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哥哥。
去问问楚南浔,他要是知道今天的状况,那张纸,他会不藏吗?
喔。
他会直接撕了。
楚明姣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路走到已经没什么人的界壁前,她也不多说什么长篇大论的废话,此刻抬眼扫过近前每一张面孔,唇瓣开阖:“我去。”
无数人屏息。
他们自然知道这是谁,不论是五世家,还是潮澜河,都和她关系密切,紧紧相连。
如果今日真是五世家为了笼络人心,推出一个替死鬼来糊弄他们,这个替死鬼也绝对不会是她。
此时,宋玢的声音也传来:“我也去。”
楚明姣有些诧异,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问他为什么,两人在界壁前站定,互相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走进去,刺目的光一瞬间笼罩住他们的身体,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不是那条像极了乡村小径的石子路了。楚明姣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道光,两人到得比楚明姣第一次出界壁时要快得多,就一刻钟,眼前的白光散去,眼前骤然换了种模样。
凡界和山海界存在一两个月的时差,现在,这边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冻土里又破出新芽,垂柳吐出世间第一抹嫩绿。
孩子们陆陆续续从界壁中走出来,看看手,再看看脚,有的摸摸头,发现头还在,就放松地拍拍胸膛,松了口气。
见状,楚明姣忍不住笑了下,她出了满手心的汗,现在真真切切见到凡界的景象才觉得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这让她心底郁气几近一扫而空,打量了下周围环境,对宋玢说:“先安排个地方住下来吧?”
宋玢点头。
说是来探路,其实她和宋玢两个,对凡界是睁眼一摸瞎,什么都不清楚。然而好巧不巧的,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是个幽旷的山谷,山谷不小,草木葳蕤,生趣盎然,试探着将灵力散出去,没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她有些惊喜地捧了下脸颊:“运气这么好……我以为会遇到灵流,或是传到四十八宗门里去。”
宋玢也乐了:“是我们最近倒霉得界壁都看不下去了,发发善心?”
真正成功从那个巨大“囚笼”中挣脱出来后,两人嘴角一直止不住地上翘着,即便这成功只是一小步,也足够振奋人心。
平地起高楼,对两位化月境修为的人来说,不是件难事。
但问题是,这东西很耗费灵力,这些劫后余生的孩子们迎来光明了,但他们还没有,说不准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后,就要和深潭决一死战。
这种关头,谁敢耗空自己的灵力啊。
所以这楼起到一半,约莫两三层的样子,楚明姣和宋玢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楚明姣沿着楼走了一圈:“楼起七层应该是够了,需要我们安置的,暂时都是些孩子。”
修为稍微能看的,都留在了山海界,剩下一些灵农,傀儡和符篆术士,个个都和人精似的。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们才不会聚在这里等死,这万一里面的神灵突然反悔,手一挥,来这里一捉捉一窝。
他们找谁哭去。
想想都蠢得慌。
宋玢说:“你哥哥都安排好了,先尽可能地放孩子们过来,等过一段时间,会适当放些细心的,会照顾孩子的大人来。我们只需要将这楼建起来,让他们住进去就行。也没几天了。”
“你让一让。”楚明姣伸手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往后靠。
宋玢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她并起两根手指,草草贴在额心上。
绚烂的金色圣蝶印记在她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显现,颜色鲜艳,似乎要振翅而飞。
下一刻,只见瀚海般的神力环绕着那个建到一半的殿宇转起来,殿宇在转瞬间以一种节节拔高的姿态“生长”,远远看过去,像一棵得了雨水滋润,快速破土而出的巨大“春笋”。
宋玢看得眼都直了,在原地啧啧称叹。
做完这些,第一批随着孩子们一起通过界壁的大人也到了。他们很听楚明姣与宋玢的话,当即分工成两波人,一波带孩子们进殿里休息,看管着他们,不让他们惹事;一波则在界壁外等着,将新到的孩子哄进去,处理突发情况。
安排好一切,楚明姣和宋玢凑在一起研究凡界地图。
他们要离开这,去一趟四十八仙门。
可他们连自己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提找四十八仙门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楚明姣腰间的玉简亮了起来,她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等拿起玉简,才想起来,她现在在凡界,山海界的人没法用玉简找到她。
一看玉简上显示的,是周沅。
那个在姜家祖脉和他们短暂组过队的天极门掌门弟子。
楚明姣眼神变幻,在玉简上点了一下。
“殿下,我是周沅。”那边声音听起来有些局促,干巴巴的不自然,等楚明姣嗯了一声后,才慢慢谈吐自若了:“……我与师兄,还有白凛才听说山海界今日大开界壁了,料想大战不远,殿下若还想争取让四十八仙门一同参战,可以先与我们汇合。”
“我们已经将排名前十中的几家掌门说服得差不多了,但需要殿下最后来给他们定定心。”
楚明姣与宋玢对视,半晌,紧着嗓音问:“在哪里汇合?”
周沅忙不迭报了个地名:“我们在药城,这里山多路杂……”想到楚明姣他们不识凡界的路,那边顿了顿,颇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殿下还记不记得,之前姜家祖脉告别,我曾赠予殿下一根竹枝,殿下现在将竹枝拿出来,将它激活,看看竹枝上指着的方向。”
楚明姣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中指。
幸好,她将所有灵戒都带上了。
找了一会,她从灵戒中捏出一根干瘪的竹枝,发现这竹枝不论如何摆弄,最后都只会指向一个方向,周沅那边及时道:“这竹枝是用来寻路的,殿下跟着它指的方向,能找到我。”
天极门,别的大能耐没有,在地脉上的本事就属他们最精。
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看,殿下也在药城——我们相隔不过数百里。”
楚明姣问:“那几家宗门掌门人呢?我现在过去,多久能见到他们?”
“我让师兄现在传信,请他们来楼里一叙。但宗门之间路途遥远,即便是踏碎虚空,想要齐聚一堂,最快也要五个时辰。殿下出发到我们这,只需要两个时辰。”
时间很充裕。
但楚明姣还是决定立刻动身,提前和周沅了解下情况,也总比在这干守着带孩子有意义些。
周沅想了想,不放心,到底女孩子心细,将他们可能会遇到的一些情况都提前说明了:“药城多峡谷山涧,峡谷外围又多有湖泊,湖里常常长着一些难缠的东西。如果界壁开在附近,出入就要当心一些。”
“但也不必太当回事,只需要注意一点——穿行湖面时,尽量不用灵力,用小竹筏子淌过去,就不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慎掉入水里,也不要慌张,还是不用灵力,自己爬上来即可。”
“女子还是尽量不要下水,药城的湖里长着一种球刺,会粘在头发上。”
楚明姣听完,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顿了下,她又说:“多谢。”
周沅支吾了半天,很不好意思,觉得愧对这声谢,呐呐地应:“不,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等玉简上的灵光散下去,楚明姣又回了趟空中楼阁,将周沅方才说的话和大人们说了一遍,叫他们跟后来者也说一说,后面想了想,他们大概也分身乏术。
宋玢干脆从灵戒里扯出一段绸带,用灵力为笔,调出七彩的颜色,将这两句话写在绸带上,挂在湖边最显眼的一棵树下。
做完这些,两人又就地取材,做了只竹筏子,推进湖水里。
如果不是两人现在匆匆忙忙,一身狼狈,这竹筏一荡,杆子一撑,再侧头瞥瞥边上澄澈得没有分毫杂质的湖面,还真有种泛舟江上的悠然懒散意味。
“你还没说呢,凑什么热闹来了?”楚明姣问瘫在一边,浑身没个形状的宋玢。
“这不是担心你嘛。”宋玢眼皮掀开一条缝,稍微坐直,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兴师问罪:“不是我说,楚明姣你也藏得太好了点吧,剑心破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忍住不说的?今天要不是苏韫玉要拉着我闯禁区,只怕你死在里面了,我都还蒙在鼓里。”
楚明姣眨了眨眼睛:“事发突然嘛,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哪有机会说。”
宋玢深深看了她两眼。
“嘴硬吧你,你要是真想说,还愁找不到时间开口?”
“那我不想说。”她朝宋玢笑,一笑起来,眉眼间什么愁恼都飞了:“你能替我暂时保密吗?”
她比出一个手势:“就这几天。”
宋玢被她这模样坑多了,脑袋里当即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拒绝:“你少来,我不是苏韫玉,更不是江……那个谁,我不吃这套,你这事最后要是让你哥哥知道了,我非得被他活活打死——宋茜榆都保不住我。”
“就算现在说了,也没有解决办法。”楚明姣很残忍地剥糖纸一样将事实剥开:“重修来不及,到时候看着你们上去拼命,我在旁边拍拍手为你们加油呐喊?”
她不会的。
她一定会一起,死都会。
宋玢长长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上一世,都是造了什么孽。”
在他们说话时,天青画突然舒展身躯,啪嗒一下从宋玢袖子里掉出来。
小小的画轴像喝醉酒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左右摇晃,最后换了个方向,对准了湖面。
楚明姣分辨了下,想象它如果有人的五官,现在应该是用鼻子嗅来嗅去的状态。
“你干什么呢?”宋玢也愣了,他不客气地捉回天青画,说:“你要是掉下去,这里可没有人会下去救你。”
天青画连和他拌嘴都顾不上了,画轴展开,几行字几乎要怼到他眼前:
【好香。】
【湖底的东西好香。】
“湖底有什么?”宋玢狐疑地看了看湖面,水太清澈,一眼能看到很深的地方,但除了摇曳的水草和小鱼,其余什么也没看见。他记着周沅的话,没敢用灵力。
楚明姣看向天青画,也好奇答案。
天青画好为人师,特别是在神主的道侣面前。
它抖了抖身子,又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在人前开口说话,是那种傀儡人一样的音色,略显生硬:“是荒芜果。如果不出意料,有人在这湖底给神主建了一座祠堂,然后拿荒芜果当祭果供奉他。”
说到这,它恨不得吸一吸口水。
楚明姣转了转手上的灵戒,乌黑的睫毛垂下来:“荒芜果……有什么用吗?”
天青画大声说:“当然有!”
“不过对你们来说,只是散发异香的果子,没什么特别。荒芜果只生长在信仰之力浓郁的地方,通常是大的祠堂边,成熟的果子形状奇特,留有奇香,对我们神物有安抚神识,增添神力的绝妙用途。”
“但有些暴殄天物的凡人,会拿这种千年一结的果实去做香料!”
说到后面,它大声谴责起来,一副想想那场景,就无法呼吸的样子。
楚明姣指甲弯进掌心中,掐出几个小月亮牙,深深沉默下去。
天青画咦了一声,接着说:“神物的事,少有人族知道,荒芜果稀少罕见,除了神主,很少有人知道它们长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成熟,所以通常都落在神主自己手里。凡界居然有人会赶在神诞月之前摆荒芜果当贡品,这个人对我们神族的事,了解得很清楚嘛。”
楚明姣被“神诞月”三个字引得睫毛颤了颤,声音微低:“荒芜果和神诞月又有什么关系?”
“荒芜果能缓解神诞期的痛苦。”天青画吸了吸鼻子,深深陶醉在那股异香中:“你是神主的道侣,他没和你说过吗?”
楚明姣摇摇头,又咬住下唇,问:“神诞期,神灵的神力不是会增长吗?为什么会痛苦?”
“神力是会增长啊。”天青画答得很快:“哪有什么为什么,世间之事,不都是这样?得到了什么,相应的,就得承受什么。”
第71章
天青画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它很少有这么“活泼热情”的时候。
毕竟现在只有两个人,宋玢嘛,自己选中的, 至于楚明姣, 她是神灵的道侣, 也算半个自己人, 所以在它被宋玢毫无预兆抓进手里的时候卷起来的时候,挣扎得很厉害。
宋玢现在一听到和“神灵”有关的字眼就头疼,特别是楚明姣还在,这种头疼立马变成双倍。
他不由分说将天青画合上, 又投去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
天青画难以理解人族的爱恨情仇, 在亘古长久的生命中,这些都是渺小如尘埃的事。但现在寄人篱下,这小子软硬不吃, 也不见他对自己有多少敬畏,就暂时还是……忍气吞声凑合着过过吧。
楚明姣安静了好一会, 她侧首,盯着湖面涌起的涟漪,像望着一面通往回忆的镜子,团团记忆如云彩般铺展开。
她很喜欢衣帛,缎带,花钿,步摇,胭脂和香料。
女孩子, 似乎天生与这种能叫人联想到馥郁鲜花,缤纷七彩和泱泱白雪的美好事物有段特别的缘分。
日子长了, 连江承函都学会了梳女子发髻,制花茶,酿酒,从数十种缎料中挑出最适合她的一匹。
天青画说的荒芜果,她有印象。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了,盛夏三伏天,太阳很晚才下山,蝉鸣声声嘶力竭。
楚明姣躺在冰雪殿内殿的美人榻上,用帕子遮住脸,还觉得有点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半晌,她摇着扇子,坐起身,抬手招来了春分和汀白,问:“神主什么时候回,他今夜究竟还回不回?”
面对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春分忍不住别过头。
别家道侣问起这话,多少带点抱怨,再怎么也得是期盼的意思,她却没有,你甚至能从这话里听出点雀跃。
汀白悄声说:“听汀墨说,殿下今夜走访蒋家,应当会在那里住一宿。”
楚明姣弯了弯眼:“真的?”
汀白点点头,春分没眼看。
“我要两碗林檎梅子牛乳冰。”她看向春分,还特意强调:“要多些冰。”
春分还在负隅顽抗:“殿下,神主殿下再三说过,您不能多吃冷食。不然,叫臣下们从别处调些冰过来?”
楚明姣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发髻上的流苏穗俏皮地随着摇晃。
春分无奈地看着汀白忙活去了。楚明姣前段时间受了重伤,现在是养伤期,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生病,光是这一个月,她都烧了两回了。
神主殿下于是管她管得很严。
其实若只是吃些冰,倒也没什么所谓,可楚明姣怕热,贪凉,觉得这不解馋,用的都是潮澜河的冰。那是神主之力的一种,吃下去霎时暑气全消,但后劲大,容易着凉。
春分只能盼着殿下早点回来。
楚明姣快快乐乐地吃完了两碗梅子牛乳冰,幸福得不行,可到半夜,她的脸颊就慢慢像苹果一样烧红起来。春分来挂帐子的时候见此情形,心里暗道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殿下。”她小声提醒,使眼色:“神主回来了。”
楚明姣吸了吸鼻子,闻见殿门的方向,被风送进来一种奇异香味。
那香甜蜜极了,像金秋挂在枝头,已经完全成熟,碰一碰就染上枝头的饱满浆果,只这一种味道,比她用数百种香料制出来的香丸都要迷人。
她掀开被子,哒哒朝江承函跑过去,却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就被汀墨手上端着的盘子吸引住了。
盘子里放着七八个形状很奇怪的果子,果子表面遍布着水蜜桃一样的茸毛,和蜂蜜一样沁甜的香味就是从这些果子里散发出来的。她眨了下眼,问江承函:“这是什么呀?它好香。”
江承函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看了会,皱眉,没有回答。
汀墨迎上楚明姣求知欲极强的眼神,如梦初醒地喔了声,回:“殿下,这是荒芜果。”
楚明姣从江承函身后探出个脑袋,眼里亮晶晶的,才要问它是从哪儿来的,有怎么作用,怎么她从前都没见过,就被江承函拉着手腕拽了回去。
他伸手探探她额心,又贴了贴她滚热的脸蛋,声音冷了些:“又吃什么了?”
吃都吃了,也不怕算账,楚明姣很诚实地朝他比了两根手指头。
见状,殿中其他人都垂下了脑袋。
再好的脾气,在不听话的楚明姣面前,都只剩深深吸气与叹气。
江承函看着她,道:“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你自己摸摸自己额头,有多烫。”
楚明姣眯着眼,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嘟囔:“养伤的时候就是容易生病,这我也没办法控制呀。”
边说,她边朝汀墨端着的盘子瞥,乖声乖气地问:“这是要端去哪啊?荒芜果有什么用吗?”
她那时候在病中,深潭的话题太过沉重,江承函将发着烧还赤脚的美人抱到一边的凳子上坐着,“今日路过神祠,见树上结的果已经成熟了,就叫汀墨摘了回来,准备放进库里收着。”
她一听,两眼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珠里,左边写着好香,右边写着想要。
江承函在原地沉默一会,半晌,他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又被上面的温度烫得直皱眉,放弃了和楚明姣好声好气商量,直接开出条件:“三个月不碰潮澜河的冰饮,做得到吗?”
楚明姣当即撇嘴,正要说自己也能找到,就听他淡淡地将后路封死了:“荒芜果生长条件有限,整个山海界,就这几颗。”
她新研究的香丸,正差一味主香。
眼神转了几圈,楚二姑娘最终可耻地屈服了。
但她得了新鲜的东西,兴致大好,当即叫汀白将果子捧着洗干净了铺在床上,她用指头这戳一下,那戳一下,顶着火烧云般的脸蛋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沉迷地吸一口香气。
江承函架着张小桌,在床前处理奏折,见她久久没有歇息的意思,不由撂笔,起身将床幔挂上,将她的新玩具一一拾起来,丢进灵戒里,再将灵戒推进二姑娘的无名指,最后抬眼问:“还睡不睡了?”
楚明姣睁着眼睛看他。
江承函忍了忍,说:“姣姣,明天你若是好不了,后面为期十三天的三界比试,你就都跟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许外出。”
意思就是:他们管不住你,我亲自来。
楚明姣不可置信地瞪他,但这时候瞪他也没用。她又想为自己说几句话,却见冰清玉洁的神主殿下垂着乌黑的睫压下来,在她唇边轻轻碰了一下:“我就想要你好好的……听话点?”
二姑娘摸着被他唇瓣碰过的地方,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她晕晕乎乎地看看他,半晌,拉着被子将头整个蒙起来。
终于安安静静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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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姣回神,她定定地盯着水面看,半晌,转动着灵戒,在里面找了半天。
荒芜果太香了,她在拿到后的第二天就用掉了两个做香料,得亏她对这种东西都是一时新鲜,试过之后就不惦记了,如今剩下那五颗,都还在灵戒里堆着。
宋玢叫了她一声,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道:“神物都不知变通,天青画也这样,你没事吧?”
天青画对这种单方面的定义十分不满,卷轴又自己展开,被宋玢投来警告的眼神。
楚明姣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她一方面痛恨这种默默的,一声不吭的付出,痛恨江承函永远分不清轻重的忍让和宽纵,这让她觉得比死了还难受,一方面却觉得身边所有人,包括自己,其实都是一样的。
楚南浔瞒着宋茜榆,自己剑心破碎的事,也瞒着父亲,瞒着兄长,瞒着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宋玢。
神与人,在报喜不报忧这件事上,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宋玢直接转移话题:“等会见了那些老头,你打算怎么说?来之前,苏韫玉已经跟我骂过了,说好的歹的,甭管是低声下气还是威逼利诱,他都试过了,那群老头活得过久,那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