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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调查。”
“有介绍信吗?”
“啊?介绍信?”冯凯说,“我就是调查一个事情,要介绍信干啥?”
“没介绍信,我哪知道你是谁啊?”
冯凯在口袋里摸了摸,这个年代连个人民警察证都没有,只有这一身警服能证明身份。
“我这穿着警服,还能有假?”
“嘿,那谁知道呢?”邮政人员很是傲慢。
不管什么年代都一样,当你的工作很受欢迎、很被需要,你就容易滋生出傲慢的情绪。很少有人意识到,其实受欢迎、被需要的并不是你这个

人,而是你的“这身衣服”。
难道等了一下午,就是这个结果?
冯凯有些懊恼,要是陶亮在的时候,他可能早就发火了。不过现在的他知道,什么时候都要按规矩办事,这个邮政人员也没做错什么。
在冯凯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从内间走了出来,喊道:“欸,这不是凯哥吗?”
冯凯不认识他。
“凯哥,是我啊!”男人说,“我住在蔡村,你还记得不?幸亏你给我们破了案,做了主啊。”
“蔡村?”冯凯想了好久,这才想起来在金万丰的供述中,好像提过这个地方。
“我们的房子都被烧了,不知道怎么办,是你破了案,政府这才给我们修来着。”男人试图激起冯凯的记忆。
“哦,我记得你,记得你,你姓……”冯凯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朱,老朱啊!”男人说,“当时我们几家受害人还请你吃饭来着。”
“是了是了,你是这里的?”
“是啊,我是这个邮政所的副所长啊。”
冯凯眼睛一亮,说:“啊,那正好,我要来调查一个案件,可是你们的工作人员要我证明身份,我这身警服还不够证明吗?”
“是啊,这还不够证明吗?”朱所长板起了脸,像领导一样训斥道。
“够了,够了。”邮政工作人员也换了张脸,问道,“同志,你要调查什么?”
“哦,有个案件当事人,叫马彩云,是,是造纸厂旁边那个村子的。”冯凯说,“我想查看一下她有什么邮件,她寄出去的,或者她收到的,

都给我。”
“好咧。”工作人员领命转身去了内间。
“来,喝茶。”朱所长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搪瓷茶缸,倒了一杯茶递给冯凯,说,“当时政府就说,案子没破,谁知道是不是意外着火?是不

是监守自盗?所以政府也指望着有人能出来负责破案,一直没有给我们修房子啊。你想想,当时我那房子烧的,一半顶都没了,怎么住人啊?好在

你英明神武,才三天就破案了。凶手家里没钱,政府这不就给我们赔了。”
“赔了就好,赔了就好。”冯凯打着马虎眼。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朱所长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起案件。而这起案件对现在的冯凯来说,除了金万丰那背课文似的供词,他一无所知,

所以冯凯也只能敷衍着。
一个小时像是过了一天一样,在冯凯的望眼欲穿中,工作人员终于从内间拿着一个本子走了出来。
“怎么样?”冯凯连忙上前问道。
“没有邮件。没有寄的,也没有收的。”工作人员说,“但是有一些她汇出去的汇款。”
“汇款!”冯凯拍了一下脑袋,心想自己差点忽略了这一点,这个年代没有银行卡,更没有网上转账,要想资金往外地流动,就只有汇款。
“汇去哪里?”
“四川,收款人也姓马。”
“可能是马彩云的老家,给父母或者兄弟?”冯凯心里想着。
“嚯,这是个有钱人呢。”工作人员说,“基本上每个礼拜汇一次,一次50块。”
冯凯还记得卢俊亮他们好像讨论过演唱会门票什么的,这个年代的工资大概也就每个月大几十块钱,可以维持吃穿用度,但想要攒下钱就很难

。她一个造纸厂的女工,每个月除了自己的家用,还能汇出去200块,肯定是不正常的。
“这个规律,持续了多久?”冯凯追问道。
“一年。”工作人员合上本子,说道。
“什么案子啊?”朱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人能搞这么多钱?不是做生意的吧?”
看着朱所长的表情,冯凯陷入了沉思。


第二章 脱皮
污水池里那具腐烂的女尸,原来是失踪的她。卧室已经空了,床边墙壁糊着泛黄的旧报纸,一层一层,仿佛枯萎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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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正在殡仪馆里对尸体进行解剖的卢俊亮,看到顾红星开着一辆吉普车直接停在了门口。
“顾大,我已经打开死者的喉咙了,没有污泥,说明是死后抛尸的。”卢俊亮说,“还有,尸表没有其他的损伤。我正准备把她喉咙这里缝上

呢,你就来了,是算好了时间吗?”
“把照片给秦天,让他们带回去冲洗,你和我去现场一趟。”顾红星说。
“现场找到了?”卢俊亮笑着说,“我就说我凯哥是神探嘛,他一出马,分分钟搞定。”
“不要搞个人崇拜。”顾红星说,“抓紧时间缝合,上车以后我和你说下死者的背景情况。”
10分钟后,顾红星和卢俊亮坐在了赶往现场的车上。
“一个独居的中年女性,那你猜是为财还是为色?”卢俊亮听完顾红星的前期调查介绍,一边开车一边问。
“这个还得去现场看看再说。”顾红星说,“死者的衣着完整、整齐,说是为色,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为财喽?”卢俊亮自言自语道,“可是我看了好多你们办过的抢劫案卷宗,感觉都不是熟人所为,而且事后毁尸灭迹也很罕见啊。”
“作案动机种类很多,远不止为财为色啊。”顾红星说,“这个不能瞎猜,要看现场情况来推断。”
按照派出所民警描述的地点,顾红星和卢俊亮驱车来到了位于造纸厂西侧的小村落,不用细找,看到村子里的围观群众,就知道现场在哪里了

。此时现场的大门是关着的,院落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有十几名群众在现场附近逗留,互相聊着马彩云的生平往事。
“公安同志来了,公安同志来了。”群众看到绿色的吉普车开了过来,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卢俊亮停好车,和顾红星走到了院子门口。
“用手铐锁门,这种事儿肯定是凯哥想出来的。”卢俊亮会心一笑,掏出手铐钥匙打开了“门锁”。手铐钥匙都是通用的,这样就省得还要专

门喊人来开锁。事实上,派出所民警都已经被派出去进行走访调查了。
那个时候虽然没有“命案必破”的要求,但是“人命大于天”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了,出了命案,警力还是会压在命案之上。
进了小院子,卢俊亮细心地转过身把院门关好,然后和顾红星一起走到了屋内。
“嘿,这一看就是劫财啊!你看这都翻乱了。”卢俊亮指着写字台,说,“最近这是怎么了,好多抢劫、盗窃的案件。”
“改革开放了,都知道钱是好东西,但有些人就是嫌劳动辛苦,不想走正道来赚钱。”顾红星戴上手套,说,“既然有严重的翻乱痕迹,那么

我们的工作量就比较大了,慢慢刷,看能不能刷出指纹来。”
“我先刷这些翻乱的地方吧。”卢俊亮从勘查包里拿出毛刷和粉末,说,“希望能有什么发现,不然整个房子得刷掉多少粉末啊。”
“你就是懒,不想刷吧,刷掉的粉末又不从你工资里扣钱。”顾红星笑着说道,“赶紧的吧。”
小屋是坐北朝南的,进屋后,正对面的北墙和东墙夹角处放着一张一米二宽的钢丝行军床,床头有一个木质的床头柜。屋内的东南角是一个灶

台,旁边放着一张小方桌。小屋的西北角是一个五斗橱,五斗橱上面摆着一面小圆镜和一个没有插花的花瓶。西南角是一张写字桌,写字桌上堆放

着很多笔记本和书籍。
卢俊亮在写字台和写字台上堆着的本子上刷了起来。顾红星则先走到了床边,看了看有些凌乱的床单和被褥。红色的床单皱皱巴巴地蜷缩在床

上,被褥也是被随手扔在了床尾,和屋子整体摆设的风格相比是矛盾的。
顾红星又走到了灶台边的小方桌前,和冯凯之前的动作一样,他最先掀起了用竹篾编织的饭笼。
一盘青菜、一盘土豆肉丝和半碗米饭,整齐地放在饭笼里面,没有筷子。这说明死者是吃了这顿饭,剩下了一半,准备下一顿再吃的。可是,

从饭菜上发霉的情况看,她没有机会再把剩饭剩菜吃掉了。
“天气不热,有可能是吃完中午饭事发的,也有可能是吃完晚饭事发的。”顾红星说,“放一夜的话,第二天早饭或者中饭都还不至于坏掉。

结合凶手要杀人、移尸,应该是晚上的可能性大。”
“不管是哪一顿,这都是不正常的。”卢俊亮说道。
“有指纹吗?”
“有的,但是感觉都比较陈旧。”卢俊亮说。
“是不是死者的?”顾红星说,“死者的指纹,你捺印了吧?”
“捺印了,唉,师父,你别提了,这还真是费了不少劲。”卢俊亮说,“死者的手皮都快脱落了,想捺一套完整的指掌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

事情。”
“那还算好的,没有完全脱落。”顾红星说,“如果死者的手皮完全脱落了,你就得把她的手皮像戴手套一样戴在自己的手上再捺印。”
卢俊亮吐了吐舌头,说:“真够恶心的。”
“你要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法医,这种事儿就必须得经历。”顾红星说,“先比对一下,看看死者是不是马彩云,我们不能先入为主。”
“哦,对。”卢俊亮说。
那个年代,还没有DNA技术,所以确定死者的身份,只有靠血型和指纹。
要做血型的对比,必须得知道死者生前的血型,而且对比的结果只能做排除,却不能认定,所以指纹才是那个年代认定死者身份的金标准。他

们要在马彩云的家里找出重复的指纹,然后和死者的指纹去比对,如果一致,基本就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马彩云了。
“喏,这些碗碟,是指纹比较容易黏附的良好载体,还有灶台边的刷牙缸、牙刷什么的。”顾红星说,“争取把死者的十指指纹都找全,这样

多出来的新鲜指纹,就有可能是嫌疑人的指纹了。”
在卢俊亮寻找指纹的时候,顾红星一直在这个不大的小屋子里转来转去。
“大衣柜里,都是整齐的衣物,没有被翻乱。”顾红星说,“凶手没有关注这个大衣柜。”
“可是从我们的工作经验看,很多人都把钱藏在大衣柜里。”卢俊亮说,“凶手没有想到吗?”
顾红星没有回答,又走到了五斗橱边,说:“五斗橱里面都是一些杂乱的生活用品,也没有翻乱。还有,床边的这个床头柜,虽然上锁了,但

是这个锁头看起来很劣质啊,说不定用一根筷子都能撬开。”
“结果并没有撬开对吧?”卢俊亮说,“师父,十指指纹我都找全了,就是马彩云的,和尸体的指纹吻合。”
“这个看仔细了吧,不能错。”
“放心,绝对不错。”卢俊亮说,“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就连陈旧的指纹都没有,看来她家里平时很少来人。”
“嗯,指纹我们可以慢慢找,但是案件性质,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顾红星问道。
“是啊,现场确实有翻乱的痕迹,但是大衣柜、床头柜这样容易藏钱的地方反而没有翻乱。”卢俊亮说,“床头柜虽然锁了,但是如果想偷钱

,总要想办法撬一下吧?”
“所以呢?”
“所以,凶手不是为了钱来的,翻乱现场只是伪装。”卢俊亮说。
“嗯,这确实是一种想法。”顾红星沉思着说道。
“还有别的可能性?”卢俊亮问。
顾红星没有回答,说:“既然这么多本子、书被翻动出来,为什么你没有找到翻动者的指纹?是戴了手套吗?”
“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大。”卢俊亮说,“现在很多犯罪分子都知道进入现场要戴手套,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案子破案就难了。”
顾红星点了点头,继续在小屋子里转来转去。
“哎,你看看这个。”顾红星指向了床边。
泥子:粉刷墙壁时为了使表面平整而涂抹的泥状物,有的地方也写作“腻子”。
这个小屋子的内墙是上了泥子 泥子:粉刷墙壁时为了使表面平整而涂抹的泥状物,有的地方也写作“腻子”。的,但时间长了,墙上的泥子

就会脱落。为了让床边干净一些,马彩云在床边的墙壁上贴上了一层报纸。有了报纸的保护,一方面泥子不容易脱落到床上;另一方面躺在床上的

时候,身体蹭到墙上也不会弄脏衣服。
墙上的报纸已经微微泛黄,看起来是贴了好长一段时间。顾红星手指指向的位置,有一部分报纸被撕掉了,露出了灰黄色的墙面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