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风站在那儿,心虚地说:“上官,这时候你不能生气……”

上官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见你,你出去吧。”

任秋风站在那儿,想了想说:“行,我出去。不过,你还是得吃点东西。”

说着,他朝门外喊一声,“伍治哥,你,过来一下。”

伍治进来了,大声喊着:“妹子,万幸啊,妹子!你哥的心都提到喉咙系儿

上了,卟吞儿,又落下来了。只要大人保住,还可以生……”

上官不再喊他哥了,上官很直白地说:“伍治,你回去吧。你那事,我给你

办不了了。”

伍治看看任秋风,顺便给他眨了一下眼睛,说:“办了。妹夫给办了。你放

心吧。那啥,妹子,叫我说,妹夫这人,也不赖。他也是十不抽冷子,裤兜里放

一闲屁。人,谁不犯个错呢?错是错了。他都给我承认错了……”

上官不听,上官说:“你们两个都出去吧。伍治,我拜托你两件事。一,你

回去后,我的事不要告诉我爸爸。二,出了这个门,你替我打一电话,号码是9953427.

那人姓陶,你记住,让她来一趟。好了,都出去吧。”

伍治说:“好好,我马上打,我现在就去打。”

出了门,伍治对任秋风说:“妹夫,小火炖豆腐,你得慢慢来,你得让她缓

过劲儿来。”任秋风只默默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尔后,任秋风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吸了两支烟,又拐回来了。他进

了病房,怏怏地站在那里,说:“上官,咱们,能谈谈么?”

上官很决绝地说:“不能。”

任秋风说:“孩子……”

上官冷冷地说:“你不要给我说孩子……你是杀手。”

任秋风说:“你过去,没这么任性。你总得听我说说……”

上官说:“不要说过去。过去,我信过你。现在,我不信了。你走吧,结束

了。一切都结束了。”

任秋风说:“就算我犯了错,你总得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吧?”

上官“哼”了一声,说:“你自己说过话,如此健忘?”

任秋风说:“我说什么了?”

上官默默地说:“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任秋风再不吭了,他已无话可说。是啊,他怎么成了苗青青?

五当车又停在一个路口时,邹志刚突然想起了苗青青。

人,有的时候,就很反复。邹志刚就是这样,明明与苗青青分手了。他也知

道,车要刹死,不该见她了。可是,当他心里有些失落的时候,比如说,就现在,

当他策反陶小桃不十分成功时,不知怎地,就一下子想起苗青青来了。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去看看她?邹志刚心里有些游移,可这念头一起,

就放不下了。去还是不去,就象把扇子似的,在他脑海里扇来扇去……最后,他

还是决定去。他心里说,也许不在家呢?不在家就算了。在心里,他还还是个念

旧的人。

邹志刚把车开进报社的家属院,见苗青青住的房间里亮着灯呢,心里一喜。

就又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裤子脱了一半,你说穿上就穿上了?于是,他熄

了火停好车,很从容地朝苗青青的家走去。

站在苗青青家门前,邹志刚一边敲门一边考虑着在舌头上绑什么词儿好?对

于知识女性,他非常清楚,你得幽默,得有词儿。可是,刚敲了两下,还没等他

想好词儿,门就开了。更让他吃惊的是,苗青青就象是特意出来迎接他似的,穿

着一身桔红色的细毛呢裙装,衬得脖颈又细又白;头发也象是特意做过的,绾着

一个很好看的发髻,脸上还化了淡妆,看上去顾盼生辉,眉眼生情,一下子象是

年轻了十岁,性感极了!她站在那里,嘴边含着一丝笑意,微微颔首,竟很有礼

貌地说:“——请,请吧。”她一这样,让邹志刚十分意外,禁不住感叹说:

“难得呀,我终于享受到贵宾待遇了!”

然而,进屋之后,却见屋子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大胖子。这胖子脸上有很多

肉,看上去红光满面的,胖得很有架势,一付肩膀宽得象案板似的,端着个身量,

挺挺地在那儿坐着。邹志刚愣了一下,说:“哟,有客人哪。这位是?”

苗青青介绍说:“这位,是我们报社的硬总,软硬不吃那个‘硬’。这一位,

是老熟人,万花商场的邹总。就是那个叫人起鸡皮疙瘩的‘邹’。”

听了苗青青的介绍,那硬总也不起身,只是点点头说:“噢,邹总,你好你

好。”

邹志刚很惊讶地说:“硬?还有这个姓么?这个姓可不多呀?”

硬总笑笑说:“是,不多。走了很多单位,也就我一个姓‘硬’的。”

苗青青吃吃地笑着,用很调侃的口气说:“你不知道人家背后叫他什么,我

们报社的人背后都叫他‘老枪’。所以,我说他是软硬不吃么。”

硬总笑着说:“青青啊,你这样说你的上级,小心我给你小鞋穿!”

苗青青竟娇气气地嗔道:“你穿你穿,你现在就给我穿!我脚小,怎么了,

不怕你穿小鞋。”

硬总用眼角撇了一下苗青青的脚,那穿着高跟鞋的脚已经很优雅地伸出来了,

鞋尖上挑,脚弓直直地绷着,他可以感觉到脚趾在小牛皮面里一弹一弹地动,就

象会说话一样。这个鬼女子!她在用脚趾说话。是悄悄话。很诱人。他用欣赏的

眼光望着那穿着肉色丝袜的脚面,尔后摇摇头,象是无可奈何地笑着说:“谁要

是碰上这样的下级,弄得你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算服了你了。”

这时候,邹志刚有些酸酸地说:“你们是上下级,我一外人……不影响你们

吧?”

苗青青却一点不避讳,她把脚伸回去,踮着脚跟拧了半个身子,象表演似地,

刺儿刺儿地说:“你听他说?他的话你也信?他是常来常往的。整天缠着我给他

发稿子。还假模假式,说自己是‘歪人’?‘歪人’,你装什么样子?你不是总

想发稿么?这报社老总来了,你给他说呀?”

硬总象是很大度地说:“嗯,没事。你坐。坐。我也是顺便过来交待一下。

版面,是版面上有点事。“

苗青青却一点也不给面子,用鄙夷地口吻说:“你们这些男人哪,真是叫人

看不上!有工作在办公室不能谈?你跑我家里谈什么工作?”

立时,硬总有些尴尬,脸上腼腼地说:“你看,你看,这个青青,你怎么能、

这样说呢?”

苗青青就笑着调侃说:“葡萄也很酸哪。行了,我知道你是谈工作。确实是

谈工作。我给你写一证明,见人就拿出来,可以吧?”

邹志刚坐在那里,几乎插不上话。那屁股下象是坐着很多蒺藜,心里扎扎窝

窝的,什么滋味都有。他很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却也有些不舍,就酸酸地说:

“青青的鬼(魅)力,就在刺儿上。要是话里没刺儿,就不是苗青青了。”

硬总接过话头,说:“对,对。你说的对。青青是我们社里最有才干,也是

刺儿最多的,一支笔嘛。”

苗青青看了硬总一眼,这一眼很有些意味,说:“你得了吧,怕刺儿你别来

呀?你当的什么老总?不替你的下属说话,反而跟着‘歪人’起哄?你没听人家

说,他是‘歪人’。你啥人哪?”

硬总的一张肉脸马上生动起来,说:“是啊,是啊。老邹,你有一个字用的

不好。用的不好。”

苗青青接着就说:“人家邹总是干商业的,一向缺斤少两,一向不讲信用,

习惯了。所以一个字,他也要切下一块来。”

硬总昂起头,说:“这个商业呀,这个商业。一个‘商’字,外边那么多的

包装,可里边呢,只有一个‘口’!卖嘴的么。过去叫做:干啥吆喝啥,赔本赚

吆喝,是这个意思吧?青青。所以,商么,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这个这个啊?

说笑了。“

苗青青接着说:“前边说的,还是报社老总的水平。后边那一句,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