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侯卫东掌中翻来覆去,当李晶满脸笑电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知道已经无法退却了,迅速将手机调成无声状态,放回了袋中。

李晶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也是感慨良多,她虽然交游广泛,但是对于小家却有一种类似于偏执的热爱,她不愿外人踏入自己这个宁静的港湾,不管是男人和女人,不管是有权人还是有钱人,都不能进入她的领地。

踏入了这个家门,李晶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在这个屋里她撕下了厚厚的外膜,才是那个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的李晶。

李晶到卧室里拿了睡衣,道:“你先去冲个澡吧,我把温度再调高一点,等一会就可以穿睡衣出来了。”这句话里含义颇为丰富,她却说得极为自然,没有一丝做作。

侯卫东是极聪明的人,无语地接过睡衣,对着李晶点了点头,便进了卫生间。卫生间装修得很温暖,地面是浅红色,墙面虽然白色调子,里面却嵌着十多块动画图案,在角落的盆子里,还放着几件未洗的衣服,最上面则是透明的内裤。

看着盆子里的小玩意,侯卫东只觉荷尔蒙如温度计放入了热水瓶,飞快地往上涨,他能够想象,穿着这小内裤的李晶是多么的性感。此时,情欲如黄河之水般泛滥,已经淹没了理智,侯卫东也将小佳抛在了脑后。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古代男人需要随时播种,才能保证种族繁衍,而女人则必须记着孩子父亲是谁,这样才能保证种族的优质,所以,男人从本能上就对外遇有着天然的倾向。”

李晶双腿卷曲着放在沙发上,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抬头见侯卫东穿着睡衣出来,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英俊,这让她不禁眼前一亮,脱口而道:“卫东,你洗了澡真帅。”说完之后,才发现有语病,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再掩饰也就矫情,侯卫东道:“衣服很合适。”

两人对视一眼,李晶表情突然间有些不自然,她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此时房屋温度已经高了起来,她道:“我也去洗一洗。”低着头正朝卫生间走去,不提防被侯卫东一把抱住。

李晶浑身已软了,将侯卫东腰身抱得紧紧的,口中却道:“干什么啊?”

侯卫东大手从李晶衣服里钻了进去,抚摸着光滑的后背,慢慢移动前胸,将没有胸罩的尖挺乳房握在手中,手指捏着乳尖,不断地搓揉着。

就在客厅门口,侯卫东将李晶脱得一丝不挂,他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洁白如玉的胴体,手指尖在小腹上游走,赞道:“你真是白骨精,身体一级棒。”

李晶喘气已经有些粗了,“我就是你的白骨精,啊,这房子从买来以后,你是第一个进入房间的,也是最后一个,啊,你别进去,我要去洗澡。”

说话间,李晶双手也在侯卫东衣服里摸索着,两人搂抱着,哪里分得开,进得卫生间,两人已是赤诚相见,李晶手慌脚乱地拿着莲蓬头,刚把身体冲湿,被侯卫东粗野地抱了起来。

几番调试,两人就如作工精致的明代家具,没有用一颗铁钉,却紧紧地粘合在一起,距离为负数。

第259章 岭西行(下)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这是风靡一时的《致橡树》其中的片断,在大学时代,诗歌朗诵必选篇章之一,侯卫东听得耳熟,也记住了一些句子,但是,现实情况与诗歌的意境恰好相反,此时,李晶就如一朵饥渴的凌宵花,毫不客气地攀援在侯卫东身上。

“卫东,你天天吃吃喝喝,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看的腹肌。”李晶如贪吃地孩子,抚摸着侯卫东的每一寸肌肤。

侯卫东累了,只是笑笑,不答。

李晶自语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叫情爱,先要情,才有性,这才是真正的享受。”

侯卫东道:“你力气可不小,我手臂被捏青了。”

李晶把头埋在侯卫东胸膛上,道:“谢谢你,说了你也许不信,昨晚是我第一次达到高潮,真是美妙。”

在刚才的性爱中,李晶在侯卫东一阵强过一阵的攻击中,突然间身体开始强烈地震颤起来,这是肌肉不受大脑控制的颤抖,最初是在小腹以后,随后就如电流一样传遍了全身,她如梦游一般恍惚,疯狂地迎合着侯卫东的节奏。

当一切结束以后,李晶洁白的肌肤全部变成潮红色,她抱着侯卫东的一只胳膊,似乎半梦半醒,十来分钟以后,她才清醒过来,又如凌宵花一样缠着了侯卫东。

这一场大战,两人都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现在就只是亲密拥抱,情的成分多,欲的成分少。

相拥了约半个小时,李晶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半透明的睡袍,头发柔顺地披散着,道:“继续睡觉,还是喝点什么?”

“茶。”

李晶知道侯卫东喜欢喝茶,这一次不仅买了内衣裤、睡衣,还特意买了顶级的益杨茅尖,还有景德镇出产的茶具。

在落地窗前摆上一张玻璃小桌,乡野清新味道随着水汽就开始慢慢地充满了整个阳台。

坐在藤椅上,侯卫东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街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还是客观地赞了一句:“灯火辉煌,比沙州强了许多。”

李晶神情稍复,道:“岭西毕竟是省会,信息渠道与沙州不可同日而语,我想把精工集团总部搬过来,立足岭西,放眼全省。”说起这个话题,她又恢复了平时的几分神态,雍容而自信,又是另一番味道。

“你是董事长,我没有什么意见,充分信任。”

李晶嫣然一笑,道:“我在省里也有些关系,你想不想调到省里来,层次更高一些。”

李晶的交际颇为复杂,而且她的成长过程涉及许多隐秘,从内心深处,侯卫东只愿意在经济上与她有来往,至于在政治上,由于传统官场对道德的重视,他不愿意和李晶搅在一起,而且做为顺风顺水的年轻人,他骨子里也有傲气,如果利用李晶这个特殊女人的特殊关系向上爬,他将失去在李晶面前的自信。

因此,对于李晶的建议,他沉呤道:“祝焱向上走的机会很大,这对我也是机会,改弦易张并非好事。”他为了给李晶面子,笑道:“到时在沙州混不开了,我就调到省里来。”

李晶见侯卫东对此事并不热心,也未多想其深层次的原因,道:“从祝焱的年龄来看,恐怕只能到沙州市这一级,向上走就难了。”

“沙州辖四县两区,五百多万人口,又有几人能当上市一级领导,知足者常乐。”

李晶与侯卫东认识、接触也很有一段时间,她观人料事向来很准,知其素有大志,但是此情此景也不必多说,只道:“做人低调一些,也好。”

第二天,到了精工集团临时在岭西租赁的会议室,李晶神采飞扬地给几位股东报告了精工集团在96年的成绩,大家对李晶在这一年所能取得的成绩都表示了肯定和赞扬,对精工集团下一步的发展也进行了讨论,最后,几位股东都愿意各自接股份追加一部分资金,以状大精工集团的实力,为97年集团拓展业务打下基础。

侯卫东按照比例再次投入100万元,这也是狗背弯石场一年的纯利,他毫不犹豫全部投了进去,当然,英刚石场、山下的条石场产生的利润,也能让侯卫东过上幸福快乐的富裕生活。

从这个角度来说,青林镇实在对他不薄。

精工集团大事研究完毕,旗下的模特队伍又为几位大股东和精工集团管理层进行了一场专场演出,模特队组建已有些时日,又在岭西、沙州等地演出多场,与沙州初现之时大不一样,可谓精采纷呈,让几位大股东目不暇接。

酒会开始,精工集团的管理层悉数到场,与大股东们提前欢度元旦,更有洋派职员,还在庆祝圣诞快乐,李晶见诸人喝酒亦多,不知不觉踱到了侯卫东身旁,轻声道:“少喝点,下午我还有安排。”

说了这句话,她便端着酒杯施施然地去敬酒,给侯卫东耳朵留下了一片酥痒,看着李晶曲线优美的腰身,侯卫东的眼光仿佛具有穿透力,直接看到了洁白如玉、玲珑剔透的身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是一个酒会,精工集团的管理人员们、股东一起往外走,门口停着一辆大客车,上面写着精工集团四个大字,管理人员们陆续就上了客车。

几位股东都有自己的小车,除了侯卫东是一辆皮卡车,其他三辆车都是高档轿车,精工集团的管理层门都打开窗户,看着这几位大股东,不少人看到侯卫东不过是开着皮卡车,都觉得有些惊异。侯卫东看到宾馆门口好车云集,也觉得开着皮卡车到岭西有些掉价,也就开始琢磨换一辆高档车,俗语云:“人是桩桩,全靠衣装。”如今时代进步了,开什么车意味着主人是什么身价。

李晶上车之时,对着侯卫东使了个眼色,然后她分别与其他几位股东告别,大家各自开车散去。侯卫东明白这个眼神的意义,紧跟着李晶的车,拐了几条街道,又回到了李晶所在小区。

停了车,两人上楼,侯卫东分明见到了李晶眼中热情,他在其耳边低声道:“白骨精,我们回山洞。”李晶心神一荡,挽着侯卫东的手臂,道:“你是我的冤家,弄得我开会都心不在焉。”

侯卫东趁着无人之机,在李晶翘翘的屁股上揉了一把,开玩笑道:“这个会开得很到位,是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凝聚了人心,鼓舞了士气,李晶董事长的光辉形象已经照耀了精工集团。”

虽然是调侃,李晶还是很高兴,道:“我们回家休息一会,下午带你到野虎岭,我们住一晚上,明天吃了午饭回岭西。”

走到门口,侯卫东手机响了起来,是青林镇的号码。

“侯镇长,我是田秀影。”

侯卫东根本没有想到田秀影会打电话过来,听其声音略带哭声,道:“田大姐,有什么事情吗?”

“侯镇长,我们都是从上青林出来的,这事你一定要帮我,这次县里要清理八大员,给几千块钱就把我们八大员打发了,我在青林镇政府工作了二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说解聘就解聘,让我们一家人以后怎么活。”

虽然田秀影是个喜欢挑拨是非的人,在上青林期间,还曾经莫名其妙地告过侯卫东的刁状,可是事过景迁,侯卫东对其恶感已经没有剩下多少,耐心地听其哭诉了一会,道:“大哥不是买了一辆车搞运输吗?”

“上个月出了车祸,你大哥现在还在医院趟着,当时为了节约钱,没有去上保险,这一次就要由我们全陪。”

八大员都是乡镇农技站、农经站等临时聘用人员,是历史形成的用人方式,在八十年代初期曾经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财政困难,而且八大员的存在与现行干部体制不相称,县里已经着手清理此事,侯卫东对此很清楚,田秀影这种情况正好在清理范围之类。

啰嗦了半个多小时,田秀影怀着希望挂断电话。

侯卫东只觉耳中都嗡嗡作响。李晶在一旁也听了一个大概,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政府也做得太绝了,这样轻松就把人赶走了。”

侯卫东道:“虽然田秀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我还是对其遭遇表示同情,不过也只是同情而已,大政策之下,谁敢为一人开后门。”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老公买了车子为石场运碎石,也能赚钱,我曾给他说过一定要买保险,他当成了耳旁风,现在出了事,不仅赚的钱全部赔完,要借钱来付医药费。”

李晶也只能替他们一家感慨一声,道:“不说别人的事情了,现在到了盘丝洞了,孙猴子也应该大加白骨精了。”她笑道:“只是没了唐僧,你这猴子可以为所欲为。”

“孙悟空可是要三打白骨精的。”

“来就来,谁怕谁,啊,弄痛我了。”

第260章 春节(上)

两天岭西之行,如梦一般。

侯卫东带着五分留恋迷醉和五分忐忑不安,回到了益杨,以前还觉得益杨夜景还不错,可是看过了岭西夜景,益杨夜景就显得相形见绌,黯淡无光,连最热闹的步行街也略等同于岭西的城郊。

第二天,在门洞外接到了祝焱,侯卫东这才重新适应了益杨的环境,找回了自己的角色。

96年,益杨全年工作在平稳中度过,国内生产总值、财政收入也是按着计划上升,煤矿上也没有出大的安全事故,不少单位开始在大门上挂灯笼了,即是为了庆祝元旦,也为庆祝春节作好了准备。

元旦就如一辆货远列车,呼啸着就将96年扔在了脑后,进入了新一年后,益杨人事出现了一些变动:

吴海县原县委书记被调到沙州政协任了一个闲职,益杨县委副书记赵林直接调任吴海县县委书记,吴海原县长也被调走,由市级机关一位处长来任县长。

一般情况之下,县委副书记要升迁,多是先任县长,然后才能出任县委书记,赵林的任命出乎许多人的预料,他到了吴海数天之后,任林渡被调至吴海县委办公室,出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赵林调动以后,空缺了一个副书记职位,在祝焱的大力支持之下,县委常委季海洋在与宣传部长刘军、组织部长老柳的竞争中获胜,接任赵林职务,成为益杨县委副书记。

侯卫东从组织部调到县委办短短半年的时间,先是出任综合科科长,再出任县委办副主任,这个速度已经是益杨的深圳速度了,所以,当季海洋出任副书记以后,县委暂时没有任命新的县委办主任,由侯卫东副主任主持县委办工作。

于是,侯卫东成为了益杨县年轻干部的佼佼者,尽管论职务,侯卫东仍然是委办副主任,而刘坤在一年前已是一镇之长,可是论职位的重要性,一镇之长虽然亦是实权派,可是却与主持县委办工作的副主任有着不小差距。

为了适应新工作,侯卫东投入了百分百的热情,上海之行也就数次推迟,小佳曾经当过建委办公室副主任,对于侯卫东很是理解,也支持他的工作。只是,她一个寝室住了来自岭西不同地区的四个女同志,其他三人的老公都利用各种机会先后来到了上海,唯有侯卫东一直没有露面,对此,颇有小资情调的小佳还是略有失望。

97年1月中旬以后,距离春节还有十来天,益杨县外出打工、读书、经商的游子们陆续回到了家乡,益杨县城比平时热闹了许多,除了单位,很多人家亦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

1月27日上午11点,刚刚陪着祝焱开完了老干部座谈会,屁股还没有在板凳上坐热,季海洋便打了电话过来,侯卫东急匆匆地喝了一口热茶,又在办公室伸了懒腰,做了几个搞胸运动,这才到了季海洋办公室。

季海洋办公室并非赵林曾经用过的一间,委办将一间资料室重新收拾出来,再买了一套新的办公家俱,重新设了一间新的办公室,赵林所用的那一间办公室,暂时锁着。

新家具是侯卫东亲自挑选的,侯卫东知道季海洋挺讲究品味,便带着任小蔚跑了一趟沙州,在最大的家俱城挑选了一套有北欧风情的办公家俱,价格也并不离谱,一万五千块,家俱买回来,没有寻常家俱常见的油漆味道,季海洋见了,只说了一句:“卫东还是有眼力的。”

侯卫东拿着本子和钢笔进了屋,见季海洋靠在转椅上抽烟,便道:“季书记,有何指示。”

季海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是一个战壕滚出来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今天找你来,主要是安排交待春节的一些事情。”

季海洋特意交待的事情,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侯卫东精力一下就集中起来,把本子摊开,准备记录。

“这事你要记在心里,不要记在本子上。”季海洋指了指脑袋,道:“春节期间自古就有访亲拜友的习俗,有一些对益杨发展有重要影响的领导需要在春节前后去拜访,即可增加感情,又可以得到领导许多指示,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在县委办主持工作,一定要为领导想在前面,把握住细节,这样才算称职。”

“我先从大面上来说,春节前,要安排人员发贺年片。”他拿出一本沙州市下发的机密号码本,道:“凡是上面有名字的,统统发一张贺年片,以益杨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发,这是面上的工作,并不是特别重要,找几个字写得漂亮的工作人员,一、两天就可以完成,记着,要手写,不要打印。”

“有几个关键人物必须记住,初二或是初三,昌全书记是一定要去的,具体的事情跟黄子堤常委联系,带什么礼物征求祝书记的意见,每年都是他亲自定。市委印波副书记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与祝焱曾经是党校的同学,很熟悉,可以安排在初三以后去,在市委这一块,以上三人是重中之重,是肯定要去的,市委其他常委如何安排,都要征求祝书记意见。”

“新任市长刘兵还摸不清脾气,可作礼节性拜访。”

“市级机关还有一些实权派,财政局孔局长、公安局方局长,交通局牛局长,与祝书记关系不错,可以约出来搞一次活动,吃饭,打牌,算是联谊了。”

“人大高志远主任,老领导李永国,这一块要在年前就去走动,高志远安排五千块钱的年货,李永国在二千块钱,顺便说一句,高志远特别喜欢新茶,明前茶一定要送一箱过去。”

“还有省里的几个重点人物,这个你不熟悉,可以在笔记本上简单记两笔。”

季海洋交待得极细,反复叮嘱,光是如何拜年就说了一个多小时,“算了,今天就给你说这么多,春节放假前,你把整个拜年的事安排出来,我先看一看。”

侯卫东脑袋已经有些昏了,回到办公室,他拿出笔记本,也不说名字,只是将季海洋提到的领导名字记录下来,数了数,一共二十来个,他暗道:“祝书记哪里是在过年,分明比平时还要忙碌。”

在办公室默作了一会,另一位副主任庄卫国走了进来,庄卫国是委办老黄牛,长期负责文字工作,在委办,祝焱讲话稿多由季海洋亲自操刀,其他文章是出自庄卫国之手,算得上幕后英雄。

由于文字工作出色,在委办一干就是十来年,现在年龄大了,在仕途上想法不多,由于委办待遇还不错,他也就不想调到其他部门,等着在委办改成非领导职务。

庄卫国坐在侯卫东对面,他把眼镜取下来,不停地揉着,道:“侯主任,跟你汇报一个事情。”侯卫东忙道:“庄主任,你是折杀我了,有何吩咐。”

“人老了,眼睛也不行了,最近看书写字都模糊得很,我准备请假到岭西省城去检查眼睛,再配一幅纠正散光的眼镜,这种眼镜只有岭西才配得好。”

“什么时候去,委办派车送你过去。”

庄卫国将厚厚的眼镜戴上,道:“祝书记在老干部联谊会上讲话稿,我就不写了,写了十几年,眼睛毁了,腰椎、颈椎都有问题,成废人喽。”

委办秘书科其实写文章好手不少,但是重要文章都由庄卫国或是季海洋在写,一方面,庄卫国累得要命,另一方面,其他同志由于得不到表现机会,心里也有意见。

侯卫东正是顺风顺水之时,心气极高,暗道:“莫非庄卫国想摞摊子,哼,离了红萝卜难道就不出席,这个关口迟早要过。”他笑呵呵地道:“庄主任,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们商量一下,以后大材料你来把关,其他小材料就交给秘书科来操作。”

庄卫国见侯卫东轻易地答应了自己,心中暗自高兴,“侯卫东确实没有季海洋老辣,以为写材料是轻松事情,我终于也脱离苦海了。”他站起身,道:“谢谢侯主任关心,我去写请假条去了。”

不一会,庄卫国把请假条就交过来请侯卫东签字,等到侯卫东签了“同意,请季书记阅示”几个字,庄卫国又拿出来一张表,道:“这是年前的安排表,几个责任人可能要重新安排。”

这张表是元旦后制作的,主要是春节前大型活动的安排详表,庄卫国要负责老干部联谊会、全市企业银行界茶话会、春节团拜会、在外益杨人茶话会四份材料。

侯卫东略一沉呤,就痛快道:“庄主任,你就放心到省城去,回来后帮着把关就行。”

庄卫国满带笑容离开了侯卫东办公室,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在浑身轻松的同时,心中也觉得怪不是滋味,他向来以文字功底见长,可是如今委办的大材料不用他写了,就如被人抛弃一般。

第261章 春节(中)

“怎么,老庄请假了?”季海洋在文字方面颇为倚重庄卫国,看到老庄的请假条,有些疑惑。

侯卫东解释道:“他要到岭西检查眼睛。”

“老庄眼睛散光很严重,早就应该去治疗了,不过春节前委办任务很重,老庄走了,文字这一块能否拿起来,我有些担心。”

侯卫东虽然也很年轻,却道:“也应该给年轻人压压担子了,这一次我让秘书科长尹大海负责文字这一块,庄主任若节前能回来,还是由他来把关。”

“也好,你自已看着办,但是要心中有数,材料质量一定要上去,县办出来的文章,代表着益杨县的文字水平,是益杨的门脸,你要高度重视。”

“季书记,你放心。”

侯卫东离开以后,季海洋看着侯卫东挺直的背影,出了会神,暗道:“这样做虽然不合县委办惯例,不过这也未尝试不是一种方法,年轻人毕竟有闯劲,头脑里条条框框少一些。”

他又想到一些事情,眉头也皱在一起。

侯卫东并不擅长写文章,但是也并不心慌,前一段时间,他一有空时间,就把能找到的祝焱讲话稿录入到电脑中,目前完了三分之二,通过这份繁琐工作,他基本上心中有数。

回到办公室,他将秘书科的同志全部召集到办公室,将近期需要完成的材料分到每到人头上,这些秘书都是从各镇各单位选来的笔杆子,都能写上那么几笔,只是大材料一直由庄卫国在写,他们平常只能写点边角余料,多少有些怨气。

这一次,年轻主任出了新招,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任务,受人重视的感觉总是好的,多数人暗中有些兴奋,也觉得肩上担子重了,憋着劲想把文章写漂亮。

秘书科长尹大海负责对这些文字把关,尹大海曾是益杨中学的语文老师,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文章,先是借调到委办,把编制等等解决以后,又熬了四年,才成了秘书科长,他向来自负于文笔,对庄卫国的老套路很是不屑,只是对老资格黄牛副主任,他亦没有多少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当了几年绿叶。

侯卫东在委办这一段时间,对尹大海等人的心态也了解,他单独把尹大海留了下来,道:“尹师兄,你是沙州学院的才子,当年读书的时候我就看过你不少文章,这一次庄主任要到岭西去检查眼睛,春节期间重要讲话稿不少,我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侯卫东如坐火箭一般在县委办升上来,曾让尹大海心里很不平衡,如今侯卫东主持了县委办工作,两人差距又拉开一些,尹大海心里明白侯卫东上升是挡不住的,反而平衡了。

今天听了侯卫东安排,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道:“侯主任,你放心吧,春节几个讲话稿都是有套路的,这两天我就督促几个人把初稿拉出来。”

97年春节在2月7日,益杨县正式放假的时间在2月5日,实际上立春前后,大部分单位的主要业务都停下来了,喝团结小酒、给相关领导、相关单位拜年成了主要工作任务。

2月4日,侯卫东为李永国准备了一千元的过节费,又从孟关镇买来腊猪肉、香肠、大桶油,很是丰盛。

到了李永国家门,祝焱高兴地拱手拜年,李永国兴致不是太高,摸出烟,散给了祝焱,道:“我这年龄,最怕过生日和过年,过了生日又老了一岁,过了年又距离那天近了一年。”他见侯卫东在忙忙着搬年货下来,走过去递了一枝,道:“小伙子,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

居住在益杨的退休领导,李永国是最重要的一位,祝焱带着侯卫东十一点来,就做好了在这吃午饭的准备,这也是以往的惯例。

侯卫东笑着拿了一瓶酒,道:“老领导,我把酒都准备好了,这是到贵州酒厂里弄的酒,正宗茅台酒。”李永国年纪大了,酒量也小了,可是喝半斤高度酒还是没有问题,他道:“真要说正宗茅台,一般人哪里喝得到,算算产量也就知道了,只不过是看哪一种酒接近正宗。”他又对正在指挥搬年货的老伴道:“老婆子,你别在这里看着了,快去弄下酒菜。”

李永国在位时权高位重,想走他后门的人可是不少,退休以后,虽然县委的几位主要领导都要定期来看望他,也有些老朋友要来走一走,可是毕竟人走茶凉,与在位时相比,门庭冷落亦是在所难免,正因为此,他很重视每年与县委书记的这一顿饭,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上青林腊鸡肉,猪耳朵,自家灌的香肠,两个素菜,一个小菜汤,菜品不多,却极可口。

饭桌上,聊了些闲话,李永国道:“听说益杨土产公司要改制,真的撑不下去了?”

祝焱给李永国倒了一杯酒,道:“从审计来看,土产公司早就资不抵债了,今年准备引进一家日本企业,注入资金、管理技术和销售渠道,可是工人们意见太大了,围了政府好几次,日本方面看到了这种情况,顾忌很多,最后没有谈拢,合资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土产公司易中岭已经辞职了,计委副主任小顾再当土产公司一把手,小顾搞经济还是可以的,目前在进行彻底改制,将企业改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由厂里工人们出钱买股份。”

李永国默然,良久,道:“在我理解中,改制以后就不是国营企业了,这算不算国有资产流失?这样搞下去,县乡一级就不是社会主义了,节后,昌全要到益杨来,他文化水平比我高,我要问个究竟。”他在位时,为益杨土产公司倾注了大量心血,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厂辉煌不过十年,如今已经限入风雨之中。

侯卫东听到昌全两个字,很敏感地用余光瞟了瞟祝焱。

祝焱神色平常,道:“抓大放小是国家大政策,不仅是文件上说,报纸电台上也四处宣传,国家态度明确只管那些关系到经济命脉的国营大企业,县属企业全部要推上市场,说白了,就是要县属企业自生自灭,以后市县一级就没有企业了,政企分工嘛。”

李永国也看了报纸,对抓大放小还是理解的,不过,针对说起具体企业,他心中火气仍然不小,道:“企业搞成这样,当真没有腐败,听说副厂长杨卫革死在了检察院,除了他,土产公司就没有别的腐败分子,易中岭没有问题?我不相信。”

祝焱道:“这事有些复杂,我给老领导慢慢说。”他把酒杯放在桌子,给李永国夹了一片猪耳朵。

侯卫东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时他已吃了大半饭,便知趣告了席,老柳见侯卫东离席,也跟着出来了,两人就在院子里看花草和菜园,看着有十来盆花木,多数叶子带着褐色斑点,焉头焉脑的,侯卫东暗道:“看来李老爷子喜欢种花却不得法,比粮站老邢差远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可以买两个大盆景过来。”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道:“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想到送礼的事情,莫非成了职业病了。”

送礼确实是一种学问,里面有不少道道,侯卫东在做石场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架轻就熟,这一次过春节,他才知道要学的东西很多。

中午一点半,祝焱才和李永国喝守酒,李永国略有醉意,握着祝焱的手不放,侯卫东见李永国表情和动作,暗道:“李老爷子真的转过弯吗?但是看这样子,对祝焱肯定没有什么意见。”

上了车,侯卫东关心地问道:“祝书记,中午喝了有半斤酒吧,到招待所休息一会。”祝焱在小招待所有一个单间,有时他需要安静地时候,就到单间去,免得被无休无止的人打扰。

祝焱白皙的脸上略红,他看了看表,道:“等一会把团拜会的稿子送过来,我要看一看,另外,记着四点钟出发,我在上午已经给高志远主任约好了,今天晚上请他和人大秘书长吃饭。”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就把尹大海送来的团拜会稿子看了一遍,稿子水平很高,逻辑清楚,数据充分,侯卫东自忖:“我是写不出这种水平的文章。”再看一遍,也觉得这篇文章太冷静了,没有突出团拜会特定的欢庆气氛。

侯卫东相比尹大海,文字功底显然在差一些,不过他亦有优势,由于长期跟随祝焱,对其喜好掌握得很清楚,他在文章里加了几个有气势的排比句,又把电脑打开,套用了前一年团拜会讲话稿的结尾,便把尹大海请了过来。

尹大海以前最不喜欢庄卫国大段大段地删自己的文章,在电话里听说文章略有修改,心里便有个小疙瘩,放下电话,便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看着自己稿子页面还算干净,没有飞扬跋扈的勾勾叉叉,他心中压抑的不满便少了许多,看了侯卫东修改的地方,仔细品了品,觉得和祝焱口气极为神似,气势比原有文章提高不少,暗道:“侯卫东也有几刷子,千万不能小视。”

第262章 春节(下)

晚上到高志远家去拜年,红包及年货总计五千五百,比预计超了五百,这是小事,侯卫东并不在意。

高志远倒很高兴,将收藏了十年的五粮液拿了出来,侯卫东喝得少,喝了略三两,高志远喝了二两,祝焱又喝了半斤多。

离开高家已是八点半,祝焱接连喝了两顿酒,头痛欲裂,道:“今天就住沙州宾馆,沙州宾馆楼下有一个按摩店,技术好得很,我要去放松放松,否则明天的酒战应付不了。”他又无可奈何地道:“都说当官好,我却觉得这是个苦差事,特别是春节这期间,天天喝酒,肝、胃、肾、肠都被酒泡着,迟早要出问题。”

侯卫东到沙州宾馆开房数次,熟门熟路,很快安排好了房间,等祝焱在房间里休息了半个小时,侯卫东便上了楼。

祝书记白皙的额头全是酒红色,他用手指揉着太阳穴,道:“走吧,我们下去。”

祝焱出去活动一般不叫上老柳,包括吃饭,多数时间老柳都是单独找地方吃,然后由委办发误餐补助,元旦到春节这一段时间,光是误餐补助侯卫东就签给他一千多块,比工资还高,老柳自然喜欢这个政策。

当然,这只是委办季海洋制定的特殊政策,其他司机就不能享受这个政策。

楼下是一家正规的按摩店,大堂里有六个床位,没有雅间,给祝焱按摩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很有一股爽利劲,似乎认识祝焱,说了几句玩笑话,就听到祝焱叫了一声:“啊。”

为侯卫东按摩的是相貌着实英俊的大汉,他道:“你是第一次来吧,全身还是局部。”侯卫东努了努嘴,道:“和老大一样。”大汉咧嘴一笑,笑容很有阳光味道,道:“好咧,我要开始了,感觉痛了你就叫。”

侯卫东没有理解他指的是什么,并不在意,可是当大汉手肘部猛然间如尖硬石头挤压在着后背,他也禁不住叫了起来。按摩店里四个人叫得此起彼伏,倒象是进了屠宰场,整个按摩进行了四十来分钟,通过交谈,侯卫东知道店主夫妻都是退役运动员,暗道:“果然是运动员出身,力气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