板,这种重大决策她不敢决策,就道:“这事很重大,我得认真考虑。”

何红富自然明白火佛煤矿的老板是侯卫东,道:“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火佛煤矿每年产生了这么多利润,我没有功劳也有苦苏。”

刘光芬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沙州,侯卫东听了此事,沉默了一会,道:“何红富能直接提出请求,这是好事,总比他来阴的好。”

“人,怎么能这样贪心,我们每年给了他十几万,他还想怎么样。”刘光芬有些愤愤不平。

侯卫东想了想,道:“何红富这人从本质上来并不坏,只是这两年煤炭行情太出于意料了,他心理失衡,也能理解,我认为可以加薪,工资翻番也可以,但是股份就是股份,不能随便给,否则后患无穷。”

刘光芬建议道:“我觉得家里人不在煤矿始终是个问题,干脆把二姐叫到矿上,让她去管理。”

侯卫东有些犹豫,此时正是进入市政府班子的关键时期,他实在不希望有任何影响,道:“二姐有自己的生意,不可能到矿上去,而且二姐根本不懂煤矿生产,还是让何红富来当厂长,我信任他,平时你和爸定期去看一看就行了。”

几个讨论了一会,大致商定每月给何红富增加一万元的收入,如果他坚持要股份,则只有另请高明。

等到刘光芬回家以后,侯卫东又给何红富打了电话。

“红富,有什么事你直说。”

何红富在青林镇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怵侯卫东,接到电话,道:“疯子,你别见怪。”

侯卫东不容置疑地道:“我办事向来讲规矩,先说断后不乱,你对火佛煤矿有大贡献,我决定给你涨工资,你提一个价。”

何红富从开石场起,就跟着侯卫东,两人感情也挺深,今天鼓足勇气向刘光芬提了要求以后,他心里也后悔,道:“疯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早上是猪油蒙了心。”

“没有事,你既然不提价,我给你说个原则,我按产量给你提成,除了正常工资以外,一吨煤给你二块钱。”

第626章 曲折(中)

侯卫东给何红富打了电话以后,他又开始盘算着沙州市的政局,到了十点,刘光芬打了电话过来,道:“小三,我觉得一年涨十二万,何红富仍然不会满足,这一点我感觉得出来。”

侯卫东将他给何红富的新政策讲了一遍,刘光芬道:“这样每年他就有几十万的收入了,如果再不满足了,心也就太大了。”

“妈,你别担心,何红富跟了我好多年了,他想法是比较多,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打工者,翻不起大浪,当然,我们还是要高度重视他。”侯卫东加了一句:“老妈,你别想这么多了,好好睡觉。”

侯卫东叮嘱母亲好好睡觉,自己却有轻微的失眠,他仔细梳理自己的从政经历,自我总结有两大优点和两个硬伤。

两大优点:经济清白,人脉厚实。

两大硬伤:煤矿,李晶。

最大的硬伤是李晶,随着地位的提高,侯卫东对于和李晶有了小孩子这件事情感到越紧张,这是一颗具有高爆效力的炸弹,虽然极为隐秘,但是只要引爆,他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没有丝毫的挽救余地。他暗自庆幸:“幸好李晶定居于香港,否则终究要出大问题。”

而对于煤矿和石场之事,他游走在是与非的边缘,由于时间很久了,又接受过纪委的调查,他并不是太在意。

“别想这么多了,睡觉。”侯卫东翻过身,抱着已经入睡的小佳,将手伸进其衫衣,上上下下抚摸了一会,小佳翻过身,顺手抱着侯卫东,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床,小佳匆匆吃了饭,开着车去单位。

侯卫东正在卫生间刷牙,母亲刘光芬满怀着心事找了过来,她站在卫生间门口,道:“昨天我回到家与你爸合计了很久,我觉得你的仕途很重要,我们家又不差钱,所以对何红富的管理要认真研究。”

侯卫东洗完脸,从冰箱里取出牛奶、面包,又从锅里拿了鸡蛋,一边吃一边对母亲道:“我昨天晚上给何红富打了电话,按产量给他提钱,一吨一块钱。”

刘光芬道:“你爸最担心这事,他昨天晚上做了梦,梦中煤矿瓦斯爆炸了,半夜把我推醒,我们合计了半宿,觉得现在煤块这么赚钱,安全就比赚钱重要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上面部门来查,你的事情肯定会被人利用,到时想不曝光都难。”

“你爸出了一个主意,一吨煤可以给五毛钱的提成,另外五毛则是安全奖。”

这一段时间,侯卫东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市政府换届选举上,对煤块生产并不上心,听到母亲的分析,深以为然,道:“老妈,你和爸提的思路很正确,我不搞吨煤提成,这样会造成何红富过分追求产量,还是每月增加一万元工资,另外每一年给二十万安全奖。”

刘光芬道:“是不是太多了,要额外给二十万。”

侯卫东道:“二十万看起来多,其实算起来并不多,现在安全事故的赔偿比前几年高得太多,还是停产的损失以及罚款,只要何红富能管好煤矿,不出事,其价值就远远超过了二十万元,我得感谢爸妈,帮我想得很远。”

刘光芬拍着胸口,道:“火佛煤矿不能出事,出了事情,你就麻烦了,早知道这样,你就不开这家煤矿。”

又道:“我和你爸商量了,从现在开始,你爸到煤矿去守着,只要我们家有个菩萨在煤矿里,能对何红富有震慑作用。”

把侯永贵放在益杨青林镇,侯卫东作为儿子,于心不忍,道:“老妈,爸都退休了,何必让他继续工作。”

“你其实不了解你爸爸,他退休以后,成为心烦意乱,我肯放他到青林镇去,他不知有多高兴,你们侯家人都是做事的命,只要闲着,浑身就不舒坦,你爸平时忙碌之时,很少生病,退休以后,衣服也穿得厚了,稍为冷些还要咳嗽。”

两人正说着,侯永贵也来到了门口,刘光芬不等他开口,道:“我和小三商量好了,每月增加一万,同时每年给二十万安全奖。”

侯永贵昨晚上一直在想儿子的事情,两眼有些发红,他听了刘光芬与侯卫东商量的方案,道:“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人不能贪心,吃鱼只能吃中段,头和尾还得让其他人吃,否则肯定要出事,你赚钱,也得让何红富喝肉汤。”

三人商量了一会,侯永贵和刘光芬直奔益杨青林镇,侯卫东慢悠悠下了车,他给沈东峰打了电话,两辆车在城外汇合,一起前往吴海县。

吴海县与沙州交界处,吴海县李劲副县长和水电朱局长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从常理上来说,李劲作为分管副县长不必到交界处来迎接,可是当朱局长给他报告侯卫东要来检查工作,他主动道:“侯局长是一把手局长,我要到路口去接。”

李劲副县长如此主动,朱局长自然是很有面子,出门以后,就给侯卫东报告:“侯局长,您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李劲副县长要到张家坡迎接你。”

侯卫东客气地道:“朱局,李县长是老领导了,怎么能让他到张家坡来接我,不敢当。”朱局长道:“侯局长,李县长很重视水电局的工作,他听说您要来,坚持要到张家坡。”

侯卫东没有过多推辞,他表扬了一句:“这是朱局长的工作出色,所以县里才能如此重视水电局工作。”

听了侯卫东的表扬,朱局长心情很好。

到了张家坡,侯卫东快步上前,与前来迎接的李劲握了手,道:“李县长,你亲自迎接,折杀我了。”

李劲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侯局长是我们吴海县的骄傲,欢迎多回家乡检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