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妃惊诧,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燕七歌冰冷的脸,许久后又忽然笑了,垂下首边笑边连连摇头,道:“我知道了,燕王果然好心思,果然……是我将你想的太情长了,亦是自作多情了,不过放心,王爷与我有大恩,即是王爷想要的,我这魂魄送与王爷便是。”

  并没有多说什么,燕七歌朝屋内伸手,放在桌上的而魂灯笼就飞落到了他的手中,燕七歌提起灯笼引咒,随后问道:“你可是自愿入引魂灯笼为芯。”

  “是。”辰妃垂着首回话,但燕七歌却又停在了当下,曲指立于胸前迟迟不继续收魂。

  “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辰妃抬起头来看向燕七歌,笑道:“动手吧,我不怪你,我知道引魂灯笼的事,你的时间不多了,要寻到命格合适,又自愿入灯笼为芯的魂魄你已无多时。”

  燕七歌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后又还是一句话没说,只对着辰妃的额际轻轻一挥,辰妃的魂魄就离身而出到了灯笼里。灯笼的光亮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具灰色燕子的尸身。

  另一边,玉桑出城,在城外枯草满地的荒原上却遇到了熟人,一身紫色锦袍,驻马立于小山坡上,见到远远而来的玉桑他面露笑意,似乎是在刻意等玉桑而来。

  “你不是当了皇帝吗,怎会在此。”玉桑上前发问。

  “等你呀。”赵邑容倨傲地坐于马上笑着开口。

  玉桑不冷不热地笑了笑,看到旁边还立了一匹白马,她顺手牵过来翻身坐上马鞍道:“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吧。”

  “这可是第二次了,燕七歌伤了你的心,都是朕来送你,有没有很感动?”

  “多谢了。”玉桑并不想多辩解什么,欲扯动马缰离去。

  “那日我曾说过,若燕七歌不要你了,你就来跟着我,如今是两次了,你就不考虑一下?”

  玉桑停下动作,扭头看向赵邑容,故作阴森地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我不是人,我是妖,你还敢娶吗?”

  本以为是个凡人听到这样的话便是不会吓得魂不附体,也是大惊失色,可赵邑容却显得异常淡定,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了,打我第一眼在树林遇见你便知道。”

  “那你就不怕我?”

  “自古帝王后宫出妖媚,那些个历朝宠妃,十之三四都是妖精所化,只不过世人不知而已。”这下,倒是轮到玉桑吃惊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干咳了两声才道:“皇上真是豪言大气。

  “一直未曾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二十五年前,就在先帝与燕七歌出生当日,亦是我出生之时,燕七歌有的那些异术,我虽不全会,但也懂些皮毛,断鬼识妖绰绰有余。别人都道这双龙降世是指他燕七歌和赵璋,但赵璋生来就心智不全,是太后让燕七歌用异术为易用余下阳寿换得赵璋开智,让赵璋当了这十年的皇帝,如今我取回帝位实是应当。”

  对于赵邑容的说辞玉桑倒无什么感觉,只是在听到用异术为易时她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太后?"

  “说到太后,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头上那支步摇便是她生前最爱的一件,怎会在你头上?”玉桑抬手,自头顶上取下燕七歌送她的那只步摇,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再轻试灵力不禁大惊失色,这果然是一件魂器。

  玉桑惊讶地呆在马背上,随后不禁回望了一眼花都京城方向,她不知道燕七歌这样将一件魂器送到自己手上是何意思,如果说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巧送给她,那这也太过巧合,若说是知道她在收集魂器,故意送她的,那么他就应该怀疑到自己是目的和身份的不寻常,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燕七歌,他到底还有多必秘密。

  秋风平地而起,玉桑拉马扭头,狠踢马肚朝着远离花都城的西方策马离去,赵邑容拉马矗立在坡上目送她离开,朗声笑道:“他日你若改了主意,便回来,朕的话永远算数。”

  玉桑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手当作回应,打马快速向前奔驰。平地而起越吹越大,席卷起满地枯黄野草和沙尘,似在天地之间拉起一道灰黄色纱帐,玉桑的背影也就在这狂风沙尘之中渐渐消失。

  黄沙滚滚,骆驼脖颈间铃铛叮咚作响,火红的太阳自在西域黄沙荒原下慢慢升起,将已经历数百年风吹沙拂的一处残破城墙映成灿烂的火红色,绚丽美艳的如同一个蒙着红纱的异域神秘女子。

  晨风刮过,黄沙被卷起,风尘之中隐隐有羌笛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来越响亮,一群骆驼队伍自远处的沙丘上出现,用纱布遮面的商人骑着骆驼自沙丘上徐徐向下,最后停在残墙下。

  “桑公子,前方有人。”风沙之中有人大声禀报。

  骆驼队伍的领头人顺着票报者的手朝前看去,见到在朝阳映照的残破城墙上,一个红色身影以手支额侧身半躺在那里,纱裙被风卷起在空中翻腾不息,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子,只是她以薄纱覆面防沙,仅余一双闭着的眼在外面,无法让人辨认出她相貌如何。“姑娘,姑娘。”领头的男子仰头呼喊。

  残墙之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带着些许银灰的眼眸异常明亮,她看了一眼墙下辨认不清长相的男子,又看向天边日出的方向,道:“快走吧,这里要起风了,很大的风。”

  “姑娘,你独身一人在此实在危险,不如下来随我们商队一道结伴。”男子热心的邀请。

  墙上的女子并没有理会他,缓缓自残墙上站起,微眯起眼朝远处眺望,只见在远处天地一色的黄沙大地上出了一条细线,那细线迅速朝这里移动靠拢,正是一场平地而起的大风暴。

  “快走。”

  女子开口,男子扭头顺着女子的目光看过去,便被吓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赶紧大声命令着让身后的商队躲到残墙后面避风。

  第四记:黄漠异域

第51章 :召魂红纱1

  “姑娘,你……”男子想叫上女子一起避风,但抬头却发现残墙上已空空如也,四周亦是没有半点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似乎只是在眨眼间,风沙扑面而来,狂风呼啸,遮天蔽日,将躲在残墙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但也仅是一盏茶的功夫,狂风嘎然止住,似乎就是那么一下子突然消失在空中。那些被狂风卷起的黄沙垂直地簌簌落下,将躲在墙根下的骆驼埋入沙中大半,而人更是被埋在其中。

  四周安静下来,在沙下披着防沙皮毯的人将毯子推开,从沙里挣扎着爬出来,外面已是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四周是一望无垠的黄沙,与往常的每一日都没有任何不同。

  领头的男子拍了拍衣袍上的黄沙,极目远眺向前,随手扯下束在面上的纱布后露出一张清俊英朗的五官,贵气与些许傲慢在他脸上相得益彰。

  “走吧,日落之前回赫连堡。”男子翻身坐上骆驼的背,扬手命令身后的人跟上,朝着西方进发。

  另一边,沙丘那头的沙峰上,一袭红纱的女子远远望着那队骆驼商队离开向西前行,她伸出手来,以指为笔在空中轻轻一切,指下就多出一片竹叶,轻轻一弹,那碧绿的竹叶就在黄色的沙漠中如一只蝴蝶般飞离,朝着那商队而去。

  咳……”女子胸口生痛,退后着捂住胸口,摇晃几下之后仰面倒在了黄沙之上,面上的薄纱被风掀开,露出妍丽的容颜,正是离开花都京城已有数月的玉桑。

  玉桑感觉全身无力,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同时听到有马蹄声靠近自己,但她根本没有力气去看。有人自马上跃下靠近,额头处传来沁凉之感,灵力自她额间徐徐汇入四肢百骸,周身的痛苦立刻减少,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去看面前是谁,但却只是模糊地看到一个男子的面孔,随后倒昏睡过去。

  一日后,玉桑又从那个恶梦里醒过来,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还未弄清楚情况,就额头撞上什么东西,同时听到有人叫痛。

  “哎哟,你想谋杀本君呀。”

  玉桑四顾,发现自己在一处简陋的土屋中,屋子多以黄土和粗木建成,内置物件也颇为简单,都是些最粗糙的土制陶罐,她正坐在一处木制的床上,再看旁边,紫凤正面容扭曲地捂着额头坐在地上。

  “紫凤,你怎么坐在地上。”

  玉桑掀起被子下床就欲去拉他,紫凤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随后又立刻闭上眼睛侧过头挥手,道:“回去回去,把衣服穿好。”

  玉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只看了一件白色的单衣,袖子和裤子都只有中原衣物的一半长度,露出了一半的胳膊和一小截小腿。

  “这有什么,你我从小一起,又不是没见过,当初我们在太液湖水摸鱼时……”玉桑嘟嚷地说着,拿过旁边的衣服披上。

  紫凤站直身子拍了拍方才在地上沾的尘土,转过身看玉桑已经穿上一件衣裙,但束腰带时却总是出错就将手里的折扇顺手别在腰上,拍开玉桑的手边替她将束带系了个花结,边道:“这是你个大姑娘家说的话吗,小时候那是小时候,按凡人的年纪来论你现在可是个黄花闺女,你不脸红我还替你脸红。”

  玉桑看着边帮自己整理衣裙边唠叨的紫凤,忍不住有些失笑,紫凤抬头看她这样,便没给好脸色,撩袍转身坐到床边,取下腰间的纸扇边扇边没好气地扭过头不理玉桑。

  玉桑凑过去,在紫凤旁边坐下,紫凤立刻就朝旁边移开一点,玉桑就再厚着脸朝过挤一点,赔着笑脸道:“紫凤,好紫凤,我错了,别生气。”

  “错了,错哪了。”

  “你说我哪错了,我就哪错了,别生气了。”

  紫凤扬手哗地一合纸扇,扭头看玉桑,敲着她的额头道:“宇文桑,你到凡间走一趟,这脸皮是越发厚了。”

  “疼,疼……”玉桑捂着额头站起身。

  “知道疼,知道疼还乱跑,你现在靠着一棵竹子的丹元过活,却跑来这大漠里,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疼。若不是我及时,你这会儿就是死在黄沙里的一堆枯竹,哪里还轮得到你叫疼。”紫凤指着玉桑大声责骂。

  “我这不是没事吗,哪那么容易就死了。”玉桑赔着笑辩解。

  紫凤却不吃玉桑这一套,挡开她的手,站起朝外走,道:“你这条小命当初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儿才救回来的,你自己不珍惜也想想别人,就由着你你这么胡,迟早把小命儿丟了。”

  “紫凤……”玉桑撒着娇想要说话,才一张嘴紫凤又折了回来,把她腰间的乾坤袋一把扯了下来。

  “你干什么。”玉桑脸色一变,大惊失色地站起来,那袋子里可装着她收集来的几件魂器。“看样子你是一条心横到底要收集齐四件魂魄,那本君就留下来陪你找魂器,只是这东西我先保管着,以防你再贸然行事。”

  “紫凤……”玉桑苦起了脸,可还未来得及她使出撒娇的功夫,紫凤就用扇面将她扮可怜的下巴挡了回去,道:“别撒娇,也别不乐意,只要你还找魂器,我就要看盯着你的小命儿,若是不乐意那就跟我回大靖城。”

  “好吧,那我们约法三章。”自知紫凤是劝不走了,玉桑只得退而求其次,尽量争取权益。本君也正有此意,那就约上三章,第一,你要听我的,第二,你要听我的,第三,还是你要听我的。”

  玉桑一听,立刻就睁大了眼睛,这哪里是约法三章,这条条都是麻绳冲着栓她而来,可刚要争辩,紫凤又先发制人了,道:“还是那句话,别撒娇,也别不乐意,就这么定了。”

  随后,紫凤一点不给玉桑再说话的余地,撒开纸扇转身迈着八字步出了屋子,徒留玉桑站在那里吃着哑巴亏。

  午后,紫凤与玉桑离开了那处土屋,紫凤给了屋主一些银钱,顺便打听了这片沙漠里的事情,这其中就提到了一外叫沙城赫堡的地方。

第52章 :召魂红纱2

  也许你不曾听说过红沙城,也许你不曾到过西域大漠,但普天之下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赫连堡,俗话说,“天下之兵掌于皇氏,兵下之器源于赫连”。意思说得便是,天下的兵力归皇帝,但兵力手中所使的兵器却都来自于西域赫连堡。

  赫连一族始于两千年前,当时人间的第一位皇帝始皇平定天下,赫连一的族祖先便是皇帝身边负责兵器的主事,兵器锻造这样的重任由赫连族一手操办。后天下平定,始皇封功行赏,赫连氏祖先受命负责全国所有军队的兵器制造,但赫连氏族先却又提出一要求,他不要封赏,不要王位,仅要西域无人黄漠中一所小城。

  始皇答应了赫连祖先的请求,许他亲自挑选一队人马,带着各种铸造兵器的用具长途跋涉西行,在大漠中心的红沙城建成了赫连堡,天下兵器十之八九都是出自这个小镇,而如今天下闻名的神兵利器,亦大多刻着赫连氏的标记。

  但就在两百年前,赫连族连同整个赫连堡消失在沙漠里,一夜之后半点影子都没有留下,人们就开始传说赫连族本是天宫里的神匠,现下被天神宣召回去了,赫连族也成为了西域沙漠里最神秘的传说,这两百年来,有无数的人冒险到沙漠里寻找赫连堡,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作别屋主,紫凤与玉桑上路,不顾屋主的阻拦提醒向西踏上寻找红沙城赫连堡的路程。前往红沙城的路上,玉桑骑骆驼,紫凤却坚持要骑马,所以行程慢了许多,到了日落时分还在沙漠中转悠。

  “让你骑骆驼你偏不,这马在沙地里走,哪里快得了。”玉桑被夜风吹得有些冷,不禁就朝紫凤报怨。

  “我是翩翩佳公子,骑骆驼岂有骑马这般风流潇洒。”紫凤坐在白马上摇着扇子,边欣赏着头上的弯月边回应,语气之间十足的傲慢。

  玉桑白了紫凤一眼,搓了搓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胳膊,道:“这可是在沙漠中央,百里无人踪,你做这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又有谁看,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瞎子点灯。”

  “你真没眼光,还好当日没娶你过门,否则真是浪费了我这般风姿。”紫凤嫌弃地瞥玉桑一眼。

  玉桑被紫凤的模样逗笑,笑了一阵脸上又显露出悲伤,垂下头,半晌才沉声叹道:“紫凤,若是当初风间一族没有被屠,我现在也许真的就嫁给你了。”

  走在前面的紫凤脸上笑意也变僵硬,拉马驻足扭过头去看玉桑,轻有一声叹息后道:“你活下来已然不易,就不必再强逼自己难过,伤心于事无补无益,以你的聪明又怎会不懂。”

  “嗯。”玉桑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际,不禁有些无奈叹息,道:“东南西北,四大魂魄已经收三件,现在这件落在西方的魂器真是奇怪,我虽能大概知晓方向,却无法感知它是件什么东西。”

  紫凤看向玉桑,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在袖间暗自握了握收着其他三件魂器的乾坤袋,隔了一会儿才语气模糊地叹道:“总有办法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四周就陷入了一片安静,许久之后直到有一阵马蹄响动靠近,紫凤抬头向前望去,脸上露出笑意,示意玉桑朝那边看过去。

  玉桑顺着紫凤的示意侧过头,就看到有火光正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似乎是一队人正急速靠近。

  “瞧瞧,谁说翩翩佳公子在这里便无人欣赏了,欣赏的这不就来了。”紫凤颇为得意地冲玉桑抬了抬下巴,然后拉马走过几步,以一个好看的姿态等待那群人靠近。

  片刻之间,骆驼和马混合的一群人已近在眼前,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碧色马步裙,外罩异国风情图案轻衫的女子,长发以碎玉钗和一条碧色丝带束在脑后,额头悬以碧色滴水抹额,许是防沙尘,面上遮了一条红色纱巾,仅露出一双有神的杏眼顾盼生辉。

  “我等受赫连堡之命前来迎接贵客。”女子拉马驻足,像男子一般拱手向紫凤行了客气的见面礼,声音清亮细腻,但却丝毫不觉得做作或不宜。

  “赫连兄真是有心了。”紫凤笑着边打量女子边拉马朝前走过几步,在靠近女子的时候忽然伸手,用扇面轻挑,女子面上的红纱就被他挑飞到空中。

  女子露出如明月清泉般皎洁又不失俏丽的容貌,这样的女子莫说在黄沙大漠中央,就是在江南水乡亦是难寻,更不说她还有着江南女子所没有的异域风情和豪情。

  紫凤似是被这女子的容貌惊艳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女子俏脸一红,跃身接住空中的红纱绕上手腕,拉动马缰狠狠在马臀抽了一鞭子驰马朝后面跑开了。

  “好生迎接大哥的贵客。”女子在驰马离开之际留下一句话,人群之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应声上前向紫凤拱手招呼。

  随后,那个中年男人带路向前,玉桑与紫凤并肩随后,后面是举着火把的下人,一行人在弯月映照的大漠中向前行进。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消失了吗?你怎么还成了他们的贵客了。”玉桑压低声音发问。紫凤侧头看了玉桑一眼,有些嫌弃地道:“凡人说消失了那是凡人不明白,你竟然也信了,真是够笨,就是个隐身障眼的法术结界,只消失走对了路,知道法门就行了。至于我是贵客,这就是本君聪明了,翻翻他们的家底儿,再学着凡人写了封信,说自己是他们赫连堡先人的世交之后,一切就顺风顺水了。”

  “你竟然骗人。”