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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依旧是功劳不断啊。他们称呼自己为“凯哥”,说明自己并没有什么职务。也好,无官一身轻嘛。
“哦,放什么假啊。我们警察什么时候放过假?”冯凯笑着说。他心想,不管对哪个年代的警察来说,放假都是奢望。
“所以凯哥你这是闲不住啊。”帅气的大男孩说道,那枚酒窝在他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你们继续聊,继续聊。”冯凯挥了挥手,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假装在办公室里溜达着,实际却在观察着办公室的摆设。
这间办公室,就是以前冯凯和顾红星所在的办公室,只是里面经过装修,而且所有的家具都已经置换一新,看起来要整齐多了。办公室里有四
张桌子,在房间的两侧摆设着,椅子上还有用红油漆写的“一组”和“二组”。看来一中队仅有的四个人,都要分成两组来办案,才能基本满足办
案需要。
“肖队,你不知道,那场面,绝对是你没见过的。”大男孩继续侃侃而谈,“现场有一万五千人呢,都在一起跟着音乐跳舞。”
看来肖骏是一中队或者二中队的中队长。
冯凯走到大男孩坐着的那张桌子的隔壁,翻了翻桌子上的书。书的扉页,写着一个英文字母“K”,显然,这就是他的桌子了。看来,他和大
男孩两个人组成了一中队二组。
“你说的那个乐队叫什么来着?”肖骏问。
“‘威猛乐队’。”大男孩说,“你知道吗?票价是5块钱,但是实际上炒到了40块!”
“40块!”一名女警说,“那可是我们半个月工资!”
冯凯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耳朵却一直竖着听着大家聊天。看来年代果然不同了,过去了几年,工资也涨了不少。按这个女警的说法,工资已
经有每个月大几十块了,比当年去警校的时候每个月二十几块要好多了。
“40块!能买二十几斤猪肉了。”肖骏惊讶道。
“能买30斤鸡蛋!”女警笑着说,“十张票就能换一台冰箱了!太可怕了!”
“小叶,我预言,以后这种叫作‘演唱会’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的。”大男孩说。
那个叫小叶的漂亮女警摇摇头,说:“再多我也买不起票。”
收录机:具有收音机和录音机功能的机器。
“那是,那可不能跟俊亮比,他家里条件好,连‘燕舞牌’收录机 收录机:具有收音机和录音机功能的机器。都有。”秦天说,“是吧,俊
亮,你不用买票,你直接买磁带不就可以了吗?”
“磁带也要10块钱一盘呢。”大男孩说,“不过在家里听磁带,和去现场听演唱会,那感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呢?”秦天耸了耸肩膀。
这一番谈话,让冯凯激动了一下。这个叫俊亮的帅气大男孩口中所说的“威猛乐队”在北京开办的演唱会,也是国内第一场演唱会,当时一票
难求,现场气氛热烈,观众情绪高涨,很多报纸都报道了这一盛况。而冯凯之所以知道这一场演唱会,是因为陶亮恰好出生在这一天。长大后,陶
亮还经常听自己的父母提起。
这一天是1985年4月10日。
还有,秦天口中的“燕舞牌”收录机,冯凯也是印象深刻,在陶亮小的时候,电视里总是“燕舞牌”的广告,“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的洗脑音乐,在“八〇”后中的知名度,绝不亚于“今年过节不收礼”在二十一世纪年轻人中的知名度。
“演唱会是昨天晚上?”冯凯插话问道。
“前天晚上。”俊亮说,“昨天报纸都登载了。”
看来今天是1985年4月12日。
“别说什么摇滚了,疯疯癫癫的。”肖骏笑着说,“我看啊,还是关注一下咱们的中国男足吧!上个月,咱们可是得到了亚青赛冠军!我有强
烈的预感,咱们中国足球以后肯定能称霸足坛!”
“你的预感不准啊。”冯凯一边轻声吐槽,一边走到窗户边,朝窗外的大路上看去。
“嘿,怎么就疯疯癫癫了?”俊亮摸了摸自己的平头,反驳肖骏,“你看‘威猛乐队’,他们留着长发,戴着蛤蟆镜,多帅啊!”
俊亮说得不错,冯凯的视野中,路边的男人们都穿着花衬衫,留着长头发,虽然还不到能扎辫子的长度,但还是让他觉得很不清爽。道路上车
流不息,但主要还是自行车。这一幅景象和陶亮看的那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纪录片,没有两样。
“相信我,俊亮,咱们这剪短的发型才是经典,经典的,才不会被时代淘汰。”冯凯说道。
“欸,凯哥,你今天咋老气横秋的?”俊亮笑道。
“那肯定的,刚刚立了功,顾大说正在向局里打报告,说要两个专职技术员,组建技术中队。”秦天说,“那你老凯肯定就是当之无愧的技术
中队长了。”
“我?技术中队?”冯凯转过身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个侦查员啊。”
“知道,知道,咱们都是侦查员,但这不就你一个人能干痕迹检验嘛。”肖骏说:“哦,小卢,你是不是也快出师了?”
冯凯这才知道,俊亮的全名是卢俊亮。
“不行,还不行,我觉得我的长处还是医学。”卢俊亮说道。
“那可不,你可是学了5年医学的人,咱们局里第一个大学生!”秦天说。
“几年前恢复高考,以后大学生会越来越多的。”卢俊亮咧了咧嘴,酒窝更深了。
情况基本搞清楚了,现在刑警大队还没有技术中队,冯凯自己干着侦查兼痕检,当然顾红星可能也会兼职,卢俊亮是法医,接了老马的班,但
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毕业没多久,估计没什么经验。法医也要干侦查员和痕检员的事儿,所以他要么跟着冯凯,要么跟着顾红星当学徒。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当医生啊?”那个叫小叶的女警笑着问卢俊亮,眼神也落在他的酒窝上。
“哎呀,还不是为了这一身警服嘛,多威风,是不是?医生的活儿,多没劲啊?”卢俊亮说,“不信你问问我师父,看看师娘怎么说。”
冯凯心中一喜,心想他离开的这几年,顾红星和林淑真果真修成了正果。
“对了,听说嫂子怀孕了是不?”小叶继续八卦道。
“是的,我是无意中偷听到顾大打电话,才知道的,好像都怀了4个多月了。”卢俊亮一脸神秘地小声说,“这事儿,绝对可靠。”
冯凯的心脏一阵乱跳,雯雯是处女座,9月生的,这么一算,果真是一点不差啊!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见到顾雯雯了?他巴不得时间能过得
快一些。这个梦不是会跳跃时间吗?要是直接跳到能看到顾雯雯的时候,该多好?
“咣咣咣。”一阵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2
顾红星一身警服站在门口,满脸的严肃。虽然依旧年轻,但是那沉着而犀利的眼神告诉冯凯,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遇人说话就结巴的青嫩小子
了。
顾红星用手指关节叩响了敞开的大门,说:“上班就是聊天吗?活儿都干完了?”
这居然是顾红星说出来的话?冯凯很是惊愕。
两名女警吐了吐舌头,低着头从顾红星面前穿过,跑到对面内勤室去了;几名年轻民警也跑去了隔壁的“二中队”办公室。这间办公室里,肖
骏和秦天是老资格,但也嘿嘿一笑,自觉理亏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翻阅起卷宗来。
卢俊亮说:“师父,您来啦?我去给您打开水。”
一扭头,他也跑没影了。
冯凯此时可以说是思绪万千,虽然这一次的梦境和他“离开”时的1977年相隔了8年之久,但对冯凯来说,却只有一夜的距离。顾红星突然产
生的威严感,让冯凯觉得他们之间不自觉地产生了隔阂,让他觉得顾红星有些遥远。
不过,在这个梦境中的世界,顾红星是冯凯的一个重要的心理依托。就像是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而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个故人。所以,即
便是那种威严感让冯凯感觉很不适,但他还是热情洋溢地跑到了顾红星的身边,一手搂住了顾红星的肩膀,说:“听说你给大哥放了两天假?我就
不要这个假了,我想死你了!”
顾红星先是一惊,然后皱起了眉头,侧了侧肩膀,让开了一步,躲开了冯凯的搂抱。冯凯的胳膊落了空,整个身体失去了依靠,踉跄了一下。
“不放假,就工作。”顾红星简短地说,“韦星的案子,你去查了吗?”
“啊,嗯,我应该查了,回头我看看。”冯凯当然不知道自己查了没有,他尴尬地用落空的手挠了挠脑袋,含糊其词地说道。
“那最好。”顾红星看了冯凯一眼,转身走进了大队长办公室。
那个眼神,让冯凯更加不适了。很显然,顾红星现在当了大队长,不再和他“大哥”“小弟”这样互相称呼了。难道,一个人一旦升迁了,就
一定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吗?冯凯记得,在之前的梦境当中,顾红星最信赖的人,一直是他。可是,刚才的那个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欲言又止。这8
年来,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想来想去,也是毫无意义的猜测。冯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翻箱倒柜想把顾红星刚才说的那个案子找出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冯凯的办公桌上,除了几本侦查学和痕检学的书籍,还有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只装着一张纸。这是一份报警记录:1985年4月3日,一个人
来到公安局报警。报警人叫韦星,是龙番煤矿的一名货车司机,平时的工作就负责拉煤。根据韦星的报警所说,之前几个月,他每次拉煤到目的地
装卸的时候,都感觉到车上的煤少了一些,但毕竟拉煤量大,所以没有多少人真的对这事儿上心。这一次,韦星拉煤的路上,突然蹿出了一只小鹿
,导致他一个紧急刹车。车停下后,他从倒车镜里看到有一个扎小辫子的男人跳下车跑了。他下车查看,发现车斗里有一把铁锹,是刚才那个男人
仓促之间落在车上的。想来这个人之前就躲在车斗里,用铁锹把成块的煤炭铲下车,他的同伙则沿路来捡这些被铲下的煤块。
“一次可能没多少钱,但是每次都这样弄,我们厂损失了多少煤啊!”韦星这样说道。
于是,韦星就把这把铁锹带来了公安局。可距离他报警已经过了9天,案件的“卷宗”还只有这一份报警记录,也难怪顾红星要对自己用上那
种眼神和语气。
不过,偷煤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叫派出所就办了吗?现在居然让堂堂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来办,而且是让冯凯这个多年前屡破大案的侦查员来亲
自办?难道,过了这些年,顾红星已经不信任他冯凯了?
想到这里,冯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去找顾红星聊聊,可是想到刚才顾红星的那种眼神,他望而却步了。
算了,还是去偷煤的事发地看看再说吧。
冯凯拉开了抽屉,见里面有一把钥匙,看得出是一辆摩托车的钥匙。恰好此时卢俊亮打水归来,冯凯问道:“俊亮,我的摩托车停哪儿了,你
知道吗?”
“就在楼下,刚才我打水的时候看到的。”卢俊亮说,“凯哥,你去哪儿啊,带不带我?”
“带你有啥用?”冯凯想一边骑车,一边静一静,可不想带着这个话痨,于是说道,“你给我好好看看专业书籍,用理论来补经验的不足,知
道吗?”
“知道了,嘿嘿。”卢俊亮坐了下来,翻起了一本《病理学》。
冯凯走到了楼下,见水房的旁边,果真停着一辆两轮摩托车。按理说,这个地方不应该停车,看来真的冯凯也是个不太爱守规矩的人。
冯凯骑上摩托车,慢慢启动了,心里默想着自己该走哪条路才能到报警记录里提及的那个“案发现场”,也不知道这8年来,龙番市的道路情
况变化大不大。
摩托车慢慢驶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冯凯无意中瞥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孩子,大约初中生的样子。很显然,他早就看到了冯凯,似乎想上来和冯
凯说话,但又不敢的样子。
“怎么了,同学?”冯凯把摩托车骑到他身边,细细打量着他。
男孩子穿着很朴素,却不失整洁,白色的衬衫、蓝色的裤子,显然是被熨烫过的。看起来,应该是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孩子,至少父母应该很
关注他。
男孩子仰起脸来,和冯凯对视了一会儿,眼神里都是犹豫和闪躲,他怯生生地说:“警察叔叔,我迷路了。”
“迷路?你这么大的孩子还能迷路啊?”冯凯哑然失笑。
孩子倒是没有觉得可笑,他抬起那双纯净得一眼能望到底的眼睛看着冯凯说:“我家住金村,学校来市里春游,我跟丢了。”
看到那双单纯的大眼睛里,似乎还闪动着泪光,冯凯顿时心软了,说:“那你们老师也太不负责任了,走吧,我正好往城郊方向去,可以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