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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的。
冯凯停好摩托车,沿着小路,向山脊后面的山洼行进。山路很窄,周围的植被很是茂密,有的时候甚至需要用手扒拉开周围的灌木才能继续前

行。
大约走了20分钟,冯凯就听见了说话声,同时也闻见了一股恶臭,冯凯知道他走到了。
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出现了一个占地一亩左右的水泥池子,里面有黑灰色的污水,散发出强烈的恶臭。
水池的外面站着好几名穿着绿色警服的警察,其中就有顾红星和他们一中队的人。
“欸,有案子咋不喊我呢?”冯凯笑嘻嘻地走近他们,这才看见,池子外面有一具高度腐败呈巨人观的尸体。有两名派出所民警正在脱自己身

上的橡皮衣,看起来是他们俩刚刚从池子里把尸体打捞出来的。
顾红星此时正在和卢俊亮说着什么,听见冯凯的声音,诧异地回头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在医院里养伤!”
语气可能有些生硬,这让冯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尴尬一笑,说:“这点小伤,没事儿。我呢,你知道的,闲不住。”
“即便你要找事情做,也可以去问问韦星那偷煤的案子啊。”顾红星说,“你还是一点不变,只愿意办命案是吗?”
这一句,加深了冯凯心里隐约感受到的那种沟壑,他有些不服气地说:“怎么了?我们一中队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办?你一个领导,不应该

一视同仁吗?”
这让顾红星有些着急,说:“你呢?无论什么案子,你才应该一视同仁。”
“别和我说大道理。”冯凯气恼地质问道,“你就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参与这一起命案?”
顾红星一时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应对。第二场梦境开始之后,冯凯就没有见过顾红星这种青涩稚嫩的表情了。看到这一幕,冯凯不自觉地想

起了过去和顾红星朝夕相处的日子。他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便想缓解一下气氛,说:“别的案子我也会查,但是人命大于天,命案应该必破,所以

我得参与。”
对于冯凯来说,“命案必破”的意识已经深入骨髓。现实中的陶亮无论在刑警部门,还是在派出所,只要辖区内出了命案,肯定都会以命案为

先。
“哎呀,凯哥,你的脖子!”卢俊亮突然惊讶道。
此时,冯凯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又有疼痛感了,原本以为是不是创口崩开了,可是下意识一摸,才发现这次疼的,是左边的脖子。左边的脖子没

有纱布,但是冯凯的掌心感觉到了某种软软、滑滑而且Q弹的东西。
“是蚂蟥!”卢俊亮叫道。
这一句话让冯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小就最怕蚯蚓、蚂蟥这种软体动物了,听卢俊亮这么一说,他全身汗毛倒立,直接跳了起来,急忙伸手

把颈部的蚂蟥拽住就往外拔,可是越拔越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别拽,越拽越紧。”卢俊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白色粉末,倒出一点,抹在了冯凯的颈部。
不一会儿,那条有一根手指长的蚂蟥全身蜷缩起来,掉了下来。
看着冯凯吓得跳脚的样子,顾红星忍俊不禁,有了这个小插曲,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蚂蟥最怕盐,被蚂蟥叮咬了,不能使劲拽,那样会把吸盘拽断留在身体里,会感染。要么就抹盐,要么就用鞋底使劲拍击。”卢俊亮一边说

,一边拿出碘酒来给冯凯的脖子消毒,“我们进来之前,都知道这山里有好多山蚂蟥,啊,就是‘陆生水蛭’,所以我们先在身体裸露部位抹了盐

,就不怕咬了。你这冒冒失失地直接闯进来,被咬了也正常。”
“我脖子得罪谁了?又是割,又是咬的。”冯凯悻悻地说道,“还有完没完了?”
顾红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尴尬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顾红星说:“好吧,来看看尸体。”
“看尸体就算了,但我可以给你出主意。”冯凯瞥了一眼几米开外的尸体。
一个沾满了污秽物的麻袋被摊放在地面上,旁边有一具尸体。尸体原本是被装在麻袋里的,此时已经被民警从麻袋里取了出来。麻袋是最普通

的农用麻袋,在农村随处可见,没有可以辨别来源的信息。
可能尸体的气味已经被污水池的臭味掩盖了,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但是尸体高度膨胀,把身上穿着的棉布衣服撑得满满的。尸体的眼球几

乎完全凸出了眼眶,口中还吐着暗紫红色的舌头。这副样子让冯凯瘆得慌,虽然他“久经沙场”,但是对这样严重腐败的尸体,还是望而却步。
“初步看,死者的颈部有一条索沟,是勒痕,她应该是被勒死的。”顾红星简单介绍说,“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所以还需要确认尸

源。小卢,你来说说你的分析。”
卢俊亮倒是不怯场,流利地回答道:“师父,都是您教我的。污水池周围的植被都比较正常,没有可疑的痕迹,不像是第一现场,那么这里就

应该是移尸现场。死者身上穿着睡觉时候才穿的棉布衣服,说明死者可能在睡眠的时候遇害,那么死者的家很可能就是凶案的第一现场。把尸体运

到这个偏僻的污水池里,说明凶手对这里比较熟悉,知道这里很少有人来,也知道污水池的臭气可以掩盖尸体的腐败气味。这里车辆进不来,需要

徒步扛着尸体进来,藏匿尸体的过程很费劲,凶手在路上被发现的风险也很大,所以第一现场离这里应该不远。另外,这也说明凶手和死者应该熟

识,才会这么大费周章隐藏尸体。”
“嗯,远抛近埋。”冯凯认可道。
“非常好。”顾红星不知道是在表扬卢俊亮的分析,还是赞同冯凯的总结,说,“只要搞清楚尸源,我觉得这案子就会很快水落石出了。小卢

你接着说,法医方面你更精通。”
“法医方面,高度腐败的尸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卢俊亮挠挠脑袋说,“如果按课本上来,这个季节形成巨人观,应该至少有五天的时

间了。其他的,看不出啥了。”
“那你下一步还得干啥?”顾红星此时俨然是一个严格的师父了。
“解剖尸体,看看她是生前掉进污水池的,还是死后抛尸体的,进一步确认移尸的行为。”卢俊亮说,“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损伤。”
“很好,这些事就交给你了。”顾红星欣慰地笑了笑。
冯凯心想,那个年代的法医还真是不容易,连个助手都没有,就要独立解剖这么臭的尸体。
“尸源,你去找?”顾红星抬头看着冯凯,问道。
“得嘞!这就去!”冯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从卢俊亮手上拿过食盐袋,在自己的手背和脸上抹起了食盐。
重新回到造纸厂门口,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冯凯骑着摩托车,带着一名派出所的民警来到了造纸厂附近的一个村落,在村子的一个小饭

店里,一人吃了一碗面条。
“我的同事已经在查这里的失踪人口了。”民警一边吃,一边说,“但我看啊,他们分析得不一定对,这个村子不大,也就百余户,这要是哪

家人丢了五天,还不早就去我们派出所报案了?”
“不是他们分析的不一定对,而是你的思路没打开。”冯凯说,“如果是独居,没有家人,是不是就没人报案了?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是家人

自己作案,是不是也不会报案?”
“那也总有邻居什么的吧?”民警说,“这个村子我了解,那些没有亲戚邻居的外乡人,也都在造纸厂上班。要是他们丢了,旷工也没人说吗

?如果是家人作案,那也瞒不住啊,毕竟其他亲戚也会发现人失踪嘛。”
“首先得知道,哪些人是独居的,这是我们第一步排查的重点。”冯凯说,“尤其是你说的这些外乡人,我们要一个个去走访一下。”
“独居的女性,没有家庭的外乡人,也就五六户吧。”民警用手掌擦擦嘴,说,“走,我带你去。”
冯凯跟着民警在这个范围并不算太大的村落里穿梭着,连续走访了三户,当事人都在家里,并无异常。但是来到第四户门口的时候,冯凯发现

了异常。
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房子,院子很小,房子也很小。院落里,除了正中的一间大约20平方米的平房,就是角落里用砖头砌了半人高的半露天

的厕所。
院门没有锁,冯凯和民警两人推门就走了进去。院子里很冷清,正对面的房间大门敞开着,能看见里面凌乱的床铺。
冯凯喊了几声,发现没有人应答,连忙走到房间的门口去看。
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除了那张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床铺,还有一个五斗橱、一个大衣柜、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床头柜。房间的另一角是一个土

灶台,灶台旁边有一张小方桌。
小方桌的上面放着几个碗碟,被一个竹篾编制的盖子盖着。冯凯掀开盖子,发现碗碟里的剩饭剩菜已经长霉了。写字台上摆着一摞各种样式的

笔记本,都被翻开了,凌乱地堆在那里。
“找到了。”冯凯说,“这户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死者。”
民警也知道冯凯说得有道理,现场有翻乱的痕迹,剩饭剩菜无人收拾,这户主人肯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踪了。
“你带锁了吗?”冯凯问道。
“锁?我为什么要带锁?”民警诧异道。
冯凯指了指院门外,此时已经有村民在门口翘首往内窥探了。
“得保护现场啊。”冯凯说。
“啊,对。”民警走到写字台边,想翻动那一堆杂物,找找看有没有门锁之类的东西,却被冯凯喝止了。
“什么年代了,还没有现场保护的意识吗?”冯凯说。
民警更诧异了:“什么年代?八十年代啊。我们找锁,不就是为了保护现场吗?”
冯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岔开话题道:“你要是把现场翻乱了,还留下了你的指纹,甚至擦去了凶手的指纹,那再锁门还有什么意

义?保护现场,首先就是我们自己要注意啊。”
“哦,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她家的锁放在哪里。”民警无措地说道。
冯凯低头想了想,又走出了院门,看看院子的大门,发现大门上是那种比较老式的锁环。两扇门上各有一个铁质的圆环,用一把锁把两个圆环

锁在一起就能达到锁门的目的了。
“走走走,我们先出去。”冯凯说,“手铐,你总带了吧。”
民警一边向外走,一边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冯凯用手铐把两个门环锁住,说:“死者的情况,你了解吗?”
“只有一个基本的信息。”民警翻开户籍记录,说,“死者叫马彩云,女,50岁。25年前嫁到这个村子上的,但是不到30岁的时候,丈夫就死

了,也没有孩子,就一直独居。她有一点文化,以前‘人民公社’的时候,她就是大队的出纳,后来没有‘人民公社’了,她也没有什么地,就在

造纸厂里当出纳。”
“行了,足够了,去问问周围的住户。”
在这个年代进行调查访问,正如冯凯所想的那样,群众的配合度很高。其实不需要他们主动去问,在他们用手铐锁好院门的时候,就有几个住

在附近的村民靠了过来,问道:“是她家出事了?”
“你们先别问我,我先问问你们,你们最后一次见到马彩云,是什么时候?”冯凯问几个围拢过来的邻居。
邻居们立即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有的说是一个礼拜前,她下班回来碰见了;有的说是几天前她还去村口买了一些蔬菜和鸡蛋;有的说恐怕得半

个月前她来借自行车去镇子上的邮局。
说来说去,还确实没有村民近五天看到马彩云的。
“她还会骑自行车呢?”冯凯问道。
“会啊,她经常会去邮局,路远,都是找我们借自行车。”一名村民说。
“为啥经常去邮局?”
“那谁知道呢?她老家那边还有亲戚吧,所以可能联络频繁一些。”
冯凯知道,在这个电话还是稀缺品的年代,写信是主要的联络方式。既然这个马彩云是有一些文化的,那她经常写信、寄信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能出于职业的好奇心,冯凯打算去邮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马彩云的信息。
“你去派出所,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通知顾大带人来这里勘查现场。”冯凯说,“就说我去镇子里的邮局走访了。等他们来,你就配合他们

对现场进行一次勘查,然后晚上我和他们在市局里会合。”
“知道了。”民警答道,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了下来。
冯凯发动摩托车,向几公里之外的镇子上飞驰而去。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的主要联络方式就是写信,可想而知,当时的邮局门庭若市。冯凯一踏入这间并不大的小房子,就发现里面有不少人

。有的在邮寄东西,有的在买邮票,有的高呼着“糨糊在哪里,糨糊在哪里”,真的和菜市场差不多了。
两名邮政人员忙得不可开交,让冯凯都找不到机会打岔。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了,邮局里的顾客才少了下来,早已经有些焦躁的冯凯连忙抓住机会,问一名邮政人员,说:“我是公安局的,有一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