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本想骂田秀影几句,可是看到杨凤的胖脸,想起她的快嘴,就连忙把骂人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他转变话题道:“今天拿到了公路图纸,想给粟镇长汇报,不知怎么才能找到他?”

杨凤正在兴头上,她正等着侯卫东跟着他一起骂田秀影,见侯卫东突然间就转换了话头,就如跑在正欢的小车,猛然间来了一个急刹车,很不过瘾,她就道:“粟镇长中午陪县农办的客人,估计喝多了,肯定在屋里休息,最好明天再找他。”

侯卫东想着公路早日开工,若明天下来,又要耽误一天,他道:“粟镇长是修路领导小组组长,今天拿到了图纸,我一定要向他汇报。”

杨凤就站了起来,带着侯卫东走到门口,指着一幢红色的小砖楼,道:“粟镇长住在三楼二号,门口贴着交水电的名字。”

侯卫东感激地道:“谢谢杨姐,改天我从吴海给你带一包正宗的吴海炒瓜子,又香又美容。”

杨凤喜欢吃瓜子整个机关都有名,连赵永胜书记都点名批评过,可是这就如男人抽烟一样,她吃瓜子也有瘾,只要闲着不磕瓜子就心慌,虽然吴海炒瓜子也不理稀罕物,可是侯卫东既然有这个心,她这个小办事员还是蛮高兴的。

心里高兴,杨凤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多说了几句,道:“今天下午开党政联席会,赵书记和秦镇长拍了桌子,吵得挺历害,你初来乍到,小心点。”

这一次,侯卫东是真心的感谢杨凤,也暗自决心将杨凤当作自己的内线,当然,这个内线不需要打入敌人内部,只要买点小东西,说点好听的话,杨凤这张嘴,自然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倒出来。

走到了小红楼,侯卫东却犹豫起来,今天下午赵永胜和秦飞跃吵了一架,这时候最好回上青林,免得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的成了夹缝里的老鼠——两头都不是人。

侯卫东正准备打退堂鼓,谁知小红楼下的小卖部走出来一人,正是粟镇长,粟镇长一眼不看见了抱着图纸,缩头缩脑的侯卫东,就笑道:“侯卫东,你在这里找谁?”

侯卫东吃了一惊,原来的躲避方案就只得放弃,道:“我才从益杨回来,从交通局刘维哪里拿来了图纸,准备给粟镇长汇报。”

粟镇长手里提着两瓶益杨红,扬了扬,道:“嗯,图纸拿到了,这是好事,你跟我上屋。”

侯卫东自然无法拒绝,跟着粟镇长上了楼,粟镇长的家布置得很是平常,家具普通,电视普通,唯一例外的就是在客厅里有一个书柜,里面有满满一柜子书,这让侯卫东耳目一新,离开了沙州学院以后,他就很少在哪家人的房间里看到过满柜的书了。

里屋传来了说话声,粟镇长道:“里屋有空调,进来坐吧。”进了屋,才见到屋里坐了四个人,正在打麻将,四人他认识三人,坐在首位的就是镇长秦飞跃,其次就是副镇长晁胖子,还有计生办黄主任,以及农经站黄站长。

侯卫东站在门口,恭敬地打依决打招呼,“秦镇长、晁镇长、黄主任、黄站长。”

秦飞跃点了点头,继续摸牌,计生办黄主任看见侯卫东抱着图纸,就道:“侯大学,抱的啥子宝贝?”

侯卫东道:“公路图纸。”

秦飞跃听说是图纸,这才抬起头,道:“什么图纸,刘维弄的那个图纸吗?”听到肯定答复,秦飞跃奇怪地道:“这个刘维,钻到钱眼去了,游击队是不见鬼子不挂弦,他是不见人民币不给图纸,你是怎么拿到的?”秦飞跃是镇长,镇长分管财政,镇里财政紧张,教师为了工资经常上访,而上青林公路真要动工,花钱不在少数,既然修不成公路,他索性连这两万图纸钱也不给,所以,见侯卫东抱着图纸,很是奇怪。

在众多青林镇实权派面前,侯卫东不敢托大,以前在学院之时,眼界高,莫说学生处长之类的中层干部,连院长也敢小瞧,在上青林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受到了许多煎熬,学生时代的傲气也收了不少。

“秦镇长,拿到图纸多亏了领导,主要是粟镇长、黄站长关心,在基金会贷了一万元,这才拿到了图纸。”

秦飞跃把财权抓得很紧,他就不经意间瞟了粟镇长一眼。

粟镇长眼观六路,早就将秦飞跃的眼神看得清楚,解释道:“侯卫东为了修路,他准备在家里借五千元去修路,修路是公事,怎么能让侯卫东私人出钱,我就给黄站长打了招呼,让侯卫东以私人名义从基金会贷一万元,算是预付款。”

第59章 修路的疯子(十二)

秦飞跃似乎没有听清楚,反问道:“什么叫做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修公路的钱最后还是要由财政要解决,老粟,这可是先斩后奏。”

粟镇长“嘿嘿”笑了两声,道:“秦镇,我这可是按照你的观点办事。”

“放水养鱼,必须先把塘子筑起,上青林资源丰富,修路就等于筑堤,堤坝筑好了,才能更好地放水。”说到这,粟镇长拍了拍侯卫东,道:“小侯虽然初来,看问题却很有眼光,我们这一届政府,就要拿出舍得一身剐的勇气,把上山公路修好,路修好,三年之内,财政收入就要番倍,政绩,什么是政绩,这就是最大的政绩。”

“还要,小侯是以私人名义贷款,我也没有打算用财政资金来还,公路修好以后,企业必定会进来,到时弄一万元钱学是轻而易举。”粟镇长还一句话没有说:“基金会管理松懈,这一万元贷款,拖几年还也没有多大关系。”

如何发展企业,秦飞跃和书记赵永胜观点尖锐冲突,今天下午两人吵架之时,只有小个子粟镇长表态支持了秦飞跃,所以,秦飞跃从心里也很感谢他,听了粟镇长的解释,也没有过多怪他擅自作主张,就道:“你分管基金会,放款一万元也就是你的权力,既然修路开了第一步,你就要把事情盯住,好好推进,我看可以作为青林政府93年的一项民心工程,马县长正在提倡全县办交通,我找机会向他汇报这件事情,争取得资金。”

侯卫东的修路计划居然成了青林政府的民心工程,这让他很是高兴,吃饭之时,就轮流地敬酒,在座的几人都是好酒量,六个人,整整喝了七杯酒,这才罢休。

吃完饭,天已黑,侯卫东婉拒了粟镇长的挽留,借了一支手电,拿着图纸就朝回上青林场镇。

白天走山路,风景秀美,沿途皆是风景,可是到了夜晚,这上山的路最显得格外的阴森,山风吹来,树林里发出阵阵和海浪相似的声音,远处的山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凄历的鸟叫声。

侯卫东喝了微醉,心中充满了成功的喜悦,并不感到畏惧,在半山腰呕吐了一阵,又一路哼着《水手》的调子,沿着山道就往上走。当走上了山顶,只见一轮明月似乎就挂在了青林山顶,回头看到黑黝黝的山林,这才有些后怕。

上了山,经过好几户农家,狗叫声此起彼伏,侯卫东不怕鬼不怕强盗,却怕狗,他在路边找了一根棍子,在狗叫声中心惊胆战地回上青林场镇,幸好这狗都只是在院子里叫,并没有冲到小道上来,当侯卫东踏在上青林场的石板路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小屋,烧了一点开水,侯卫东就把图纸摆在桌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图纸并不复杂,除了一些专业术语以外,侯卫东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第二天,侯卫东早早就醒来了,兴致勃勃地找到了高乡长,两人又一起来到了独石村秦大江家中。

听到图纸拿到手的消息,秦大江没有相像中高兴,“喔”了一声,就坐在一边吸烟。

侯卫东处于兴奋中,没有注意到秦大江的表情,高乡长却发现了秦大江有些异常,就道:“秦书记,愁眉苦脸干什么?”

秦大江闷了好一会,才道:“昨天遇到青林林场的杨场长,给他说了修公路的事情,他只是笑,说是新来了一个场长叫郭光辉,要给他说了才得行。”

高乡长奇怪地道:“换了场长有什么关系,公路修好了,林场也受益,走,我们去找他。”

秦大江就道:“听说郭光辉是个犟拐拐,何红国砍了两根棒子树,郭光辉非要罚他二百元钱。”

侯卫东听得云里雾里,问道:“我们修路,和青林林场有什么关系?”

秦大江就解释道:“上青林山,除了三个村以外,还有一个国有林场——青林林场,公路上山,有一公里多要经过国有林,欧阳场长曾经答应让我们随便占地,他去跑手续,只是听杨场长的说法,新来的郭场长不一定同意这个方案。”

高乡长道:“现在先不要下给论,我们到林场场部去一趟再说。”

三个人说走就走,翻了几个山梁,站在山顶,就看到接近山底的一块平坝子建有一个四方形围墙,围墙里面栽满了树,在一个角落里,开着繁盛的鲜花,火红火红的,十分耀眼。

秦大江指着围墙对侯卫东道:“那就是青林林场的场部。”

高乡长、秦大江是老青林,和青林林场的人大多数都熟悉,一路招呼着,就来到了场长办公室。

副场长杨秉中将三人带进了办公室,对着一位短头发中年人道:“这是林场郭场长,这是上青林的高乡长、独石村的秦书记,这位是。”

高乡长介绍道:“这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工作组副组长侯卫东。”

郭光辉走过来,每人握了握手,道:“欢迎高乡长到林场指导工作,我跟杨场长商量了,准备这几天上山来拜访。”杨场长就在一边道:“昨天我们到镇上见到赵书记和秦镇长。”

寒喧一阵,高乡长就把来意说了。

郭光辉听说要占林场的地,脸色便严肃起来,道:“公路林场段大约有好长?”

“不超过一千米。”

郭光辉想了半天,才道:“青林林场被划入了长江林保护地区,占地一亩以上,必须要报区、县林业局,上山公路加上水沟和路肩,至少有十米宽,六十米就接近一亩,六百米就接近十亩,一千二百米就是二十亩,占地这么多,恐怕局里面会不批。”

秦大江见郭光辉打起了官腔,道:“青林林场和青林乡向来是兄弟单位,每年都要聚好几场,欧阳场长曾经答应过,只要我们修路,他无偿支援,郭场长是耿直人,肯定也能保持这个优良传统,再说,以后路修好了,向上运木料也就方便得多了。”

由于青林林场没有路,青林林场间伐之时,总是将木料从山坡滑下去,由于距离过长,很是费力,若是通了公路,则运送木料则要快捷许多,这也是欧阳场长愿意无偿提供木林地的原因。

郭光辉才从林业局森林派出所调到青林林场,由一名普通民警走了林场的一把手,他没有在地方在工作过,对于基层工作没有直接的经验,听了秦大江的话,想了想,道:“秦书记,今天是长江林封山工程的第一年,手续控制得很严,如果滥砍滥伐,肯定是严重违纪。”说到这,他口气缓和些,又道:“当然,修路是好事,林场肯定支持,我向局里专门去做一次汇报,看局里同不同意这事。”

秦大江听郭场长正儿八经地打官腔,心中就冒火,道:“上青林三个村对林场很是支持,每年春火,如果没有周围老百姓配合,林场早就被烧光了,去年,独石村的一个社员还因为救火受了伤,如果社员知道了林场不让修公路,以后有些事情恐怕不好办。”

第60章 修路的疯子(十三)

这番话就有了三分威胁,郭光辉如何听不出来这话外之声,而且,他以前是森林公安,向来只有他去威胁别人,很少有人威胁过他,心里极不舒服,冷冷地道:“我们是国有林场,上面有规章制度,总不能乱来。”

“规章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秦大江瞪着眼睛道。

高乡长见两人话不投机,就打圆场,道:“郭场长,林场和青林镇历来是友好单位,这件事情得好好合计,林业局曾局长每年都要到山上来一趟,我们很熟悉,如果要汇报修公路占地的事情,我们一起去。”

高乡长说话软中带着硬,郭光辉就退了一步,道:“快到吃饭时间了,这事先放一放,我初到林场,以后肯定要经常麻烦高乡长,中午就在场里吃饭。”他抱了抱拳头,道:“我老婆正在住院,我一会要赶回去,就让杨场长陪你们。”郭光辉说的是实话,他老婆患胆结石住院,今天下午开刀,他也就急着赶回去。

秦大江听到郭光辉要走,心里“哼”了一声,坐在竹沙发上喝水,不说话。

侯卫东资历浅,又是第一次和林场打交道,不好说什么,就在一旁观察着形势变化。

高乡长第一次和郭光辉见面,谈得不是很愉快,听他要走,和秦大江一样,心中也有隐隐不快,嘴里道:“没有关系,你忙你的,今天中午我也有事情,就不在林场吃饭了,郭场长,修路是大事,你抓紧一些,国有林的土地调整出来以后,我们就正式动工了。”

郭光辉握着高乡长的手,道:“我家里确实有事情,高乡长第一次到林场来,无论如何也要吃了饭再走。”他对杨场长道:“老杨,昨天打了一只野兔,还有一腿风干的野猪肉,弄出来请高乡长喝酒。”

安排了伙食,郭光辉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郭光辉走后,杨场长就拉着高乡长不准走,再三解释郭光辉家里的事情,杨场长是青林林场的老职工了,工作经验丰富,和高乡长、秦大江都很熟悉,平时合作也很好。

看在了杨场长的面子上,高乡长就点头留了下来。

林场伙食团很有特色,不仅有野兔和风干野猪肉,还上了一盆蛇肉汤,据说也是林场职工上班时逮住的,喝的酒也和野物有关,是一大罐蛇蝎酒,墨红色,入口有一股药味。

这一顿酒,吃到了中午两点,外面日头正毒,杨场长就找了一件屋顶很高的清凉屋子,大家坐在一起搓麻将。

喝了酒,大家说话也就随便了,高乡长就道:“郭场长以前在林业局干什么,几个业务科室的头我都认识,怎么没有见过他?”

“他是森林公安派出所的副指导员,办案子很有一手,欧阳场长调回林业局,退居二线,当了工会副主席,安置得也算可以。”

秦大江借酒发疯,道:“林场场部的那条小公路,占了我们村九社的不少田土,如果这一次不让我们的公路通过,我们就把公路恢复成田土。”

秦大江所指的那条路,是下青林公路通往林场场部及货场的一条小公路,当年修小公路的时候,因为涉及到上青林乡的土地,欧阳场长专门找到上青林乡,当年高乡长还是副乡长,分管农业,他做通了社员的工作,调整了田土,青林林场这才把接通了小公路。

正是有了这样的历史渊源,当年欧阳场长才痛快地答应让公路从林场通过,占地手续由他去落实,郭光辉是森林公安出身,对地方事务不太熟悉,更不了解这一段历史情况,再加上长江天然林保护力度加大,因此,对于上青林修路占用土地一事,就没有爽快表态。

杨秉章副场长是林场老人,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林场并不是地头蛇,所以,他很是热情,陪了酒又主动邀请高乡长打牌,当然,这不是业务麻将,而是朋友间打的麻将。

感情,在基层工作中很重要,感情好了,互相信任了,许多可左可右的事情也就好办了,这是杨秉章在林场工作的经验。

下午四点钟,高乡长见时候不早,道:“今天不打了,改天再战。”

杨秉章挽留道:“吃了晚饭再走。”

“山路不好走,喝了酒要摔跟头。”秦大江亲热地拍着杨秉章的肩膀,道:“老兄,修路的事情你给郭场长好好说说,这是欧阳场长答应的事情,我们两家人,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秦大江长得五大三粗,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又称兄弟,又说着威胁的话,而高乡长则在一边和稀泥,两人配合得极好,杨秉章是副职,有些事情不太好表态,在气势上就弱了,只得不断地解释。

经过青林林场之事,侯卫东对村支书秦大江又高看了一眼,心道:“以前听说农村干部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做,看来这是偏见,以后要好好学习他们的招数。”

回到了上青林镇,天色微黑,经过青林镇小学大门,侯卫东便停了下来,已有好几天没有给铁瑞青上课了,而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他就与高乡长分手,直接进了铁瑞青家里。

铁家的气氛向来很温馨,这一次依然如此,铁柄生戴着眼镜做在桌前写着什么,铁家堂客在屋里忙活着,里屋放着英语磁带。

看到侯卫东进屋,铁柄生就放下了眼镜,对着堂客道:“泡杯茶,侯老师来了。”

“这几天,天天都在忙着公路上的事情,昨天去把图纸拿到手了,今天又跟林场郭场长谈判。”

铁柄生问道:“听说林场换场长了,新来了一个场长?”

“欧阳场长调到林业局去了,新场长叫郭光辉,是林业派出所的。”侯卫东简要地把情况讲了一遍。

铁柄生拍着腿感叹道:“欧阳老场长在林场干了三十年,他对上青林很有感情,为了也忠厚,有他在,修路的事情好办。”又道:“长江天然林保护工程,近年来提得很响,这一次修路要占好几亩地,对新场长来说,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听高乡长说,林场和村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错在一起,这一次林场如果不支持工作,他们的很多事情也不好办。”

“农民大哥也不好惹,侯老师进入角色了。”铁柄生呵呵笑了笑,对道:“瑞青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觉得瑞青的英语还有什么问题?”

侯卫东真心实意地夸奖道:“铁瑞青有学语言的天赋,这一个月,她的语音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其实学英语没有窍门,就是多读多听,至于语法之类的,跟着老师走就行了。”

铁瑞青明目皓齿,虽然穿了一件短旧衣裳,却不觉得寒酸,见到侯卫东来了,高兴地道:“侯老师,我已经背下了七篇课文。”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真背得下,我来抽查一篇。”

随意抽了两篇课文,侯卫东没有想到,两篇课文,铁瑞青居然一口气就背了下来,只有三处错误。

对于铁瑞青的记忆力与刻苦劲,侯卫东发自内心佩服,一个月的时间,铁瑞青居然已经将语音纠正了过来,还用笨功夫把课文背了下来,他就感叹道:“铁瑞青,继续努力下去,最多再过一个学期,我就不敢给你当老师了。”

听到夸奖,铁瑞青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她对于修路很关心,问道:“侯老师,刚才听说就要修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侯卫东道:“慢则一年,快则半年。”

铁瑞青高兴地拍手道:“爸爸,终于要修路了,以后回家就可以坐客车,侯老师,我崇拜你。”

第61章 修路的疯子(十四)

人微言轻,这是一个成语,成语都是对生活的总结,也需要由生活来诠释。

高乡长带队去了一趟林场,与郭光辉进行了第一次接触,虽然没有结果,彼此也就留下了一些印象。第二次,心急的侯卫东就一个人去了林场,到了林场,郭光辉上山去了,杨秉章就让人给他倒了茶水,让他在办公室等着。

郭光辉回来之时,由于第一天侯卫东基本上没有发言,他对其印象不深,第一眼显然没有认出侯卫东,侯卫东自我介绍以后,他才勉强记起。

“侯卫东,这几天曾局长到沙州林业局开会去了,长江天然林是国家大政策,占地是大事,只有曾局长才定得下来,我们只有等几天,哈、哈、哈。”

郭光辉用了几个“哈、哈、哈”,就把侯卫东堵得没有话说,他心有不甘,见郭光辉腰上别着一个BP机,就道:“镇里面成立了修路领导小组,我在领导小组办公室服务。”他要了一张纸,写下了上青林乡的电话,道:“郭场长,这是上青林乡的联系电话,如果需要我们为你服务,打这个电话就行了。”

郭光辉接过了纸条,顺手就压在了玻板下面。侯卫东满脸带笑,道:“郭场长,能不能把BP机号留给我,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汇报工作。”

郭光辉犹豫片刻,还是写了一个号码给侯卫东。

隔了一天,侯卫东给林场场部打了一个电话,郭光辉不在场里,打了传呼,没有回。

耐着性子,侯卫东和秦大江一起,再次来到了林场场部,还是没有遇到郭光辉,杨秉章见侯卫东、秦大江来了数次,心知这事棘手,就道:“郭场长老婆动了手术,他晚上要陪床,跑来跑去,辛苦得很。”

人吃五谷杂粮,就要生百病,既然郭光辉老婆动手术,侯卫东和秦大江就不好打扰郭光辉,悻悻地回到了山上。

这一拖就过了十来天,期间,粟镇长也亲自出马,找了一趟林场,郭光辉拿出了一叠长江天然保护的文件,提出了以地换地的思路。所谓以地换地,就是林场同意修路,但是要用独石村的集体林地来交换。

没有征得村里同意,粟镇长也不好表态。听了这个说法,秦大江暴跳如雷,大骂:“狗日的郭光辉,真不是个东西,林场修场部小公路,我们无偿支持的田土,至少有五亩,他要换地,就实地丈量,惹毛了老子,把进场路恢复成田土。”

江主任也是气愤难耐。

粟镇长一阵安抚,才将秦大江和江主任稳住。

在党政联席会上,粟镇长通报了此事,修路是由上青林各村以及工作组最先发起的,由于镇财政紧张,镇里并没有下定决心修路,而是让三个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做,既尊重了三个村的意愿,又不让镇政财全面紧张。

秦飞跃在会上沉呤了一会,道:“我给曾局长打个电话,然后粟镇长去跑跑,争取得到林业局的支持。”

赵永胜在一旁未表态。

党政联席会过后,粟镇长忙着农网改造,天天往村里跑,一拖就过去了十天。

眼看着就到了九月中旬,离冬天也就不远了,秦大江和侯卫东两人又到了林场一次,还是没有明确答复。

九月十六日,一大早,侯卫东将办公室和会议室打扫了,看了看《人民日报》,然后把办公室一锁,就到独石村去了。

村办公室,秦大江、江主任等村、社干部都来了,满屋是烟雾,大家商量了一会如何解决拖欠的提留统筹款,话题就转到了修路上来。

秦大江嗓门如雷,道:“镇里面软得象上女人,把小公路断了,让林场的车进不了山,郭光辉自然晓得锅儿是铁铸的,狗日的,不阴不阳的。”

江主任是忠厚人,独石村和林场关系向来不错,有些顾忌道:“是不是还是请镇里出面。”

“请上鸡巴,如果我们不主动修路,这条路也不知猴年马月修得成,把事情闹大,自然就有人出面解决问题。”秦大江对侯卫东道:“侯大学,你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敢不敢去挖路。”

侯卫东年轻气盛,修路心切,却被林场拦了路,早就恨得牙痒,他道:“人生卵朝天,怕个屌。”他虽然对农村工作并不熟悉,可是这一段时间,天天泡在村里,对林场和村里的历史渊源也略知一二,他分析道:“当年林场修路,村里是无偿支持,但是村里没有和林场签协议,小公路所占用的土地都是村里的,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是挖自己的田土,和林场没有任何关系,不论到哪里打官司,都不会输。”

秦大江也是急性人,道:“朱八戒,这是你的地盘,找几个人,今天就把路断掉。”

朱八戒是社长,他姓朱,又排行第八,因此被取了一个绰号朱八戒,他胆子小,道:“林场工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打起来要出事。”

“朱八戒,怕个卵,我们挖自己的地,管他们林场屁事,你如果怕,我、侯大学还有李勇,我们几个一起去。”

李勇也是独石村的驻村干部,自从侯卫东被派驻到了独石村,他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大事小事都让侯卫东去跑,已好久都没有到村里面来了。

江主任对于挖路的决定有些担心,就派妇女主任到了上青林场镇,把李勇也喊到了村里。

李勇一脸胳腮胡子,模样很是粗豪,听说挖路一事,不在乎地道:“挖就挖,怕个啥,朱八戒,组织几个人,几锄头就挖断了。”他又道:“这事镇里最好不要出面,就让社员自己去挖,这样好说一些。”

秦大江拉着李勇道:“不得行,你是驻村干部,村里的事一定要参加。”李勇笑嬉嬉地道:“今天家里有客人,老表从沙州过来,我不好走得。”

劝了半天,李勇还是走了,临走前,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你也不要怕,把路断了,林场的头头就会出面。”

江主任看着李勇的背影,嘀嘀咕咕地道:“李勇是狗鸡巴抹菜油,又尖又滑。”

秦大江就对侯卫东道:“侯大学,你敢不敢去。”侯卫东见李勇走了,心里也紧张起来,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道:“怎么不敢,走就走。”

侯卫东、秦大江、江主任、朱八戒等人,就朝山下走,沿着林场小公路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转弯处,朱八戒就停了下来,道:“这是何家的田土,原本连在一起的,因为修公路被隔成两块,就从这里挖开。”

江主任笑道:“何家几兄弟都是无理闹三分的角色,就让他们挖。”

过了一会,朱八戒就把何家人喊了过来,侯卫东一见,曾经打过交道的何红富也在其中,何红富被强行挑了谷子,看到几个村干部,仍然有些横眉冷眼。

秦大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何红富听说是要修路,脸上表情就丰富起来,他道:“凭什么不准我们修路,林场太他妈的不地道,白白地占了二哥的田土,都好几年了,我不仅要把公路弯了,还要让林场陪损失。”

侯卫东心道:“这何红富倒聪明,很会找理由。”他补充了一句,道:“这是分给何家的田土,本本上写得何家的名字,林场没有征用土地,也没有写协议,更没有补偿,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也没有道理。”

何红富高兴地道:“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去找锄头,马上就挖。”

除了侯卫东,在场的人都用惯了锄头和钢钎,只见锄头飞舞,钢钎乱钻,一个小时的时间,泥结石公路路面就被挖开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大沟。

侯卫东手掌上打了一个水泡。

一辆林场的大车从林场场部后面的贷场开了下来,看到大沟,司机就吼了一句,“你们干啥子,狗日的。”

秦大江、侯卫东等人,都感到了劳动的快乐,他们提着锄头钢钎,笑眯眯地看着司机,司机骂了几句,见对方根本不搭理自己,便道:“等着,我去找场里面。”

侯卫东见司机走了,心道:“自己是镇里面的干部,挖路终究不妥当。”就对何红富道:“路断了,镇里和村里就不出面了,你们几哥俩守在这里,就说这是你们何家的田土。”

知道镇、村下决心修路,何红富很是高兴,他对侯卫东道:“放心,我晓得怎么办。”江主任胆子要小些,交待道:“林场工人野得很,你们不要和他们打架,反正我们随时可以断路。”何红富满不在乎地道:“我晓得,不会打架,保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

第62章 修路的疯子(十五)

侯卫东、秦大江一行人就从小道上了山,他们坐在树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从林场冲出了几个人,他们站在挖出的大沟旁,就和何红富等人理论起来,从远处,可以看到何红富指手划脚地和林场的人争辩。

秦大江笑得开心,道:“何红富歪道理最多,现在占着些小理,林场的人肯定把他没有办法。”

侯卫东担心道:“林场人多,如果硬来,怎么办?”

秦大江哼了一声,道:“独石村有近三千号人,林场才几十号人,要打架,早就把他们打扁了。”

又在山林上坐了一会,林场的人就回去了。

一行人也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村里面,侯卫东心道:“当地头蛇真他妈痛快。”

中午,几个人就要秦大江屋里,切了些厨房里的老腊肉,痛快地喝了一杯。

回到了上青林老场镇,高乡长得知林场公路被挖断了,愣了好一会,才用手点着侯卫东道:“老弟,让我怎么说你,太鲁莽了,林场和我们向来友好,怎么说挖就挖了。”看着一脸笑意的侯卫东,高乡长又笑道:“老弟,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侯卫东“嘿、嘿”笑了两声:“高乡长,林场占了何家的田土,是何家挖的路,和工作组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